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夺门】第二十章 忠臣
石亨带来的人,虽然只剩下了几十个,张辄的一千羽林军,杀到此处剩下的也不过百余人,但这群已然成了困兽的将士,却齐齐围在了朱祈镇的⾝边,纵然浑⾝浴⾎,却是异口同声地⾼呼“愿与陛下同生死!…”
这百十人的声音,一声⾼过一声,气势悲壮雄浑,竟不亚于千军万马。
于冕望着这等场面,手上还在滴⾎的长剑也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地望向于谦,等着他正式下令。
于谦还未开口,他⾝后噤卫军的统领⾼枫,已然在他⾝边长⾝一揖,愧然说道:“于大人,请恕卑职无礼,上皇所言甚是,还望大人三思!”
“你说什么呢!”
于冕这才回过神来,望着他愤然说道:“难道你也想造反不成?”
“我们不是造反,我们只是顺应天命,拥立太上皇复位!”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之前不知蔵去了哪里的徐有贞,跟着曹吉祥一起走了出来,朗朗然说道:“当今皇上廷杖众臣,囚噤上皇,改立太子,行得都是背信弃义之事,所以今⽇才会有太子薨毙、重病不起的天谴。国不可一⽇无主,于大人,这,你该比谁都更清楚吧!”
于谦转⾝望向他,长叹一声,说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患病,何至于此?徐大人挑动上皇如此贸然行事,陷他于不义之地,岂是人臣之为?”
徐有贞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正⾊问道:“你这等愚忠,当真是为了社稷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声名富贵呢?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义之所在,纵然一死而不悔!”
“义?就你这个逃跑神
还敢说什么大义?”
于冕对他嗤之以鼻,正想再骂一通,却见于谦冲他使了个手势,制止他再说下去,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哼哼了几声。退到了一旁。
于谦
本不去搭理徐有贞,只是望着朱祈镇说道:“微臣请上皇三思。若是如此复辟,也是谋逆之举,倒不如随微臣一同前去拜见圣驾,若是皇上当真病重,自然也会考虑上皇提出的意见,如此不伤兄弟和气。更免了大动⼲戈,不知上皇可否愿意?”
“陛下万万不可!”
徐有贞顿时急了,急忙说道:“陛下若是去了,定然会被他们设伏陷害,千万不可听信他们所言!昏君一向言而无信,残暴不仁,各位难道就任由陛下前去送命吗?”
“不必说了…我去!”
朱祈镇断然拒绝了徐有贞所谓的“好意”挥手阻止了想要保护他的石亨,径直朝于谦走去,淡淡然笑道:“只不过,在我没回来之前。希望于大人可以保证这里每一个人的
命全安,可否?”
于谦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然后转向于冕,肃容说道:“这里就
给你了,我陪上皇去见驾,若是有什么差池。定不饶你!”
于冕应了一声。看看眼下的场面,一挥手。先让人把徐有贞和曹吉祥绑了起来,如今他们这边有数千噤卫军,而石亨和张辄他们仅剩下百余残兵,若是还能出什么岔子,那他还真是不用活了。
“陛下,我随你一起去!”
石亨深昅了口气,将手中长刀扔在了地上,
⾝而出,站在了朱祈镇⾝边。
于谦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回头让人放开了秦风,苦笑着说道:“只要上皇同意,我是没有意见地。”
朱祈镇迟疑了一下,看看石、秦两人,毕竟,此去不论能否成功,都是皇家最机密的事情,这些臣子,不论眼下如何亲密忠心,⽇后若是任何一方有了变化,这都是引发杀⾝之祸的缘由。
秦风
了
被捆绑得有些发⿇的手臂,走过来扶住有些摇摇
坠的石亨,冲着朱祈镇淡然笑道:“陛下不用担心,我们既然下定决心跟你去,就不会再顾忌其他的事情。还望陛下成全。”
朱祈镇看到他们眼中坚定的神⾊,自然明⽩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被朱祁钰带走,眼下生死未卜地凌若辰,只得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于谦见他们三人已然放弃了反抗,也让留下来的人都原地坐下休息,眼下地厮杀既止,叛
已定,他也就松了口气,带着他们三人,赶往乾清宮去见朱祁钰。
朱祈镇三人在众多噤卫军的包围下,因于谦特地叮嘱,没有上绑,行进起来,神情自若,除了石亨⾝上有伤⾎迹斑斑地看起来有些狼狈之外,三人的神⾊非但不像是造反失败被抓了要去听候发落的,反倒像是被人众星拱月簇拥着要去登基一般。
于谦看在眼里,听着朱祈镇安慰石亨的话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朱祈镇兄弟两个长大的,两朝为官,前朝地內阁“三杨”都对他给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够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可是先是正统年间的宦官王振弄权,他只能自己两袖清风,还几乎被陷害至死,对这个九岁登基耳
子奇软又无所作为的正统皇帝,本就没什么好感。
所以在土木堡一战之后,他
⾝而出,主张另立新帝,抗击瓦剌,为得确实是大明的江山百姓,为的是一展抱负。
朱祁钰继位之初,也确实勤勉有加,礼贤下士,算得上是个明君。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在对待朱祈镇的态度上。
若是他真地能狠下心来,索
就彻底斩草除
,不留后患,可他偏偏先是答应了太后,后来又因为凌若辰或者其他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对朱祈镇下得了绝杀之心。
既然没有杀得了朱祈镇,他本该就按照宮规礼仪,好生照看这位太上皇,架空了养老便是。可他偏偏又放不下心中怨恨,想尽千方百计
待和陷害,结果非但没达到目的,反倒让众人看出了他的心
狭隘,而废帝太上皇却是改过自新,卧薪尝胆般的坚強,两下一比,人心自然有所偏移。
到了最后易储的事情上,他更是做地大错特错,从贿赂群臣到強行废太子立亲子,到太子薨毙引发议储廷杖风波,更是大失人心,难怪石亨和秦风他们都会背叛了原本一手提拔自己的朱祁钰,而甘冒此险来帮着朱祈镇谋反复辟。
他看着乾清宮在夜⾊中盘踞如一头睡狮般的雄姿,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见了朱祁钰之后,他该如何选择呢?
是忠君,还是忠于自己和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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