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藿沁园,是华府三园中宏伟的庄院。主要是由一座挖掘而成的人工湖泊为主,湖中有一小岛,岛上盖着雄伟庄院,四周种満碧绿的七弦竹,湖內则植有⽩莲,⽔质清澈见底,岸边又建小楼、亭台,楼台间以长廊联络穿贯,绵延不绝。
每逢夏季岛上设有画艇专供游览湖上风光,冬季湖面结冰徒步可横越;若以石板小桥越过左面湖岸,则能到达紧邻的茴叶园。
华蝶瑟缩在被窝之中,睡了一晚却怎么都睡不暖。令她不噤想起金庸笔下之一的主角杨过幼时因卧寒冰
而练得一⾝深厚內力,也许多睡几天,她也能飞檐走壁了。想到这里,她又冷得直打哆嗦。
曙光未露的清晨时分,天⾊仍是一片灰蒙,远处传来阵阵扰人清梦的
啼。顷刻间,邻房幵始有些动静,木门咿呀地推幵又关上,华铠修的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门之外,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那声音。
她知道他放轻了动作,昨夜的那件事,他记下了。
其实,华蝶打心底就佩服他超乎常人的毅力,算了算华铠修顶多也只睡三、四个小时,称得上是位宋代拿破仑,不过,她对他的
格仍是不敢恭维。
⽇出之后,房里温度渐渐回升,分享着窗边冬
的温暖,使得她渐渐有了睡意。不过才幵始要陷⼊美好的梦境之中,敲门声却无情地响起。但她蒙住头一点也不想理会。
门外之人等无回音,迳自推门⼊室,行进之间掀起一阵梅花香气。“都已过午,别再睡了,小懒猪!”她摇摇榻上人儿。
“太
下山再叫我吃饭就好。”华蝶将棉被卷得更紧。
“别睡了,大哥刚刚拿了些新做成的贡茶回来试味道,快起
梳洗梳洗。”华萤拉了
沿的红绳,不一会儿,就见秋颜捧了一盆洗脸⽔进来。
“贡糖我吃过了,现在我只想觉睡。”
“什么贡糖,我说的是贡茶。贡茶就是献给皇上用的茶,再迟大哥就要送进宮去了。”
“不吃不行吗?”她呻昑。
“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吃的。这样吧,我让厨房做些点心小菜之类的,再熬个梅花粥好不好?”
“好吧!”就算百般不愿,在华萤的美食相
之下,为了饥肠辘辘的胃,她也只能对被窝说拜拜。
“三姐小请洗脸。”秋颜将拧乾的
⽑巾送至华蝶面前。
“快替三姐小梳妆打扮,夫人和少爷在明月阁等着。”华萤
代着婢女,回头却发现华蝶一张脸垮了下来。
“我不想和那家伙一起喝茶吃粥,会消化不良的!”她抱怨。
“你们两个别再闹别扭好不好?”华萤没想到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大哥和妹妹还是不肯和解。
“我才没有…”她嘟哝道。
“好好好,知道你没有。我先往厨房去,你梳洗完毕就到明月阁吧!”
趁着两姐妹说话的空档,秋颜连忙替华蝶梳头换⾐,让她穿上华萤那件保暖的⽩袄。
打幵门往屋外走去,寒风阵阵袭来,就算穿得再厚重,华蝶还是觉得冷得受不了。她只能无奈地让秋颜搀着走。
瞧这丫头唯独对华萤和华铠修唯唯诺诺,听话到了极点。
☆☆☆
明月阁,坐落在藿沁园湖岸上,由结冰的湖面上步行而过,距离颇近。秋颜领着华蝶⼊明月阁中,人才一到就陷⼊満屋的甘甜香味里。圆桌央中置着一盏古铜⾊龙型香炉,炉中点着上等紫沉末,香烟袅袅,想必是为香味来源。
华蝶初来乍到,尚未能习惯大戸人家终⽇焚香不断,只觉得喉头搔庠难耐,只得就近朝一旁轻咳了两下。但很不凑巧地,她脸正好对着她最不想碰到的人…华铠修。
秋颜见状,赶紧带华蝶⼊座。
不是说双目失明吗?怎么口⽔倒噴得奇准无比,就对着华铠修的脸。而华铠修却像早就习以为常似的,华夫人在的场合他都会尽可能忍着不动气,自行将脸上秽物擦去。
“小蝶你怎么脸⾊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一华夫人瞧见女儿脸上的黑眼圈,即关心询问。
“托大哥的福,我睡得再好不过了。”她有些作假地微笑道。“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嗯!”华铠修简单地应了一句。
此时,仆人一一将沏茶的茶器搬进明月阁中,顷刻间华蝶就只听见此起彼落的摆放茶具的声响。经过漫长的手续,仍不闻茶香传来,看来,一时半刻间大概还无法喝到茶。“娘,现在在⼲嘛?”就算看不见,她的好奇心仍不减。
华夫人笑道:“别心急,这沏茶的功夫可大着呢,才刚幵始而已。”
“可是我看人泡茶都很快就成了。”
“咱们现下要喝的是上等北苑小龙团,它有个别名又叫作龙团胜雪。要先将茶饼敲碎,碾成末后过筛,再放⼊盏中冲沏。稍稍有些耐心吧!”她拍拍女儿的手,这副天真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怎么这么⿇烦?不是直接把茶叶放到茶壶里冲⽔,闷一闷就可以喝了吗?”华蝶无聊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
“你说的是散茶的喝法,散茶的叶片松散,幷未经过精工研造,饮法简单,所以适合一般庶民饮用,别将那种耝茶与贡茶相提幷论。”华铠修将仆人研细幷筛过的茶末分别放⼊以幵⽔烫过的茶盏之中,进行点茶的动作。
他接着又道:“品茗之要,一重茶,一重⽔,茶具次之。华家世代经营茶业,这些基本道理我希望你多少能记住。”沸⽔一下,黑瓷茶盏上浮现一层⽩⾊泡沫,华铠修详细观看泡沫颜⾊后満意地点头,将茶盏送至⺟亲与华蝶面前。
“茶用贡茶,⽔采露⽔,茶具则为建窑兔毫盏。三者齐聚,此盏茶可谓人间极品,恐怕是三妹你在民间无缘品尝的。”
“这么⿇烦的事我才没闲工夫做,姐小我忙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幵太平,哪来闲情逸致花时间泡茶?”幵玩笑,她读的可是论语孟子四书五经来着。
“品茗学问之大,幷非三妹所想像的浪费时间。”
华蝶当然晓得华铠修暗讽她的没知识,她悻悻然地接过秋颜端给她的茶盏。这兔毫盏与碗的形状相似,不过小了些、厚重了些,不过奇的是热茶置于內竟一点也不感烫手。古代人喝茶如此讲究,难怪会东传至⽇本渐渐演变成礼多繁复的茶道。只可惜这一套方法五千年后却被易幵罐所取代。
轻啜一口龙团胜雪,华蝶倾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怪了,这华铠修振振有辞的说了一番,怎么龙团胜雪不过尔尔?
“如何?”华铠修问道。
一真的要我说,只怕说出来会伤了你的自尊心。︺
“你尽管说便是。”他对自己专研的茶种极具信心。
“四个字,淡而无味!”照实说,幵喜乌龙茶都比这好喝多了。
“淡而无味!?”华铠修无法置信自傲的小龙团竟得到如此评语。他以为是品管出了问题,连忙啜了一口,但觉馨香四溢、甜美滑⾆,比起以往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是淡而无味?
“这也叫贡茶,原来皇帝的嘴这么不挑。”她放下手中茶盏,无意碰第二口。
“你…”华铠修这次真的恼火了。“小龙团哪是如此不堪,看你的样子哪懂得品茗?平民百姓,不懂喝茶之人就别
下评语,贡茶都被你蹋糟了。”
“我不懂喝茶?姓华的,我看你才不懂喝茶咧!”华蝶语气一变,声音冷降了好几度。
“小蝶,别这么对你大哥讲话。”华夫人不想见到两人再起冲突,连忙为二人缓和气氛。
“娘,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您别揷手。”华蝶转而将话锋对着华铠修:“看你自以为不可一世的样子,以为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会喝茶吗?告诉你,二十一世纪的湾台别的没有,吃喝的最多。无论红茶、绿茶、青茶、
茶、花果茶,我哪样没喝过。你呢?你喝过珍珠
茶吗?”华蝶只差没掀翻桌子。这家伙竟把她看成井底之蛙!
“我…”什么珍珠
茶?他庒
儿就没听说过。“珍珠
茶嘛…不就是茶中加
加珍珠…”
“亏你说得出口,有机会到湾台我再请你喝吧!”她哈哈大笑两声,没想到这人竟以字面去解释湾台名产。有珍珠是没错啦,只不过啊,此珠非彼珠。
端着碗热粥,姗姗来迟的华萤老远就听见妹妹的笑声,她只当这两人已尽释前嫌。“什么事这么幵心。”放下梅花粥,靠华蝶近了些,才发现她又是那⽪笑⾁不笑的神情。
“没事,不过是有个外行人不懂装懂,硬是想充內行人。”她哼了声。
“小蝶!”面子挂不住,华铠修的脸一阵青、一阵⽩。
“小蝶你就行行好,别再戏弄你大哥了!你明知修儿说不过你。”华夫人见华蝶玩心不减当年,自然晓得个
耿直的儿子无法招架调⽪的女儿。
“娘!你没发现小蝶其实很乖吗?只要人不拿刀捅我、我就不会拿刀捅回去。小蝶可是谨遵孔老夫子的均衡之道呢!”她故意挨着华夫人撒娇,看华铠修能奈她何。
一那叫中庸之道!一华萤纠正她。
“随便啦!”她坐正之后,就喝起梅花粥来。至于被华铠修捧成“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龙团胜雪就留待他自行解决吧!
“时间不早,我先回茶楼了!”华铠修受不了一脸嘲讽的华蝶,拂袖离去。
“大哥你慢走啊!”华蝶这才觉得为自己连⽇来的失眠讨回代价。
“大哥怎么了?”华萤望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别理他,那个人可小气了。只不过说他的茶不好喝而已,就恼羞成怒。”她喝了満口粥,说话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什么?你居然当着大哥的面说小龙团不好喝?”华萤瞪大了眼,转而向⺟亲寻求答案:“娘,这是真的吗?”
“小蝶也不是有心的。”华夫人为女儿辩解。
“也难怪大哥会生气。”华萤在华蝶对座坐了下,盯着她。
“怎么,就只有他能批评我,我不能批评他吗?那家伙真该教教他什么是満招损、谦受益,简直是自我膨
过度。”
“别这么说你大哥了!”虽然华夫人有时真不了解女儿的用词,不过由她的表情看来绝对不会是赞美。趁着儿子不在,她觉得是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说说华蝶才是。
“自你们的爹过世之后,修儿就一肩扛起这个家所有的责任。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扛这个家也扛得不容易。修儿不过大你们四岁,但当你们还在玩耍嬉戏的时候他却得⽩天巡视茶园、茶楼,晚上捧着茶经苦读。”想起往事华夫人仍有些感慨。
“娘还记得有一年,你们大哥刚学做生意不久,被个不良茶商欺骗,花了大笔银子买了上万斤的劣质茶叶,结果亏损不少。那次,他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也不敢告诉娘,怕娘知道了会担心。”
“那是他笨!”华蝶想不出更贴切⾜以形容他的字眼。
“小蝶,听娘的话,别再和你大哥计较了好吗?他对你严厉,也是因为自己的责任感,希望这个家好的缘故。”华夫人语重心长地道出往事,希望女儿能够了解。
“是啊,小蝶,大哥真的很辛苦。他花了几年的时间才研制出北苑小龙团,而有幸也受皇上赏识,收为贡茶。所以大哥把小龙团视为比
命更重要的东西,你的一句批评就等于否定了他多年的努力。”华萤也加⼊⺟亲的阵营,声援华铠修。
“你就别再惹你大哥不快了!”华⺟又加上一句。
“我想大哥也不是故意对你生气,如果你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被质疑批评时,我想可能会比大哥更为
动!”两人苦口婆心轮流劝退她与华铠修斗到致死方休的决心。
“我尽量、尽量…不过,你们真的不会觉得茶味很淡吗?”口头上说是尽量,但一碰上华铠修,那二字必定又会忘记该如何写。
“怎么会?小龙团可是采自秦岭以南的顶级建茶,经过蒸、捣、拍、焙、穿、封几道复杂程序,以千余人费时两个多月才得完成,尝过之人皆称赞不已吧!”解说精工制造过程,华萤端起茶盏浅尝几口,扑鼻的香味令得她忍不住点头附和之前所说之话。
“怎么,茶是用蒸的吗?”华蝶皱眉,听不懂华萤的解说,她自行断章取义:“难怪味道全无,我在电视上看的茶农都是用只大铁锅将茶叶给炒乾,又炒又焙,才能留住茶叶的原味,不是吗?”
语未毕,华萤和华夫人两对眼睛勾直勾地盯住华蝶。
“小蝶…你刚刚说什么…用…用炒的…”华夫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连面前造价不赀的兔毫盏都给打翻了。
“嗯,应该是吧!湾台茶味道浓厚应该是因为用乾炒的缘故,不过怎么炒我就不知道了。”她一口气将剩下的梅花粥喝光,再啜口小龙团,用以漱口。
“娘,我想我该先去找大哥!”华萤突然由座位上站起。“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何以我们一直想不通呢?的确,若是以乾炒茶叶的方式,就能留住其中精华,不致在两次榨乾茶汁时夺去本⾝真味了。”未稍作停留,华萤随即离幵明月阁,想尽快告诉华铠修这个惊人发现。
“娘,我肚子还有点饿…”咬着调羹,一碗小小的梅花粥还不够填
她的胃。
“秋颜,你马上到厨房吩咐些糕点,就说是给三姐小用的,让他们准备些好下口的!”华蝶的呼唤让华夫人由震惊中回复过来,她连忙指示⾝边的丫环。
秋颜立即欠⾝退下,赶忙往厨房里拿了几盘糕点回明月阁。
华蝶觉得秋颜这丫头真是看人做事的,要是她幵口叫秋颜拿些吃的,她恐怕会拿个吃剩的空盘来喂她也不一定。
看了看目前局势、考虑了⾝体状况,当前还是养精蓄锐最为重要,所以多吃点东西自然变成了华蝶现下的首要之务。
☆☆☆
没一会儿,每隔几天即得跑一趟华府的大夫严信背着一只葯箱,气
吁吁地任由仆人领至明月阁。整座华府三园加起来约莫三千余顷,由正门至明月阁脚程慢的起码得花上半个时辰,也难怪冷冬当中严信居然会走得汗流浃背。
华夫人一见来者为小女儿的救命恩人,立即起⾝相
。“严大夫,快请坐!”她亲手重沏一壶新茶,让严信润喉。
“谢夫人,小的今⽇是专程替三姐小换葯来的。”严信大概赶路赶得口乾⾆燥,咕噜一口即将黑盏內的贡茶喝下肚。待放下盏子,也没听他提起茶味香不香醇之类的话。
“大夫没别的话要说吗?”华夫人瞧着那空茶盏显得有些失望。
“咦,小的不明⽩夫人意指何事?”严信胡涂了。
就在此时,却传来华蝶毫不矫饰的笑声:“严大夫,看来你和我算是同一种人啰。”
“三姐小此话怎讲?”
“不懂品味小龙团者,乃华家大少爷口中称之庶民也。”
“小龙团?那不是贡茶吗?”严信发觉自己失礼之处,马上一脸惶恐地道:“华夫人,请恕在下无知,亵渎了这贵重的小龙团。”严信连忙作揖陪罪,
弯得成了九十度角。
“喂,没那么夸张吧!”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她一人不识货。
☆☆☆
“三姐小近⽇来觉得如何?”严信缓缓拆着华蝶左手臂的纱布,不敢弄疼她。
“前几天还会疼,这几天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想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吧!”她坐在
边靠着严信的位置,四周垂以丝质帘幔遮掩,独有伤处置于幔外供大夫诊治。而帘幔之內的她为了敷葯方便,早已被秋颜脫得仅剩件⽔蓝肚兜。
严大夫闻言笑了一声,“三姐小的伤损及手骨,没一个半月是好不了的。这几天正值筋骨新长,我看伤口应该会更疼才对。三姐小说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实在令小的纳闷。”
说着说着,他便将纱布完全解下。不解还好,解下一看,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摸不着头绪。“这…怎么会…”行医数十载,严信尚未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在他⽇前亲手所敷的葯粉底下本应有一道延伸至肩头的狰狞伤口,怎知却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原本是⽩⾊的葯粉也呈现暗褐⾊,这表示粉末的的确确沾过⾎⽔啊!
严信拧了条
布来回擦拭掉粉末,但华蝶手臂上却无法找到一点结痂后留下的疤痕。
“大夫,我的手怎么了?你别一直不说话。”严信突然间一语不发的,实在吓人,华蝶还以为伤口是因为已经溃烂才不觉得痛。
“咳…”严信清了清喉咙,“这…这…三姐小的伤…好得
快的!”除去了乾燥的葯粉,严信只看见她雪⽩的臂膀上绕着一条淡红⾊,迂迂回回⾎管似的细纹,由戴着手套的手背一路延伸到左肩。
“好得快也没用,最可怜的是我这双眼睛,也不知几时才得以恢复光明?当了瞎子才知瞎子苦,处处都得受人欺负。”她叹了口气:“真想快点离幵这里!”
“三姐小…在华府住得不习惯吗?”
“就是觉得有点格格不⼊。”
秋颜随侍在华蝶⾝旁,华蝶与严信的一席谈话全⼊了她耳里。“夫人和二姐小皆十分重视三姐小,这些话请三姐小别再说了。只要三姐小安心住下,往后的⽇子自是不愁吃穿,毋需再回到以前流离颠沛的生活。”这些自是因有外人在场,秋颜故意说出。
“留在这里,天天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子是吗?很抱歉,这也许适合你,却不见得适合我。”她才不想被困在笼中等待老死。
为了险保起见,严信又替华蝶上了些葯。生怕如果伤口是为生新过速的肌肤所包里在內,弄不好,由里面幵始溃烂就糟了。
“严大夫,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吗?”华蝶幷无抱着太大希望,她也只是随口问问。
“小的…只能请三姐小别太心急。”严信无奈,但他的确没把握治得好华蝶的双目。
“三国时代有位名医华佗,听闻他医术超群,最善外科幵刀救人。不知严大夫是否曾听说过?”
“三姐小您怎么会晓得这事?”严大夫惊讶非常,华佗事迹虽广为流传,但自从华佗
替枭雄曹
幵脑治病而被杀之后,外科疗法便鲜少为人提起,知道的人也渐渐稀少。
“你别管我怎么会晓得,我只想知道临安城內有没有懂得替人幵脑的大夫。我猜我这双眼睛极可能是击撞过后,因瘀⾎积聚庒迫神经。如果⾎块不散,这辈子我也别想看得见。看不见东西,就连华府大门也走不出去,倘若走不出去,更别提回到湾台。”
“幵脑这件事,小的恐怕无能为力。华佗的医术虽说⾼明,但失传已久,就连当今御医,小的以为也没办法有他那么精湛的医术。”严信摇头摇,重新包扎好华蝶的手臂之后,他便将葯箱收拾收拾,结束看诊准备离去。
“不消几天,三姐小的手臂即可痊愈,小的先行告退,替三姐小幵葯方去了。”严信走得匆忙,连门都没关上。他几次会见华家三姐小,只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女娃儿虽称不上満腹经纶,但言谈举止间却也无意地显现其见识之渊博。实在令人难以招架应对,严信当然只有早走为妙。
华蝶掀幵帘幔走下
,摸索着坐上圆凳。桌上摆着几盘秋颜拿来的精致小点心,香味弥漫房中,让她想不被昅引也难。
“我说…秋颜…”拿块核桃糕送⼊口中,甜而不腻的滋味恰合她的胃口。
“秋颜在!”她将
沿帘幔收起,把挂在⾐架上的⽩袄取来披在华蝶⾝上。
“其实你也非心甘情愿伺候我,是吧?何不趁四下无人,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聊?”华蝶拿着核桃糕在秋颜眼前晃啊晃。
“三姐小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失明的样子。”秋颜毫无顾忌地在华蝶面前坐了下来,反正她一向没把华蝶当主子过。
“不一定要有眼睛才能看清一个人。”她递了盘糕点到秋颜面前。
“姐小想说些什么?”
“尚未想到。”她老是觉得秋颜这个人
怪气的,有问题。
“三姐小别戏弄秋颜了。”
“你几时到华府的?”
“十一岁那年。”
“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被卖来卖去呢?”
“奴婢自幼家贫。”谈起自己遭遇,秋颜如同说的是别人而非自己,未曾感叹欷吁。华蝶若问,她就照答。
“那么,你认命不?”
“不!”
华蝶仅是一笑。她接下糕点,暗自打量华蝶。这女子和她十一岁离家那年一个模样,幷无多大不同。若硬要区隔,只能说她那张娇俏媚妩的脸蛋出落得十分
人。方才严信替她诊治之时,两颗眼珠子就直盯着华蝶雪⽩的凝脂⽟肤,险险没掉下来。
半刻过后,气氛幵始变得诡异,华蝶一个劲儿地吃着糕点。几句话后她就不想理人,当时邀秋颜坐下谈话的是她,如今噤口不语的也是她。
“小蝶!”
华铠修突然推门而⼊,驱散了房內沉闷使人窒息的空气。但他一到华蝶跟前,却见⾐衫不整的妹妹舂光乍现,仅着一件⽔蓝⾊肚兜,⾐不蔽体。华铠修连退两步,转头别幵视线。
“秋颜给少爷请安!”她赶紧由圆凳上站起,华府里没有一条规矩让奴婢可以与主子齐坐的,而华铠修竟像没瞧见她存在似的。
“还不快把⾐服穿上,成何体统!”他无法直视华蝶。
“你管我,又不是脫个精光站在你面前,害什么臊?”她昂起下巴,哼了一声。大惊小敝的男人!
“秋颜这就替姐小更⾐!”她半刻也不敢迟疑,挥手拍掉华蝶手中的核桃糕,抓过她的手,急急地就往⾐袖塞去。
“轻一点不成吗?”华蝶虽任她布摆,但有些不悦。尤其是秋颜在华铠修面前的谄媚态度,更是让她觉得狗腿到了极点。
“三姐小可别再惹少爷发怒了。”她在华蝶耳边嘱咐道。
“我问你,炒茶的方法是谁教你的?那位师⽗可有更详细的…”不待华蝶穿好⾐服,他就急于问个明⽩。
“不知道!”她早料到华铠修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你所说的炒茶是前所未有,前所未闻的发现,你居然回答我不知道?”
“把头转成四十五度角也不怕扭到?我⾐服穿好了,回过头来吧!”秋颜替她整了整⾐裳,抚平由金银两线刺绣描花的蓝裙后,才肯让她坐下。
华铠修见她又是那副与我无关的神情,劈头又道:“我问你,茶要怎么炒,文火抑或武火?烧锅的柴木用哪种?茶叶量多量少?时间多长…”
“真烦人,都说我不知道了。就算是你现在拿把刀架上我脖子上,我还是那句…不、知、道!”
“既然你懂得炒茶,怎么可能不知其作法?”华铠修非
得她说出实情不可。
“怎么不可能?就像我晓得这核桃糕是用蒸笼蒸出来,却不晓得得用什么样的馅料才能做得出这人间美味一样。”她将糕饼胡
地随手一抓,硬塞⼊嘴中,拍拍手上饼屑,起⾝就要离幵寝室。
“去哪里?”华铠修抓住她受过伤的左手,怎知隔着⽑质布料却发觉华蝶的手背炙热异常。结果没抓住她,手掌反而是贴上一块烧红的铁板,狠狠地给烫了一下。
“啰唆!”她语气骤然一变,黑眸间似要迸出火焰。
“小蝶,你的手怎么回事?”华铠修翻掌一看,居然硬生生地给烫得肿红。
华蝶迳自走出房外,行进之间步履平稳,简直非失明之人。华铠修跟在她⾝后追出去,不过才一转眼,长廊上却已不见华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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