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蔡京
跳舞的新书《变脸武士》非常好看,推荐一下。
这⽇蔡京六十大寿,⾼強过了晌午便收拾得上下利索,穿了一⾝⽩⾐公子服⾊出门拜寿,燕青和许贯忠捧着寿礼在后跟着,其余如陆谦、杨志等人现在都是噤军军官的⾝份,这次是纯粹人私
质的
游,便一个都不带了。
转过大相国寺,自甜⽔巷后向北直出景灵宮北门,大街对面便是蔡京的私宅了。此时蔡京既然罢相,四方员官都不来巴结,门前只得稀稀拉拉十来辆车仗,景况之凄凉与⽇后的大权在握、风光无限是相去甚远了。听说蔡京此次罢相之后,朝野多有人幸灾乐祸,有个太生学借用苏轼的《満庭芳》“光芒万丈长,司空见惯,应属寻常”后面用苏轼贬窜海南的故事又加了一句“寄语琼崖⽗老,只候蔡元长”只可惜蔡京虽败却仍留居京城,倒叫这位生学的期望落了空。
⾼強看着眼前的大宅,心中忽地忐忑起来。这宅子的主人便是⽇后近二十年间手握大权的一代权相蔡京蔡元长了,自己来到这九百年前的时代,与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会面可还是第一次,或许这一次会面就⾜以决定自己以后人生道路了…如果这时代的生活并非在梦中的话。
“老爸⾼俅已经给了我一个惊喜了,却不知蔡相公又当如何?”一面想着这样的念头,⾼強迈步踏上了蔡京宅前的⽟石台阶,犹如踏上了决定命运的场战。
燕青将拜寿的帖子递给门房,却是两张,原来⾼俅人虽然不到,不过既然接了蔡京的帖子,这礼还是要到的,送的是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副,西域大食传⼊的极品**十斤,余外另有些精金和象牙器皿,最贵重的却是唐时颜鲁公的一副真迹,蔡京雅擅书法,送这个正是投其所好。至于⾼強自己的礼物就提不上筷子了,只因下帖是以蔡京夫人的名义,这回礼自也只是寻常往来,乃是些妇人家的⽔粉胭脂服饰等物事,內中只几匹湘绣的丝罗和十八颗北珠较为珍贵。
帖子投进去,时间不便大有人出来
客,通报名姓却是蔡京的长房幼孙蔡绛。这蔡绛现今正在太学读书备考,并无功名在⾝,二人年岁相仿辈分相同,⾼強这番前来又是內宅的邀请,让他出来
候正是合宜。
接了礼单寒暄几句,蔡绛领着⾼強直⼊后堂,燕青和许贯忠只是⾼強仆役和门客的⾝份,自然是在门房相候。
⾼強一路走一面张望,只见这宅子虽大,却明显是经过⾼手匠人设计,廊庑之间回环往复,一处花坛一堵照壁都是精心安排,行走之时如在画中,令人心旷神怡。
转过一株参天古树,眼前豁然开朗,两间书屋面前汪着一池碧⽔,一方太湖石奇形怪状地立在池中,四面都是爬満藤蔓的花墙,这一方小天地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令人到此心
为之一静,说话都不由得小声了些。
⾼強暗忖这恐怕就是蔡京的书房了,十几步外的墙壁之后就是千古闻名的权相、列名宋史奷臣传的蔡京,一颗心噤不住“咚咚”直跳,在这幽静的环境中只觉得响声大的惊人,却也噤制不定。
蔡绛走到书房外,微微躬⾝道:“大⽗,殿帅府衙內⾼強在此候见。”
略隔了一会,屋中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道:“请进来罢。”
⾼強随着蔡绛⼊內,一进门就跪倒在地道:“末学晚辈⾼強,不揣冒昧,替家⽗向恩相上寿!”跟着就是一堆“寿如南山之坚”“福如东海之⽔”之类,都是昨晚临时向闻涣章这百晓生问来的,明知蔡京
学经纶练达世情,倘若自己一出口就是耝俗不堪的言语,这印象分不就大打折扣了?
那苍老语声出言甚是温和:“贤契请起,令尊公务繁忙,贤契代⽗来贺老夫微诞,便是有心了。”
⾼強爬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微微抬头打量蔡京,只见这遗臭万年的权奷却是生的好模样,虽已耳顺之年,然而神情潇洒精神矍铄,三绺须髯
前飘拂,⽩净脸上鼻直眉整,两只细长眼却是十⾜的奷臣相,开合之间若有神光,此刻却也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四目一对,⾼強心里登时就打了个突,只觉两道温润中透着一股凉意的目光直透⼊心底,全⾝上下象被剥光了⾐服一样的难受,什么秘密在这两道目光下都无所遁形,慌忙将头又低下去,暗叫一声:“好厉害!这等留名千古、把持宰执前后二十多年的大人物果然是有一套,甭管人家是忠还是奷,单这份气派就不是寻常人能及的。”
蔡京微笑了一下,挥手叫蔡绛退下,屋中只剩下⾼強和他两人,只有窗外小池上飒飒凉风吹拂,书房中却不闻半点声音,气氛一时间倒有些诡异起来。⾼強低着头站在一旁,只觉得手心微微出汗,腿两也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心中虽知这是紧张过度所致,无奈自然的反应如此,却是无法抑制。
正有些支撑不住,蔡京忽地开口道:“贤契,此番大名府之行,世杰对你很是
赏啊。”
这一说话,⾼強心上就蓦地去了一块大石,呼昅也顺畅许多,忙笑道:“愚晚不敢当梁世叔错爱,实是年少无知,给梁世叔惹了不少
子,惭愧无地。”
蔡京点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很是难得,却不可少了锐气,否则世事惟艰,单凭沉稳可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強忙应了,心里却嘀咕:蔡京跟我说什么锐气,到底是何用意?且不管他,只管唯唯诺诺便是。
蔡京又说了会闲话,忽道:“贤契昨⽇在太学议论,有位卑未敢忘忧国之语,却不知语出何典?”
⾼強心中对陆放翁说了声抱歉,衙內我可要当一回盗版了,忙笑道:“恩相,这也不是出于何典,是愚晚平⽇读书时,读到汉时季布故事,一时兴起所作,只因不知韵律词章,故而只得这两句。”季布云云却是急中生智了,总不能说是某放翁病起书怀吧?
“哦,原来如此,不知下半句为何?”
“愚晚作的是事定尤须待阖棺。”
蔡京喃喃昑诵两遍,忽地大笑起来:“好,说的好!季布原为项籍悍将,汉破楚后摧刚为柔,因大侠郭解而得免,后来为汉良将。向使其初败之时不恤自己有用之⾝,轻易赴死,则后来焉有封侯荫子,为汉名臣?正是事定尤须待阖棺!”
⾼強闻言不噤怃然:看来这千古以下,是个人都在乎自己的⾝后名,何况这等手握大权、一举一动都⾜以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不过这却是拍马庇的好机会:“恩相辅佐今圣,绍述先皇遗法,功德上追王荆公,这⾝后之名自然是早可想见了。”
蔡京闻言却又大笑:“贤契果然是妙人,这等言语老夫却是未闻。只是现今老夫赋闲在家,所行诸法渐渐废退,⾝后未必有面目去见王荆公啊!”这便渐渐说到正题了,⾼強赶忙道:“恩相大才当今独步,所行法度皆为济世良法,赵相公倘若一意废止而无建树,则⽇久必
,那时今圣便知辅佐绍述非恩相不可,则复起指⽇可待。”这马庇拍得自己都有些脸红了,不过却是非拍不可。
蔡京闻言又是大笑:“贤契果真如此想法?只怕那当十大钱便不是什么度世良法了吧?”
⾼強适才听他说自己昨⽇在太学的言论,便知蔡京耳目众多,此刻多半已知晓江南有人上告之事,是以将话题转到这蔡京行法之上,心中早已想好了说辞:“愚晚想来,恩相昔⽇建议此法,乃是因小钱不敷使用,权宜之计而已,久后自当更行良法,赵相公即便上奏止行当十钱,亦止贪恩相之功为己有罢了。”
蔡京听他这般说却是意外,忍不住问道:“贤契对这当十钱之行也有心得么?”你不明明是个纨绔弟子,会些权谋诡诈而已,跟你老子算同一档次的,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了?老夫便考考你。
⾼強抖擞精神,心说可到我露脸的时候了,把大学基础课里关于货币的理论在心中又温习一遍,笑道:“愚晚虽然不学无术,对这理财之道却颇为上心,观历年理财诸札子,偶然间有一心得,便是凡有
易皆需借钱币流转而行,则其铸造量当视市易所需而定,凡世上市易之物都有其价,举世之物量各以价计,然后除去流转速度,便是所行钱币数目了。此数既定,增之则钱多价腾,减之则钱少物
,民皆苦之。”这一段半文不⽩,说得他満头大汗,心想要把这货币计量学的基本公式费雪方程式(货币数量乘以流通速度等于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乘以其生产和销售的
易量)用文言说出来还真是费劲,也不知蔡相公听懂没有。
蔡京果然没令他失望,皱眉思索一会后遽然惊起道:“贤契果然大才,好个增之则价腾,减之则物
,此言⾜解老夫经年之惑矣!贤契殆天授老夫哉!”说着竟情不自噤地站起来,走到⾼強面前连拍他的肩膀,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第三部第七章完)
M.Xz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