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顽固、酸书生、三流的算命仙…”小乞儿边骂着
有匡,边走回市集。
街角的烧饼摊上,老婆婆依然辛苦地做着饼,翠花小姑娘殷勤地招呼着过往客人。
她远远瞧着,两祖孙忙和得一头一脸汗,一张饼两文钱、一碗⾖浆一文钱,就算她们⽇夜不停地卖,一月下来,能得几两银?只怕还不够她从前在宮中一⽇的花用呢?
有匡说不能随便给人钱,但她有很多钱啊!分一些给好心、贫穷的老婆婆有什么不对?
如果大家都像他那么小气,这世上的穷人、路边的乞丐不就都要饿死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出生于宮中,她是一国的公主,天下百姓俱是皇族子民,书上不是常写:“要爱民如子。”她不过是实践书上理论,让贫苦大众都能像她一样过着富裕的好⽇子。
小乞儿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悄悄的靠近烧饼摊,将元宝放进老婆婆的钱箱里,想象她们祖孙的辛苦生活将因为这些银两而获得大巨的改善,不觉幵心地笑起来了。“一朵莲花幵、好心婆婆得好报,一朵莲花落…”她嘴里唱着莲花落,又蹦又跳地另寻有趣的游戏玩儿去。
走到大庙口,原本就香火鼎盛的关圣帝君庙,今儿个更是叫来往不绝的人群挤得⽔怈不通。“有什么好玩的事吗?这么多人!”她好奇地往人群堆里挤。
庙旁的石狮子边,有个人立了一方布招,上面写着:送一卦。
“是免费帮人算命吗?”她更感趣兴了,拚命地挤到最前头。
谁知那立布招者竟是
有匡。
“怎是这讨厌鬼?”小乞儿皱了下鼻头。“他疯了不成?收钱的时候都穷得要睡破庙了,现在免费帮人算,想饿死吗?”
不过他的生意真是好,大排长龙的,大家都贪小便宜吧?反正免费,算算又不吃亏。
但他能算得准吗?她很担心,万一他随口胡诌,给人算错了,难保不会有些脾气不好的来砸他摊子。
“大笨蛋选客人时真该更小心些才是,尤其是这种地头蛇,遇见是该有多远闪多远的。”小乞儿瞧见一名満脸横⾁的大汉挤过人墙,长排的人群随即散了,马上断定这家伙是当地的恶徒。
而
有匡还不知死活地冲着人直发笑,小乞儿闭上眼睛,总是有过夜一之缘,实在不忍看他被打成⾁饼。
大汉先是打量着
有匡,那穿着、五官不似中原人,但因秋风镇近海,大家看多了金发蓝眼、稀奇古怪的罗刹鬼子,相较起来
有匡的打扮
本不算特别,充其量不过是个异地人。只是这家伙太嚣张,连⼊港要拜码头的道理都不懂,给他碰着,就算他倒霉了。
“没人告诉你在这里做生意是要
保护费的吗?”大汉恶狠狠地说着。
“这位爷,小人幷没有做生意啊!”
有匡不慌不忙指着布招道。“小人今⽇初到贵宝地,与每一位⽗老兄弟姐妹结缘,任何人只要有疑难杂症,都可以前来询问,小人免费奉送第一卦,不收钱的。”
大汉找不着理由收保护费,一时哑然。“这位爷,不如这样吧!小人今⽇的确分文未曾进袋,我⾝上是一文钱也没有的,不如我免费为爷占卜一卦,权充保护费,爷意下如何?”
有匡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提议道。
“好!”大汉
恻恻地笑了。“但你的卦若不准,小心我砸了你的摊子。”
“悉听尊便。”
有匡浅棕⾊的眸子顿时流转起七⾊光彩,他整个人恍似罩上一层朦胧轻烟,令围观众人不觉肃然起敬。“我第一卦是不收钱的,但第二卦起,一律百两收费、绝不二价。”
这种怪异的声明震得嘈杂的闹市一时静默寂然,连猖狂的大汉都愕异地张大了嘴。
有匡拿起桌上的⻳壳摇了两下,为大汉卜卦。
“这位爷,我帮您卜的第一卦是:今⽇请勿向西行,必遭⽔难。”
有匡強硬的语气一放软,大汉走失的神智才缓缓回神来。
“你最好算得准,要不,我明天就来砸你的摊子。”大汉狞笑着,还故意朝西方走去。
“不必等到明天,午时之前,您只要一西行,定遇⽔难,而且不只一次。”
有匡冷冷地数着他的脚步。
彷佛在印证他的卦象,大汉还没走出官道,路旁一家客栈,正在做清扫工作的店小二突然泼出一瓢⽔,硬生生洒在大汉的脚上,淋
了他的鞋。
大汉吓了一大跳,围在庙口的人群全看到了这奇异的景象,一时
声雷动,纷纷赞扬
有匡的神机妙算。
而大汉则在众人的大笑声中,慌张失措地更往西方跑去。
有匡看着他,冷笑低语。“这才是第一次,还有两次呢!”
他这番话只有一直隐⾝在他⾝旁,准备在事情闹大时,助他一臂之力的小乞儿听到。“真算得这么准?”她可好奇了,连忙施起她那三脚猫轻功,尾随大汉而去。
大汉在离幵官道后,转进一条小路。
“哼!杨柳胡同⽩天
本不会有人出没,就不信在这里还会被⽔淋。”只要他没遇上什么大⽔难,明天还是要去砸
有匡的摊子。
苞在后头的小乞儿却是越走越觉得満腔狐疑:这胡同两旁的楼阁都建得美轮美奂、环境也打理得⼲⼲净净,实在不像荒废的地区,怎会大⽩天的,却连条人影也没有?
她正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前头的大汉忽然被一只自“蝶影院”楼上掉下来的⽔盆砸中,淋得一⾝
不打紧,那盆子还扣在他头上,他一时头晕、视线不清,竟连人带盆跌进了⽔沟里。
小乞儿张口结⾆地目睹那戏剧
的一幕,她放轻脚步,走到大汉⾝旁,拿起他头上的⽔盆一看,他居然昏了。
她再也忍不住地抱着肚子笑倒在地。
“唉哟!笑死我了,真的连遇三次⽔难,哈哈哈…”至此,她也不得不佩服
有匡。“想不到那个三流算命仙卜起卦来这么精准,实在太了不起了!”
她本来不想再理会那个闷死人的酸书生,和他在一起人无聊了;但一发现他有这项大本事,她对他又有趣兴了。
也许以后还能看到很多像这样好玩的事呢!她决定再回去找
有匡,幷且把刚刚看到的事全都说给他听。
至于那昏倒在臭⽔沟里的大汉,专门收保护费、欺庒善良的地痞流氓,死了活该,才不理他呢!
小乞儿回到大庙口,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她找到
有匡,迫不及待地将方才所见所闻又比又说地全告诉他。
“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不听警告,是活该。”
有匡拍拍她的肩。“不过你以后别再到那地方去,知道吗?”他一听她的描述,立即猜到大汉昏
的地方是风化区,大⽩天的,他们当然关门睡大觉,要到了午后,才会幵门营业。
“为什么?”小乞儿歪着头想了下。“那里的建筑物如此漂亮,却一条人影也没有,是不是闹鬼啊?”
“不是的。”她的童言稚语叫他不觉失笑。“那里是专门设置酒楼
院的地方,⽩天大家都在睡梦中,当然不会有人影,午后就会有人去玩了。”
“原来是
院啊!”她想起曾与她抢过情人的花国状元柳仙儿,下意识里就讨厌那地方。“我不会再去的。”
有匡给她赞赏
的一笑,当是鼓励。
她安静了一会儿,看他帮人卜卦。
⽇头逐渐往央中移,不到半个时辰,她又觉得闷了。
“喂,你还要算多久?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有匡抬头看了下天⾊,又瞄了眼剩下不到十人的人群,随即收起布招。
“今天到此为止,各位明⽇请早吧!”
“喂!这怎么可以,我排了大半个时辰了。”一位中年妇人抢过来,拍着算命摊子。“不准走!起码帮我算完才能走。”
“你真的要算?”
有匡诡谲一笑。
“当然!”体型大硕的妇人朝摊子前的竹椅一坐,险些将椅子庒垮。
“好,两百两。”
有匡朝她伸长了手。“什么?”妇人
然大怒。“你上面不是写送一卦,大家都免费,为什么只收我的钱?”
“我是说了,任何人卜第一卦俱皆免费,但夫人哪,你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光顾了,我是不是该收你两百两?”
“你…你胡说什么?我这是第一次来耶!”妇人当下脸⾊大变。
有匡面无表情地摇头摇。“你第一次来问的是丈夫的事业,当时你穿⻩⾊上⾐,百花长裙;第二次问女儿的婚事,你换穿大红长袍;而今你又换了⽩⾊宮装。
⾐服换,人却没换,你说我是不是该向你收钱?”
一幵始,他也没料到会有人贪小便宜至此程度,还改装来算命,但本着与人方便的原则,他没当场拆穿他们,但不识相者
找碴,他可就不客气了。
鳖计被揭发,妇人当下臊得脸⾊大红,慌不择路地逃了。
“给你算过命的人,你全记住了吗?”小乞儿不敢相信,一早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啊!
“我是过目不忘的。”他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语气变都不变。
但尚赖在摊子前不走的人群,却在他语音方落时,一哄而散。可见贪小便宜的人还真不少。
小乞儿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噤笑得直打跌。
“你真厉害耶!不仅记住每一位客人的长相,连他们来卜过什么卦也都一清二楚。”
“不过是记
好点儿,没什么了不起。”要研究天文星象、五行术数,没几分记忆力怎么成?
“这样已经很
了!”此等聪明才智,天下能有几人?“既然你能过目不忘,他们一幵始骗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拆穿他们?”“我今天才踏进秋风镇,未来还想在这里摆摊赚旅费,不好太得罪人。”他找了个小面摊子,拉她靠过去。
“你怕他们对付你啊?”想不到他这么胆小,使她不觉有些看不起他。
“所谓‘強龙不庒地头蛇’,咱们单⾝出门在外,就算本事再大,比得过人家一个帮会、一个集团吗?搞不好落了个出师未捷⾝先死的凄惨下场。”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只要死得其所,英雄好汉当不惧生死!”小乞儿向来崇敬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哪听得进他的苦口婆心?
“但人一死,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了;那些留下来的遗憾怎么办?”他让她先坐下来,向老板点了两碗卤拌面。
“世间事本就不可能两全其美,有遗憾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可如果你爱惜生命,凡事三思而后行,多用点脑子,少些冲动,遗憾相对的不就可以减少很多?”
她一时无言,皱了下鼻头。“我发觉你很喜
说教耶!”而她向来最讨厌被人教训。“会吗?”他十指
叠搁在桌上,意态无比悠闲。“这是我流浪多年的经验,你不爱听吗?”
“流浪多年是多久?”对于旅行趣事她就有趣兴了。
“将近十五年有了吧。”他⽗⺟喜
研究命相、术数,老在世界各地游览,他受了遗传,打小就定不下来。
“这么久!”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这么说来他十几岁就幵始流浪了,她不觉对他另眼相看。“那么你去过很多地方喽?”
“是不少。”他欠了下⾝,让老板把面放好,帮她将卤拌上。
“你觉得哪些地方最好玩?”她现在一心只想玩,哪还记得肚子饿。“你一边吃面,我一边告诉你。”
“好哇!”有故事听,她幵心得双眼发亮。不料才刚捧起碗,一阵喧嚣突然由远而近刮了过来。
卖面的老板急匆匆地收拾起了摊子。“客倌,对不起,今天不卖了。”说着,
有匡和小乞儿手上的碗就给收走了。
“怎么这样?”闻到面的香气正令她觉得饿了,现在又不给吃,她肚子好难受啊!
“老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匡也饿了,早上那张烧饼给了小乞儿,他可是一上午粒米未进呢!
“对不起啊,客倌,龙老大来收保护费了,小老儿一早只做到了半两银子的生意,保护费的公定价是二两银子,小老儿缴不起,只好逃了。”老板也为难啊!这一躲,三、五天是做不成生意了,他一家五口的隔夜粮还不晓得要打哪儿来?
“原来如此!”小乞儿拍拍庇股站起来。“我去找龙老大理论,这里没有王法了吗?他竟敢胡
收保护费?”
面摊老板一听,脸⾊煞⽩,摊子收得更快。
“小乞儿!”幸好
有匡眼明手快,赶在她堵上龙老大之前,一手拎住她的⾐领,拖进暗巷。
“你⼲什么?”小乞儿人矮腿短,在他怀里不住挣扎着。“放幵我,我要找龙老大理论!”
“你凭什么找人家理论?”
有匡更把她拽进巷子底,庒制在墙角边。
“那个大坏蛋收保护费,鱼⾁乡民,我当然要找他理论,以伸张正义。”
“如果他不听呢?”
“那…我就教训他!”她自负地抡起手中的小竹
。“凭你那两、三招三脚猫功夫?”他漂亮的浅棕⾊眼珠子一闪。“你连我一个人都打不过,也想打赢龙老大一伙人?你可知道他们有几人?”
“那你就知道?”她才不认输。
“我刚才匆忙目测了下,最少五人。”他的视力可是二点零,一等一的好。
呃!小乞儿咋了咋⾆,这么多人,她的确没把握打赢。
“那我去报官,叫县令把他们全捉进大牢里,为民除害。”
有匡扬眉一笑。“你可知当地县令叫什么名字?”
“他…”天下县官何其多?小乞儿虽贵为一国公主,也不可能一一知晓他们的名字啊!“你又知道了?”
“我在庙口摆摊的时候,倒听见了不少传言。”他漂亮的眼珠子底冻着两湖冰潭。“当地县令名唤梁为仁,百姓们给他起个外号叫‘梁不仁’,听说他有个堂兄弟就叫梁龙。”
“梁龙?”小乞儿昑哦地念着这个名儿,半晌,愤然怒道:“莫非梁龙就是龙老大?”
“你说呢?”
有匡松幵了噤制,放她自由⾝。
小乞儿气得眼眶发红,流浪江湖这许多⽇子,她看了不少,也晓得当今朝纲不振,百姓们多半过得很辛苦。
她不晓得皇兄是怎么一回事,净重用些像魏忠贤那样的无聇小人;但⾝为皇家一员,她自负有那个责任与自尊,惩奷除恶,还百姓一个清明生活!
瞧她又气冲冲地往外跑,
有匡赶忙捉住她。
“你又想⼲什么?”
“我去找梁为仁问清楚,倘若他真与梁龙勾结,鱼⾁乡民,我就摘了他的乌纱帽!”听她这不可一世的口气,他不噤猜想:她可能是哪门哪府的郡主、公主,很有正义感,可惜少了点经验。
“你想梁为仁会主动告诉你,他做过多少坏事吗?你无凭无据的,他的官位又是圣上册封,你能够说撤职就撤职吗?”
“那…至少也要教训他一顿。”
“然后呢?”他沉喟口气,拉着她坐在地上。“我们都是过客,教训完梁为仁后,我们就走了,可其它人不同,他们要在这里长年居住的,我们一走,梁为仁不会不报复,百姓们没有抵抗能力,他们的生活只会过得更凄惨,你可想过?”
倚在他怀里,小乞儿默默低下头。“可是…看到那些人这么可恶,我真的好生气,难道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吃苦受罪?”
“办法不是没有,但处理的方式要改变。”
有匡将她抱到腿大上,轻抚着她沾満污泥的小脸。“你真的非管不可?”
“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小乞儿下意识里就是信任
有匡;他沉稳的举止、认真的言语、与温柔的对待,都叫她私心底感到无比的
快。
“那我们就去看看情况,再想个最妥善的办法来应付。”他竖直耳朵,听见騒动已息,拉起她走出暗巷。“首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先去调查梁为仁、梁龙的来历,与他们的组织规模”
“好。”她笑嘻嘻的任他握着她的手,他有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掌,像是一股清流,⾜以抚平流浪生活的困苦与艰辛。
她发现她很喜
这种感觉,有别于和楚飘风在一起的快乐、成王表哥的宠溺,
有匡带给她的是另一种温馨、充实与安心。
龙老大收保护费,就像是蝗虫过境般,带给市集莫大的伤害。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上午的繁华烟消云散,留下的是遍地藉狼,与
受欺侮、无力反抗的可怜小老百姓们。
有匡不胜唏嘘地带着小乞儿逛过一遍市集。“看样子那个龙老大出手倒
狠的。”也许是时局不好,商家、摊贩们十有五六缴不出保护费,被砸的摊子満街都是,还有不少店家被打伤。
“婆婆!”小乞儿突然挣幵他的手,朝街角跑去。
那是早上送他们烧饼、⾖浆吃的小贩;做饼的老婆婆一⾝是伤倒在地上,翠花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乞儿帮忙扶起晕厥的老婆婆,烧饼摊子都砸烂了,还把人打成重伤,实在是太可恶了。
“龙老大要收保护费,
说今天的收⼊不好,钱不够,拜托龙老大把期限缓一缓,龙老大不肯,就把我们的摊子给砸了,谁知…”翠花边说边哭。“呜…
不知道为什么?钱箱一倒,居然跑出了十两银子,龙老大说我们故意赖帐,他要杀
儆猴,就把
打伤了,哇…”
小乞儿浑⾝一颤。是她!她自以为好心送的银两,竟成了这对苦命祖孙的催命符!都是她不好,早该听
有匡的话的,可她却自作聪明…
“现在什么都别说,先把老婆婆扶回家去,请大夫诊治才是要事。”
有匡听完翠花的诉说,又见小乞儿惊呆的表情,约略也猜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对于她的一片善意,他又怎忍心加以苛责?
小乞儿紧抿着
,与翠花一齐扶着老婆婆,
有匡帮忙收拾善后,一行人匆匆赶回大杂院。
又矮又破的茅舍里,挤了四、五戸人家,全都是些贫苦无立锥之地的可怜人。
这样脏
、恶劣的环境,叫人看了不噤鼻酸。
有匡安顿好老婆婆,拉着小乞儿出门请大夫去。
一路上,她沉默得近乎哑了,怒火与后悔在她心中
战着。
有匡幷未
她,他只是静静地陪在她⾝旁,等她想通。他们找了两家葯铺,大夫一听到要上大杂院出诊,谁也不愿去。
到了第三家,
有匡也火了,他自小乞儿的⿇袋里取出十两银丢在柜台边,拎起大夫的⾐领,声音遽然转低,脸⾊也变得森冷般
邈。
“你是要收下银子,与我上大杂院出诊;还是我现在就掐断你的颈子?你自己选一样。”
小乞儿愕异地望了他一眼,想不到文质彬彬、痛恨武力冲动的
有匡也会有
狠的一面!
“我…我、我去…”大夫吓得腿双发软,急背起葯箱,与
有匡、小乞儿上大杂院。
经过诊断,老婆婆只是⽪⾁伤,她年纪大了,受到惊吓,才会昏
不醒,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有匡又拉着小乞儿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葯。
岸完银子,取了葯包,回程途中,他瞧着她崩垮的双肩、咬出了⾎的下
,心中有无限的感慨。
人生就是这样,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总难说个定数。他学命理,常常就越学越心惊。
但年年难过,还是年年过,如何在取与舍、得与失之间做个衡量,就全得靠人生经验了。
“老婆婆没事了!”他温柔地揽着她的肩。
她一直握紧的拳头,这才像散了般,整个松懈下来。两行热泪沿着双颊流下,洗出两道雪⽩
润的痕迹。
“全都是我的错,呜…我没听你的话…”
他蹲下⾝,举袖轻拭她脸上的泪痕。珠泪流经之处,逐渐还回她娇嫰
滴的花颜。
污泥洗净,露出一张皓质呈露,精采无双的俏脸。果然如他所想象,她是位可爱、纯美的小佳人。
“但你是一片好心啊!你心疼老婆婆卖饼太辛苦,想她过点好⽇子,才给她银两的,不是吗?”
“可是…却害了婆婆。”她又羞又愧,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害婆婆的不是你,罪魁祸首是龙老大,要怪也该怪他才对。”他啊,看过人间太多悲
离合了,不似她这般天真热情。
换个方式说,他也算是个満冷⾎的人,很多闲事尽管再不合理,没临到他头上时,他是鲜少去揷手的。
但看到她的泪,莫名地,他就心坎发热,再与己无关的闲事他也想去管了。
“老婆婆受的苦,咱们早晚找他讨回来。”
有匡把她揽进怀里,任她悲怆的泪⽔全宣怈在他⾐襟上。
“哇…”接触到温暖,小乞儿放声大哭,直把他的上⾐都哭
了,她才菗咽地发出暗哑的嗓音。“可能吗?你说过,要一个弄不好,反而会害了大家。”
“有完整的计画就不会了,我告诉你…”他说到一半,一个霸道声音突然揷进来。“你就是那个今天在关庙口免费替人卜卦的算命仙?”说话的汉子蓄着两撇老鼠须,一对三角眼贼兮兮地转个不停。
小乞儿一看到他,气得全⾝发抖,直恨不得喝他的⾎、吃他的⾁。
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将老婆婆打成了重伤的…梁龙!他⾝后还跟了六名打手,其中一个就是向
有匡收保护费不成,被断言今天有⽔难,却不信琊,坚持往西行,最后被⽔盆砸晕在⽔沟里的大汉。
“老大,就是这个小子。”大汉附在梁龙耳边细声告
有匡的状。小乞儿将手中的细竹
握得死紧,一心只想给这些地痞流氓一个教训;
有匡见情势不对,急忙将她护到⾝后,大掌紧紧拉住她,不让她有冲动的机会。
“我就是‘送一卦’,不知道这位爷有何指教?”
有匡拱手行礼道。
“听说你卜卦神准?”梁龙吊起一对三角眼,笑得像只老狐狸。
“爷过奖了!”
有匡淡笑,他那双漂亮的眼珠子又幵始流转起七⾊霞光。
“那你就给本大爷算算,我今天的财运如何?”
“爷今天的财运不好,再有什么大收⼊,转眼间也要去掉大半,不过…”
有匡故意拖长语气,一个除恶计画已在他脑?锍尚巍?br>
“不过什么?”梁龙果然中计。
“爷今天往东去,找一家从未去过的赌场赌上几把,或可小赢一番,但切记见好就收。”
有匡撒下饵。
“真的?”梁龙嘴边的老鼠须一抖一抖的,像是急
呑下饵的呆鱼。
小乞儿见
有匡居然还给这恶
指点财路,恼得低下头,张嘴狠狠咬住他庒制她的大掌。
“我明天依然会在关庙口摆摊,若算错了,爷尽可来砸我的摊子。”
有匡浓黑的剑眉微微一蹙。这小妮子真想咬下他一块⾁不成?
“如果你算错了,我不会砸你的摊子。”梁龙
险一笑,他会直接叫人宰了这个三流算命仙。“后会有期!”他领着手下,如来时一般,张扬而去。
“后会有期!”
有匡一直等着龙老大一伙人离幵,再也忍受不住甩幵那咬在他手背上的小嘴。“小乞儿,你在⼲什么?”
“你这个大坏蛋!”小乞儿飞起一腿踼中他的小胫骨。“你尽可去跟龙老大同流合污好了,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们的头通通砍下来。”她气疯了,连葯包都忘了拿,就往大杂院方向跑去。
有匡目送着怒气冲天的背影消失,无奈地捡起葯包,头摇苦笑。“小家伙,你这冲动的⽑病只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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