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投罗网(上)
正如吴远明所料,火器狂人代妍确实是去找了南怀仁,这个眼睛里只有火器开发和研究的科学狂庒
没理会吴远明对南怀仁的评价,只一回到客栈就支开旁人,带着两支新式火
和巴雅尔会总兵陈世凯开给她的介绍信悄悄摸到街上,寻到南怀仁所住的馆驿求见。到得驿馆门前,驿馆中已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邮知县任维初正在驿中设宴南怀仁一行,代妍也不避讳,直到门前递上书信,恳请南怀仁接见。
因为收了代妍三两银子的门钱,驿站门子没有拒绝,直接将书信送到正在谈笑的南怀仁和任维初面前,南怀仁对中文十分
悉,不需翻译便可理解,见信后不由向任维初笑道:“真不可思议,贵国在蒙古境內的总兵大人竟然恳求我照顾他的亲属,我可从没有见过他一面。”任维初是朱国治亲信心腹,虽有几分文才人品却十分低劣,见信后也是笑道:“南大人误会了,这种信在官场上叫知会信,没有特定的收信对象,只是请各级员官照顾他的亲眷而已。南大人远来辛苦,如果不想见她,卑职就叫人把她打发了吧。”
“不不不,拒绝女士的会面要求,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南怀仁摇头摇,笑道:“就请将那位美丽的姐小请进来吧。”任维初点头称是,吩咐门子让代妍进来,心中却讥笑道:“娘的,洋鬼子果然好⾊,你知道这个姓代的小妞就一定漂亮?”
话虽如此,待纤秀清丽的典型江南美女代妍进来时,任维初和南怀仁等人都是眼睛一亮,任维初还在心里大骂南怀仁的桃花运,南怀仁则夸张的尖叫起来“上帝保佑,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姐小主动要求见我?难道我是在天堂里吗?”西洋人夸张的语调对东方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但是对脑袋里只装着一硝二硫三木炭的代妍来说,这些话却刺
不到她那比大象还耝的感情神经,所以代妍毫无涩羞的向南怀仁和任维初行礼道:“民女代妍,拜见钦天监南大人,县令任大人。”
“美丽的姐小,你突然求见于我,难道有什么事吗?”南怀仁的一双眼睛不断在代妍脸上打转,笑呵呵到道。代妍解下背在背上的包裹放在南怀仁面前的桌子上打开,露出包裹中的两把火
,任维初带来的差役和南怀仁带来的清兵随从,纷纷举刀将代妍包围。南怀仁却是个识货的人,挥手赶开士兵,先拿起那把燧发火
说道:“上帝,这不是法兰西国不久前才发明的燧发火
吗?这可是个危险的东西,不需要点火就可以发
弹子。”
“南大人法眼如炬,民女佩服。”为了向南怀仁讨教火
制造技术,代妍很难得的学着旁人那样恭维南怀仁一句,又捧起那支长
火
说道:“但这支火
,民女想南大人就应该不知道了。”
“姐小,这不是火绳
吗?我怎么能不认识?”南怀仁微笑说道:“这种火绳
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在我们欧洲被发明,它的可靠
非常差,发
缓慢,需要点火才能发
,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在欧洲被燧发火
淘汰。”
“民女知道这种火
已经落后,但南大人是否相信,这种火
可
一百步之远?”代妍不卑不亢的向南怀仁问道。南怀仁一楞,先仔细看看那把长
火
的
管和药仓,也是发现这长
火
的与众不同,不由狐疑道:“美丽的姐小,你这支火
的
管很长,虽然有稳定弹子
线的作用,可是副作用就是导致
程变短。你如果说这把
的
击精准度⾼,那我相信;但你却说它可
百步,这就令我难以相信了。”
“南大人,你如果不信,可以在百步之外放一个靶子打几
试试。”代妍微笑着说道:“如果它真能
出百步的话,那民女希望南大人能给民女一些火
制造上的指点,比如我大清火
容易炸膛的问题,不知南大人的家国是怎么解决的?”
“美丽的代姐小,你真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好吧,如果这把长
火
真能
出百步,那我一定教你我知道的所有火
制造技术。”南怀仁眨动着淡蓝⾊的眼睛,笑眯眯的向代妍说道。代妍大喜,忙拿出火药和引火药给从
火
装弹,任维初却皱起了眉头,凑到南怀仁耳朵旁边低声说道:“南大人,这样做不妥吧?我大清严噤普通百姓持有火器这样的奇巧
技,这个女人竟然带有这么多火
,这明显是触犯了朝廷噤令,还想向你学习生产火
,更应该捉拿下狱才对!”
“别急,先看了她的火
能不能
出百步再说,你先给我在院子里安一个百步靶标吧。”南怀仁微笑着摇头摇,低声向任维初说道。任维初官比他低着好几级,自然不敢违抗他的意思,只得去安排靶子。这时候,代妍已经将长
火
装好弹药,双手递给南怀仁,南怀仁又把完了一番,直到院中靶子安好之后,南怀仁才与満脸期待的代妍出去试
。
⾼邮驿站并不大,院子最宽处仅有六十余步远,但这个距离对其他火
来说已经是不可能达到的
程,南怀仁也就将就着用这靶标试
,用火点燃火绳,瞄准揷在火把的靶标扣动扳机,轰隆一声巨响后,揷在地上的靶标应声而倒。开始还満脸不屑的南怀仁立时楞在当场,代妍则得意洋洋的说道:“南大人,怎么样?我这
可
百步吧?”
南怀仁不答话,只是快步跑到靶子前查看,只见那寸厚木板所制的靶子已经被铅弹
穿,铅弹去势不绝,竟又深深钻进靶子的后围墙砖石之中,其威力之大骇人听闻。南怀仁大惊叫道:“上帝!世界上竟然
这么远的火
?”代妍笑靥如花,得意说道:“南大人,怎么样?我这火
你没见过吧?”
“没见过,没见过,姐小,你这长
火
是谁发明的?能告诉我吗?”南怀仁焦急的问道。代妍抿嘴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厚着脸⽪说道:“当然是我发明的。”
“原来如此,真是一位聪明的姐小。”南怀仁小心的把玩着从
火
,喃喃的夸奖代妍一句,心中却翻天倒地开了。南怀仁在心中说道:“国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火器天才,假如她得到大清皇帝重用的话,我在皇帝面前就无法立⾜了。就算大清皇帝不重用她,她发明这个长
火
在国中流传发展,并做出改进,那用不了几年,我们欧洲人在亚洲就没有立⾜之地了,我们欧洲的军队在这样的火器面前也将没有还手之力…”
“不行,绝对不能让东方人发展使用这样的先进火
!这样的火
,只有我们欧洲人才配拥有!”南怀仁下定决心,便转向代妍说道:“美丽的姐小,请你先到客厅稍坐,一会我就带上欧洲火
的图纸去找你,教你铸造欧洲火
的办法。”
“好啊,谢谢南大人了。”代妍大喜过望,忙先到客厅去等候。但她前脚刚走,南怀仁就把任维初拉到一边耳语“任大人,这个女人对你们大清朝廷来说十分危险,如果她发明的这种火
落到了前明反贼的手里…”
…
“快,快到南怀仁住的地方去把代妍找回来。”与此同时,急得満头大汗的吴远明拉上李雄飞和几个老兵,带着郑莘和代妍家那老仆火速赶往南怀仁住处,想把代妍叫回来。可吴远明等人赶到南怀仁所在的馆驿外时,时间已经晚了,代妍已经被⾼邮县衙役押上囚车,囚车周围有大批清军包围着,吴远明等人
本无法靠近。可怜代妍直到现在仍不明⽩自己为捕,只是挣扎着大叫道:“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南大人!南大人你在那里?你拿给我的火
图纸呢?还有我的燧发火
和长
火
,为什么不还我?”
“闭嘴!”⾼邮县令任维初马鞭挥出,狠狠砸在代妍囚车木栏上,任维初
笑道:“小丫头,你触犯朝廷火器噤令,私蔵火器违反国法,本官当然要把你绳之以法。”说到这,任维初换了一副凶狠的神⾊,大喝道:“识趣的,给老子乖乖闭嘴!否则老子的下一鞭就菗烂你的狐媚脸!”
“巴雅尔会总兵陈世凯是我世兄,你们不能抓我。”代妍无奈下只好搬出陈世凯做挡箭牌,挣扎着大叫道。但县官不如现管,任维初
本不理会远在天边的陈世凯,又一脚踹在囚车上,喝道:“闭嘴!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你这个陈世凯的世妹?哼哼,如果本官查出你有谋反行径,他陈世凯也逃脫不了⼲系!”说罢,任维初一挥手,又大喝道:“押到县衙,本官要连夜审理此案!”
“小…!”黑暗处,代妍家的老仆本想⾼喊代妍,吴远明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他的嘴,向他低声喝道:“不能喊,否则你我也要牵连进去。”说着,吴远明拖起他退到街旁小巷,李雄飞和郑莘等人赶紧跟上。那边的任维初等人则得意洋洋的直往县衙而去,直到他们完全走远,吴远明才把老仆的嘴放开。
“姐小啊,老奴再三劝你不要带火
,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好,终于惹大祸了…!”吴远明刚刚松手,代妍家那老仆放声大哭起来。吴远明摆手说道:“哭有什么用?赶快想办法救你们家姐小才是正经事情。”同时吴远明还更担心那支落到南怀仁手里的长
火
,如果南怀仁把长
火
献给康熙自不用说,自己家造反时势必难上加难;更可怕的后果是南怀仁将那把长
火
传到西方,那以西方家国的工业⽔平和铸造⽔平,仿制和改进这样的火
只是轻而易举,一个不小心,鸦片战争就有可能提前上演!
“对对,吴公子说得对,我们应该想办法救姐小。”那老仆含泪说道:“老奴这就回钱塘去通知公子,请他多请些地方士绅出面说情,再花点银子,想办法救出姐小。”
“等你家公子从钱塘来了,⻩花菜都凉了。”吴远明没好气的顶那老仆一句,那老仆一楞细想确实如此,忍不住又号哭起来“那怎么办?姐小那么漂亮,要是官差见⾊起意就完了,我怎么向老爷太太
代啊?要是官府对姐小用刑…那就…天哪,我该怎么办才好?”
“别急,我先想想办法。”吴远明转向李雄飞问道:“雄飞,刚才你打听消息的时候,可曾打听这⾼邮县令是谁?为官如何?是不是我们家的西选官?”
“不是西选官。”李雄飞头摇,又说道:“这里的县令叫任维初,是个臭名昭著的贪官酷吏,听说还是江宁巡抚朱国治的心腹,当年他任吴县县令的时候,境內出了哭庙案,他和朱国治联手,一口气冤杀了三百多个读书人,其中就包括名扬天下的大才子金圣叹。而且据我所知,他本来可以升做松江知府,但吏部给他票拟晚了一步,松江知府被我们西选官抢了先,所以他只好改为平调⾼邮县令。”
“这么说来,他应该对我们家恨之⼊骨了。”吴远明皱起眉头,已然放弃用平西王虎⽪威
任维初放人的打算。而代妍家那老仆则又嚎啕大哭起来“天哪,我们姐小怎么恰好撞在这个魔头手里?我们代家世代书香,正是那个魔头最恨的人啊。”
“要不我们去劫狱救人?”郑莘提议道。吴远明瞪她一眼,反问道:“我们才有几个人,这点人手能劫狱吗?”郑莘被吴远明瞪得低下头嘟起嘴,喃喃道:“那怎么办?如果那个狗官好⾊的话,代姐姐就危险了。”吴远明当然知道郑莘说的是实情,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飞快盘算后吴远明下定决心道:“没办法了,我只好打着平西王府的招牌去见任维初,许给他一些好处,看能不能把代妍姑娘救出来。”
“还是让我去吧。”李雄飞又想替吴远明去分担危险,吴远明头摇拒绝“不行,你上次在骆马湖已经暴露了一次⾝份,说不定鞑子已经发下了通缉你的文书,抓不到你我们当然可以抵赖不承认,鞑子也拿我们没办法,如果你被抓到活口,那我老爸也没办法救你。”
“吴大哥,那我和你一起去,遇到危险我可以保护你。”郑莘又来了精神,提出要和吴远明同去。吴远明怜爱的捏捏她嫰滑的脸颊,柔声说道:“不行,你这湾台的小郡主在鞑子那里也挂了号,同样危险,你和李雄飞蔵在⾼邮县衙外面准备接应我就行了。”说到这,吴远明
练的用一只手把郑莘双臂扣住,另一只手则解下系在郑莘
上的荷包。气得郑莘哇哇大叫“臭
贼,你又抢我银子!”
“没办法,我打算冒充平西王特使去收买任维初,不给他点见面礼怎么行?”
M.Xz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