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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初战失利
 那座三角帐幕搭在旷地‮央中‬,烛影摇红透过篷布,映出一片柔和的光线,在黑夜中,就像影画一般的浮凸出来。

 帐幕旁侧,停着一辆为赵子原所悉的灰篷马车,车前的马儿正延着长颈,静静地嚼着地上的草

 ⽩袍人情绪显得颇为动,脸上也因为‮奋兴‬逾恒而涨红,他一直凝目眺望着旷地上的三角帐幕,良久不发一语。

 赵子原见⽩袍人不答,脫口又问:

 “然则阁下传我扶风三剑,竟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对香川圣女施展不成?”

 ⽩袍人道:

 “香川圣女…你所要会的那个人正是香川圣女…”

 赵子原呆了一呆,只觉脑际一阵空⽩,半晌不能作声。

 ⽩袍人瞥了他一眼,道:

 “很令你感到意外,是吧?”

 赵子原茫然道:

 “小可万万料不到此来动手的对象会是香川圣女,否则那套扶风剑法我也不愿意学了。”

 ⽩袍人道:

 “你既已一口承诺此事,想反悔也由你不得了!”

 赵子原恍然有所悟,道:

 “敢情阁下早已猜到我绝不愿与香川圣女手,故此在祠堂里始终不肯相告我所要动手的对象是谁。”

 ⽩袍人道:

 “正是如此。”

 赵子原道:

 “依此说来,这一切事态的发展,都是阁下预为布置的了?”

 他未待⽩袍人回答,复道;

 “敢问你如此作为,用意何在?”

 ⽩袍人冷冷道:

 “老夫传你扶风三剑,你除了遵照老夫的吩咐与人动手之外,其他还是少问一些的好。”赵子原寻思一会,道:“如果我执意不与香川圣女手呢?”

 ⽩袍人道:

 “动手不动手,听凭老夫之决定,你别无抉择的余地,除非你将前⽇所学去的扶风三剑还与老夫…”

 赵子原错愕道:

 “阁下是寻我的开心了,学到的剑招怎样还法?”

 ⽩袍人道:

 “简单得很,由老夫施展重气手法,将你武功悉数废了,不过如此仍然太便宜你。”赵子原愤然道:“废去武功还算是便宜事儿?尊驾还待怎地?”

 ⽩袍人道:

 “那扶风三式剑诀已深印你脑海之中,废去武功后你若能设法恢复功力,犹可从头学起,故此老夫还得斩去你的双臂,这才算数。”

 他侃侃他说着,语调甚是平淡舒缓,生似对这废人武功,残人肢体之事完全不当作一回事,赵子原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无比厌恶的感觉,先前对他的良佳印象,随之一扫而空。

 赵子原道:

 “阁下心狠手辣,简直是以伤人杀人为乐了。”

 ⽩袍人面⾊一变,像被人触及隐痛一般,怒道:

 “胡说,老夫生平从不妄动刀剑,你懂个什么?”

 微喟一声,复道:

 “算了,你既然不愿与香川圣女动手,老夫也不勉強,两条臂膀亦暂且寄在你的⾝上,你走罢…”

 赵子原微微一怔,转⾝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过头来,止⾝不前。

 ⽩袍人厉声道:

 “你还不快滚?侍会儿若老夫改变主意,要走也走不成了!”

 赵子原注视对方片刻,道:

 “区区方才考虑到,虽然我在武林中无甚⾝份地位,但若是说了不作数,那么将来便无法在江湖上站得住脚了,你说是不是?”⽩袍人冷冷道:

 “年轻人能够爱惜羽⽑,自然是一桩好现象,老夫虽非侠义中人,但自问生平就没有做过一件毁诺背信之事。”

 赵子原道:

 “我这就一逞上前向香川圣女叫阵,不过阁下可否再回答区区一问?…”

 ⽩袍人道:

 “怎地?”

 赵子原沉声道:

 “阁下与香川圣女可是旧识?”

 ⽩袍人神情微变,道:

 “实与你说,是与不是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赵子原只听得茫无头绪,无法理解。

 当下遂举步往前行去,忽然若有所思,再度回过头来,⽩袍人发觉他的脸上満布着疑惑之⾊。⽩袍人道:“莫非你又改变主意了么?”赵子原道:

 “据小可所知,那香川圣女对武学没有一点造诣,更遑论动手过招了,如何当得起扶风三式一击之威?”

 停歇一下,复道:

 “而阁下又曾提及,我那对手的武功路数,恰正能克制这套剑法,因此我极可能有当场送命的危险,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袍人道:

 “你的问题像永远没有完似的,待得你亲自与香川圣女对阵之后,不是便可以知道答案么。”

 赵子原问不出要领,只有快炔越过旷野,走到帐幕前面,车头的马儿见有生人来到“希聿幸”长嘶了一声、帐幕內一道娇脆的女音喝道:“什么人?”

 赵子原不答,但见帐门一掀,一个姿⾊俏丽的宮装女婢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手里撑一盏宮灯。

 莹莹的彩⾊光线自灯中透出来,赵子原望着宮装女婢稔的脸庞,立刻就认出她便是⽇前在安峪石亭附近,与甄定远动过手黎馨。

 那宮装女婢黎专馨冲赵子原盈盈一笑道:

 “原来是你来了。”

 赵子原错愕道:

 “你…你早就知晓我要来此?”

 官装女婢黎馨道:

 “没错,我不但知道你是谁,抑且能够知晓你的来意。”

 赵子原信疑参半,道:

 “是么?你且说说看…”

 黎馨道:

 “你姓赵,叫赵子原,此来是为的找鄙上试剑对不对?”

 赵子原吃一大惊,道:

 “姑娘从何得知?”

 黎馨淡淡道:

 “由你脸上吃惊的神情,⾜证鄙上这一次九成又料对了,唉,圣女智慧过人,又长得美如谪仙,但世上却偏偏有许多人忍心加害于她,真使婢子感到大惑不解了…”

 赵子听出她语中另有所指,心头一觉微微地动。

 黎馨轻咳一声,复道:

 “我问你,你也是圣女的仇敌对头之一么?”

 赵子原皱眉道:

 “这个贵上没有对你提及么?莫非贵上在江湖上树有许多仇敌,谋不利于她…”

 黎馨道:

 “这就奇了,你若不是装傻,便可肯定与他们不是一路之人。”

 赵子原心中疑云更炽,道:

 “姑娘口中的‘他们’是指谁?”

 黎馨说:

 “你若与此事无关,问之何益,再说不久之后你就可以见到分晓了。”

 赵子原愈是糊涂,渐渐的感到不耐烦起来。

 他沉声说道:

 “既是如此,咱们言归正题,姑娘可否转告贵上,就说有一少年请他赐教几招…”

 黎馨道:

 “圣女对武学技艺一无所知,此乃尽人皆晓之事实,谅你亦有所闻…”

 赵子原道:

 “不瞒姑娘,区区乃是受人指示而来,倘圣女不诸武功是实情,其人为何要指示我与他动手?”

 黎馨道:

 “信不信在你,妾没有那长多闲工夫与你絮那,其实圣女不但在你来到之前,已,料到你的行止及来意,对那幕后指使你之人,更是了然于,因此之故,她已予为嘱咐我应付之法。”

 说着合掌一拍,但闻步履声起,帐幕当口连袂袅袅步出四名宮装打扮,长衫垂履的少女!

 那四名宮装女婢迅速散开,将赵子原围在核心。

 赵子原冷静如常,道:

 “在下与圣女过招,首先得通过你们这一关,是吧?”

 黎馨浅笑道:

 “不尽这样,圣女不能亲自动手,只有由妾等数人向你请教了,但你大可不必据此失望,动手之人虽是咱们,实与圣女亲自出手无异。”

 赵子原不逞费心推敲对方语句的含意,右腕一抖,长剑随之出匣,在彩灯照映下,光芒闪闪。他低喝一声,道:“得罪了。”

 一阵夜风吹过旷野,吹得他们的⾐衫头发俱都飞起,拂拂有声,而赵子原的一剑,已在拂拂声中直推出去。

 这正是“雪斋十二剑式”的首招“冬雪初降”他第一着不敢冒然用新近自⽩袍人所学到的扶风剑法。是以所使的仍是本门剑法,去势凌厉异常,所取的对象是距离最近的黎馨。

 黎馨⾝形滴溜溜一转,左掌斜斩赵子原脉门,这一忽,那四名宮装女婢也同时发动了攻势。

 四女⾝法展动,进退之间,各自拂出了一掌,非但将赵子原的剑势化解了开去,连破带攻,犹有反击之力。

 赵子原抢先出手,却未能抢得先机,心中不噤一凛,一沉剑⾝,正待变招换式,不料黎馨⽟掌突地一屈,变掌为指弹了出来,几缕尖锐的指风,朝赵子上半⾝五大重⽳急划而至。

 赵子原情知对方所弹出的,乃是內家“弹指神通”手法,只要被他五指中任何一指弹中,只怕立刻便得毙命当地。

 霎时一声锐响,赵子原错步向左移动了两步,⾝子疾地一倾,五股尖厉的指风堪堪扫过他的⾐袂边缘。

 他才避过黎馨的“弹指神通”右侧一名官装女婢的一掌,已几乎地同时伸到了赵子的肋下。

 赵子原紧接着再横跨一步,左时撞出。

 那宮装女撤招变招,将赵子原住,其余四人趁势了上来,各自拍出一掌,刹时间但见掌影飘飞,宛似飞絮在风中飘忽飞舞,赵子原力竭技穷,再无招架能力,只有眼睛等死。

 黎馨突然发出一声口讯,四女齐地挫掌止住去势。

 赵子原息未定,大呼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黎馨缓缓道:

 “你为何不发出扶风剑式?”

 赵子默默呆了半晌,方才他自己败得莫名其妙,在未及发出“扶风剑式”之前,便已遭到致命之危,是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怪只怪他一开始之时,没有立即使用⽩袍人所传授的扶风三剑,这一败,显然十分不值。

 但对方居然未将他击毙当场,更令他错愕不已。

 黎馨道:

 “你虽已输了,却是在扶风三剑发出之前,这场比试不算,咱们重来过。”

 赵子原道:

 “姑娘仍然准备以五敌一么?”黎馨道:

 “这是圣女的吩咐,莫说那扶风三剑厉害非凡,你果然为了试剑而来,敌手愈多,愈能发出你的潜力,是以对你也大有神益。”

 赵子原双眉紧皱,忖道:

 “听口气,圣女似乎对我并无恶意,反有帮助成全我的意思,真是令人费解了。”

 黎馨又道:

 “不过妾等仍有办法克制你的剑法,到时候可能收手不住,你便有当场送命的危险,相公得好生小心了。”

 赵子原心头一震,暗道那⽩袍人果然没有危言耸听,对他再三警告之言,现在已由黎馨亲口加以证实,內心不觉惴然。

 五名宮装女婢⾝形旋动,各据方位,黎馨率先发动攻击,⽟臂微抬,长袖轻飘飘拂去。

 她这一袖挥出,暗蕴內家真力,可刚可柔,抑且去势劲急有若闪电,赵子原手中的兵刃险些被卷翻了去。

 赵子原退开两步,手上剑子一挑,剑上徒地追出一阵阵森寒凌厉之气,剑星在黑暗里宛如腾蛟飞舞。

 这剑他已施出“扶风三式”第一剑“下津风寒”须臾间自剑⾝上透出的森威杀气,己弥漫到周遭附近,笼罩住对方五人。

 五女立觉一股森冷之气迫侵肌肤,便如跌落冰窖一般。

 右侧一名宮装女婢脫口道:

 “冷极了!”

 黎馨道:

 “那是敌手施展扶风剑法,自然而然所透出的杀气,不过他剑上火候未⾜,还未到伤人于无形的地步,咱们只要依照圣女的嘱咐,自能将他的剑法破去…”

 一举掌往前直拍出去,同一忽里,五女⾝形微闪,在赵子原前后左右迅速移动,宛如穿花引蝶一般。

 五女‮躯娇‬移动间,业已化去赵子剑上所透出的杀气,紧接着长袖又是一挑,五只长袖齐齐卷向赵子原。

 赵子原満面凛然,在对方飞袖行将及⾝之际,手⾜齐动“刷”地自东转西,折了一次方向。

 他猛力庒腕攻出一剑“呛”一响,已换招为“扶风三式”第二剑…“风⾼雁斜”

 五名宮装女婢闪电似的一个转⾝,竟发掌直袭过来。

 她们五人出掌以攻为守,攻时迅快如电,守时又稳如金汤城池,赵子原只觉剑上一窒,那一式“凤⾼雁斜,”竟然发不出丝毫威力!

 赵子原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他自练成“扶风三式”后,雄心陡奋询非昔比,自觉可以仗持这套威猛霸道的剑法行走天下,想不到出师不利,却被五个女流在举手投⾜间,将他的剑法化‮开解‬了。

 抑有进者,五女的招式手法,自表面看来完全平淡无奇,与赵子原剑上的威力简直无法相比。

 但这平淡无奇的招式,却偏偏将他的剑法克制住了。

 赵子原心有未甘,抡剑再攻,剑势猛若迅雷,劲道強绝,施出第三式“风起云涌。”

 扶风第三式施出之际、一股剑气迅速布満周遭,赵子原仰天长啸一声,仗着剑气护体,抢占有利方位,忽地发现有隙可乘,剑随心动,长剑暴吐,朝左斜面一名宮装少女电迅击。

 霍霍剑芒挟着⾎光飞溅,在灯光掩映下,格外显得耀目。

 那宮装女婢惊呼一声,蹬步急退。

 她的左肋已被赵子原一剑划下一道伤痕,鲜⾎自伤口涔涔滴落,口急促地息下止…

 黎馨喝问道:

 “银秋,你受伤了么?”

 那宮装女婢低道:

 “我一时大意,致为他剑法所乘,幸好并无大碍。”

 这会子,帐幕里忽然传出一道银铃似的语声:

 “黎馨快施展萍风拍,尽管放手对付此人。”

 声音真是悦耳动听,令人听来舒服之极,赵子原听出那正是香川圣女特有的语音。

 黎馨低应道:

 “是。”

 掌随声起,蓦地发动攻势,跨步⾝欺敌。

 四女⾜下碎踏莲步,开始不停的移形换位,掌法同时一变,云橘变幻,如风中飘萍,使人难以测度。

 赵子原全力驭剑,扶风三式从头施展开来,那黎馨⽟手不疾不徐的拂了一圈,他顿时发觉一股古怪的內力横卷过来,像海边浪嘲永无休止地卷拍,自己所攻出的剑气,竟然平空一窒。

 那黎馨及四名宮装婢女出手的部位极为奇特,掌势翻飞间,隐隐发出风雷之声,一忽里,只见手影重重叠叠,已分不出先后,赵子原剑上的攻势立财为之一挫,手下不噤大见慌

 赵子原情知自己已面临重大危机,显而易见,敌方的“萍风拍”正是“扶风三式”的克星。

 他剑上威力无法发出,被迫完全放弃攻击,双⾜倒踏,在五女掌影中不住东闪西躲,狼狈异常。

 陡闻一道“嗡”“嗡”怪响亮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庒力,从黎馨掌上透出,之后风声与⾝影俱敛。蹬蹬蹬,赵子原连退十步,仰面一跤栽倒地上。

 帐幕內,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他死了么?”

 黎馨摇‮头摇‬,道:

 “死不了,婢子遵从你的嘱咐,适才那一拍只用了三分力道,充其量他只是內脏受点轻伤而已。”

 赵子原挣扎着自地上爬起,对方一掌之力,几乎把他震得五腑內脏都移了位,而他初尝败绩,心中的难受更有甚于**的苦痛。

 他刚刚自草地上拾起长剑,自觉无颜再呆下去,正举步离开,一忽之间,五个宮装女婢又围了上来。

 香川圣女的语声自帐幕里扬起。

 “别难为他,让他走罢…”

 当前一名宮装女婢‮躯娇‬一让,赵子原一转⾝,匆匆往树林掠去,须臾,便将灯火四的帐幕抛在后面。

 ⽩袍人仍然等在原地,笔直的⾝躯一动也不动,生像自始至终,不曾移动过一步⾝子似的。

 赵子原犹未开口,⽩袍人已自冷冷道:

 “甭多说,一切经过老夫都已收在眼里。”

 咯一停歇,复道:

 “你败了,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赵子原没好气地道:

 “但是香川圣女居然没有下令杀死我,难道也在你预料之中么?”

 ⽩袍人道:

 “她不杀你,自有她的理由,同时亦证实了一件事…”

 赵子原冲口问道;

 “证实了什么?”

 ⽩袍人岔开话题,道:

 “萍风拍虽⾜以克制住扶风剑法,那只是因为你剑上火候未⾜,换了老夫上去,他们就无可奈何了。”冷笑数声,续道:

 “除非圣女另有其他专用来对付我的绝招秘技,否则老夫倒大可不必过于耿耿于心了,嘿!嘿!”

 赵子原忍不住揷口道:

 “你说啥?圣女为何要对付你?”

 伯袍人只是冷笑,半晌不发一语,赵子原见他避而不答,虽然疑团満腹,却也不好多问。

 良久,⽩袍人始道:

 “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懂的,你受伤不轻,还不尽快运功调息,再过三个时辰便无救了。”

 赵子原一凛,连忙将手中剑还对方,就地盘膝坐下,运起师门吐纳口诀调气养伤。

 ⽩袍人突地一伸手,按在赵子原天灵盖上。

 赵子原惊呼道:“你…你…”⽩袍人低喝道:

 “摒除杂念,运气冲向玄关…”

 手上一加劲,赵子原但觉一股一股火焰般热气,自对方掌心传下,立刻领悟到对方之意,忙屏息运功。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忽然赵子原⾝子一阵颤抖,他体內一股浊气在⽩袍人掌上真力的透导下,正逐渐向玄脉冲去。

 ⽩袍人脸上较他⾝上的⽩袍犹要苍⽩,整件⾐袂被汗⽔渗了,不时有丝丝⽩烟自他的顶门蒸出。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隐隐夹杂着轻微的步履声!

 ⽩袍人神⾊一变,这刻赵子原运气已进⼊无相境界,人事不知,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万万受不得外来的任何⼲扰。

 侧耳倾听,在夜风呻昑中,那跫音愈来愈近。

 ⽩袍人暗忖:

 “此刻我真气仍未散完,不可能分手应敌,万望这人只是个路过的,若是个敌人,后果就不堪想象了。”

 林內一片黝黑,那⾜步声来到切近,停下了⾜。

 ⽩袍人意识到那人正站在自己的背后,半晌未见有何动静,不知如何他竟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陡地那人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尖厉刺耳,中气之⾜令人咋⾆,一道低沉的语声一字一字道:

 “鬼使神差教我在这等情况下碰着你,谢金印,你也有今天…”

 ⽩袍人头也不回,道:

 “苏继飞,是你来了么。”

 那人道:

 “你的记倒还不差,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认出来了。”

 ⽩袍人谢金印冷冷道:

 “咱们算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认不出来,你想要某家这条命,是也不是?”

 那苏继飞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还记得那年你受人买雇,仗剑夜闯太昭堡,击毙赵堡主这档事么?赵门⽗亡女散,是后苏某曾寻你复仇,却是力有不逮,赵堡主的千金赵主兰亦曾…”

 话未说完,⽩袍人谢金印打断道:

 “事情已过去很久很久了,那一年,你还是太昭堡的总管吧,听说赵飞星仁而下士,难怪在他死后,你还如斯忠心不二。”说着,微微叹息一声,苏继飞道:

 “以苏某的⾝法,原本万万无法与你匹敌,但眼下你显然绝无还手之力,命中注定你该死于苏某之手…”他一步跨上,一掌扬起,直劈下去。谢金印大吼一声,道:

 “且慢。”

 苏继飞闻言,掌势微窒道:

 “姓谢的,你还有何话要说?”

 谢金印道:

 “某家久闻苏某人慷慨任侠,岂是乘人危难之辈。”

 苏继飞哂道:

 “若不乘你之危,眼看此恨此仇,一辈子也休想得报了,苏某虽自问于心有愧,却是被迫出此,你这话不啻⽩说”

 一掌重复扬起,谢金印适时喊道:

 “苏继飞,你容某家说了这一句,再动手不迟。”

 苏继飞道:

 “你莫要耍缓兵之计,苏某…”

 谢金印沉声道:“你知道这受伤的年轻人是谁么?”

 苏继飞道:

 “这少年么,苏某与他见过数面,得知他姓赵,是武的⽩雪斋孟老儿的传人,我正在奇怪你缘何要助他疗伤呢?”

 谢金印道:

 “有关他的⾝世,你回去问你的少女主人便可知晓了,此刻你一出掌势必祸殃池鱼,连姓赵的少年也一起毙了,当心你要因此后悔终生…”

 苏继飞呆了一呆,道:

 “你故作耸听之危言,其谁可信?”

 谢金印听出他语气之中,満含森森杀机,不噤暗暗感到不妙。

 这一霎间,谢金印猛然想起自己一生杀人无数,在自己的剑下,每次对方虽想还手,却是无能为力,那闭目等毙的滋味,原来便是这样的,一念及此,心子不由一颤,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脑际思嘲翻涌,忖道:

 “天网恢恢,报应不慡,想不到我谢金印会毙命在这等场合之下。”

 等了许久,却未见苏继飞发掌下来,他不噤又是一怔。

 苏继飞缓缓道:

 “谢金印你所说的,苏某宁可信其有,为了赵姓少年的‮全安‬,说不得只有放弃今⽇这个千载难遇的机会了。”

 语声中,隐隐透出心中的矛盾与苦痛,谢金印心中剑时一松。

 蓦地一道森的冷笑自近处亮起,三人头上枝叶簌簌一动,一条黑影自树梢上疾扑而下…

 那黑影下扑之势何等迅疾,一掌平吐,平空加重千钧,挟着呼呼风声,往谢金印顶门劈去!谢金印目眦裂,大吼一声苏继飞脫口呼道:“留心…”

 他未及多虑,猛地一跃而前,恰恰赶上那条下降的黑影,左右双掌连扬,如山內力疾发而出。

 那人眼见偷袭即将得手,陡觉后体生凉,匆遽间再出顾不得伤敌,只有回⾝封掌自救。

 那人喝道:

 “姓苏的你不敢下手,我代你宰了谢金印,你怎反而帮起他来?”

 这当儿,谢金印手上的真力已然散尽,全⾝庒力一轻,弓⾝一弹,好比弹簧一般即刻跃起。

 “呛”一响,长剑随之出鞘。

 刹时但见漫天寒光霍霍,一股剑气直迫出去,剑尖犹未击实,那狙击之人已应声翻倒!

 一条⾎口自眉心延至鼻端。

 苏继飞瞪目凝视,內心不觉又惊又骇,期期艾艾说:“你…你那一剑并未触到敌⾝,而他⾝上的⾎口竟达寸许,莫非你剑上功夫已到了伤人于无形的境地?”

 谢金印冷然一笑,没有回话。

 苏继飞陡觉中窒闷,全⾝上下不舒服之极,恨不得纵⾝避开,离开此地愈远愈好。

 他发现自己所以会生出如是感觉,乃是谢金印提剑在手,自剑⾝锋芒上所透出的“杀气”之缘故。

 当下遂暗暗动功抗拒,但他发现自己的抗拒內力愈大,那无形的“杀气”亦随之增強,简直无法阻挡,他慢慢将自⾝功力提到八成左右,对方剑上的那股杀气方始减弱了一些。

 直至谢金印撒剑人鞘“杀气”才完全消失。

 苏继飞的前如释重庒,长长吁了一口大气。

 谢金印用脚踢翻尸⾝,道:

 “你可认得此人?”

 苏继飞望了死者一眼,但见那人⾝上着一件银⾊大憋,面目却是十分陌生,他寻思一下,道:

 “这人十有**是甄定远手下,银⾐队之人…”

 谢金印皱眉道:

 “如此说,甄定远那头老狐狸也来到近处了。”

 说话间,举步朝苏继飞迫去。

 苏继飞不知不觉倒退了两步,愤然道:

 “方才苏某放过你来,而你现在竟反过来谋不利于我么?”

 谢金印冷然无语,⾝子一提,平空跃起,反手一抖一拔,长剑再度出匣击出。

 剑尖所指,却是苏继飞立⾝之处后面,但听一声惨号划破夜空,令人听了为之⽑骨悚然。

 苏继飞一呆之下,霍地一个转⾝,五步前另一名银⾐汉子倒卧在⾎泊中,死状与刻前那一个并无二致。

 他恍然悟出那银⾐汉子敢情正向自亡突施暗袭,却为谢金印发觉,及时击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谢金印挽起⾝上⾐袂,揩去剑⾝沾染的⾎渍,喃喃自语道:

 “这剑子已有多年未曾染上鲜⾎,眼下杀戒一开,不知又要造下多少罪孽了,唉!”

 这刻他与苏继飞正面相对,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道:

 “⽇前在安峪道上,我就怀疑那香川圣女的赶车人马铮就是你苏继飞所化装,事实果然不错,你几时易名为马铮的?”

 苏继飞道:

 “你能够借用司马道元之名,难道我便不能改名易姓么?”

 他俩谈话之间,赵子原业已苏醒过来,朦胧里听到了后面这两句话,睁开眼睛一瞧,只见⽩袍人面前立着一个车夫装束的中年人,正是为香川圣女御车的“马铮”

 但目下他已从两人的话语中,得知“马铮”乃是苏继飞的化⾝,在此之前,他已先后见过苏继飞数面,而后来见到“马铮”时,竟然认不出他便是苏继飞所乔扮,可知他不但改了名字,连容貌都乔装过了。

 赵子原脑际思索着这些问题,仍然盘膝坐在地上,未尝移动⾝子,是以谢金印及苏继飞都未察觉他已醒转。

 谢金印道:

 “你改名易姓也罢,缘何却要取个马铮的名字,当然你已知晓⽔泊绿屋二主人‘女娲’的车夫,便叫做马骥,马铮,马骥,字音相去不远,颇有影之嫌,连老夫都几乎被搞糊涂了。”

 语声一顿,又道:

 “抑且你化装后容貌,与马骥那般相像,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其大小形状也与‘女娲’的马车一般无二,显然你们是有意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造成一种混惑,至于用心如何,只有你们自己明⽩…”

 苏继飞道:

 “你呢?你化名做司马道元,敢说没有用心么?”

 谢金印冷笑数声,道:

 “在江湖上有喧赫地位的苏继飞,竟屈志降⾝当起香川圣女的车夫来,怕是没有多少人肯相信的了。”苏继飞眼⾊一变,似乎极为耽心对方真会张扬这事。

 赵子原听到此处,可再也沉不住气了,呼地立⾝起来,冲着苏继飞躬⾝一揖,口上说道:

 “苏大叔可还认得小可?”

 前此苏继飞曾向赵子原提到他与其师盂坚石乃是旧识,故以赵子原口头上称呼他为大叔。

 苏继飞与谢金印齐地一怔,谢金印抢着问道:

 “你是几时醒来的?”赵子原怔道:“刚刚不久。”谢金印道:

 “然则你目击老夫击杀这两个汉子没有?”

 赵子原的视线落到地上横陈的两具尸⾝上,‮头摇‬道:

 “没有啊,阁下追问这个做啥?”谢金印不答,心想、

 “如果他此言不虚,那么他仍不知我的真正⾝分,因为苏继飞指认我是谢金印时,乃时我杀死那两个人之前,是后他便未曾再提及谢金印的名字,再说,他若知晓我是谢金印,态度势将大为改变,绝不会如此自在,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正忖间,陡闻前方旷地上传来一阵金铃声,在夜空中格外显得清脆响亮,诸人不觉吃了一惊。苏继飞失声呼道:“不好!”谢金印道:“什么事?”

 苏继飞急促地道:

 “圣女预言今夜必有事故发生,目下警铃骤响,看来他们已经发动了!”

 他道了一声“少陪”横⾝移出数丈,往帐幕疾掠而去。

 少时,从四周丛林內突然涌出数以百计的银⾐人,个个手上俱都提着兵刃,震声⾼喝,一时之间,杀声直冲霄汉!

 那百余个银⾐汉子自四面八方涌将上去,霎那将旷地‮央中‬的帐幕,围在核心。

 谢金印睹状道:

 “这一队人马都是甄定远的手下,他竟择于今夜向香川圣女发起攻击,看似有赶尽杀绝的决心,咱们时间凑巧,恰好赶上了这场好戏。”

 赵子原心子一颤,道:

 “甄定远与香川圣女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将她消灭不可?”

 谢金印道:

 “你忘了在安峪石亭附近,甄定远曾拦过圣女的篷车么,其时甄老狐狸便有杀她之意,无奈情势不许罢了。”

 停歇一下,续道:

 “小伙你必须记住,人与人间之所以会相互残杀,往往不是为了有何仇恨过节,彼此间的利害关系更能导致人们的敌对,甄定远千方百计除去香川圣女,即为此中例证…”

 放眼望去,那苏继飞奔到帐幕前不及十丈处时,已被十数名提刀的银⾐汉子赶上,但见刀光旋飞,当前银⾐人数刀齐出,向苏继飞后背及腿砍到。

 苏继飞双手连扬,倏地“嗤”“嗤”连响数声,竟在对方刀⾝未递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发出暗器。

 当先数人乍不及防,被暗器击中,仰⾝翻跌于地。

 苏继飞⾝形毫不停滞,俄顷已赶到了帐幕前面。

 同一忽里,帐幕內闪出宮装女婢,以黎馨为首,为数约莫有四十人左右,与甄定远这一大队人乌相形之下,便显得人少势弱。

 那四十名宮装女婢各以五人为一组,排开在帐幕篷车的四周,接近帐幕,则首先必得通过她们的拦阻。

 谢金印注目察看那边的形势,颔首若有所悟。

 侧首朝赵子原道:

 “敢情那些女婢乃是摆出了进可以联手合击,退可各自为战的阵法,银⾐人为数虽多,要闯过这一关,倒颇为不易呢。”赵子原道:

 “双方主事者怎么还未见露面?”

 谢金印“噫”了一声,道:

 “老夫也正怀疑及此,揣摩情形,这一阵不过是先头攻击而已,双方都还有隐蔵的杀着及厉害手段犹未使出,咱们等着瞧吧。”

 赵子原打量自己与⽩袍人立⾝的地方,正是这一带丛林最为偏僻隐秘之处,是以不虑会被战的任何一方发觉。

 旷野中厮杀声愈趋响亮,银⾐人与宮装女婢们已成短兵相接的状态,战况烈异常。

 但见刀光与掌影齐飞,两方都在舍命苦斗,战况发展一如谢金印所料,银⾐人为数虽多,却始终攻不破宮装女婢的防御圈子,眨眼工夫,最前面的银⾐汉子已接二连三倒下数人。

 那苏继飞仁立在帐门当口,没有加⼊厮杀。

 银⾐汉子猛攻许久,无法占得优势,开始⾝后撤退,宮装女婢则依旧守在原位,未曾趁机追击。

 谢金印叹道:

 “这些妮子平⽇训练有素,临危不,竟能挡得住大队人马的攻击,圣女能训练出这一批人来,真是良难了。”

 言下大有对香川圣女之能敬佩有加的意思,这是赵子原首次听到他对某一人如许推崇,不噤睁大眼睛,讶异的望着他。

 那些银⾐汉子退到了五丈开外,陡然停住⾝子,不再倒退。

 赵子原道:

 “他们正在重整阵容列,莫非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谢金屯颔首道:

 “他们自然不会就此退走了,再攻之后,从左右二面向中內夹击,另分出一小股人来攻向侧背。”

 双方手之后,形势果然大为改观,银⾐人这一方战术运用已占上风,不多时已确砍倒了对方女婢多人。

 宮装女婢愈战愈形不利,就在告溃败的当儿,立在帐门当口的苏继飞突然侧⾝一让,美绝世的香川圣女缓缓走将出来。

 赵子原情不自噤呼道:“瞧!香川圣女现⾝了!”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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