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像流水一样
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没找到工作。
每⽇所做的事就是窝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上的八卦新闻,翻无聊小报上的招聘启示,为了妈妈开心,再装模作样拨一大堆千篇一律的应聘电话。
其实,可以工作的机会很多,可是都不是我所喜
的工作。
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我宁愿呆在家里休息。
当然我也不是一分钱也不赚。每周有五个晚上,我要陪安子读书,教她写作文做数学题和读一些简单的英语。
安子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生学,我第一次到她家,她就坐在她家的书桌上摇着腿双问我:“童老师,你的裙子可是GUCCI的?”
我微笑着说:“怎么会?老师是穷人,穿不起那样的名牌。”
“可是你穿出名牌的味道来了呀。”安子老道地拍我马庇说“像你这样的美女,大汗衫穿在你⾝上也会好看的。”
我只好看着十岁的安子傻笑。
然后她又问我:“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成绩提⾼很多呢?”
“我会尽力。当然也要你配合。”
“如果可以超过胡可凡,我当然要配合。”
“谁是胡可凡?”
“我的同桌,也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男生,他长得好帅,可是我每次跟他说话,他的头都看着天花板。”安子忽然有些伤心,声音低下来,眼睛里有些亮闪闪的委屈。
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子的妈妈从厨房里给我泡了咖啡出来,呵斥安子说:“怎么可以坐在桌上跟老师说话?一点礼貌也没有!”
安子朝我吐吐⾆头,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自己的小屋。
“我这女儿,”安子妈妈头摇说“没一天不让我头疼。”
“长大就好了。”我安慰她。她泡的咖啡相当好喝,我用眼角瞄到她的⾐角,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看来安子的名牌意识,多半来自于她的⺟亲。
“童老师你要多费心了。”她柔声细语地说“我事情多,没多少时间可以陪她,不过我会给你让你満意的报酬。”
言语精练而到位,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是我喜
她的实真,她有⾼⾼在上的本钱。
于是我接下这份活。至少,一周有五个晚上可以打发。
另外的两个晚上,我和平约会。
平就像他的名字,是一个很平常的男生。他不像我,对工作不挑剔,也很努力,天天顶着烈⽇在苦⼲。大学本科生,从最底层的推销员做起,很劣质的产品,他认认真真地跟别人讲,别人动心了,他却又把东西往包里一塞说:“算了,这玩意儿买回家也没啥用。”然后満脸通红地离开。
所以他每月挣的钱,只够在这座城市租间小屋,每天吃方便面或是泡饭。
呵,就是这样一个傻男生,居然泡到了我。我在周六晚拎着烤鸭敲开他小屋的门,他
我进去,把那只破BP机往
上一扔,无比开心地告诉我说:“嘉璇,我马上要买机手了,这样我们方便联系了。”
“挣了多少钱?”我恶狠狠地问。
“五千。”他伸出五个手指头,财大气耝地说“现在我替一家著名厂家做电器开关,运气特好,一开始就碰到大客户。”
“平。”我劝他说“租个好点的房子,至少是带卫生间的。”
“现在将就点,”平说“钱存起来以后买大房子给你,我一个人,好好歹歹不都是过?”
“那还买什么机手?”我没好气地说。
“不是找你方便吗。”平轻轻环住我。
我心软。
是是是。平一切都是为了我,不然他可以回到他的老家教书,那里虽然是一个小城镇,可是教师的待遇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适合平。
可是平爱上我,一个看似平淡却不甘平淡的小资女人,生活就得忽啦啦转个大圈,没有办法。
“值得。”平总是说“为了嘉璇让我⼲什么都值得。”
平视我如“掌中宝”这年头很少有男人对女人这么痴情,闺中好友都走马灯一样地换着男朋友,只有我一直守在平的⾝旁,与他一起在嘲
暗散发着霉味的小屋子共享一只烤鸭,吻亲拥抱,偶尔也吵吵嘴,经营一份普普通通的爱情,期待一个美好的明天。
安子的妈妈打电话来,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出差十天,你可愿意住到我家来陪陪安子?”
“你家不是有钟点工?”我说“照顾孩子起居我可不拿手。”
“无需你做家事,”安子妈妈说“安子怕一个人睡,点名要童老师做伴。”
我还没来得及做声,她立刻说:“我付你三倍的工资。”
是个好
易。
我慡快地答应,第二天就拎着我的换洗⾐物进了她家的豪宅。安子妈妈在机场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卧室的
头柜里留了钱,安子需要什么,请我替她代买。
我拉开菗屉,厚厚的一沓,不用数,至少有两千。我叹息,继而略有自卑,将它放回原处。回到客房刚把⾐服挂好,安子就放学回来了。她看到我,奋兴地说:“童老师你真的来陪我?来来来,我们一起看宮崎骏的《千与千寻》。”
“你能看懂?”我问她。
“别小看我。”她嘟着嘴说“我看过N次了。”
“说说为什么喜
?”我好奇地问。
“我好想有一天我爸爸妈妈都变成猪。”她恶毒而又痛快地说。
她脸上的表情让我吓了一大跳,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的爸爸。我从来没有见过安子的爸爸,安子妈妈告诉我,安子没有爸爸。
单亲的孩子,总是早
而让人心疼。
“童老师,”安子赖到我⾝边来要求说“我们晚上可不可以不吃钟点工烧的菜,你带我出去吃。”
“想吃什么?”我问她。
“龙虾。”她咂咂嘴说“胡可凡有篇作文写吃龙虾,老师当范文念的时候,我们全班都被他馋得要死。”
又是胡可凡,每天十次胡可凡。
我早就习惯了,拍拍她的头说:“好吧,去把校服换下来,我们走。”
她兴⾼采烈地随我出门,穿着一条招摇的有些过分的花裙子,说是她妈妈在马来西亚替她买的,不过平时没机会穿,今天去“赴宴”终于可以拿出来展示。
我纠正她说:“就我们两个,又没人请,不能叫‘赴宴’,只能叫吃饭。”
她格格格地笑起来,然后说:“我请你。”
这个孩子,一个月的零花钱应该比我和平的收⼊加起来还要多。家境优越见多识广的她在十岁的时候就敢初探爱情的面目,我自知比她落伍。満手龙虾香味的时候,我看着她稚嫰甜美的小脸,提醒自己也要赶快享受人生。
结果我吃得很多,回家的路上差不多连路都走不动。梳洗完毕,安子和我挤在客房的小
上,她到底是孩子,没有妈妈的夜晚照样很快⼊睡。我看着华美的吊灯想起平,想起平和我将来的小家还有我没有着落的工作,內心不是没有酸楚。
第二天送安子上学后我去逛商场,爱上一条淡紫⾊的裙子,款式简单,可是价格远远超过我的承受能力。我有些意失地坐在商场的楼梯上给平发短消息,暗暗希望他会带着钱来替我圆梦。平很快回了:“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用那么奢侈。”
我关掉机手,回到安子的家里跟自己生闷气,电视换了无数的台,没有一个満意的。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安子。脆脆的声音说:“童姐姐,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赴宴?”
呵,改口叫童姐姐了,小丫头的嘴真是比藌还甜,我无可奈何地说:“又想吃龙虾?”
“不,”安子说“这次是真正的赴宴,今天是胡可凡十岁的生⽇,在‘豪运’顶楼旋转餐厅吃自助餐,可以带家长。”
“我要考虑。”我说“我没做过家长,那种场合我也不习惯。”
“童姐姐,”她开始撒娇“我妈把我托付给你,你不可以不管我,我晚上要是回家晚了会不全安。”
“说好钟点,我可以在楼下等你。”
“不行!我想让你见见胡可凡,他真的很帅。”安子请求说“我求你了,带上我昨晚的裙子,放学后来接我。”
我不想再与一个孩子周旋下去,再说我也需要一个放松的理由。我答应她,她
呼一声,在那边响亮地吻我,然后挂了电话。
我呆坐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从安子妈妈的
头柜里取出五百元直奔商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那条裙子的心九匹马也拉不回,我告诉自己五百元对安子妈妈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且这是她批给我陪安子玩的经费,不用⽩不用。
我穿着新裙子到校门口接安子,她离谱地惊呼说:“童姐姐你今天就像天仙,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嫉妒我!”
“闭嘴。”我说“你以为我那么想陪你去?”
“好好好。”她牵着我的手让我陪她去选礼物,进了礼品店却又将我一把推出来,自己在里面呆了许久,终于神神秘秘地带了个小盒子出来。
我懒得问她是什么。
到了“豪运”三十八楼,才发现一窝蜂全是孩子。我问安子说:“这个胡可凡请了多少人?”
“全班同学。”安子说“他爸爸是大款,今晚包下这里。”
“原来你喜
的人是大款的儿子,”我咂咂嘴说“难怪。”
“胡可凡长得帅,作文写得好,书法也不错,读起课文要命的好听。”安子急急地争辩说“你见了他就知道他好。”
我很快见到安子的小偶像,瘦瘦的,戴副小眼镜,脸上的表情很骄傲的样子。只是横看竖看不知道帅从何来。
“胡可凡!”安子巴巴地递上那小盒子“生⽇快乐哦,你看,这是我的童姐姐。她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漂亮啊?”
胡可凡只在嗓子里嗯了一声,然后接过礼物,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安子继续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以和你坐一桌吗?一会儿我可以帮你吹蜡烛的。”
“我要上台讲话了。”胡可凡说完就跑开了。
安子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我附在她耳边说:“别那么没出息。”
“好。”她乖得让人心疼。
主持人很快宣布生⽇宴会正式开始,一个中年男人首先讲话,他说普通话,穿CAPTAINO的灰⾊衬杉,有相当⾼贵的气质,安子介绍说:“胡可凡的爸爸,是个总经理。”
我突然觉得心烦,有钱人总是让我心烦。
老胡下台后轮到小胡,像朗诵一样的调调,我疑心他是背好的稿子,安子却五体投地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没有吹牛吧,他是不是很厉害啊?”
“那又怎么样?”我说“怎么不见他妈妈?”
“他爸和他妈离了。”安子満不在乎地说“我和胡可凡同呼昅,共命运。”
我啼笑皆非地纠正她:“你应该说同病相怜才对。”
“是。”安子谦虚地说“下次一定用词准确。”
简短的仪式之后,孩子们如小鸟一样散开,端着盘子各自寻自己喜爱的食物去了。我坐在位子上埋头喝一杯可乐。忽然有人对我说:“请问你是安子的家长?”
我抬起头,是胡可凡的爸爸,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我的对面。
“嗯。”我说。
“我一直想找你们。”他说“关于安子,希望你们严加管教。”
“什么意思?”我问。
“我想你应该明⽩,无需我多说。”他说“我已经要求老师给胡可凡换位子。”
“悉听尊便。”我说“你那么有钱,完全可以买个学校给他一个人念。”
他忽然笑了:“对了,你是安子什么人?”
“家教。”我说。
“教什么?”他问我。
我敏感地说:“要是教德育你是否打算让她妈妈扣我工钱?”
他哈哈大笑。笑完后说:“想吃点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
“如此盛景,”我有些酸溜溜地说“不吃也
了。”
“你在骂我?”他看到我眼睛里去。
我不做声。
“是奢侈了些。”他叹气说“可是孩子的
坚持。”
“这是你的家事,你完全没必要对我解释。”我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坚持换座位,安子也是孩子,她有她的自尊。至于安子,我会劝告她。”
“我明⽩了。”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离开。虽然我今天吃的喝的都是他的,可是我不怕得罪他,谁让他有钱?!
但我很多天心情郁闷。
平倒是一路走好运,他对我说他终于找到最稳定的工作,到一家外企做总经理助理。如果时间⼲得长,买房买车指⽇可待。
“好。”我说“我等着做阔太太。”
“好。”平说“你随便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就行。我养你。”
我问平:“你的好运从何而来?”
“我本来是去推销我的产品,给老总相上,她看上我的执着和认真,说是现在很难找到我这样的年轻人。”
“恭喜。”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搂住我:“你也会有好工作的,上天有眼,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子。”
第二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我又接到安子的电话:“童姐姐,胡可凡…胡可凡他不再与我同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对老师说我上课的时候老是打扰他,可是,可是我只是问他题目而已。”
“你在哪里?”我问她。
她泣不成声,半天才说:“我在老师办公室。”
“好了。”我说“安子你别哭,我这就过来。”
我在办公室找到安子,她仍然在哭,哭声嘤嘤的,⾝子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我心疼地抱她⼊怀,问老师:“为什么非要这样?”
“换座位是很平常的事。”老师怒气冲冲地说“我就不明⽩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哭!你是谁?她妈妈呢?她妈妈为什么不来?”
“她妈妈出差了。”我对老师说“安子
给我,我负责送她回学校。”然后我拉着安子离开。不再看那个板着脸的老师第二眼。
那晚我陪她躺在
上,她起码问我三次:“为什么我不可以喜
一个人?”
“因为你太小。”我说。
“我多想长大。”她细细的胳膊绕到我颈子上,终于带着委屈⼊睡。
安子的妈妈终于回来,连声对我说感谢,还给我带名贵的香⽔做礼物,我推搪,她不悦:“小小礼物而已,别拒绝我的心意。”
我只好收下。闻到她⾝上淡淡的馨香,恍惚。
她坐下来,开始菗烟。我想,她连菗烟的样子都那么的优雅,这样的女人,居然有男人舍得离开她?
她缓缓地说:“安子很喜
你,让我嫉妒。”
“那没什么。”我努力调和气氛说“你让我嫉妒的地方多着呢。”
“呵呵,”她说“可不可以说说看?”
“比如金钱,地位,美丽…”我満⾜她。
她起⾝,站到窗口轻声说道:“像流⽔一样。金钱,地位,美丽,还有爱情,最后都会像流⽔一样。”然后又回头嫣然一笑说“你看我,给一个小姑娘灌输这些消极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
“没什么。”我跟她道晚安。然后走出她的家。我打的回去,车窗外灯火辉煌。不知何时,这座城市开始整夜不睡,人人都担心时间不够用,恨不得连⽇连夜拼命工作拼命享受。
这像流⽔一样的人生啊,到底什么是实真的呢?
我决定从零做起。
第二天一早我穿戴整齐去应聘,跑到第三家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汗流浃背,裙子发皱,口红早已褪⾊。这家公司不大,不过在很不错的大厦里租了几间写字楼,办公条件应该不错。他们需要的是一位秘书,接待我的是一个胖子和一个矮女人,问我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直查到祖宗八代,最后居然问到我有没有谈恋爱?对婚前
行为怎么看?
我忍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请提些不那么弱智的问题可否?”
矮女人先听懂,厉声说:“你再说一遍。”
于是我就再说了一遍。
胖子也听懂了,他拍案而起说:“你可以走了。”
“就走。”我说。我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去,下了电梯闷头闷脑地往前冲,竟一头撞到一个人⾝上,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胡可凡的爸爸。
贵人多忘事,我想他一定不认得我了,谁知道他竟微笑着说:“你是,安子的家教吧?”
“是又怎样?”我正一肚子火“你还不够吗?还有什么责任要追究吗?”
“对不起。”他说“孩子他
去过学校后我才知道。”
“又是孩子的
?你可真会推责任。”我冷冷地说。
“我太忙。”他说“实在是抱歉。希望你和安子原谅。我已经说过可凡,对同学要宽容和友好。”
“全世界都知道你忙,告辞!”
他却做手势拦住我说:“你在这幢楼上班?”
“你看我有这福气吗?”我耸耸肩说“我找人而已。”
“我看你完全有这个福气。”他说“我公关部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你是不是愿意来试试?”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又说:“这楼是我⽗亲投资的,大部分用来出租,我公司在二层。”
“胡先生,我不喜
开玩笑,”我说“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重要,我有慧眼就行。”他又习惯地微笑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会试试。”
“我当然也会。”我说。
平听了哈哈大笑,他说:“想不到一月之间,我和你都有奇遇,我说上天有眼,看来是真的。”
我也觉得纳闷。
我从来就不是有好运之人,可我真的在大公司里谋到不错的职位,每月的工资⾜够我小资地过⽇子,我终于可以像安子妈妈那样穿自己喜
的名牌优越地穿行于都市的人群中。
我的工作⼲得相当不错,胡月海给我很⾼的评价。
对,胡月海。胡可凡的爸爸,我的顶头上司。
偶尔我陪他去见客户,不过我从不陪他们喝酒,我只喝可乐,喝酒的时候,他会巧妙地替我挡下,我在席间妙语连珠的时候,他低头微笑。
只是不再有那么多时间来陪安子,她开始不乐,埋怨妈妈也越来越忙,我去一次,她就久久地腻在我⾝旁不愿意走开。我没敢告诉她我在替胡可凡的爸爸做事,对安子妈妈我也没讲。她只是慡快地答应我辞职,让我好好⼲番事业。
我由衷地感谢她。
平已经搬到市区一个小套间里居住。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单位还配有钟点工替他打扫房间,只是他也越来越忙,有时我们一个月也难见上一面。电话那端,他总是无限抱歉。我对他说不要紧,他有些紧张地说:“嘉璇,你不会不爱我了吧。”
“有可能哦,所以你还要加紧钱赚才是。”说完我挂了电话。其实我也是相当的忙,忙到连自己的生⽇也忘记了。
清晨起来的时候,妈妈把面条端到我
头,然后说:“你的玫瑰,一大堆,早上送到门口的。”
我跑到客厅里,很漂亮很漂亮的粉⾊玫瑰,
地开了一茶几。我想当然地以为是平,可花拿起来,却是另一个我相当
悉的签名:胡月海。
电话随即而来:“嘉璇,今天你生⽇,可以放一天假。”
“是不是员工都有这个待遇。”
那边想了一下说:“不,你例外。”
“谢谢胡总。”我说“那我约男朋友去逛街。”
那边又愣了一下,然后说:“随你安排。生⽇快乐。”
电话挂了。
我看着玫瑰发了十分钟呆。梳洗完毕我打平的电话,我蛮横地说:“放下手中事,立刻到我家来接我!”
“怎么了?”平问。
“陪我逛街,吃饭。”
“你呀。”平说“我今天有要事,再过两天就是周末,我一定来!好不好?”
“二十分钟內不到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我再看着玫瑰发二十分钟的呆,平没来,电话也没来,只来了一条信短息:“亲爱的,无论多忙,我都牵挂着你。”
他连我的生⽇都忘记。
我收起心酸去上班,胡月海见到我,吃惊地说:“不是放你假吗?”
“老了,不过生⽇了。”我耸耸肩,不愿多说。
“晚上我请你吃饭。”他说“下班后等我。”
我埋下头走开。
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还是和他一起到香格里拉。和他一起喝葡萄酒。他微醉了,说:“第一次见你,你穿条紫⾊的长裙,伶牙俐齿,眼光倨傲,像个天使。”
“胡总,”我说“莫说醉话。”
“醉了才敢说。”他索
一问到底“嘉璇,我可有机会?”
我的脸通红。他的手从桌面上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想躲,可是我没有力气。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是平,一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竟然忘掉你生⽇,你在哪里我马上赶到。”
“我就回家。”我说。
胡月海放开我的手,我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四十岁的男人,我自知不是对手。
那晚我缩在平的怀里看星星,听他絮絮地跟我说将来。平吻我的时候,我却要命地想起了胡月海。想起他带有质感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手心。我流了一滴泪,平很快就把它吻⼲了。
第二天,我用特快专递
了辞呈。
我重新回去教安子,她快活得像一条小鱼,告诉我班里许多的新鲜事,只是不说胡可凡了,男主角变成了丁超。
“丁超?”我问她“谁是丁超?”
“我们班最帅的男生啊,打起球来一级
哦。”
“最帅的不是胡可凡吗?”
“那头呆驴。”安子不屑地说“除了念书他什么都不会!”
瞧,这就是孩子,过去的一切,全给抹了个一⼲二净。
天知道我是多么羡慕安子。
可我不许自己想胡月海,我提醒自己我是个自爱的女子,不喜
玩游戏,更不可以丢失自尊。
这样的⽇子又过了两个月,安子妈妈对我说:“你要是不介意,到我公司做个文员可否?”
安子把头从房间里伸出来,急急地说:“童姐姐你快快答应,我妈妈公司待遇相当不错的哦。”
我就知道这是安子的主意。
安子妈妈也坦然说:“我辞掉以前的文员,因为她本来就做得不够好,我相信你会比她出⾊许多。”
盛情难却。
我再次穿上⾼跟鞋做回我的⽩领。在这之前,我从不知道安子妈妈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是中外合资的,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胡月海。安子妈妈对我说别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你可以工作得轻松一些。我完全同意。
我被分配到办公室,做些打字拟文件之类的杂活。办公室的同事对我相当客气,一个小眼睛的女生还给我泡了一杯花菊茶。
休息的时候,我倚在窗口看风景,看到安子妈妈的车驶过来,一个男人首先下来给她开车门,他个子很⾼,穿很名牌的服装,可是在安子妈妈的面前却显得卑躬屈膝。
小眼睛女孩凑过来说:“那是我们总经理助理,你要小心不能得罪他,他看上去老实,心眼可坏了。以前做你工作的女孩就是这样被开掉的。”
我的眼睛慢慢地模糊起来。
因为那个男人我认识,他不是别人,正是平。
或者,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的时候,想起安子妈妈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像流⽔一样…”
我在二十二岁的青舂里切肤地明⽩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所幸的是我才二十二岁,我会如安子一样,伤口来得快愈合得也快。
一切的变数都无法将我打倒,流⽔过处,相信会有更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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