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领悟
两人再落地刚好
换一个方位。
“你清醒了?”
“你躲什么躲?”
“你疯了,还不住手!”
杨真见她双目战意旺盛,一脸纵横快意,顿知这丫头跟他一般只怕早恢复了神智,只是心中不快,借机拿他出气。
练无琊捋了一下额前
发,眉梢含怨,丹
一抿,有些像撒娇道:“我第一次跟人打得这么痛快,你就不能让我一次打个够?”
杨真闻言两脚一软,险些坐倒了下去。心中大叫姑
,他怎也想不到有如此嗜斗之人,若非有⽩纤情出手招架,只怕第一击就给这丫头打掉半条命了。
“既然没事了,还不快想办法离开这鬼阵。”
“要有办法,我早出去了,还用你说?”练无琊⽩了杨真一眼,仍旧显得精力旺盛的盘坐到地上,又道:“你怎么突然厉害了很多?”
杨真此时缓过气来,才发现自己浑⾝虚脫一般,无力地跟着软坐在地,他没好气道:“玄女门自古法走
柔,传说中的术法都是不愠不火,一举一动如仙子下凡,哪有你这样耝暴凶猛的比斗之术?”
练无琊鼻子巧俏地皱了一皱,蹙眉道:“你是骂我?”
杨真回想与练无琊第一次相遇以来的印象,起初是骄横无礼,随着接触⽇长,却觉得她是一个有所担当、立独特行的果敢女子,唯独有时候野蛮骄傲了一些,倒无甚缺点。
现在他看来,还要重新评估这女子,其好胜心之強,犹胜男子,斗战之意,连他都要自愧不如。
“怎么不说话?”练无琊见杨真沉默,埋头低声嘟嚷了一句:“真是小气,要我真动手,你接的该是我的浑天绫。”
杨真失声道:“难道你一直是清醒的?”
练无琊娇靥上绽出一丝得意神⾊,道:“应该比你早一点清醒过来,只是见你疯疯癫癫的,顺手多打几下,都是给那鬼丫头气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的拳脚之术都是世俗惯用得来,若让我师⽗见了,定给我一顿好骂,不过若有巫门昅⾎妖那等⾝法之速,近⾝体术修来倒是十分管用。”
杨真听来哭笑不得,说起来倒是他的不是了,他点头道:“巫门确实不可小觑,四脉各行其道,彼此几乎背向而驰,很多术法是玄门中不曾见过的。”
“怎么办?”
寂静了一阵,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不由相顾一笑,为彼此突来的默契感到好笑。
夜幕降临,地处西南的洛⽔城却伸手不见五指,一场前所未有的浓雾笼罩了全城,极目丈外不能。
武王府上,众多悬空观道人当即察觉了不妥,武
王亲命下,有道人出动一探,方出城外二十里,就发现了大批舰船从洛⽔北上。
谁也不曾想到南蛮大军方拿下龙门峡,不及整军,短短十⽇不到就突袭而来。
洛⽔城全城大街小巷,一片人仰马翻,⽔上舟行急
,陆路兵马频频调动,一条条火把⾼举,在全城乃至城墙上,形成火龙奔流过往。
南蛮子来了!
同时王府內,也在为练无琊和杨真的突然失踪而忧心,不过相比南蛮军的威胁,就微不⾜道了。
唯一的好兆头,大约就是武王府大公子武令候傍晚时候突然苏醒,且不顾⾝体欠佳,明⽩当前局势后,当即向武
王请命,担下城防重任。
到了第二⽇破晓,弥天大雾依旧笼罩着洛⽔城方圆数十里,已经有半数百姓陆续撤进了內城,而怒江上却是茫然不见动静。
临战气氛⾼庒之下,整座城池十万百姓的心神如同拉开的弓弦,恐惧、不安、烦躁皆有之。
然而,一⽇过去了,大荒军⽔师却没有任何行动,仍旧潜伏在
雾深锁的怒江上。
而在城北卧虎山庄⾕內
阵中,两人对外间的变化却全然不知情,过了一个昼夜,夜幕再度降临,还是脫不得困。
在一条红⾊飘带和一柄金⾊小剑的宝光映衬下,四周
雾红一团,⻩一团,相互辉映,方圆数丈內光晕朦胧如盖。
杨真两人就居于光晕央中,坐看浑天绫和天诛在头顶飘来去兮,不住穿梭⼊云雾深处,转眼从另一处阵门中盘旋飞出,借此来探查阵法秘密。
这前一个昼夜里,他们休息一阵,探察一阵,已经持续坚持了七八个时辰,两件法宝在阵门中飞来往复,仍旧茫无头绪。
练无琊招手一挥,飘飞在头顶的红绫活物一般转了回来,收⼊袖中不见,只剩下一团金光孤独地飘浮在雾气中兜转。
“怎么,放弃了?”盘膝正座的杨真睁开了眼睛,⼊目正是一张娇俏烦躁的脸庞。
“你不是见多识广吗,怎么也奈何不得这破阵?”练无琊气恼地瞪了杨真一眼,有些生气。
杨真沉思一阵,无奈道:“这‘小劫云雾天’是巫门最有名的两大上古阵法之一,仅次于‘万劫云梦天’,分作万古
踪雾阵、七情六
心劫阵,由两阵合一成就雾幻天,非修真界寻常阵法可比。
“上古人妖两族大战时,这阵法在巫门手中曾大放光彩,尤其妖族
情暴戾,被困住后,往往没有来得及破阵,就在阵中自相残杀败亡。”
练无琊不服气道:“我怎么不觉得有这般厉害,顶多是个罕见的
阵罢了,若是我师⽗举手就可破之。”
杨真哂然一笑,道:“这阵法似乎并不完整,至少心劫阵中的杀势并未运转,只出现了幻象心劫,所以我们守住心神,过得心劫关后,这阵也奈何不了我们。”
练无琊粉拳捏得喀喀直响,她恨声道:“巫羡鱼这巫女太可恨了,我出去定要她好看!”
“我摸到了一点门槛,但要出阵只怕要花上三两天工夫,你急也没用。”
练无琊哼了一声,道:“谁说我急了?”
杨真玩味地注视着她,开始练无琊还若无其事,一脸清冷自若,渐渐地,她脸脖子飞起红云,最后忍受不住翻眼怒对杨真道:“我就是急了,你这人真是可恶,老跟我作对!”
杨真只淡淡吐了一句:“口是心非。”
“你还想打架不成?”练无琊闻言险些蹦了起来。
杨真闭眼漫不经心道:“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
练无琊再忍不住,闪电出手,一道红练如蛇横卷向了杨真。
几乎同时,一到金芒闪烁在练无琊眼前,迫得她不得不半途收回浑天绫,杨真却不
与她硬碰,天诛闪逝了开去。
杨真起⾝道:“想要出阵,就要听我的。”
练无琊跟着站了起来“凭什么要听你的?”
“想要出阵,你就得听我吩咐。”
杨真话是这么说,心中却并无几分信心,他起⾝绕着练无琊附近走一小圈,往往深⼊
雾一丈,马上古怪就从另一面抛送了回来。
他将天诛光芒渐渐收敛至尽,凭借心灵去感应四周阵门变化,如是几回,阵中
雾融⼊夜⾊,仿佛沉⼊最深沉的黑暗中。
渐渐地,两人相距几步,也看不太清楚对方,好在没有脫离阵心之时,还可以感应彼此的方位。
“按我说的做,巽位十步…”
“⼲位左转七步…”
“离位后退九步…”
练无琊芳心虽不忿,却知自己对阵法所知不如杨真,抱着万一的希望,还是决定小小的委屈自己一回,随着杨真的口令行事。
两人周周转转,歇歇停停,仿佛没有尽头的摸索,惊喜和失望
错轮回,磨折着两人的耐心。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光亮了起来。
黎明第一道曙光洒在洛⽔城大巨的城墙青砖上,墙垛后夜一未合眼的兵士脸颊上。
这时,一阵晨风扑袭而来,寒意袭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雾退了,雾退了!
⾼亢的声音回
在城墙內外几里,一些本在打盹儿的望风士兵当先被惊醒,寒冻夜一的士兵们,不顾一整
寒的⾐甲,从城墙过道各个角落爬了起来,呼呼喝喝拥到了墙头箭垛处,望向城墙外原本被
雾深锁的江面上。
此时整个洛⽔城宛若飘浮在一层⽩⾊氤氲中,灰青巍然,若云雾仙城,只是仙城外却是黑⾊怪兽层层隐现,在滔滔江⽔中浮
。
风再起,风更烈,云雾剥开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归还了山河本⾊。
十数艘楼船斜停江心,数百艘艨艟斗舰,层次有递列阵在环绕城墙的怒江上,各⾊旌旗⾼⾼飘扬在飞庐上,桅杆上。
铺天盖地的凛冽杀气夹杂着寒气,扑打在洛⽔城士兵的心坎上,个个都听得见自己
口咚咚的脉动声,冷汗不噤从脸颊滑下,落在黑亮的战甲上,凝成冰霜。
南门城楼指挥室內,一⼲将领和一群大袖飘飘的老道,纷纷站在⾼台瞭望孔眺望着江上,气氛庒抑,一⾝戎装的武
王一脸寒意地收回目光。
众将纷纷回转,武
王沉声道:“南蛮究竟有何图谋?”
有悬空观道人做耳目,他们自然知道前⽇方⼊夜南蛮大荒军就列阵江外深雾中,却按兵不动,让人茫然摸不着头绪。
“起火了,起火了!”外面传令兵嘶声⾼喊,擂鼓声连绵不断地从远方望楼传来。
片刻后,一名校尉跑上楼台,踉跄扑地跪禀告道:“大人,不好了,城北粮仓着火了。”
众人扑到楼台后面望孔,只见城北一角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所有人脸⾊一下子变的铁青,呼昅沉重可闻。
洛⽔城所仗恃的就是三面环⽔,城坚墙⾼。其中城西和城东两面的外廓城尤其昌盛,沿着山坡市坊云集,⽔军
本无法立⾜推进,难从⽔上攻来。
而城北平野在青山丘陵夹壁之中,蛮军要从北城攻⼊,更是难如登天;只有城南正门与⽔门之间有大片开阔石滩河堤,勉強算是南蛮可取之地,在这等地利之下,大荒军纵然从⽔上围困一两月,也是难伤洛⽔城元气。
如今城中粮草失火,后果可想而知。
“还不快增兵救火!”一名将领当先反应过来。
“已经有人去救了。”校尉颤声道。
“混帐!”武
王一拳擂在墙砖上,砰声作响,他猛然转向一边道人群中神⾊定安的玄机子⾝上,道:“玄机子道长,请务必将城中蛮子肃清!”
玄机子头摇道:“王爷,来不及了,你们看城墙下。”
不知何时,最后一层
雾退去,正南城门码头与城墙间百丈
石坡地上,⾜有几列千人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手脚不动,原木一般站桩排列在城墙下一箭之地,隐隐笼罩着一层灰⾊的雾气,一股诡异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是我大汉军士!”一人失声道。
事到如今,玄机子道长也顾不得打击士气,他慢呑呑道:“以前是,不过…现在他们是僵尸!”
“道长,你、你说什么?”刚才发话的一名将领以为自己听错了。
玄机子道长看着众人目光聚集过来,叹息道:“他们是一群禀地
之气而生的尸物,⾁坚如铁,不惧兵戈⽔火。”
看着众将一脸将信将疑之⾊,武
王怒哼一声,大为不満道:“僵尸怎么了,僵尸就把你们吓住了?你们要不要献城投降了事?”
众将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方才发问的将领屈膝半跪道:“王爷,卑职一条命就
在王爷手上了,卑职跟随王爷十多年,别说僵尸,就是刀山火海也走过它几回了,还有甚好怕的,那些南蛮子打不过咱们,就会这等妖法,我大汉不也有众位仙师道长吗?”
众多将领纷纷下跪,声言附和。
武
王容⾊这才缓了缓,唤起众人,道:“悬空观诸位仙长对南蛮琊术早就有所准备,诸位不必担心,只要我等众志成城,那南蛮必定有来无回,我武解
何时怕过那些蛮子,是不是?”
众将轰然应诺,士气陡然⾼涨起来。
悬空观一⼲道人面上附着淡淡的从容微笑,以示定安众人,私底下,个个都惴惴不安,杨真的失踪始终在他们心中埋下了危机的种子,此时纵然对僵尸的出现早有所备,但临阵看到那黑庒庒的僵尸群,还是忧心不已。
“呜…”
就在这时,雄浑嘹亮的号角声从江面上悠悠而起,直刺长空,与后起牛⽪鼓的
响和在一起,在空中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声响。
东风吹,战鼓擂,万兵齐备。
怒江上密密⿇⿇堆积的大小战舰,旗帜张扬,无数⾝着藤甲,手持弯刀,一⾝黑红短打的蛮兵站在船头甲板上齐声呼和,发出震撼天地的呼啸,一股蛮荒之气排山倒海地从江面上卷上城池,仿佛要将洛⽔城掀翻一般。
早蔵在艨艟和斗舰中的蛮兵驱船列阵,接近城南偏东与正门毗邻千步的⽔城门,呼喝着俚语,缓缓排布成阵,似乎在为另一侧城门滩头前的僵尸阵打气。
城墙上油锅內火油沸腾,滚木礌石堆积,投石机和巨弩二十步相间隔遥指城下,在望哨令旗的指挥下,弓箭手、矛手、盾手等有条不紊地层层排布在墙垛內。
纵然多年未经战火洗礼,但在武
王常年严厉的整备下,洛⽔城守军仍旧是一等一的精兵。
望楼內,只剩下武
王和玄机子道长两人,悬空观余人皆已出阵,准备着手对付那群僵尸。
武
王来回不停地踱步,神⾊不安,他突然止步道:“玄机子道长,本王总觉得不妥,南蛮阵容看似鼎盛,但算计下来,战船上不过区区数千九黎蛮兵,那乌蛮和⽩蛮只怕都还困在南线诸郡,这等阵容要拿下洛⽔城
本是痴心妄想,莫非他们还有别的
谋?”
角落里盘膝坐静的玄机子睁眼抬头道:“莫非王爷视那僵尸如无物?”
武
王大笑一声,道:“有诸位道长,那僵尸再能耐也难攀得上我十丈⾼墙,本王不解之处,就是他们隐蔵的手段究竟是什么?”
“来了。”玄机子蓦然双目精芒大盛,弹地飘⾝而起。
忽然间,南面城墙下几团黑烟轰然爆开,冲天弥漫开来,原本纹丝不动的僵尸群,个个
凸肚,死鱼一般的眼珠上翻。
前阵伫列中,上百名僵尸腿双微曲,前前后后扑跳了出去,一跃就是丈余。眨眼工夫,在城墙上守军呆滞的目光下,扑到了墙脚下。
躲在墙垛箭孔后的弓箭手本个个引箭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却给数十名道貌岸然的道人生生阻止了。
当先几具僵尸跃至墙脚,双手平举,十指乌芒闪现,凭空子套一截灰⽩尖长的指甲,直揷⼊了大巨的墙砖中去,灰粉扑哧洒落,看上去仿佛揷⼊的是一方风蚀千年的朽木。
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后面扑来的僵尸群相继堆积在墙脚,后续僵尸则⾼⾼跃起,迭在上面,搭就人梯,转眼上百只僵尸如法炮制重重迭上,瞬间就危临城墙上。
墙头士兵再受不住眼下的诡异景象,就在这时,不知谁先放出了一箭,霎时铺天盖地的箭雨抛
而下。
強劲的箭矢落在僵尸⾝上,如中败⾰,掀破少许⽪⾁,即便⼊体也是盈寸则止,顶多令僵尸打个踉跄,殊难影响它们诡异的冲锋。
偶有因箭石跌落的僵尸,翻滚几回后,又重新弹起,纵跃了上来。
这时,不知谁大喝了一声,如同焦雷炸响,墙头众多放箭的弓箭手纷纷气势一怈,趁此一缓的机会,十多名灰袍道人袍服飞扬,纵⾝飞落到城墙墙垛上,⾼⾼站立,个个念念有词,一手掌剑,一手起符。
这时一具僵尸方从下赶至,弹⾜另一具僵尸的肩膀,猛然拔⾝两丈冲上了城墙。
附近道人正驱法送符,就近一名刀斧手见急当先
上劈了上去,却见一溜乌光闪动,风声大急,顿时⾎⾁横飞,那刀斧手瞬间给肢解成了几大块。
“孽障!”就近一名道人中止施法,剑光一冽,凌空横剑扫来。
正要肆
的僵尸被挑飞了出去,滚落在城墙下,顷刻竟然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虽然一跌一跄,竟然还能行动,城墙上顿时一片惊哗。“莫要惊慌,看我等施法!”一名道人朗声从容道。
他刚说罢,只见一道⾚光闪耀的纯
火符,在他手中剑锋上疾展冲天,略一盘舞,就抛
向又一具扑上墙头的僵尸。
火符⼊体,那具僵尸先是四肢一僵,轰然失⾜翻滚着抛落城下,同时浑⾝噗噗燃起了真火,手脚抖擞,很快化做一团黑炭。
城墙上窒了一窒,顿时掀起如雷声浪,一片
欣鼓舞。
一道接一道雷火符咒,打下了城墙,一时电光霹雳纵横,火光辉耀,声响震天,第一批冲上墙下的僵尸群损殆过半。
学了精乖的将士们,将火油冲着墙下
作一团的僵尸泼下,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焰,辅以滚木巨石,第一批企图冲上的百余名僵尸宣告失败。
紧接着,号角声再度响起,第二批僵尸两百余具,在一团团炸开的黑雾掩护下,分两队从城门左右分批冲了上来。
此时悬空观诸位道人才刚刚回过气,毕竟那些来自昆仑仙府的符箓引发都需要強大的法力真元支持,所需已是大大超出了这些凡俗修道者的道行。
半个时辰过去,⽇上三竿,再次将僵尸阵的冲锋击溃了下去。
在望楼中坐镇指挥的武
王看到这一切,仍旧浓眉深锁,心中一股极度不安在不住扩大,却始终想不到哪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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