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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踪迹
 有人开玩笑说,‮国中‬是地球上最喜拆迁的‮家国‬,二十年来,‮国中‬大大小小的城市,普遍像新富起来的农民喜拆旧房盖新房一样,无论走到哪个城市,无论到一个城市的什么地方,都可以见头红漆或⽩石灰写的斗大的“拆”字,以至于‮国中‬的英文名称都叫“拆呐!”不过,受拆迁困绕的大数是普通的城市居民,小老百姓,作为省、市一级的纪律检查委员会,是绝不会因为拆迁而困扰的。

 但是,今天,J省的‮委纪‬
‮记书‬汤怀炎却都在因为这个问题而愁眉不展。因为,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打电话的是中‮委纪‬十三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林正祥,请他立即到本市的一家三星级宾馆,说有要事相商。

 对林正祥的分量,在J省,没人比汤怀炎更清楚。他本⾝不过是个正厅级的⼲部,比自己还低了一级,但是,这个人惹不起。原因很简单,他是十三室的头儿。十三室,别说是个头,就是来个中层⼲部,都够地方上喝一壶的,历史早已证明,这帮人无论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有人倒霉。特别是上一任的十三室主任范志杰,那是赫赫有名的官场灾星,在他手,已经栽了好几批⾼级⼲部了。

 对十三室,作为省‮委纪‬
‮记书‬,汤怀炎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室办得案子,往往是和‮家国‬
‮导领‬亲自批示要查办的案子,他们只是执行者。问题是,他们在执行的时候作风过于強横,既不跟你**律,也不跟你讲政策,对省部级以下的⾼级⼲部,他们需要办的时候,连地方省委、省‮府政‬的招呼都不打,在没有任何人知情的情况下,就把人给弄走了,这叫先斩后奏。被十三室扣过的人,也有不少是稀里糊涂的,进去以后才知道十三室请他们来仅仅是协助调查,就是这样,该受委屈也要受委屈,放出来的时候连个证明都不给,该⼲嘛⼲嘛去。不服气?爱哪告哪告去,兴许到联合国能告赢,可联合国又不受理,再说,这帮人还想安安生生地当他们的官呢,⻩莲吃完了,就当自己是哑巴好了。

 那个范志杰,前段时间据说是出事了,十三室也随之而觉寂了很久,没听说他们最近有什么大动静。现在,终于有他们的消息了,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J省了,这在汤怀炎的耳朵里绝对是个噩耗。不知道这回是该谁倒霉了。

 汤怀炎接到通知以后,连车子都没叫,驾驶员都没带,出了宿舍门打个车子就奔那家宾馆,找到指定的房间。这家宾馆可不怎么样,说是三星级,事实上也就是二星级的⽔平,一橦楼一个停车场而已。不过,林正祥住的房间还成,是间套房,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进了门,林正祥礼节地出来握手,老人了。和林正祥打招呼的时候,汤怀炎瞟了一眼,屋里面还有三个人,并没有起来,年龄都在三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有的看起来面,中‮委纪‬的大院他不少逛,多数人他看着都面。十三室虽然神秘一些,但开个会什么的总能遇上,这也不奇怪。不过,从他们的态度看,都不是凡人,否则不会这么大大咧咧的还黑着个脸。

 看这几个人的,这次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汤怀炎心下嘀咕,却是満脸堆笑地寒喧:“哟,林主任大驾光临,也不通知一声,早说了我们也好安排。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千里迢迢来到J省,也不打个招呼,也太见外了,‮委纪‬就再是清⽔衙门,这一顿工作餐还是招待得起的。”话里透着责怪,语气却完全是套近乎,哪有半分责备的意思。这就是‮国中‬话的魅力,同样的话,只要变换一下语气,就可以表达出完全不同的意思。

 “汤‮记书‬您客气了。吃饭什么的不重要,我们这次来,实际上是有要事相托,因为时间比较紧迫,我们也就不用绕弯子了。中‮委纪‬派到你们省挂职的林清雅同志已经失踪十几天了,至今没有下落,相信J省‮委纪‬绝对不会不闻不问,但是,有关‮导领‬对你们的效率很不満意,因为,到目前为止,你们连一点点的线索都没有。夏‮记书‬来的时候给我们待了,如果你们在五天之內找不到人,哦,忘了提醒你,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只有四天了。这四天,如果再没有下落,夏‮记书‬让我们把你们J省‮委纪‬大门给拆喽。”林正祥刚开始的话还算客气,可到了后来,威胁的意味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汤怀炎听得冷汗直冒。四天!从得知林清雅失踪的消息那一天开始,已经十天过去了。这十天来,‮委纪‬不能说是全力以赴,但也想了不少办法,出动了很多人力去找,但至今杳无音讯,现在他们只给了四天的时间,到哪儿找去?汤怀炎清楚,拆大门可能未必,但是,中‮委纪‬说话可是向来说一不二的,如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估计是保不住了。不就是一个省‮委纪‬
‮记书‬嘛,一个小小的副部级⼲部而已,在‮京北‬那边本算不了什么,省‮委纪‬想让他挪挪窝可太容易不过了。

 不过,汤怀炎心里也在犯嘀咕。不就是失踪了一个人吗?有必要动这么大的⼲戈?居然让十三室这帮狼亲自出马。汤怀炎有点想不通。不过,他当然能想到,要么是林清雅的背景过于深厚,深厚到了连中‮委纪‬也不得不⾼度重视的程度;要么就是她本人的工作质过于特殊,特殊到了连自己也毫不知情,极有可能⾝负重大使命,掌握和‮家国‬的核心机密,否则,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旁坐着的田海龙可能是看出来汤怀炎的疑惑,也上来揷了一句:“汤‮记书‬,我们也不隐瞒您,这次出来的可不止是咱们四个,十三室的林主任以下的十个弟兄可是全来了,找不着林清雅同志,我们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于公,林清雅同志是开国元勋的后代,她⽗亲的名字我们不能告诉您,但肯定非同一般。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两代的‮导领‬核心对他都是礼敬三分;于私,林清雅同志是我们十三室前主任范志杰同志的爱人,这也是我们十三室弟兄集体出动的主要原因。我想,这里的分量你应该清楚了吧。”

 田海龙的话说完,可把汤怀炎的肠子给悔青了。开国元勋什么的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太⾼了,管不到他这一层,关系也就不大了,但他绝不知道林清雅就是范志杰的爱人。说起来,范志杰也算是老人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那他还把林清雅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给供起来,怎么舍得让她天天东跑西遛的,那要是出个车祸什么的,谁担待得起啊?范志杰虽然死了,可他的影响还在,他的这帮弟兄还在,要是林清雅真的在自己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这帮凶神恶煞还不把他给活呑了。所以,他当即表态:“几位放心,我马上回去安排,全力以赴追查林清雅同志的下落。”说完就要离开,他心里很清楚,四天,九十个小时,从现在开始,他的政治生命可能要以分钟来计算了,这段时间,他要把乌纱帽拎在手上⼲活,找到了一了百了,他还能把这顶帽子给戴上,如果找不到,那就是拜拜喽。

 林正祥感觉今天施庒的力度已经够了,也就不再強调这个,但他还有事要安排,便补充了一句:“你们省里办的那个214持杀人大案,现在由我们协同你们省‮委纪‬一同‮理办‬,等一会,你们一边安排,一边派两个悉情况的同志到这边来一下,顺便把卷宗也带过来,我们一起分析一下。好了,深夜打扰您非常不好意思,如果可以找到林清雅同志,你们对十三室兄弟们的这份恩情,我们会记住的。”林正祥虽然没有给汤怀炎什么承诺,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汤怀炎感觉,如果可以找到林清雅,那么,他这一次肯定不会⽩忙活。十三室的主任这么表态了,等于告诉他十三室欠他的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也许永远也用不着,但是,真的到了可以用得着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说是过分的。对他这个级别的⼲部来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十三室的这个人情,可以顶一块保命金牌。

 这一晚,相同的一幕并不只是在J省一个地方上演,在‮海上‬,市‮委纪‬
‮记书‬也和汤怀炎一样,在承受这种**的威胁。不同的是,和老成持重的林正祥不同,到‮海上‬的四个家伙却是几个愣头青,哪有一点点客气劲?把个‮委纪‬
‮记书‬唬的晕头转向,回去的路上双目失神,一个劲地在考虑大门拆了以后的修建经费问题。

 J省这边,汤怀炎走了以后,过了二十分钟,省‮委纪‬副‮记书‬严明和‮安公‬厅副厅长吴国同连夜赶到宾馆。两个人肯定得到了汤怀炎的待,到了宾馆以后就和林正祥等人讨论案情,态度十分配合,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告诉离开,显然,他们的时间也很紧,找人那边,肯定也离不开这两个人。

 两个人前脚刚走,林正祥正准备和他的三位讨论案情呢,却听到田海龙伏案大笑起来,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个人都没好气地盯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不是失心疯了吧,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唉哟,笑死我了。”田海龙边抹眼泪边说:“我说咱们范头怎么这么厉害呢,原来家里有个师娘教着,这可是家学渊源啊。”

 “这是怎么说?”几个人还是不大明⽩。

 田海龙手捧着卷宗,来到林正祥面前,对几个人说:“你们注意到没有,嫂子他们破的这个案子,有几次波折,眼看就要限⼊僵局了,最后却都柳暗花明,特别是董守业死了以后,案子差点就结了,J省‮委纪‬却接到了一个来自海外的举报电话;还有,你们看,这个许昌平家被盗的事件,更是离奇,一个小偷偷完东西不跑,就在那跟市‮安公‬局的人捉蔵,一直到嫂子他们专案组的人赶到了才弃包而去,你们难道不觉得这跟范头的办案手法有相似之处吗?”

 “就你鬼精灵!还别说,这两口子还真是有点像,范头儿以前带着我们破案子的时候,这一类的手法可没少用。海龙,你以前跟范头儿跟得最近,我估计什么绑票啊勒索啊挑动黑社会內斗啊之类的事你也没少⼲吧。”即便是在十三室內部,这些招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特别是林正祥,这人原则強,经常极力反对范志杰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去查案子,所以,范志杰能不跟他说也就不跟他说了,别的人也就不清楚了,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一旦案子处于僵局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转机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范志杰又在捣鬼了。因为田海龙⾝手好,这种事经常是由他来办,所以,大家才问他。

 “绑票勒索?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的。你是不是说那个铁道部的副部长啊,手里弄了好几个亿愣是查不出放哪儿。不过,那次也活该这家伙倒霉,咱们没拿他怎么地,儿子却被人绑了,要五千万赎金。这老小子还真拿五千万去赎去了,被我们接到线报,被我们盯到以后当场定他一个人赃俱获。不过,这应该是巧合吧。”田海龙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脸都不知道红。

 “巧合?绑匪见钱被我们拿到了,没有撕票却把人给放了,这也是巧合?”对范志杰有时候瞒着他行事,林正祥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也知道这事八成是田海龙⼲的,两个人却从不承认。而且,这种事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林正祥心里窝着火呢,正好拿田海龙出出气。

 “盗亦有道嘛!人家老爹都被抓起来了,也就没油⽔了,又不是有钱不给,那些个绑匪自然要放人啦。”田海龙的解释居然合情合理。

 “那一次,有个副‮长省‬,也是明明有问题却抓不到把柄,最后在五星级宾馆招,结果被范头安排几个人抓了个双,这才把嘴巴撬开,你敢说那不是你盯的梢?”三个人不服气,一起把矛头对准备了田海龙。

 “这我承认,跟踪调查本来就是我的工作,碰巧让我给遇上了。那女又不是我硬塞给他的,是他自己守不住防线,关我什么事啊。”田海龙振振有词。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这两口子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嘛!”林正祥怪气的回了一句,想让田海龙自相矛盾,毕竟,刚才那句两口子像是他首先说出来的。

 “那倒不是。我指的是在Y市的那个市委宣传部部长的案子,他手下不是有个副部长嘛,那时候范头儿想从他那儿打开缺口,偏偏这家伙守得极严,滴⽔不进,最后因为到‮京北‬出差晚上和几个同事打扑克,带了点彩头,堂堂一个直辖市的宣传部副部长,站街道‮出派‬所以聚众‮博赌‬的理由给抓了起来‮留拘‬了十五天,这才把知道的事情全给吐了出来。”这件事林正祥是清楚的,几个人想起以前和范志杰在一起的那些有趣的事情,都觉得开心,开心完了又都有些伤感。人已经走了,那些开心的⽇子再也没有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林正祥又和汤怀炎通了电话,知道省‮安公‬厅、和武警总队几乎全部出动了,到处在查林清雅的下落,这才安心。

 力气没有⽩费,当晚,下午,省‮安公‬厅那边打电话过来汇报,说在J省和Z省的界处,十天前,也就是林清雅失去联系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两辆肇事的悍马吉普逃逸,一辆黑⾊奥迪A6轿车在与一辆小轿车相撞以后坠下山崖。不过,未必是林清雅的车子,因为林清雅坐的是小号车,而那辆与林清雅相撞的车主称虽然记不清楚车牌号,但可以肯定不是小号车。做驾驶员的都知道,公家牌照的小号车都是‮导领‬坐的,印象会比较深刻。

 十三室的同志认为,既然林清雅到‮海上‬以后没有参与集体活动,那就肯定是秘密行动,换车牌当属正常,要求进一步追查。而且,两辆悍马肇事本来就十分罕见,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下午,负责勘查的省武警总队人员报告,车子坠崖的痕迹找到了,但车辆不知道所踪。在深山里把一辆小辆车不声不响地弄没了,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到的事,这进一步证明了林正祥的怀疑,要求武警总队加派警力,以演习为名,在附近山区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当⽇晚,搜索取得成果,他们在所在区域的一个山脚下发现了两颗‮弹子‬头,经鉴定,属于九二式手的五点八毫米‮弹子‬弹头,弹头上带有⾎迹。

 第二天,J省‮安公‬厅进一步对弹头上的⾎迹进行DNA鉴定,同时对从林清雅居所取到的头发样本进行DNA鉴定,结果证明,弹头上的⾎迹的确是林清雅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林清雅,就是在这里出的事。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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