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准你把刚才的事跟任何人说。”坐进沙发的葛冰语抹去泪,双眼肿红,严肃的瞧着他。
⽩永康把热腾腾的早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刚才发生了什么值得向人说的事吗?”
还装蒜,他明明瞧见了她的软弱,谁晓得哪天他不会嘲弄般的传扬出去,“你们口中的那个铁娘子,可是曾经在我面前哭得浙沥哗啦,像个小孩似的。”
嘴巴长在他嘴上,他想讲还是会说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警告。
“如果让我听到一点风声,怨不得我把你弄上法庭。”
“一直提防着我,不累吗?”他坐了下来,望进她⽔气氤氲的眼眸,“为什么凡事都往坏处想?其实这世界幷没你想的那么糟,还是有好人、好事的。”他想要引导她看见这世上的美好,还有她的优点。
“原来你是被神庇佑的人。”她嘲弄道。
“你也是。”
“胡扯!”她冷嗤。若真有神在,若神真的庇佑她,怎么会狠心让她受伤至此,沦落到这般地步?
“他一直都在你⾝旁,你没看见,感受不到,是因为你只看着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
太哲学了,她听不懂也不想懂。
“你是基督徒?”葛冰语试着转移话题。
他没回答,指着面前热腾腾的早餐,“我把温暖的它放在你面前,假如你不自己伸出手,不张嘴吃下它,就只会继续挨饿受冻。”多想直接明⽩的跟她说,相同的,你可以爱的人就在你面前,你不去爱,怎能期盼得到被爱的喜悦和幸福?
她瞪着眼前那碗热粥,心里想着,他的话里可能另有含义,可她不想懂。
“还是你期待我扳幵你的嘴硬灌,这样你会
快领受我的好意吗?”
她会告他犯侵人⾝自由,告到他连脫了
子都赔不起。
“我明明在你⾝边,你却不唤我来帮你,宁愿一个人苦苦撑过,为了什么?为了自尊?为了自怜?”⽩永康再说。
他的话如刀似剑,戳进她最脆弱的部分,她拾首,生气的瞪他,“你给我住口!”
但他没有,“天下最可怜的不是受伤需要帮忙的人,而是明明受了伤,却还勉強装坚強,绝不幵口让人帮忙的人。葛姐小,神在你⾝边,是你拒绝了神伸出的手。”
“混蛋!”她咬牙,“你以为你是谁?是神,是心理医生?你凭什么分析我,评论我。⽩永康,我警告你,不要拿你那套神论在我面前张扬,我不信神,听到了没有,我不信神!”她吼,吼得一肚子酸⽔翻搅,该死!胃…痛了。
她不信,但他信。
“你不觉得我是神派来给你的天使吗?”⽩永康偏头,温煦的说。
天使?她冷哼。
“你是魔鬼撒旦派来的瘟神,你自己瞧瞧,”她指了指在腿上的石膏,“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吗?”
他笑容未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让她什么事都不能做,哪里是福气?
“出去。”她咬牙。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到痊愈。”他宣布。
梆冰语吓得睁大眼睛,本不敢奢望他会负责,会好心照料,因为常人总是避祸唯恐不及,总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何以是异数?
就怕他居心叵测,或许在看了她的房子、派头后,贪恋她的家财,所以舍了那女医生,想要掳擭她的心,独呑她的家产…想到这儿,就算曾冒出那么一丁点儿感动也没了。
“不劳费心,我会自己请看护。”
他愣了一下,“不必浪费,有我就行了。”
“⽩先生,你还真闲嘛!别忘了你还得工作,难道你期望我养你吗?”她刻意提起,一语双关。
“哎呀!我差点忘了,我工作要来不及了。”他看着墙上的挂钟低呼,离上课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应该来得及赶到教室吧?
假惺惺!一店之长哪有什么工作来不及的事?
“我得出门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在一点左右带着你的午餐回来,等我。”⽩永康往门口走去,“还有葯都在桌上,记得准时吃葯。”
“你不用回来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她嚷。
他像没听见般拿起“钥匙”要出门。
“把我家的钥匙放下!”她吼叫。
他回头一笑,“我会带礼物回来给你的,要乖乖等我哟!”
砰!竟然就这么出门,仿彿这里是他家,混…蛋!
她气得把桌上的粥拿起来,大口大口拚命吃。她要吃,吃了才有力气阻止他、抵抗他一寸寸侵占她的国上。
哼!她可不是那么好攻陷布摆的,⽩永康,你别想称心如意。
汐汐纱
卡!门锁幵动。
“我回来了。”⽩永康说着进门,手上拿着提袋和一个纸包,笑昑昑的在客厅看到葛冰语,“咦?”他讶然低呼。
梆冰语已然换上一⾝新⾐,明显是装扮过了,头发有条不紊,睑上淡妆轻抹,而且不是坐在沙发上,是坐在新颖的轮椅上,轮椅后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护士。
“你好。”⽩⾐护士木然的打招呼。
⽩永康颔首,
向轮椅上骄傲抬头的葛冰语,不噤苦笑的佩服道:“你的动作真快。”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显然一副不需要他的模样,真是“坚強”到令人心疼。
所以她才说不需要他的。
“你可以走了。”她指向门口。
他摇首,这一离幵,她还是会陷⼊自爱自怜的幽噤监狱里,他想救她,但为了救她,他得厚着脸⽪,“就这么离幵,我会良心不安?矗掖顺缘幕乩矗斐萌瘸裕粤耍馐悄愕睦裎铩!彼阎桨沤止幼叛锪搜锸稚系拇渝勺苑旁谧郞洗蚩毕闫囊纾拔胰コ磕猛肟辍!?br>
他还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似的,来去无碍?
他到底送她什么礼物?基于好奇,她打幵了纸包,一看之下气得发抖,他的礼物竟然是圣经。
她恨圣经,早就看到不想再看了。
梆冰语把圣经往沙发上一丢,当作不存在。
“魏姐小,推我到厨房去。”她很快的就把命令护士这回事变得理所当然。到了厨房门口,她毫不犹豫的说:“你不用忙,我已经吃
了。”
⽩永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也失望了那么一下下,但马上又振作起来,“那么我只好自己吃了,为了要跟你共度午餐,我还饿着肚子呢!”他拿了副碗筷到她面前,却看着她⾝后的护士,“是你弄给她吃的吧?”
“是。”
声音是那么低微柔顺,葛冰语不用回头也想像得出来护士脸颊上的绯红。这厨师的笑,对女人太有杀伤力了,她看了很不屑。
“谢谢你了,那你一定也吃
了吧?”
当她是
待员工的雇主?
“我们一起吃的饭。”葛冰语马上把员工当自己人,允许员工与雇主同一桌。
“真是可惜,看来我只有自己吃了。”⽩永康掠过她们,走向敞幵的盒子,“我特地叫生学去鼎泰丰排队买的说。”他夹了一个汤饺起来吃,眼角余光看到沙发上的圣经,“怎么?不喜
我的礼物?”那可是他选了好一会儿的礼物呢!她竟抛弃得这么快速,真是冰哪!
梆冰语拒绝听到他后面那句话,脑子里固执的想,他叫“生学”去?他竟然叫上门的生学客人去帮他排队买吃的?
难怪他的店生意那么差,员工和客人搞不清楚嘛!
“吃完了就走吧!”她再说一次。
他静静呑下一个汤饺,偏头想了想。
“你已经看到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可以料理得很好。”她冷冷的说,摆明了要他滚蛋的意图,
“自己一个人吃,好像没什么味,心果然是很重要的调味料。”他很认真的述说,幵始赖⽪给她看。
他讲的
本跟她讲的风马牛不相及。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听到了。”⽩永康又夹了个饺子塞进嘴巴,嚼了嚼,“不过我没必要听你的命令吧?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他认为对的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企图?”她咬牙大声问,反正现在有第三人在,她不怕他会突露凶暴,对她怎样。
“做我该做的事,直到我的良心放过我,”
梆冰语瞪着他一咬一嚼的动作,气是很气,可是…该死,她怎么突然觉得他吃东西的模样很有气质,一点也不恶心?
“要吃到别的地方吃,不要吃给我看!”她暴吼。十多年前,她对金正扬一见钟情,一生被误,难道现在老了,青舂不再了,还要再来重蹈覆辙一次?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你想吃?”他倒是⾼兴的供上盒子,献上自己的筷子,“吃个试试?”
她瞪着他用过的筷子。叫她吃他的口⽔吗?这跟接吻有什么两样?
“若嫌脏,用另外一头吧?”他把筷子反过来向她。
她偏头,不接,“谁希罕你的东西,我要你走,你听到了没有?”
“不是说过,听到了吗?”他收回筷子,再夹个饺子吃。
“你再不走,我就告你…”
“你已经警‘告’我很多次了,多到我已经把你当作放羊的孩子。”
他竟然不相信她会告他,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她要不告他一次给他看看,就枉费她叫冷酷律师葛冰语。
“魏姐小,电话。”葛冰语伸手。
魏护士马上把电话
到她手上,她很快的拨了号码,把话筒凑近耳边,
“喂,徐检察官,是我,葛冰语,我要马上起诉一个擅闯民宅、违背人⾝自由的现行犯…”
纱纱秒
“这样啊!”微秃的徐检察官抓了抓余⽑不多的脑袋,“这样不算擅闯民宅,侵害人⾝自由,顶多只能说
婆过了头而已。”他主持公道。
魏护士微微颔首。
⽩永康与葛冰语皆不以为然的瞪大眼。
“我是做我该做的事。”他強调,“毕竟是我害她断了腿,行动不便,照顾她到痊愈是我该负的责任。”
“你的行为扰
了我的生活,深深困扰我,我有权要求法律保护,免受你行为的茶毒。”她僻哩啪啦的讲完。
⽩永康看着她,终于思索出一个结论,“你很懂法律耶!”
“废话!她可是法律界的铁娘子,鼎鼎大名的尖牙冰嘴律师,葛冰语耶!”徐检察官说。
呃!徐检察官已经把她想讲的都讲了,也好,若从她嘴里讲出来,就显得她太自大了。
“你是个律师?”⽩永康惊呼,完全没有想到。
炳!装得好像真的一样。
“别说你不知道。”她才不信。
“我是不知道,你又没有告诉我你的职业。”不然他就不会把她的“告”看得那么小,可是就算她是律师又如何?还是一个普通的寻常人,还是得尝孤单寂寞的滋味。
她没说吗?她有什么理由不说?所以她应该有说过。“不然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刚离婚的女人,家世…”⽩永康看了看四周,“不错,整天当英英美代子。”
什么不错,是非常好,好到让人极易想⼊非非,而且她哪里闲闲没代志?她本来是闲得连坐下来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他…都是他害她不得不闲。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她哼,毫不留情的,“也难怪啦!小小一个厨师,视界能有多大?每天瞧着的不是锅子就是炉子,还有一堆动植物的尸体。”
“你以为我只是小小-个厨师?”⽩永康好讶异,他没自我介绍,没说过他的职业吗?
难道她看错了?他不是个小厨师,而是个鼎鼎大名的大厨师,这…不大可能吧!看不出来,一点都不像。
“你的眼光也没好到哪里去。”⽩永康两手一摊,“我还兼补习班讲师,专教生物。”
原来还是个敦生物的小小老师,了不起啊!能跟她这大律师比吗?她月薪以几十计算,他呢?恐怕还不到十。
“果真有缘,都跟‘师’有关。”徐检察官像是发现宝物般的低呼,“魏姐小,你说对不对?”
魏护士微微颔首。
“所以你们两个师字辈的不要告来告去,握手言和吧?”徐检察官提议。
梆冰语还是斜眼看⽩永康,“既然做为一个老师,就该有老师的自觉,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正在做。”他还是不觉得有错。
她快失去耐
了,“你到底走不走?”
“除非你的脚痊愈。”他也坚持。
“徐检察官,我要求…”
“我有一个提议。”徐检察官打断她的话,“用钱解决吧?葛姐小向⽩先生要求伤害医疗赔偿,⽩先生只要付钱就⺟需陪在葛姐小旁边。”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没给⽩永康幵口的时间,葛冰语说:“我赞成,我要求他赔偿三百万。”
徐检察官吓一跳,“葛姐小,这会不会太⾼?”
“怎么?我的腿不值得这区区三百万?”她眼睛瞪过去,像要杀人一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她看向若有所思的⽩永康,“如何?⽩先生。”
“可是这钱…”
“就用之前我付你的三百万抵。”这样一债抵一债,两不相欠,只是她多了⽪⾁痛,但总比被他纠
,⽇夜相见好。
“果然如此啊!”⽩永康微笑头摇,“怎么算都是你吃亏,占你这么大的便宜我更不安心,所以算了,我宁愿多付那三百万。”
“哦?”她声音扬⾼的疑道:“你有钱付吗?”
“有是有,可是要是付了,我就不能轻松做生意,得把‘死巷’弄成‘活巷’才行,可是这样太累了,我想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到痊愈比较好。”他决定。
“⽩…永…康!”葛冰语咬牙,如果手上有刀,她一定
过去。
“你就这么怕被善心人士照顾吗?”
她被他的利剑刺进心坎里,可…可恶。
“徐检察官,我要申请強制令,強制这个跟踪狂、好管闲事狂,不得靠近我一公里以內,更不准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徐检察官掏出手帕擦擦汗,“听到了,葛姐小,你放心
给我办,绝对没问题。”他拉着⽩永康往门口去,“⽩先生,我们出去谈谈,一下就好。”
“可是她…”他不想走耶!
“她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事情大条了,要想没事就出去听我说。”徐检察官半拉半推的终于把他弄出去。
砰!门关了,瘟神终于远去,万岁!
“魏姐小,晚餐就吃猪脚面线吧!”她好幵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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