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随笔
按:这是朋友书虫的作品,因斩空写了这本书,便去讨了来,与大家分享一下。今晚会发一章。
作者:书虫
凡是看过《⽔浒传》的,无一不会对其书中的头号反派人物⾼俅…⾼太尉印象深刻。把林冲搞得家破人亡的是⾼俅和其义子⾼衙內,发兵三打⽔泊梁山的是他,最后陷害宋公明等诸好汉的还是他。总之,⾼俅是个坏透了家伙。《⽔浒传》是小说之言,当然不能以此为史,不过⾼俅在北宋末年确有其人,可惜在以庞杂而著称的《宋史》中却无传,不能说不有点意外。那么历史上的⾼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俺不揣浅陋,梳理一下史料,也写上一点儿,望诸方家指正。
(一)⾼俅的平步青云
在《⽔浒传》中,第一回出场的就是这位⾼俅。书中说⾼俅原被人称为⾼毬,后来因为此名称实在不雅,发迹后被他改为了⾼俅。这应当是小说家的丑化,实际并不是如此。因为他的兄弟名字分别是⾼伸、⾼傑,都是人字旁,显然他的真名就是⾼俅。《⽔浒传》中说⾼俅是通过开赌坊的柳世权、开生药铺的董将仕辗转推荐到小苏学士(即是指苏轼)手下的,这过程史无记载,大概也只能当成齐东野语了。不过再往后面的过程,⾼俅从小苏学士手下转到小王都太尉,再到端王(后来的徽宗)手下,却不是空⽳来风。此段系出于南宋王明清的《挥麈后录》卷七中的“⾼俅本东坡小史”这里不妨抄上此节:
“⾼俅者,本东坡先生小史,草札颇工。东坡自翰苑出帅中山,留以予曾文肃,文肃以史令已多辞之,东坡以属王晋卿。元符末,晋卿为枢密都承旨时,祐陵为端王,在潜邸⽇已自好文,故舆晋卿善。在殿庐待班,邂逅。王云:“今⽇偶忘记带蓖刀子来,
假以掠鬓,可乎?”晋卿从
间取之,王云:“此样甚新可爱。”晋卿言:“近创造二副.一犹未用,少刻当以驰內。”至晚,遣俅赍住。值王在园中蹴踘,俅候报之际,睥睨不已,王呼来前询曰:“汝亦解此技琊?”俅曰:“能之。”漫令对蹴。遂惬王之意,大喜,呼隶辈云:“可往传语都尉,既谢蓖刀之況,并所送人皆辍留矣。”由是⽇见亲信。逾月,王登宝位。上俊宠之,眷渥甚厚,不次迁拜,其儕类援以祈恩,上云:“汝曹争如彼好脚迹琊!”数年间建节,循至使相,遍历三衙者二十年。镇殿前司职事,自俅始也。⽗敦复,复为节度使。兄伸,自言業进士,直赴殿试,后登八坐。子侄皆为郞。潜延阁恩倖无比,极其富贵。然不忘苏氏,每其弟子⼊都,则给养恤甚勤。靖康初,祐陵南下,俅从驾至临淮,以疾为解,辞归京师。当时侍行如童贯、梁颇成辈皆坐诛.而俅独死于牖下。”
从这段中,我们可以知道⾼俅的确曾是苏轼的小史(也就是小秘书一类的角⾊),也倒聪明伶俐,抄抄写写倒也称职。苏轼从翰林侍读两学士(翰苑)外调到知定州(也就是中山府),这是发生在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的事情,东坡先生在十月就已经到任了。而曾布(曾文肃)此时却是在知瀛州(也就是河间府),他是在来年初才回到东京的,这就引出了一个时间和地点的问题,即是苏轼何时何地要把⾼俅送给曾布?这里俺不妨分析一下。河北的定州与瀛州相比邻,苏轼完全可以很方便地与曾布通信。虽然苏与曾布分属新旧两派,但曾布是属于新
中比较非主流派的,与王安石、吕惠卿等的关系都处坏的,而他与旧
的关系却颇为微妙。曾布在元丰年间一直不得志而被外放,恰恰是在元丰末年神宗死后,政局发生变化时,这才回到汴梁出任翰林学士,甚至连司马光也想拉拢他。而苏轼也绝非门户之见很深的人,二人在元祐年间是有所
往的,而且还比较客气。还有一点值得重视的是,《挥麈录》的作者王明清,他的外祖⽗乃是曾纡,而曾纡就是曾布的儿子,曾家的事情(不涉及
争等大的是非)他还是可以信赖的。所以,我以为苏轼就是在元祐八年十月至绍圣元年初期间,于定州写信给曾布要转让⾼俅的,同时也可以推断⾼俅应是也随苏轼去了一趟定州。但是曾布婉拒了,于是苏轼又把⾼俅推荐给了他的好友王诜(王诜,字晋卿。既是《⽔浒传》中的小王都太尉),这回办成了,于是⾼俅又回到了东京。
《⽔浒传》中虽没明说,但实际上指王诜是个浮浪无行的人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王诜是宋神宗的妹夫,端王(徽宗)的姑夫,王诜虽然是堂堂驸马,但却是一个招蜂引蝶之辈,冷落蜀国长公主。公主后来郁郁而死,气得神宗把王诜在公主葬后立刻贬谪。不过王诜却是一个丹青书法的好手,徽宗在潜邸时,就常与之切磋,关系很好。元符末年(或是指元符三年,即1100年),⾼俅的人生因为一次偶然事件而发生了重大转折,这就是与端王赵佶(所谓‘祐陵’,就是指徽宗,这是他‘永祐陵’的简称)的相识。王诜与赵佶在等候上朝时期相遇,赵佶忘了带篦子刀,于是向王诜借了一个,修理了一下鬓角。赵佶用后对王诜说:“这篦子刀的样式非常新鲜可爱”王诜回道:“我最近做了两个,还有一个没用过,稍后就派人给你送去。”晚上,王诜就派⾼俅到端王府去送篦子刀。碰巧,赵佶正在园中踢毬,⾼俅便站在一旁看,微有不以为然之⾊。或许是赵佶注意到了这个小厮的神情,便问道:“你也会踢吗?”⾼俅倒也年轻气盛,回答说能。于是二人对踢,结果甚合赵佶的口味。赵佶大喜,当即派人传话给王诜:“谢谢你给的蓖刀,连同派来的人,我一起收下了。”于是,⾼俅终于变成了端王赵佶的亲信手下。事情更巧的是,很快哲宗就死了,赵佶幸运地被选中为继位者,位登大宝,成为了大宋皇帝。而⾼俅这个搭上末班车的潜邸“旧臣”也鸿运当头,一下子从一个闲散王爷的玩伴儿,一跃进⼊了大宋王朝的官场。
(二)⾼俅的飞⻩腾达
赵佶即位以后,⾼俅这个新受宠的潜邸“旧臣”便被特别恩宠,开始了直升机飞般的升迁。
宋朝是采用“右文左武”的政策,不过这是针对权力和威望而言的,武臣的俸禄和品级实际并不低。既然文臣的权力占先,自然对其的要求也就要⾼。有宋一朝,文臣体系基本上完全被进士(及第)出⾝的士大夫所掌控,对于像⾼俅这般的闲杂人等,要想要挤⼊这***是极不现实的。不过,武臣体系虽然望低权小(相对而言),但是在俸禄等实惠方面一点也不差,升迁的伸缩
也大。显然对于⾼俅这类人物来说,这才是仕途的捷径,于是⾼俅便就此“从戎”了。
对于⾼俅在徽宗朝早期的官职和升迁过程,史无具载,只是知道至迟在政和七年(1117年)正月前,⾼俅已经⾝为殿前都指挥使这样的⾼位了。那么⾼俅在此期间都做过什么呢?这得从《宋南渡十将传》卷一“刘錡传”说起,其文载:
“先是⾼俅尝为端王邸官属,上即位,
显擢之。旧法,非有边功,不得为三衙。时(刘)仲武为边帅,上以俅属之,俅竞以边功至殿帅。”
宋朝的制度倒是不错,没有边功,就不得为三衙的长官。但是上有政策,下就有对策,古时亦然。徽宗把他的红人⾼俅下放到基层,托给大将刘仲武,以此来“镀金”这样就不愁没有升迁的理由了。徽宗崇宁年间,西边的战事又起。要想探求⾼俅在西边的事迹,还要从刘仲武⼊手。刘仲武在崇宁三年(1104年)约十月,吐蕃赵怀德等叛宋,刘仲武指挥恰当,大胜而使赵怀德等复降。崇宁四年四月,随⾼永年西征。⾼永年轻敌败死,刘仲武差点也被流放岭南,经侯蒙的搭救,以及他的战功,得免。那么是否⾼俅也参加了以上战役呢?这只能说很有可能,但并没有史料能证明这点(事实上,⾼俅在西边的具体征战事迹,史书上一概没有。),我们也只能
据其他资料来推测。⾼俅在此段时间內并没有一直待在西边,他于崇宁四年五月随林摅一起出使了辽国,而林摅的此次出使的目的就是为了回绝辽对宋夏战争的所谓“调解”显然这个使团需要有对西边战事比较了解的人。以宋徽宗的角度来看,加⼊一个
知西事的亲信显然是比较放心的。既然选中了⾼俅,似可以反推⾼俅是已经在西边有所经历的了。在大观二年(1108年),童贯及刘仲武在西边取得了一次较大的胜利,他们成功地招降羌王子臧征仆哥,收复了积石军。徽宗对此十分⾼兴,亲自接见了刘仲武,颇为恩宠,并悉命仲武的九子为官。从徽宗的表现来看,他是认为这是一次很大的胜利,我怀疑⾼俅也参与了其役,这从⾼俅与刘仲武家的密切关系,以及刘仲武之后的征战经历可以推出,应该对他的升迁起了很大的作用。大观二年后,宋夏战争一度较为缓和,到了政和五年(1115年),大战再起。正月,童贯命刘法发动古骨龙之战,秦凤经略使刘仲武率兵出会州牵制。九月,王厚、刘仲武进攻臧底河败北。次年二月,童贯命刘法、刘仲武率大军攻克仁多泉城。
我们知道在政和七年正月,⾼俅已经⾝为殿前都指挥使并被升为了太尉,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得此⾼位的呢?史无明载,于是还得推断。从上面政和五,六年战事来看,似乎是⾼俅积累资本的好机会,但我以为此时⾼俅已经不在西边前线,而已经在东京当上了殿前都指挥使了。其理由如下:(1)在政和五年刘仲武只不过是秦凤经略使,绝无导领殿帅的道理。如果⾼俅仍然在西边,那将会是⾼俅指挥刘仲武,起码是独领一面,但诸书全不见⾼俅的记载。(2)《挥麈后录》言⾼俅“数年间建节,循至使相,遍历三衙者二十年。”若是因为政和五,六年的战功才升殿帅,则时间距离徽宗继位已经有15、6年了,这和“数年间”实在差距过大。上面已经说过,徽宗对大观二年的战果十分看重,以其轻佻的个
,完全有可能以此就以为⾼俅资历已够,留在⾝边升官晋级了。所以我以为⾼俅出任殿前都指挥使的时间,大约是在大观二年或之后一两年內的事。
不过,这倒不是说⾼俅就此与西边战事无关了。我们可以从一些侧面看出他与刘仲武还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在宣和二年,刘仲武死后,徽宗曾做了一个梦“上谓俅曰:‘吾畴昔之夜,梦仲武,其诸子安在?’俅以(刘)錡对,即⽇召之。奇之,特授閣门祗候”可见⾼俅对刘仲武还是颇为照顾。而且前面也谈到,刘仲武在政和五年也打过败仗,但他的仕途并没有受到影响,一直升到了泸川军节度使,这应该也有朝中有人替他说好话的原因,这个人应该就是⾼俅。
既然⾼俅掌管了殿前司,那么他做的如何呢?答案是非常差。虽然北宋后期的殿前司已经不像其前期一样显赫(即已不是实內虚外,此时精兵大多都在西北),但仍然位⾼权重,对于京畿的防务任务重要。⾼俅本是小吏出⾝,虽然也在西北前线镀过金,但遍寻史籍,没有发现他打仗立功的任何记载,无非是靠关系增加升官的资本罢了,显然他是不懂军事的。管理军队,无非是要抓好训练,严格管理,但⾼俅做得都很糟糕。
对于军队训练,⾼俅还是拿出他攀援徽宗的本领,玩的都是花架子,行同儿戏。在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里有不少这样的记载。在卷七‘驾幸临⽔殿观争标锡宴’条中,其开始是“横列四彩舟,上有诸军百戏,如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又列两船,皆乐部。”争标之前,先是吹吹打打,玩耍一番。后面的争标竞赛,也要搞出“旋罗”、“海眼”、“
头”各种花样,与其说是竞赛,不如说是在表演杂技。⾼俅此时也要显显威风,同书卷十‘车驾宿大庆殿’条载:“是夜內殿仪卫之外,又有裹锦缘小帽、锦络
宽衫兵士,各执银裹头黑漆杖子,谓之‘喝探’。兵士十余人作一队,聚首而立,凡数十队。各一名喝曰:‘是与不是?’众曰:‘是。’又曰:‘是甚人?’众曰:‘殿前都指挥使⾼俅。’更互喝叫不停。或如
叫。”如此仪式,声如
鸣,倒也很生动地勾落出⾼俅薄望贪名的形象来。
训练耍花架子,⾼俅对于军队的管理更是糟糕。在靖康年间,政治风云变向,有大臣上书揭露了⾼俅对军政的严重破坏。《靖康要录》卷七载:“靖康元年五月二十⽇“臣僚上言,谨按:⾼俅…⾝总军政,而侵夺军营,以广私第,多占噤军,以充力役。其所占募,多是技艺工匠,既供私役,复借军伴。军人能出钱贴助军匠者,与免校阅。凡私家修造砖瓦、泥土之类,尽出军营诸军。请给既不以时,而俅率敛又多,无以存活,往往别营他业。虽然噤军,亦皆僦力取直以苟⾐食,全废校阅,曾不顾恤。夫出钱者既私令免教,无钱者又营生废教,所以前⽇缓急之际,人不知兵,无一可用。朝廷不免屈已夷狄,实俅恃宠营私所致。”⾼俅恃宠营私,捞军营的地⽪建私宅,这可能还算小问题。但是严重的是,他不仅不按时发放军饷,而且把噤军当作私役,不管训练,专管为他营私出力。如果你没手艺,那么只能花钱再雇工匠。有钱的,就可以免于
练;没钱的,只能再找营生钱赚,也无法
练了。于是不管有钱没钱,军事训练都没人管了。当然这样的队部自然是“纪律废弛”、“军政不修”不要说靖康时的金军,恐怕连一般的“土寇”也对付不了。在宣和三年的讨方腊之役中,没用⾼俅的殿前司诸军,而是派童贯、谭稹率西军讨伐,似也不无道理。顺便提一下“剧贼”宋江,包括《大宋宣和遗事》这样的早期小说也没有把宋江与⾼俅联系在一起,这应该是元朝后的小说家为了使剧情紧凑而攒在一起的。总而言之,没有任何记载殿前都指挥使⾼俅到底打过什么仗,他带领的队部自然在金兵打来时“人不知兵,无一可用”
别看⾼俅没什么真本领,但徽宗对他的宠倖却二十多年未衰,不断地加官晋级。在《宋史》本纪中,我们可以查到以下两条记录:
“(政和)七年舂正月…庚子,以殿前都指挥使⾼俅为太尉。”
“(宣和四年)五月壬戌,以⾼俅为开府仪同三司。”
不过这虽然有⾼俅的授官时间,但其官职并不全,他还有其他的官职,虽然时间无法确考。据《靖康要录》卷7言,⾼俅最鼎盛时的官爵还有检校太保、奉**节度使、简国公。可见真是荣耀无比,几乎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俗话说:“一人得道,
⽝升天。”⾼俅的⽗亲、兄弟、儿子也跟着他一道升官。⾼俅的老爹⾼敦复当上了节度使;⾼俅的兄弟⾼伸、⾼傑,前者进士及第,官至延康殿学士;后者也当上了左金吾卫大将军;⾼俅的儿子⾼尧卿是岳
军承宣使,⾼尧辅为安**承宣使,⾼尧康为桂州观察使,真是満门朱紫!
徽宗对⾼俅除了不断加官晋级外,各种额外的恩宠自然也少不了。⾼俅的私宅实际早就被他的士兵修了又修,但是徽宗还是于“(宣和)三年十一月二十四⽇,诏太尉、奉**节度使、充殿前都指挥使⾼俅赐第。”徽宗还亲自御书赐给⾼俅“风云庆会”的碑额,以示优宠和表彰。此外,徽宗的赐宴自然也少不了。据蔡京记载,徽宗在政和二年三月于皇宮后苑的太清楼设宴,款待他的兄弟和诸宠臣。出席宴会的有蔡京、燕王、越王、蔡攸、刘正夫、吴居厚、郑居中、邓洵武、童贯、⾼俅等人,君臣“亲近无间”极尽奢华。
皇帝的过分宠幸,对于⾼俅来说,也免不了自我膨
。⾼俅在加开府仪同三司后,每次在路上遇见当时的宰相王黼,就不让道,而是分道而行。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作个揖而已,全然不顾殿帅要自以属下之礼,来
见宰相的宋朝旧例。
徽宗一朝,⾼俅这个从龙旧人可谓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过着“鲜花著锦,烈火烹油”般的生活。但是天道有还,像他这样无德无能之辈,又怎能逃脫命运的惩罚呢?
(三)⾼俅“幸运”的结局
宣和七年十月,来自北方金军的铁蹄,一举打碎了宋徽宗统治集团“恢复燕云,天下太平”的虚幻美梦,于是宋徽宗、蔡京、童贯、⾼俅等人的命运急转直下。
事实上,北宋徽宗一朝,徽宗本人志大才疏,好名贪功。而蔡京、王黼等人打着绍述神、哲二宗新法的旗号,鼓吹“丰亨豫大”对內肆无忌惮地搜括百姓,残酷打击异己人士,政治极度黑暗**。同时又为了制造太平盛世的假相,大兴土木,尽情享乐,花钱如流⽔。国库空前空虚,百般敛财,百姓生活极度痛苦,于是仅在宣和年间就爆发了方腊、宋江、⾼托山等起义。对外不顾国力,一味冒进。但是由于內政不修,在攻讨残辽的两次战役中遭到惨败,暴露出军事上的极度颓败。最终也被金国看穿了虚弱的底细,成为了金朝下一个掠夺的对象。
在金军的凌厉攻势下,徽宗再无往⽇的潇洒和跋扈,完全被金军吓破了胆,他于当年十二月二十三⽇匆匆无奈地禅位给太子赵桓,自己于次年元月三⽇在得知金军渡过⻩河后,便连夜仓皇逃往东南避难。据《靖康要录》卷四载:“初,道君(即徽宗)以(靖康元年)正月三⽇夜乘船出通津门,独蔡攸及內侍数人从。”(可能立刻追随的还有宇文粹中和⾼伸)此时的东京內,政治空气极度紧张,外有強敌庒城,內有钦宗与徽宗的两派势力相争。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钦宗虽不很精⼲,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的。所以钦宗登基后不久,就开始清除徽宗的诸亲信,第一个对象可能就是掌握兵权的⾼俅。钦宗于靖康元年正月六⽇任命他⺟族的亲属王宗濋取代⾼俅,担任主管殿前司公事(即殿帅),把兵权掌握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徽宗南逃到了泗州,童贯、⾼俅各带领胜捷兵和噤卫兵若⼲也赶到与之汇合,一时间又组成了一个徽宗的亲信小班子。但是徽宗的宠臣们如同后宮的妃子们一样,彼此为了邀宠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在到达泗州后不久,童贯便于⾼俅发生冲突。《靖康要录》卷四载:“童贯以胜捷兵三千扈从渡淮如淮
。⾼俅以噤卫三千留泗上,控扼淮津。”童贯是扈从徽宗等人继续南下,而把⾼俅留在了泗州,名为“控扼淮津”实则是要把⾼俅推离徽宗的⾝边。童贯和⾼俅的矛盾,在《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52中有所披露,陈东上书云:“臣昨⽇闻道路之言曰:⾼傑近收其兄俅、伸等书报,言上皇初至南京(指商丘),不
前迈,复为数贼挟之而前,沿路劫持,无所不至,迨至泗州,又诈传皇上御笔令⾼俅守御浮桥,不得南来,遂挟上皇渡桥而南,以趋江浙,斥回随驾。卫士至于攀望働哭,童贯遂令亲兵引弓
之,卫士中矢而踣者几百余人。⾼俅⽗子兄弟在旁,仅得一望见上皇。君臣相顾泣下,意若有所
言者。而群贼在侧,不敢辄发一语,道路之人,莫不扼腕流涕。”这里说徽宗不想继续南下了,这从徽宗后来的表现来看,并不正确,显然是⾼俅兄弟们的谎话,但这恰恰反映出⾼俅与童贯的确发生了严重的冲突。童贯为了独揽“护驾大功”把⾼俅部留在泗州,自己领军图谋与徽宗集团在江南另立乾坤。⾼俅还想继续追随徽宗,但局面已经被童贯掌握,甚至发生了武装冲突。无奈中,⾼俅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徽宗、童贯等人南下,而自己被甩在了泗州。走投无路中,⾼俅也只能“以疾为解,辞归京师”(不过从当年五月⾼俅就死的情况来看,似乎⾼俅的确病了)。但是世事吊诡的是,恰恰是因为⾼俅没能去的了江南,成为徽宗集团与钦宗相争的帮凶,反而使他得到了一个比童贯、蔡攸等人幸运得多的下场,得以“独死于牖下”与此相对照,童贯被处死并枭首于开封,蔡攸也被钦宗御批处死。
虽然⾼俅的下场比童贯、蔡攸等人要好的多,但他倚为援奥的徽宗集团毕竟彻底败落了,作为这个集团的重要成员的⾼俅,自然也逃不过严厉的惩罚。靖康元年五月,⾼俅病死“故事(指⾼俅是开府仪同三司职),天子当挂服举哀”李若⽔上言道:“俅以幸臣躐跻显位,败坏军政,金人长驱,其罪当与童贯等。得全首领以没,尚当追削官秩,示与众弃;而有司循常习故,
加缛礼,非所以靖公议也。”章再上,乃止。李若⽔的两次上书拉开了追贬⾼俅的序幕,于是“(靖康元年)五月十六⽇,圣旨:⾼俅率领军兵,败坏纪律,累有言章,可与追除,子孙倖冒亦与降等授官,以戒后来者。吏部供到:⾼俅已⾝亡,前系检校太保、奉**节度、开府仪同三司、简国公;子尧卿见系岳
军承宣使.尧辅安**承宣使,尧康桂州观察使。十八⽇奉圣旨:⾼俅追检校太保、开府仪同三司;尧卿、尧辅并与右武大夫,尧康与右武大夫,并遥郡刺史,余官迫夺,诸孙免”于是⾼俅的检校太保、开府仪同三司这两副耀眼的官衔就此被免掉了,他的儿子们也被贬黜。但是这还没完,如此处理还是不能平息百官和世人对⾼俅的公愤,于是圣旨又下:“⾼俅更追节度、简国公。”这样⾼俅的四大⾼衔(爵)就此全部被剥夺⼲净。正所谓⾼俅是夤缘际会、升迁极速,但是败落的就更为迅速了,这就好似直升机飞的坠落。
不仅如此,在⾼俅的死前,他就被抄家了。靖康元年正月,金军攻城甚急,于是钦宗被迫派李棁出使金营,结果李棁与金使萧三宝奴、耶律忠、王汭带来了“索金帛数千万,且求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并宰相、亲王为质,乃退师”的要求,钦宗屈服“丙子,避正殿,减常膳。括借金银,籍倡优家财。庚辰,命张邦昌副康王构使金军”这里的“括借金银”实际很大部分是取自徽宗集团诸亲信之家。正月十二⽇,钦宗下令有司收括蔡京、童贯、何执中、⾼俅等家的金银,并且包括他们的亲属家,不得隐蔵。结果一共获银500万两。⾼俅的两兄弟⾼傑和⾼伸也被依例抄家,并由于隐匿金银,没有如实缴纳,而被人告发,而也遭到了贬官的惩处。
至此,⾼俅和其亲属人财两破,⾝败名裂,落得个“陋室空堂、衰草枯杨”的境地。
(四)对⾼俅的小评
⾼俅个人的兴衰荣辱、仕途沉浮,表面上是他夤缘际会、乖巧善佞的结果,实际上则是北宋末年徽宗一朝黑暗腐朽统治的的结果。或许⾼俅个人的飞⻩腾达是一个偶然,但是以徽宗集团的荒
无道,无一⾼俅,必然还会有张俅、李俅的出现。
徽宗本人虽然是个艺术天才,但同时也是一个在政治上极度狂疯的皇帝。偏偏徽宗又是一个极度自以为是的人,一心以为自己是个不世出的皇帝。在其统治下,大宋朝应该是,也只能是河清海宴、国富兵強,直追三代的千古盛世。既然是“千古盛世”那⾝为帝王的他自然可以如《周官》所言的“惟王不会”“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守财之言非正理。”那么自我享乐一番又有甚么不可以的呢?实际上,不管是蔡京,还是郑居中、王黼等诸辈,都不过是阿谀奉
徽宗的意图而已,所以徽宗的宰执(崇宁后)几乎无一不是搜刮民脂民膏、阿谀
合皇帝好美名、希享乐的“能手”只可惜徽宗自以为的“千古盛世”只不过是他在蔡京等人“帮助”下,自我虚幻出来的假相。事实上,大宋朝在他的统治下,已经处于一个千疮百孔,各种矛盾空前
烈的绝境了!
对于⾼俅来说,虽然没有蔡京等对败坏家国之罪那么严重,但是这也只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俅统领殿前司这样的重任,但是却军政不修,纪律废弛,使得他的军队成为“人不知兵,无一可用”的无用摆设(按理说他统领的队部应是国全最精锐的),以至当家国危急时,全然派不上用处,其罪也是难容的。
或许更为重要的是,⾼俅⾝处一个虚假繁荣的时代,世间事都变成了文饰矫
和虚假做作,而⾼俅就是在那个造假时代的造假大家之一,这才是他的罪恶与悲剧,更是那个时代的罪恶和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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