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淳和院之变(一)
平安盟好,好像一颗钉子刺进曰本人的心里,在与大宋的一场博弈中,他们败得很惨,不仅损兵折将,还要赔款开放通商口岸。失败一次并不可怕,但是曰本的明天在哪里呢?无数人思考的结果是茫然,最清醒的恐怕只有源义朝和平清盛两人了。
平安京之南,鸭川河与葛野川河
汇之处,两条银带簇拥着一片鸟语花香的草地,河边的⽩杨林郁郁葱葱,几个仆人远远地照看着主人的神骏,马儿享受着大自然赏赐它们的美味佳肴,马儿的主人则坐在草地上,子着寄托了无数感情的鸭川、葛野川。
“昨⽇上皇召见了关⽩大臣,言辞
烈,藤原忠通非常狼狈,他真的有些老了!”源义朝将手里的青草一段一段折断,缓缓地说道。
沉默寡言的平清盛说了一个字:“是!”平清盛可真是惜字如金,源义朝早就习惯了,两人同为崇德上皇的亲信臣子,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彼此还算知道一些。不过,源义朝从来猜不透平清盛在想些什么,这个人就像远处的青山,沉默无语。源义朝想说,平清盛在听,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如此,能让源义朝敞开心扉的人很少,平清盛算一个。
“今⽇的曰本內忧外患,家国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头中将焉能无动于衷?”
“请赐教!”
源义朝将一片嫰叶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异常苦涩,将消受不得的东西吐出来,漱漱口,道:“如果你在儿山城,也许活下来的人会多一些,我也不必承受大巨的聇辱,但是,结果不会有太大的不同。你想听听我的判断吗?”
“想!”
“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拿着先进武器,掌握了先进作战思想的军队,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却对我们
悉无比,对垒疆场,失败的命运早就注定了。你决然想象不到几十门威远大将军火炮同时轰鸣的壮观景象,你决然想象不到在火
和手榴弹的打击下我们的士兵就像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儿,他们的刀
距离敌人还有几十步,他们已然失去了生命。后来,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战斗,他们死了也闭不上眼睛。⾚手空拳面对比猛虎还要凶猛的野兽,我源义朝平生第一次产生了绝望的想法,我救不了手下的士兵,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当年的⽩江口战役,我们虽然失败了却还有还手之力,大唐的军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失败了还知道奋斗的方向,今天,曰本国还有希望吗?”源义朝面⾊惨淡,泪花在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只得仰头观天,眼泪流进口腔,比刚才的青草还要苦涩啊!
平清盛握紧了双拳,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坚定地说道:“有,我们当然有希望。”
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源义朝接着说道:“有人说,我们与大宋的差距最多不过二十年,因为二十年前的大宋也没有火
、大炮;依我之见,差距至少在四十年以上,先发的优势无法估量,大宋地大物博优秀人才的绝对数量是我们无法比拟的。他们当初实行变⾰的时候,还被女真人包围了汴梁城,差一点灭国,但是,他们有一位掌握了绝对权利的皇帝,可以顺利推行一系列的变⾰措施,我们呢?朝廷的制度不变,即使在科学技术方面追上去,我们还是无法打赢下一场战争,我们甚至不能战胜崛起的虾夷人。虾夷人是大宋套在我们脖子上的锁链,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才能实现统一。我们的精力大多消耗在自己人⾝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怎么变?”
“清除上皇对政局的影响,废除院政体制;天皇还是现在的天皇,消灭摄关政治。将藤原氏霸占的土地收归国有,分给贫苦的百姓;由太政大臣、左右大臣、大纳言和征夷大将军、亲卫大将军、羽林大将军组成类似大宋的宰执集体,共同处理朝政。选派儒生到大宋学习,贿赂大宋员官,引进先进的技术和机器,我们也用二十年的时间,积蓄力量。如果这一切都可以做到,我们即使不能战胜大宋,一定可以服征虾夷。然后全力向四方扩展,听说东陆大异常辽阔,那里有无垠的土地,无数的牛羊和百姓,大宋的扩展方向在陆大的北方,我们就向东发展。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摆脫大宋的束缚,建造一个強大的曰本国。”
平清盛盘腿而坐,闭目沉思,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大宋的宰执制度上面还有一位掌控了绝对权利的皇帝,和我们不同!”
源义朝
有成竹地说:“有我俩来做太政大臣、征夷大将军,所有的事情我们协商解决。为了家国,我相信你,你相信我吗?”
源义朝的用意就是拆分摄关的权利,由他们两人来驾驭全局。平清盛道:“一山难容二虎!”
“事成之后,我们来一场决斗如何?胜利者将赢得整个家国,失败的流放伊岐国,老死孤岛。”
“好!”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开怀大笑。他们将成为家国的主宰,辉煌的历史将由他们共同创造,今天的天空格外辽阔啊!
听闻藤原忠通有意将关⽩大臣的位子传给四子藤原右卫,源氏族长源为义召集家臣,商讨对策。以上皇为核心的院政出现之后,关⽩大臣的权利受到了极大的削弱,藤原忠通可算是最窝囊的关⽩大臣。前番派兵出击虾夷,不仅搭上了长子藤原秀卫,还损失了大批家族中坚武力。战争失败之后,鸟羽院提出要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各方势力纷纷动起来,一时间
云密布,风雨
来,崇德院有心维护藤原氏,又怕怒火烧到了自己,索
闭门参禅礼佛,不问世事了。
源氏官邸,议事大殿,源为义慢呑呑地说:“摄关的位子,藤原一家做得太久了,他们把家国搞成这个样子,罪责难逃。我们源氏不能听之任之,你们的意见呢?”
老臣⽔⾕胜隆道:“为了家国为了百姓,请大殿不要推辞,担起这份重担吧!”
“就是说嘛,大殿不做关⽩大臣,哪个有资格来做!”
“联合平氏,彻底打垮藤原氏。”
本多忠纯忧心忡忡地说:“不知武卫大将军意下如何!”
源义朝即使⾝为武卫大将军,也还是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家族聚会,他的⺟亲虽然⾝份贵重,但是已经失宠,源为义现在喜
的女子叫常盘丽姬,喜
的儿子是年方六岁的源为朝,并且多次表示,自己的位子早晚都是小儿子为朝的。听到本多忠纯的话,源为义面⾊一沉说道:“不要理会那个逆子,源氏一门的脸面都被他丢净了,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是啊,右大臣说得极是!不过,我源义朝为了这个家国曾经不顾生死,上阵厮杀,⽗亲大人又做了些什么?”关闭的殿门开了,源义朝笑容満面地走进来“不要出了事情就把责任都推到藤原忠通⾝上,他这个关⽩大臣又能单独决定什么?您也是家国大臣,不会没有一点责任吧?”
源义朝的⾝后跟着十几名武士,竟然没有一个是
悉的。
源为义拍案叫道:“畜生,谁叫你进来的,还不给我滚出去!”
源义朝就在⽗亲大人旁边坐了,微微颔首说道:“我终究是您的儿子,我⾝上流淌着天照大神的⾎脉,家国被你们搞成了这个样子,还有心训斥儿子吗?”
“来人!”源为义声嘶力竭地喊着。
大殿內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胆子小的堆萎在地上,胆子大的也是汗流満面,冷汗流到这个份儿上,胆子也大不到哪里去啊!
“⽗亲大人,先喝杯茶消消气,听儿子说一句话行吗?”源义朝非常镇定,似乎…
源为义一把将茶杯扫到地上,表面愤怒异常,內心里却知道:今天的事情决不简单啊!最忠心的家臣
津信政,负责府邸守卫二十年,兢兢业业,没出一点差错。今天他不在门外,又在哪里?
源为义手握着剑柄,怒道:“
津信政在哪里?”
“
津信政不识时务,已经被我杀掉了,⽗亲大人想见,马上就可以见到。”源义朝轻轻拍手“你们都进来!”
“是!”一队年轻人鱼贯而⼊,向源义朝恭敬地行礼。屋子內的人惊奇地发现,进来的人都很
悉,因为就是他们的儿子。
源义朝起⾝,一一介绍:“这位是⽔⾕次郞,我准备派他接替⽔⾕胜隆在亲卫府的职务;本多直孝可以接替本多忠纯将军在家族內部的职务。诸位年事已⾼,不必再问政事,回家颐养天年好了。”
源为义“哇,哇”连吐两口鲜⾎,⽔⾕胜隆爆喝一声,冲向源义朝。
一个黑影鬼魅般迅捷,拦住⽔⾕胜隆,刀光一闪,刀尖从后心刺出,⽔⾕胜隆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凶手,居然是他的儿子次郞。手指颤抖着指着次郞,一连说了几个“你”字,次郞把头一扭,手下用力“嗤”地一声子套钢刀,一蓬鲜⾎噴到次郞的⾝上,⽔⾕胜隆栽倒在地,⾎顺着地板上的
隙向前面流淌着。空气中弥漫着⾎腥,一⼲家臣有的掩面而泣,有的蠢蠢
动,有的呆若木
,彻底傻了。
不知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常盘丽姬带着儿子源为朝哭喊着冲进大殿。源为义终于还是醒了,源义朝关切地说:“⽗亲大人现在就去休息吧,这里有儿子在,请您务必放心,我会让源氏的⽩⾊战旗⾼⾼飘扬在五湖四海。”
源义朝毫不客气地将象征着家族最⾼权利的“九龙佩”扯下来,爱惜地挲摩着。
源为义被两名武士拖走了,一路⾼呼:“逆子、畜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老子走了,大殿內清静了许多,望着诸位家臣,源义朝将“九龙佩”拿到眼前,端详了许久,这才说道:“你们是不是很久没有杀人了,嗯,闻闻鲜⾎的味道,肯定会清醒一些。你们都是为家族立过功出过力的,我不想杀你们,也请诸位千万不要
我。
出手中的权利,我留下你们的
命。胆敢不从,⽔⾕胜隆就是你们的榜样!”
常盘丽姬的影子一直在源义朝眼前飘
,今天的她格外清丽,真是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丽姬,你的归宿到底在哪里?你不知道是吗,我确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震慑于源义朝的
威,源氏家臣全部选择了投靠新主人,其中的很多人还幸运地保留了原来的职位。后天就是藤原忠通的六十大寿,而今万事俱备,只需静静等候那个光辉时刻的来临!
今天是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也就是关⽩大臣的生⽇。亲卫大将军岛津家九,一如往⽇,早上辰时两刻来到亲卫衙门,处理政务。衙门里的许多人都到关⽩大臣家中贺寿去了,每年他都是在衙门用过中饭,下午巡视一遍军营,酉时左右再过去贺寿。他和藤原大殿关系非比寻常,自然不会去凑热闹,他用绝对的忠诚来报答知遇之恩,大殿用权利、财富酬谢他的勤勉。大殿信用,将家族武士团
给他指挥,由他来负责京城防务,十几年如一⽇,兢兢业业,侥幸没出过大的差错。今天这样特别的⽇子,更是需要格外小心呢!
大殿的官邸名曰淳和院,位于四条街与壬生大路的
叉路口,毗邻大里,豪华气派。沿着壬生大路向北,经过七条街的时候,忽然从路边窜出一个**岁的小女孩,岛津家九猛地收紧缰绳,马儿一声长嘶,堪堪定住,距离小孩不过三尺的距离。
一名汉子呼喊着炮过来,抱住小孩,问道:“丫头,伤到没有?快说呀!”
女孩摇头摇,小脸刷⽩,眼睛里噙着泪花,望着对面的马队。
“不敢
跑的,被撞到可怎么好啊!”⽗亲很心疼,抱起女儿,回⾝过来见礼“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将军,实在对不住。小的给您磕头了!”
岛津家九和蔼地说:“没伤到就好,天要黑了,回家去吧!”
突然,从左右两翼以及右上方飞来三支箭矢,
箭的距离很近,箭矢以最⾼速,几乎平着就飞了过来。
“保护大将军!”一名武士策马拦在岛津家九的前面,挥刀劈掉一箭;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用⾝体挡住另一箭,岛津家九一个飘扬的铁板桥,箭矢贴着鼻子尖飞了出去。⾝体还没回复正常的位置,四面八方又飞来十几支箭,同时扑出五六条黑⾊的人影。全⾝上下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杀意浓烈的眼睛,十几丈的距离,三五个纵跃就到了⾝边,冷森森的刀光带起一片片⾎雾,从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阿爸!阿爸!”小女孩距离他的⽗亲越来越远,哭声是那么无助。
女孩的⽗亲抱住一名忍者,就是死了也不松手,他紧紧咬住那人的耳朵,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女孩的⽗亲倒在⾎泊之中,杀手捂着耳朵,向远方遁去。
岛津家九子套佩剑,⾼声喊道:“保护孩子!”
孩子的⽗亲已经死了,是为了他死的,他不能眼瞅着一个无辜的孩子⾎溅街头。武士们终于稳住了阵脚,拼死将敌人挡在保护圈外,小女孩也终于脫离了危险,来到了岛津家九的⾝边。
一声唿哨,忍者们退走了,连同伴的尸体也一起带走了,留下一地的尸体,已经无孔不⼊的⾎腥。
“阿爸,我要阿爸!”小女孩哭着喊着,不能挣脫強壮的臂膀,张开小嘴恶狠狠地咬下去,抱着她的小伙子強忍着疼痛,就是不能松手!
几个人向四周散开,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待到送回全安的手势,岛津家九长出一口气,道:“把孩子给我!”
小家伙长得很漂亮,一个⽑茸茸的小姑娘,长大了肯定会
死许许多多的男人的。有七八岁,还是再大一点?怀里的孩子动扭了一下,忽然止住了哭声,岛津家九只觉得肋下一凉,然后以他的前
为中心爆发的一股強大的力量。左肋中刀,前
遭到重创,岛津家九眼睁睁地看到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看着她犹如蝴蝶一般轻笑着离去。下一刻,岛津家九轰然倒地,匕首完全没⼊左肋,他能打败千军万马,但是看不穿少女的心!
“大将军!”众武士⾼声呼喊。
岛津家九临终呼道:“大殿,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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