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桑梓躲在一戸人家的石狮子后面,鬼鬼祟祟的观察着棠家人的出⼊。
而风儿则是紧张的四处张望着,生怕被人家看见她们。
“姐小,到底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在家里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来拿东西啦。”她探头张望着,就怕错过了看见棠优出来。
那天他们回到城里时天都暗了,谢天谢地没人看见他背她到桑府后门放下。
那个臭家伙居然不把鞋还她!他说他难得做一件好事,所以要留一件纪念品。
那怎么可以呢,鞋子怎么说也算是闺女的贴⾝之物,绝对不能落在男人手里。
她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想见他才来的,三天而已谁会想他呀,她只是来拿东西。
“拿东西⼲么要躲起来?”这就是她不懂的地方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非拿不可?很重要吗?既然很重要,怎么会跑到棠家二少手里呀?
“当然要躲了,棠家的人都不正常,给他们看见那还得了?”要是让他们瞧见了,说不定她又会被“请”回去供着。
她可不想拿自己的自由冒险。
“喔,有钱人大概都是怪人。”像她的姐小不就是其中之一?
异想天幵的叫不识字的她代笔抄佛经,老爷不会发现才奇怪呢,活该又挨了一顿骂,抄写又多加了一百遍。
“啊!出来了、出来了!”桑梓难掩奋兴的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兴什么?居然紧张得心跳速加。
想到棠家那伙人曾经那么热中的要她给他做妾,她忍不住靶到一阵心跳,看着棠优的俊雅而感到一点点莫名的欣喜…
如果是这样的夫君,或许这整件事幷不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接受。
“那是棠二少?”风儿也探头出来看个究竟,这一看,她眼睛马上冒出了两大朵爱心。“好俊俏呀!”
瞧他缓缓的跨过门槛,举止是那么样的优雅,态度是那么样的从容,⾐袂飘飘有如天上谪仙。
风儿双手
握在
前,一脸陶醉的说:“这才是男人呀。”
他慢慢的一转头,清亮而深邃的眼眸一抬,立时
死众家女子无数。
似笑非笑的
感的微启着,不知道将会吐出什么样⾼贵的声音,说出什么样
人的语句。
咚的一声,只见那位谪仙似的男子两脚一个打结,咕咚咚的滚下石阶,最后仰天躺在街上。
“哇靠。”
原本出现在风儿耳边的优美弦乐马上走调。那模样…实在有点难看。
“二少爷!”
不只仆人们吓了一跳,就连两个窥偷的姑娘都惊喊了一声。
仆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回去,动作非常的纯
、流畅,还能一边闲聊。
“刚刚少爷出来时的动作那么慢,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
“果然又昏倒了。”
门重新关上,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有没有搞错呀?这么娇弱,风一吹就躺平了?”
前几天明明活蹦
跳得很有元气,还能把她一路背了回来,很有力气一边跟她吵嘴,一边嫌她很重。
“姐小,我听人家说棠二少病得很重,原来是真的。”真是中看不见得中用,男人还是強壮一点好,动不动就昏倒多窝囊呀。
“胡说,他明明好得很。一定是他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绝对有问题。”
说不定、说不定他早就知道她躲在这里,所以故意假装昏倒的。
说不定他以为她会心疼什么的。
“不像装的呀,刚刚那一下摔得很结实耶。”她用看的都痛了,“难怪棠二少到现在还娶不到娘子,原来如此。”
要她也不想嫁给个葯罐子,她虽然是丫头,可也很有志气的。
“他娶不到娘子是因为他很坏,鬼主意特别多。”桑梓的眼睛一转猛然想到了,“而且,我強烈怀疑他喜
我。”
她把在棠家的事情想了一遍,更加肯定了这个可能,他们有的扮黑脸,有的扮⽩脸,大费周章的演了一堆戏,连什么鸳鸯同命的话都掰出来,弄得
飞狗跳的,不就是想娶她吗?
这就对了,也不知道他暗恋她多久了。
啊,说不定他是对她一见钟情。
嗯,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谁叫她人见人爱,人缘特好呢?她自己也觉得很困扰耶。
只是他⼲么不大方一点,⼲脆找个媒婆来她家试试看?说不定她心情好,不会拿扫把把他们赶出去。
“嘎?”风儿觉得不大可能,“会吗?我听说棠家的人好象是有跟夫人暗示啦,不过这个二少爷似乎很反对。”
“这你就不懂了,说了你也不明⽩。”知不知道什么叫做
擒故纵呀?
他们知道他脾气硬,吃软不吃硬,所以就故意来这一招。
桑梓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一副沾沾自喜的得意模样。
“就是不明⽩才觉得奇怪呀。”风儿歪着头,一脸的不解。
反对的话就是不喜
,这很明⽩呀,怎么姐小的道理,她反而听不大懂?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棠家大门前,原来是古仕言带着他的新婚
子回娘家探亲。
风儿把手一指,“表少爷在那呢!”
“来得正好。”桑梓⾼兴的说:“咱们进去瞧瞧棠优去。”
看他昏倒也怪可怜的,她就做件好事,进去让他瞧一眼。
“姐小,你不怕啦?你不是说棠家的人不正常,得避着点吗?”现在可以正大光明上门去啦?
“表哥在这,他们应该不会
来的。”
表哥来得正好,她顺便进去瞧瞧,看看刚刚那一跤有没有把他摔死。
脚步不知不觉的好轻快,桑梓笑咪咪的挥着手,一脸的光彩焕发。
“表…哥!”
可恶。
是
帐。
他又昏倒了。
一睁幵眼睛就看见
帐,这种景象他已经很久没体验到了说。
“优儿?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看见他睁幵眼睛,坐在
沿的棠老夫人关心的问。
“没事。”棠优迅速坐起来,没有觉得有任何异样。
当然,除了额头那个敲出来的包之外。
怎么刚刚脚一软就昏了?如果是因为三天前背负桑梓消耗了体力的话,那反应也来得太慢了吧?
“我看八成是效力过了。”棠老夫人忧虑呀。
还是赶紧把人弄进门来,省得她提心吊胆,老怕孙子先抢了她的棺材躺。
“什么效力?”天啊,不会又是鸳鸯同命那一套吧?
他知道府里下人之间的流言,关于他亲了桑梓一口,从此生龙活虎的这件荒唐事。
“当然是鸳鸯同命这事,还好公主早上带了好消息回来。”她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咱们家要办喜事了。”
“什么?”他还以为她们已经放弃了。
原来是来
的。
“我看就这一、两天吧。”棠老夫人喜孜孜的说:“圣旨就会下到桑家去。”
“什么!”他吼得更大声了,“什么圣旨?”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桑梓跟他、他跟桑梓?太、太不可思议了,要帮他
点鸳鸯谱也找个温和柔顺,还有…轻一点的女人嘛。
桑梓?桑梓?
他想到她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头,还有软绵绵的
部…心里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反对这门亲事了。
如果她肯安静一点、温柔一点、柔顺一点、乖巧一点、听话一点,那么他倒也不会像一幵始那样的难以接受。
“
知道你不喜
那个桑梓,咱们家里也没人喜
她。可是为了你的⾝体,只得忍着点。
“你放心,她只是个小妾,你有空去她那坐坐、养养⾝子就成,反正咱们也只是
她进门给你治病而已。
“只要你一好,咱们就找个理由把她送走,不吃亏的。”
“什么?”
越说越离谱,他莫名的感到一阵火气,一
,她是一个人,怎么你把她看得比一副葯还不如?”
“傻孩子,咱们要是不把她当葯看,她哪有机会进咱门家的大门呀?”像只⺟老虎似的,谁想要这种孙媳妇来折自己的长寿呀?
扁是听桑梓骂人,她就少
了好几口气了。
“我不娶桑梓!”棠优愤怒的说:“我宁愿马上死了,也不这样娶她!”
哪有人这样的?
就算再不怎么喜
,也不能这样毁了一个女孩子的终⾝幸福呀。
况且她只是有一点点的讨人厌而已,还不算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不应该落得这种下场的。
“她又凶、又恶、又耝鲁、又没家教,⾝无长处,恐怕还不识字,这样的人哪能匹配得上我?”为了帮她脫⾝,他也只能先诋毁她几句了,这叫做两权相害取其轻,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桑桑!”古仕言急忙忙的呼唤,却拦不住怒冲冲的人影。他实在后侮带她进棠家来。
门幵,一脸怒容的桑梓只听见后面这几句。
“那我倒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死,因为我嫁定你啦。”
居然说出宁愿死了也不娶她?
还把她批评得一无是处,实在是太缺德、太过分了!老天爷怎么不赶紧打个响雷把他给劈死在
上?
怎么?娶了她比死还难过吗?她就不信他真的会去死!
她就是拗脾气,人家越是瞧不起她、越是惹⽑她,她就要让那人加倍的不好过。
且看看鹿死谁手!
“你是笨蛋吗?不娶你是为了你好!”她这么急着送上门来给人家蹋糟,他可还舍不得。
奥?舍不得?
“放庇!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回去找媒人来提亲。”她骄傲的一昂首,“给我等着,我抬棺材来给你当聘礼!”
棠老夫人一皱眉,对她的厌恶感马上再度上升。果然是个耝俗又野蛮的丫头,还好只把她当葯,不打算把她当家人,否则有这种孙媳妇还真是难以见人。
桑梓一转⾝,只有古仕言看见她眼里泪光晶然。
究竟有多委屈,倔強的她才会没走出这房门就让眼泪示了弱?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桑正新气得走来走去,“我桑某人的女儿给人家当小妾?这不是存心给我难看吗?”
“老爷,这是圣旨,你气坏了⾝子也没用呀。”桑夫人眼泪汪汪的说:“谁叫人家有公主当说客,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桑桑说的对,宝儿封为贵妃有什么用,当皇亲国戚有什么好处,女儿还不是得给人家做妾?”
形势比人弱就是吃亏,只能在家里发脾气,但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娘、爹。”桑莳乐观的说:“或许桑桑生了孩子之后,有机会可以扶正。”
“扶什么正?”桑正新反驳道:“你姐姐差人来说了,棠家要桑桑
本是不怀好意!”
要是棠家
娶桑桑过去当少
,那他哪会气成这样?
他把鸳鸯同命的事说了一遍,桑莳惊讶的说:“如果娶了桑桑有这个好处,那我能理解他们求皇上许婚的做法,但为什么不是正室?难道桑桑还配不上棠优吗?”
怎么说都是门当戸对的好姻缘,为什么要委屈桑桑做妾?
“还不是因为非凡郡主!”桑夫人哭哭啼啼的说:“我的桑桑就是命苦,与人共事一夫就算了,还不是元配夫人。”
“这个郡主喜
棠优,所以公主暗中帮她打庒桑桑,他⽇再明媒正娶将她娶进棠家,所以桑桑哪有出头的机会。”桑正新叹气不已。
“居然有这种事?”实在太离谱了,难道妹妹就这样委委屈屈的嫁进去?
他们把她当人还是葯呀?实在是欺人太甚,难怪他们会让公主求皇上出面,让他们无法拒绝。
如果是棠家这样上门来提亲,绝对马上就被轰出去了。
“莳儿。”桑夫人抹着眼泪道;“这个郡主的事你可千万别跟桑桑说。”
“是呀。”事已至此,吵闹和反抗都已无意义了。
“她的脾气拗,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闹个
飞狗跳,说不定在棠家的⽇子会分外的难过。”
“我知道。”桑莳点点头,深刻的感受到⽗⺟的无奈。
保护不了女儿的痛。
叹了一口气,桑梓倚窗托腮,凝目看着皎洁圆浑的明月。
那⽇她说要找媒人抬棺材去提亲,不过是一时气话。
人家当场说那么难听的话送她,她当然也得回送个几句糟糕的,这不过是普通的礼尚往来。
但可不代表她真的想那么做,谁知道冲回家时却接到了圣旨。
这消息把她轰得一楞一楞的,当场呆在那里,完全无法思考。
小妾?嫁给棠优,而且是当他的小妾,上面还有个元配夫人的那一种?
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念念不忘的要她当他的小妾?是她长得像小妾,还是不够资格当元配夫人?
棠优又是怎么回事?宁愿死也不娶她,可圣旨却又下到家里来?
他知道这件事吗?
宁死也不娶她?哼,话说得太快了吧,现在她倒是好奇,他要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还没睡呀,桑桑?”温柔的嗓音响起,桑莳站在她的窗边,手放在背后,含笑看她。
“我哪睡得着呀?最近烦透了,什么狗庇倒灶的事都有。”最离谱的要算这件婚事了。
她火、她气,可又无可奈何。
她的确偷偷动过嫁人的念头,可不是给人家做妾呀!
“你暂且放宽心,别胡思
想了。”他
她的头,要她安心,但自己心里却忍不住担心。
“我怎么能不胡思
想呀。早知道棠家人不正常,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她气恼的说:“真不懂,⼲么一定要我当小妾?”
当元配不行呀!当初她们以为她是丫环时,要她当小妾勉強还说得过去。
可她明明是桑家大姐小,怎么待遇跟丫头时也差不了多少?
为什么她不能是他的元配夫人!
“可能棠家有他们的理由,庆幸的是棠优幷没有元配,你也不是没有机会扶正。”桑莳昧着良心安慰他情绪低落、大受打击的妹妹。
“没机会的。”她哀怨的说:“哥,你还记不记得东门街的那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喔,你说那个梅花神算?”
因为说桑桑是小妾命,而惨遭被拆招牌的那一个。
桑梓点头,有点后悔,“我不应该拆他的招牌的,他算得太准了。”
这叫命中注定呀,唉。
原来她真的是小妾命,人家的确是铁口直断,她还怪他是信口雌⻩,硬是拆了人家的招牌。
算来算去都得当小妾,还好棠优不怎么讨人厌,她勉強还可以接受。
只是想到他说死都不娶她,让她没来由的心情沮丧。
“不过是巧合罢了。”桑莳将一个东西塞到她的手里,柔声道:“桑桑,这给你。”
⽩⽟葫芦?
她奇怪的看了桑莳一眼,“哥哥?”
傍她这玩意⼲么?佩带在
上倒是
别致的。
“要你跟它学习。”他微笑道:“这是个实心葫芦,虽然有幵口,可是没有东西能进去,也没有东西能出来。
“桑桑,你也不算脾气坏,只是老是被
急了就不考虑后果,胡说一通。家人了解你,还能够体谅,可是嫁到别人家去,那就不一样了。你要是想发脾气,觉得委屈、感到难过时,就想想这个葫芦,它没有嘴巴也不会说话。
“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再好好的跟人家说,只要你办得到这一点,我相信棠家的人都会疼爱你的。”
桑梓握着那个葫芦,小嘴一嘟忍不住想哭,“哥哥,我不要嫁人。”
说她是矫情也好,但一想到要离幵亲爱的家人,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去
悉新的家人时,她感到害怕和无助。
她知道,棠家的人没人喜
她。
“不要哭,傻桑桑”他用拇指揩去她的眼泪,“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吗?”
“可是…”她忽地想到那个葫芦没有嘴巴,所以她也不说了。
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棠优不喜
她,她嫁过去也没有意思呀。
如果他很喜
她,喜
到不能没有她,那么当他的小妾或许也不委屈。
或许她就不会因此而哭泣。
或许她会幵心的上那顶花轿…
“桑桑,你是个好姑娘。”桑莳折下窗边的茶花,别在妹妹的发鬓上,“除非棠优是个傻瓜,否则他会懂得好好珍惜你的。”
“不会的。”
桑梓摇头摇,红⾊的山茶花也跟着轻轻晃动。
“哥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她委屈的说:“你看,棠优早已打算留着元配的位置娶他真正喜
的人,而那个人不是我。”
这道圣旨绝对不会是棠优去求皇上下的,一定是棠家的那些女人。
那些讨厌她,却又硬要她嫁进棠家的女人。
“你有那么好。”桑莳坚定的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那个充満勇气和冒险精神的妹妹哪里去了?”
桑梓破涕一笑,“还在这呀,只是一时软弱而已,没有不见啦。”
她应该要打起精神,用十二万分的活力去应付这件讨人厌的事。
她的人生守则不就是“逃避不了那就去面对”吗?
叫做桑梓的姑娘一向很积极的。
这么一想,她总算有了一些力气。
既然她是小妾命,那她就该乐于当一个小妾。
既然人家都不喜
她,她也不在乎,反正她也不要去喜
他们,怎么样都不会有损失。
棠家家大业大,在那边的⽇子绝对不会比在桑家难过的。
“那我就放心了。”桑莳虽然这么说,但內心还是充満着隐忧的。
瞒着桑桑真的好吗?
让她真的以为棠家喜
她,觉得她适合棠优,所以才会请皇上做主
娶她进门。
或许她心里也抱着“丝丝的希望,希望经过相处之后,棠优会喜
上她。
现在不说,⽇后若让她知道了实情,难道她不会更加愤怒,或者是难过?
“哥哥。”她晶亮的眼睛里闪着一些委屈,“如果…我是说如果而已喔。”
“什么事吗?”
桑梓咬咬
,还是问了,“如果爹爹给你做主娶了一个媳妇,可是这个媳妇是你宁愿去死也不娶的,那你会怎么样?”
“我会娶了她,幷且希望是我看错了她。”桑莳想了一想,坚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喔,我懂了。”
她握紧了那个⽩⽟葫芦。或许棠优是看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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