067章 刘二爷受辱
北京城往南,千里之外的邯郸磁县,双河村里的刘二爷,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子里面对着一帮凶神恶煞般的下红卫兵们。
这些小红卫兵战士们就像是一群饿狼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刘二爷,他们手里举着红色的语录本,臂上带着红卫兵袖章,穿着杂乱的衣服,
间要么扎着武装带,要么扎着布条甚至是草绳,高喊着口号,气势汹汹的要刘二爷老实
代罪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而那帮小红卫兵里面,赫然站着一个最让人无法相信最不应该站在那里的孩子…李援勇。
李援勇有些无奈且苦涩的站在自己的同学队伍里面,就连举着红宝书的胳膊,也比别人低了许多,弯了许多,无力了许多。他耷拉着脑袋,口号声喊得比任何人都低,他不敢去看刘二爷,更不敢看到任何一位姐姐弟弟妹妹,他更害怕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突然之间回来了。
吴梅丫领着其他弟弟妹妹们攥着
和菜刀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要和红卫兵们血拼。此时的吴梅丫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儿都不像以前那般柔弱老实,她手里攥着擀面杖,披头散发的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一般,尖利的喊叫着:“都滚出去,谁敢碰我爷爷一
指头,我就跟你们拼了!”
“爷爷,您去屋子里,让我杀了他们!”年纪最小的小
攥着柴刀,瞪着眼睛气势汹汹,显
出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仿的凶狠戾气。
红卫兵里面带头的不是学生,而是原村治保主任苗树堂,前段时间被赵保国和刘满屯带领着红卫兵队伍彻底打成了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的苗树堂。
自从被打成了右派和反革命之后,苗树堂私下里就一直寻找着机会东山再起,他联络各村原来的关系不错的村干部,又联络上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得到了乡里的支持,立刻就被摘除了反革命和右派的帽子,重新站了起来,成为了闹革命的最红最红的民兵战士。
而苗树堂之前虽然也努力过,却见效甚微,然而却突然在短短几天时间里突然间从反革命成为了革命派,完全是因为刘满屯和赵保国作为红卫兵代表去了北京。
乡中学红卫兵队伍里没有了这两个中心骨干,一帮孩子们之间互相不服,甚至闹起来派
。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立刻抓住机会重新夺回了被红卫兵们夺走的革委会的大权,他对于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更是恨之入骨,如今俩人既然去了北京,那就等于是给了自己大好的机会,两个小
孩子,还真想翻了天不成么?郑希明和苗树堂私下里一研究,先把刘二爷给打倒,打成反动派,再收拾其他的红卫兵,逐一击破,逐一的分化,然后逐一的…团结。伟大领袖**不是教导过么: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分化了敌人,争取了一部分敌人成了自己人,就是胜利。
只不过在这点上,郑希明和苗树堂的胜利就显得比较小了,也争取的比较难,因为此时的红卫兵们就像是没有了领头羊的羊群,各自都觉得自己是狼了,他们谁都不服谁,更别提要服从曾经被他们打倒过的郑希明和苗树堂了。
于是苗树堂和郑希明就开始拉拢小一点儿地孩子。比如先把苗树堂地儿子苗兵给捧起来。让他再带着一帮地小孩子们去胡闹。反正就是要闹腾。就是不能让刘二爷安省了。闹来闹区自然就把他闹地臭了。不是反革命也成了反革命了。
就算是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回来了。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便是他们俩
孩子。那也被打成“黑五类”地子女。还能掀出什么幺蛾子来么?
这几
来。小红卫兵们没少来家里闹腾过。起初地时候还被村支书罗宏给驱赶走了。后来他们越来越猖狂。尤其是苗树堂地儿子苗兵以及女儿苗兰。更是领着一把小
孩子和一帮丫头片子。喊着口号闹腾着。要批斗揪斗黑帮分子。反革命分子。潜入我军民内部地国民
特务分子刘远征。谁护着他谁就是反革命分子!而且苗树堂也带着原先地几个爪牙站在后面撑
。弄得罗宏都不敢
面了。生怕祸及己身。
一开始闹腾地时候。刘二爷只是闭门不出。即便是那些
孩子们用砖头砸门。往院子里泼屎
。他也懒得去理会。倒不是不生气。而是刘二爷觉得犯不上跟一帮不懂事儿地孩子们闹腾。
上一次苗树堂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要来揪斗刘二爷地时候。刘二爷一看没有小孩子们来。立刻
着苗树堂走了过去。硬实
着苗树堂几个大老爷们儿步步后退。退出了院门儿。刘二爷一把菜刀劈在了院门框上。寒声说道:“孩子们不懂事我不去计较。你们这些大人们谁要是再敢进我这个门儿。我就活劈了你们!”
苗树堂还真没那个胆量跟刘二爷去拼命。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刘二爷。凭着他们几个老爷们儿去对付刘二爷这样地一个老头子。他还是有十足地把握。问题是他担心一旦大打出手出了人命地话。自己对上面在村里也都不好
代。
于是他再次动用小红卫兵战士们,天天来刘二爷家里闹腾,反正不让刘二爷过的舒心了,他寻思着能把刘二爷活活的气死了更好。
可就在今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被吴梅丫和韩晓云等几个丫头给打了一顿,还有那个年纪最小的小
,竟然拿着砖头砸了自己家儿子头上一个大血包。这下苗树堂彻底恼了,自己亲自召集手下,给一帮小红卫兵们撑
,他寻思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刘二爷给揪出来游街示众开批斗会!
村里人平时还都向着刘二爷说话,苗树堂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
起众怒。可今天苗树堂豁出去了,他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村里人也都心里发
了,没人敢上前去劝阻,生怕殃及机身。所有人心里都想,就连村支书罗宏都不敢管,咱们怎么管啊?
刘二爷自然看得出来苗树堂今天是彻底被
怒了,刘二爷心里此时也是怒火高涨,恨不能立刻跑回屋里从箱子里掏出那把马刀出来,把苗树堂几个人全都活活劈死在院子里。
可他知道,不能这样做,如今的社会不是以前旧社会的时候了,不是那个时候可以随意的意气用事,肆意的行侠仗义报仇雪恨了。他一个人死了不要紧,家里还有这么一大帮的孩子怎么办?刘满屯和赵保国这俩最大的孩子,非得闹哄哄的去北京搞什么大串联,要见**,要学习参观文化大革命…如今世道这么
,俩人去了这么久音讯全无,谁晓得他们俩有没有什么意外?刘满屯那孩子的命格又不好…一旦俩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家里的孩子们…难道仅凭着吴梅丫这个丫头来撑起一片天么?
刘二爷忍着满腔的怒火,把吴梅丫和一帮孩子们给赶回了屋子里,把屋门从外面给锁上了。扭过头来的时候,刘二爷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擦着嘴
儿说道:“苗树堂,你们不是要批斗我么?不是要让我游街么?行,我跟你们走!”
苗树堂和他的爪牙们全都震惊了,那帮小红卫兵们也都傻眼了,口号也不喊了,胳膊也不挥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传奇中的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会如此简单的就屈服了。
然而他们震惊过后,并没有任何一丝的愧疚和畏惧以及犹豫,他们给刘二爷的脖子上挂了牌子,押着刘二爷游街示众,在村中间的大街上开批斗大会…
游街的时候,小红卫兵们高喊着口号,高声的骂着,村里的人有的关上门不忍心去街上看,有的人则站在街上麻木的看着刘二爷挂着上面写着反革命分子的大牌子在街上游行,一些不懂事儿的小孩子们则向刘二爷扔一些烂菜叶子和,苗兵几个小红卫兵用木
戳了屎往刘二爷身上扔。
刘二爷一路苦笑着,在被人押解在批斗会的高台上时,在被人强制着按着跪在台子上时,刘二爷苦笑着,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或者,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吧,自己前半生杀戮过重了,活该受到惩罚;再或者,是自己收养了满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了吧?满屯的命格,本来就是要克死亲人的,老天爷没让自己死,已经够宽容了吧…
但是刘二爷终究是刘二爷,他的性格终究是让他自己无法承受这种种的屈辱,他咬碎了两颗牙齿,他气得吐了血,气得耳朵里一直嗡嗡的响,气得浑身的骨头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家里面,一群孩子在屋子里疯了般的哭啊喊啊!
李援勇满心的愧疚,他实在看不下去爷爷受别人的凌辱了,他跑回家去,打开了门,哭着跪在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面前,可是没有人搭理他,孩子们蜂拥而出,在吴梅丫的带领下往村中间的大街上跑去。
孩子们跑到那里的时候,批斗大会已经结束了,大街上空
的,只有刘二爷一个人挂着木牌子,弯着
,苦笑着在扫大街。
吴梅丫疯了一般扑上去夺过了刘二爷手中的扫帚,踮着脚把刘二爷脖子上挂着的牌子给摘了下来,孩子们一拥而上跪倒在地上哭啊!
刘二爷身子晃了晃,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老泪横
!男儿有泪不轻弹,英雄更是
血不流泪,可是刘二爷,却
出了泪,这一哭,似乎几十年来从来没有
出来的泪水,突然间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倾泻而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附近各家各户的村民走出家门,走到大街上,搀扶起地上跪着的孩子们,劝慰着他们不要再哭了,村民们扶着刘二爷往家里走,要送刘二爷回家,他们劝慰着刘二爷把心放宽,不要生气,岁数大了,别气坏了身子。
刘二爷
着泪苦笑着推开村民们的搀扶,摇头拒绝了村民们好心的劝慰,刘二爷摇摇晃晃的步履蹒跚的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完!
刘二爷和原先就被打成了地主富农的四类分子一样,开始每天扫大街,清扫茅厕,请罪,接受批斗…
至于那封从千里之外的北京城里,发来的电报,谁也不知道发到哪儿去了。兴许这封电报,早已经被不知道哪一层哪位负责的人员上厕所的时候当作废纸用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有些
套了。
倘若是那封电报能够按时的到达双河村,也许刘二爷就不会遭受到这样的屈辱,或者说,能够少受到些折磨和屈辱。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倘若,命运就这样将许多的事情扭曲过去,让许多不能事情发生后,再不能回头。
当第二封电报上面明确的注明了某军区加急电报的字样,到达了双河村的时候,苗树堂震惊了,害怕了,吓呆了!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来自于某个重要的地方的电报,到底包含着些什么,刘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发来电报邀请刘二爷去北京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思来想去之后,惊恐万状的苗树堂找到了乡革委会主任郑希明。郑希明也同样被这个消息吓坏了,他坐在桌前久久不能言语,不知道这是不是闯了大祸,惹了不该惹的人,甚至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他们在这个时候才豁然想到,这位刘二爷,这个叫做刘远征曾经绰号刘阎王的老头儿,是一位身负战功的英雄。
然而当他们惊恐过后,害怕之后,他们毅然决然的决定冒险,扣下这份电报,毁掉它!
如果没有回信,兴许北京那边儿的某位大人物,将不会再找刘二爷了;就算是将来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兴许他们找到的,只是一具死尸而已了。
郑希明和苗树堂俩人坐在桌子两边儿,面对着那盏微弱的烛火,阴险的笑了。
昏暗的烛光映
下,两张扭曲的脸庞,看起来是那么的狰狞那么的扭曲,那么的阴险狡诈,可恶之极。
…
华月高悬,银河贯空,繁星隐隐。
清冷的街道上,一个猥琐瘦削的身影顺着低矮的墙
儿的暗处小心翼翼的摸索到了刘二爷家的门口。他蹲在门口四处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四周没有人看着了,才飞快的窜到院子里。黑影窜到院子里之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刘二爷睡觉那屋的窗户底下,小声的喊道:“二爷,刘二爷,睡了没?”
“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西屋传来,接着屋门哐的一声开了,吴梅丫拎着一
子冲了出来。
“我,是我,给二爷送药来的。”黑影急忙说道。
刘二爷有些疲累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老四啊,等会儿,这就开门。”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刘二爷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衣服走了出来,说道:“梅丫,回屋睡去吧。”
“哎。”吴梅丫答应一声,又看了看胡老四,这才扭头回屋了。
“老四,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咳咳…”刘二爷咳嗽了两声,往院门外看了看,低声说道:“进屋吧。”
胡老四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院门外,这才快步走进屋内。刘二爷转身回屋,把门关上了。
胡老四走到里屋,坐在窗户下面的一张小板凳上,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摆在用砖头支起来的小桌上,小声的说道:“二爷,我给您抓了点儿药,回头您熬了之后喝下吧,这两天您受苦了,唉…”
刘二爷走到炕边儿坐下,借着照入屋内的月光,替炕上睡的正香的小
和朱平贵把被子盖好了。这才扭头苦笑着说道:“谢谢你了老四,别看我年纪大了,身子骨硬朗着呢,这些药啊,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这些日子你也没少受罪。”
“唉,您说现在这人是不是都犯神经病,有毛病了啊?”胡老四重重的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您说,我这样的人被打成牛鬼蛇神,打成四类分子,那也算说得过去,毕竟我这人说难听点儿就是一神
,可您老怎么就又被打成坏分子了?您老是抗战英雄,打过仗立过战功,可这如今…狗
的苗树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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