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帮闲
既然要按勾栏的规矩办,⾼強的角⾊就立刻转变,从刚才的新晋官宦摇⾝成为一名帮闲,笑道:“好教⽩行首得知,这位赵大官人乃是宗室弟子,风流俊雅,第一等的倜傥人物,只因仰慕⽩行首如此的风华绝世,这才教本衙內安排今⽇之会,等闲艺伎歌女他老人家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说着暗暗递个眼⾊。
⽩沉香生就九窍玲珑的心肠,对⾼強的言下之意自然心知肚明,仍旧是那般的娇柔不胜模样,走到赵佶面前深深一福,娇声道:“今⽇香香初次献技于大众之前,就能得赵大官人这等雅人鉴识,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语到人酥,赵佶浑⾝骨头登时就轻了几斤几两,脸上笑容都有些颤抖起来:“香香姑娘太谦了,以姑娘这般的才艺,天下大可去得,何愁前路无知音?”
皇帝既然⾼兴,做臣子的自当奉承,一旁的殿帅⾼俅和中书舍人郑居中这时也不管自己的⾼官显爵了,全部跟着换上帮闲嘴脸,在一旁赔笑帮衬,⽩沉香温言浅笑,秋波偶送,赵佶早已大晕其浪,不知自己⾝在何处,只疑是仙宮⽟阙了。
⾼強在旁却有些不尴不尬起来,眼见⾼俅在旁起哄起的兴⾼采烈,自己当如何自处?再怎么说自己与他是⽗子之份,这般混在一起给皇帝帮闲,长幼之序何在?不过若是揭破了这层关系,堂堂噤军殿帅给人做帮闲,那这人的来头之大不问可知,皇帝这“赵大官人”又扮不成了。
这倒还是其次,关键自己今⽇可不是单为了求个官职,更不是给皇帝拉⽪条来的,这蔡京复相的正事还没说呢!看这时赵佶的模样,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忍不住那野兽般咆哮的**,要将这娇花嫰蕊一般的香香给采摘了,可别到最后自己⽩忙活一场,辛苦多⽇的布局变成就为了让皇帝夜一风流。
想到这里赶紧起个话题:“赵大官人有所不知,香香姑娘这次能到这丰乐楼来登台放歌,背后实有些隐情呢!”想来此刻赵佶刚看了⽩沉香的演出,又乍见真人,其心态亦是略同于现代的追星一族,明星的八卦消息必定能让他大感趣兴。
果然是言一出,赵佶的奋兴点立即转移,连连追问道:“香香姑娘,这其中有何隐情?”
⽩沉香事先已得了⾼強的吩咐,今晚要说什么话心中自然有数,这时便抿嘴一笑道:“赵大官人既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奴家若直言相告反而不美了。说来亦是有趣,奴家之所以答应⾼衙內来此献艺,倒有好几分是冲着这‘丰乐’二字,赵大官人不妨猜上一猜这內里的缘故?”
⾼強暗中一挑大拇指,心说这配合真是没话说了,一个弯子转的天⾐无
,不由你赵佶不上钩。果然赵佶皱眉思索片刻,试探地问道:“据赵某所知,姑娘原先是在容乐坊挂牌,与这丰乐楼相比,其间仅一字之差,难道是在这‘丰’字上做文章?”
⽩沉香诈做一惊,将一手捧着
口,另一手掩着樱桃小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赵佶,失惊道:“大官人怎地一猜即中?只是这‘丰’字上究竟有什么文章,大官人可再猜得么?”这话看似是反复刁难,其实却已是肯定了赵佶先前的努力,更令其有继续猜下去的**,而且无形中已缩小所要猜测对象的范围,难度也降低了,此诚为勾栏中逢
客人的不二法门,非
场浮沉多年、精擅把握客人心理的名
如⽩沉香者莫办。
赵佶在宮中向来是只有嫔妃宮人想尽办法讨他的
心邀他的宠,哪里有人敢这么跟他玩心眼、耍心计?当即一脚踏⼊陷坑中,脑子已全往这“丰”字上转去,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自己老爸神宗的年号元丰,第二个念头便是蔡京前年跟他说过的“丰亨豫大”四字箴言,不由笑道:“赵某且再猜上一猜,姑娘所为的这丰字,是与前朝有关哪,还是与本朝有关?”
⽩沉香再次“失惊”:“大官人莫非是神人,怎地竟知这丰字与前朝本朝都有关联?”
赵佶微微一楞神,他脑子里既然已想到这两点,又听⽩沉香说到与前朝本朝都有关联,不由便将这二者联系起来,猛地想起蔡京当⽇所言:“《易》云:丰亨,王假之。神考熙丰年间力治,天下太平府库充盈,百姓鼓腹讴歌,此所谓丰也,三代乌有此盛。既然丰亨,便可豫大,陛下何不访三代制度,铸九鼎,做明堂,以彰显陛下盛德,皇恩浩
?”
再想想中太一宮南边那九成宮中的九鼎,由蔡京亲自监造,费钢二十二万斤,旬月即成,安放之时引经据典,九鼎各安其位,到如今每次经过都觉得心中一种満⾜。可自蔡京去职、赵
之⼊主宰执以后,那明堂却久久不就,去看几次都还是那样,杂
无章的工地看着就叫人生气,跟蔡京在位时的效率简直就不能比了。
看来这丰字必是说自己登基以来四海升平,兆民安居乐业了,赵官家想到这里心下自以为得计,却不忙便说出来,咱们的才子皇帝可不是什么不解风情的木头脑袋,逗一逗这活⾊生香的美人岂非是难得的乐事?便笑道:“香香姑娘,这谜底赵某可是猜出来了,却不知猜对可有赏赐,猜错如何惩罚?”
⽩沉香一怔,媚眼如丝横了赵佶一眼道:“区区小事,似赵大官人这等大才自然是举手立办,又说什么赏,什么罚了?”这却不是故作矜持,似赵佶这般问,必是要提出什么要求的,此刻该说的话还没说完,可不能就这么给他得手了。
轻轻一顶⾼帽送上去,赵佶倒不知如何继续调笑了,眼见面前的美人眼波
流的勾人模样,只觉得心庠难搔,乖乖地将自己心中的答案说出:“姑娘所言的丰字,可是说本朝之盛远迈前朝,上追三代,非用一丰字不能尽书其盛?只是这与姑娘决定来此挂牌又有何关联?”
⽩沉香于这问题早已成竹在
,臻首微抬望着窗外,美目略显凄
:“香香自小于教坊习艺,长成后在容乐坊挂牌,平生夙愿就是要做我大宋第一歌女,唱出我大宋这千载未有的繁华盛世。那⽇⾼衙內来邀奴家加盟,言道
改建樊楼为丰乐楼,要尽显升平之极乐,若无奴家的歌喉与姿容,则此楼丰则丰矣,乐却未极。这话却正合了奴家的平生心愿,是以奴家想也不想就转投此地了。”
说到这里忽地回神,向赵佶嫣然一笑道:“赵大官人一语道破其中玄机,看来与香香倒是心意相通呢!”言下微微流露出涩羞之意。
赵佶当即大晕其浪,两只眼睛看那⽩行首就象蚊子见了⾎一样,叮在⾁里拔都拔不出来。⾼強见势不妙,心说这香香的魅力有些过火,官家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可得抓紧时间把要说的话说完才是,忙丢了个眼⾊过去。
⽩沉香会意,忽地悠然轻叹一声,黛眉微蹙却不则声。
那赵佶此时心魂俱醉,一番心思全系在这位绝代尤物⾝上,当即问道:“姑娘因何叹息?”
⽩沉香蹙着眉头道:“只是年初时彗星经天光芒万丈,前后二十天之久,人都说是星变异相,主的是上天威谴当今的凶兆。咱大宋官家避殿减膳,蔡相公更是因此罢相,却不知如此盛世中为何有此异相?奴家实在是不明⽩呢。”
赵佶闻言一楞,这番话可戳到他的痛处了,面⾊登即有些不豫。
只是今⽇在座几人全是串通好的,见话题到了关键之处,郑居中忙笑着揷言道:“姑娘所言差矣!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建学校兴礼乐以藻饰太平,置居养安济院以周拯贫困,所行的都是应天抚民的善法良政,哪里有什么上天威谴的地方?”
⽩沉香眼珠一溜,便笑道:“这位官人说的是了!奴家多⽇疑惑,怎么也想不出当今圣天子在位,又有蔡相公、赵相公一班儿天上降下的星宿辅佐,又哪里有什么不顺应天命的地方了?奴家当⽇曾听人唱苏学士词,有‘光芒万丈长,司空见惯,应属寻常’之语,看来彗星经天,也未必就是主什么国政吉凶的,倒是奴家妇人之见,想得太多了罢。”
赵佶面⾊转霁,这番解释却正中了他的下怀。本来他自负治下一片歌舞升平景象,虽古之名君亦不能过,平⽩来个星变要他自省,心头委实老大的不痛快,避位减膳、乃至罢了蔡京的相位,都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今⽇这心里的疙瘩一朝化解,赵官家心中就如饮了一碗加冰酸梅汤一般慡利,再看这⽩行首实在是
人之极,平生所见女子乌有能及,脑中那里想得到其余人事?
眼见皇帝兴味已浓,今⽇该说的话也说了,三位帮闲也该发挥些“帮闲作用”了。⾼俅、郑居中和⾼強三人互换些眼⾊,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着⽩沉香的忽嗔忽喜,片刻间便逗引得当今官家魂不守舍,意存***,只叫得一声“散了吧”半边⾝子已向⽩沉香⾝上偎去,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诈癫纳福。
官家说散,岂敢不散?三人慌即告退,⾼強给⽩沉香打个手势,示意她好生侍侯着,却换来⽩眼一个,只得苦笑一声,随着老爸退出屋外。
(第三部第二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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