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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奇侠一枝梅
 正文第二十二回奇侠一枝梅

 且说小魔女一听说糯米酒,不由望了望徐半仙,心想:那浑人顶喜欢饮糯米酒的,怎么这先生也喜欢糯米酒?便笑问:“你喜欢糯米酒?”

 “鄙,鄙人最喜欢糯米酒了,香醇带甜,又补身子。”

 小魔女问紫酱脸:“有糯米酒吗?”

 “小姐,糯米酒可没有,桂花陈酒也跟糯米酒差不多,要不要?”

 “好吧,就桂花陈酒好了。”

 紫酱脸心中暗喜,桂花陈酒有有香,放了甘家特制的*魂*药…七睡,更不易发觉了。他连忙到船尾端了一壶桂花陈酒来,给小魔女和徐半仙斟上满满一杯,笑着说:“小姐,先生,这是我船上唯一的一瓶桂花陈酒,舍不得用,现特来孝敬两位。”

 徐半仙一听,便说:“这,这,这真对不起了,早知这样,我们不该要你们这瓶酒了,船家,你先来一杯吧。”

 “不,不,两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怎敢无礼先饮?”

 徐半仙侧着脸笑问:“你不敢先饮,是不是这酒里放了蒙*汗*药?”

 紫酱脸一怔,忙说:“先生,别开玩笑,东西可以吃,话不可说。我们一向安份守法,怎敢作这无法无天之事。”

 徐半仙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小魔女的警觉,说:“既然没下蒙*汗*药,你怎么不敢先饮一杯?”

 紫酱脸想了一下,说:“既然两位见疑,就得罪了。”于是他将一杯桂花陈酒一干到底,又斟满说:“两位这下总可放心了吧?”

 小魔女问:“你是不是先服了解药?”

 紫酱脸顿时不悦说:“既然小姐见疑,这酒就别饮好了。”说着,便想将酒拿走。

 徐半仙说:“唉!你这船家也太过小器,小姐不过跟你说句玩笑罢了。”

 “这玩笑我们可担当不起。”

 “好,好,你放下吧。”

 紫酱脸这才放下酒,说声:“两位慢饮。”慌忙退了出去,到船尾急服解药。原来这七*魂*药,饮下后并不立刻发作,过一会才起作用,所以紫酱脸才敢大胆先饮。

 小魔女微微呷了一口,感到一股桂花的清香,酒味中略带甜意,不由大喜:“先生,这酒果然不错呵!”

 徐半仙也呷了一口,忙说:“对,对,果然不错,比糯米酒好多了!”他一连饮了两杯,向小魔女说些江湖上的趣事,说着说着,突然“哗啦”一声翻倒,一下昏不省人事。小魔女一怔,问:“先生,你怎样了?怎么这样容易醉倒?”跟着耳中听到船家的声音:“倒也,倒也!”小魔女心里一下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是船家做了手脚,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她冷静地试调息运气,感到自己并没有中毒现象,略略放下心来。她一时还没想到自己已是百毒不侵了。为了再探清这两个贼人是哪条线上的人,她也装着昏过去,伏在桌上不动。不久,紫酱脸和嘶哑声走了进来,见他俩昏不动,一声冷笑:“他们终于中计了。”

 紫酱脸汉子看了徐半仙一眼,说:“你这鸟先生,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好,老子先叫你去喂王八。”便提起徐半仙,要将他抛下江去。

 小魔女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眼见徐半仙给紫酱脸提到船头,心想:我这时再不出手,这算命先生就葬身江中了。正想暗发梅花针时,突然之间,紫酱脸象中了似的,不能动了,提着徐半仙身子的一只手放松了,徐半仙“嘭”的一声,跌在船头舱板上。事情也真那么的巧,徐半仙垂落下来的身子,一只脚踢在紫酱脸的身上,反而将紫酱脸踢下江中去。

 嘶哑声看了愕然不解,急奔出去喊道:“老二,老二,你怎样了?”只见紫酱脸手不能动,靠一双脚踩水,嘴里说:“大哥,你,你,你快来救我。”话刚说完,一个急,又将紫酱脸卷到远处水面,嘶哑声顾不了船上倒的人,急忙跳落江中去救紫酱脸。

 小魔女也看得愕然不解,不明白紫着脸为什么突然间不能动了,难道他遭了别人的暗算?是哪一位高手暗中救了这算命先生?便走到船头四下打量。只见船只在江中顺而行,离两岸顶远,不可能是岸上之人所为。莫非这高手隐伏在船上么?于是小魔女纵身上了船篷。从船头一直搜索到船尾,除了自己和徐半仙外,船上再无其他人。小魔女更奇怪了。是这紫着脸突然筋,自己翻到江中去了?她走到船头,只见徐半仙仍昏不醒,一时不知该如何把他弄醒,她一下想起了自己身上带有玉女黑珠丹,这是能解百药的灵药,便喂了徐半仙一粒。果然不久,徐半仙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船头上,先是愕然,继而惊讶,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醉成这样,跑到船头睡了?”

 小魔女好笑道:“还问哩!你叫船家用蒙*汗*药蒙倒,算你大命,没有死。”

 徐半仙吓得跳起来:“哪,哪,哪两个,个,个船家呢?”

 “他们跳到江里去了。”

 徐半仙更是奇异:“他们蒙倒了我们,怎么倒自己跳进江里去的?小姐,是你将他们赶下江去的吧?”

 “我却没赶他们,真的是他们自己跳下去的。”

 徐半仙又怔了半晌,大概在思索小魔女是不是跟自己开玩笑。他一下想起一件事来,问:“小姐,你怎么没给他们蒙倒的?”

 这一下,倒把小魔女问住了。是呀,我也饮了酒,吃了菜,怎么不给蒙倒的?她猛然想起了陈帮主的话来,自己服了黑珠壁虎汁,身体已是能抗万毒,怪不得自己没给蒙倒。

 徐半仙问:“是不是小姐听了鄙人的话,知道今夜有大祸,事先服了解药?”

 小魔女一笑,也不解释,说:“我们别说这些了,现这船没人驾驶,天又快黑了,我们怎么办?”

 “请小姐放心,鄙人也曾学过驾船。”

 “你真的会驾船掌舵?”

 “鄙人在江湖上混饭吃,没学会几套手艺怎能在江湖上行走?”

 小魔女大喜:“先生真算得半个神仙了。”

 “但求小姐今后别割鄙人的舌头就好了。”

 小魔女笑起来;“只要你能驾船,我再也不割你的舌头。”

 小魔女感到几次同他共患难,同生死,而这先生也正象崔延山所说的,不是一个诈之人,在某方面,还是一个忠厚诚实的君子。看来他看相算命,只不过为谋生,并不是想存心骗人。尤其经过这一次,已对他好感起来。

 徐半仙说:“多谢小姐。”

 “噢!你快去掌舵吧,别叫船只触礁或搁浅了。”

 “小姐放心,哪会触礁搁浅的?只要顺风顺水,两天一夜,我们便可到达衡。要是小姐高兴,鄙人还可以送小姐到长沙或武昌哩!”

 “别,别,我要到衡寻那浑人去。”

 “浑人?!”

 “我要寻找的董子宁,先生,你不是说他没有死么?”

 “哦?!这个董子宁是个浑人?”

 “他呀,简直浑透了!”

 徐半仙不再问下去,自己到船尾去拉帆掌舵了。

 船在江面上航行了一段水路,小魔女突然发现船舱里全是水,几乎浸过了自己的鞋面。她对船尾掌舵的徐半仙喊起来:“先生,怎么船舱进水了?是不是触了礁石?”

 徐半仙听了,忙从船尾过来,一看,果然舱里全是水,一下猛省过来,说:“不好,叫这两个赋人做了手脚。”

 小魔女忙问:“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想不到这两个贼人水性这般好,在水底下将船底凿穿了。”

 小魔女大惊:“那我们怎么办?这船会不会沉?”

 “一时还沉不了。小姐。我们赶快把船靠岸,到岸上去吧。”

 这时,一个侧恻的嘶哑声在江水中说道:“你们想靠岸?别发秋大梦了,跟我到江中去喂王八吧。”

 原来嘶哑声在江里救了紫酱脸,问:“老二,你怎么突然翻下船的?”

 “大哥,我不知怎的叫人封了位。”

 嘶哑声愕然:“谁封了你的位?”

 “我也是莫名其妙。在我想将那鸟先生丢下江时,突然凭空一股劲力,便封了我的位,叫我不能动弹。偏偏那鸟先生从我手中掉下来时,他那死人脚一下便将我踢到了水里。大哥,别说了,你快带我到岸边去。”

 嘶哑声负水将紫酱脸拖到岸边,解开了他的位,问:“老二,你看是谁封了你的位?是不是那鸟先生?”

 “不会,我看出那乌先生根本不会武功,极可能是那碧云小女妖。果然她没有给我们蒙倒。看来她内力极浑厚,能隔空点人位。”

 嘶哑声听了半晌不能出声。

 紫酱脸问:“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嘶哑声半晌才说:“想不到这小女妖剑术湛,内功也这么强,怪不得三位甘爷不敢正面与她锋!”

 “大哥,我们就此罢手不成?”

 “我们这样空手回去,怎向甘爷代?”嘶哑声咬咬牙“老二,我们干脆赶上去,将船弄沉了,就算这小女妖武功再好,只要她不懂水性,在江水里便不是我俩的对手。”

 “万一她懂水性怎么办?”

 “就算她懂水性,也决不会比我们好。即使失手,我们也可逃命,逃不了,我们亦只好认命。”

 紫酱脸迟疑地说:“大哥,那鸟先生说我今夜会有杀身之祸…”

 “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去相信算命先生的胡说?老二,走吧,万一我们得了手,拿到两万两银子,就够我们快活一辈子。”

 这两兄弟,原是湘江的两水鬼,水性极好,能在水中潜伏三天三夜,一向在这湘江上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自从他们为甘氏三然收服后,慑于甘氏三煞的武功和通天猴的手腕,便将自己两条命卖给了甘家。他们一来害怕甘氏三煞的万蛇噬心指;二来贪图这笔偌大的赏金。他们悄悄地潜入江水中,很快追上了这条大船。这条大船是他两兄弟特制的,船底有一个活。他们在水底下不费吹灰之好,便将活弄开,让江水涌入船舱…

 他们在江中听到小魔女的大声叫喊,又听到徐半仙想把船靠岸,知道他们不懂水性,更放下心来,便恻恻地说:“你们想靠岸?别作梦了。”

 紫酱脸也说:“小女妖,只要你乖乖地自断两手,我们可以饶你一条命。不然,你只好喂王八去。”

 小魔女大怒,手一扬,两支无形梅花针出去。只听见紫酱脸惨叫一声,手掩双目,直沉江底。这时小魔女的功力,不知比三年前高出了多少倍,两支梅花针不但刺穿了紫酱脸的双目,而且劲力直穿后脑,登时取了他的性命。这紫酱脸便应了徐半仙的话,遭到了杀身之祸。

 嘶哑声大惊:“老二,你怎么样了?”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股极强的劲力,将自己身体似捆败草拍飞起来,五脏俱裂,然后直沉江底,追随他的老二去了。

 小魔女本来想再发梅花针,见嘶哑声身体突然从水中飞起,又坠落到水中,心中一怔,一跺脚,说:“想不到这贼子有这套奇怪的武功,叫他逃走了。”

 徐半仙却摇摇头说:“看来,他也活不了,到江底去喂王八。”

 “你怎知他活不了?”

 “鄙人看出,他从水中飞起时,已是一具尸体,不是个活人。”

 “真的?”

 “鄙人自问不会看走了眼。”

 小魔女疑惑:“难道有位高人在水中暗暗助我们不成?”她不由想起了紫酱脸在抛徐半仙时突然翻到江中的情形。

 这时,小魔女那匹千里乌雕追风马长嘶起来。小魔女大惊:“不好,我的马。”

 徐半仙说:“小姐,我去看看。”

 “先生,这船快沉了,你不怕黑麻麻跌到江里去?”

 “小姐,你放心,鄙人多少懂些水性。”

 徐半仙说着,已沿着船舷走去了后舱,将小魔女的乌雕马牵了过来,说:“小姐,看来你这匹马懂水性,你快骑上它到岸边去吧。”

 “那你呢?”

 “鄙人会水,只要有一块木板,便淹不死。小姐,你懂不懂水性?”

 “懂一点。”

 “那太好了。小姐,你抱一块木板骑上马吧,万一马不行,你也可以抱着木板漂到岸边的。”

 “你真的识水性?”

 “小姐,你别管鄙人了,鄙人不会淹死的。船快下沉了,你快走吧。”

 “先生,我们一块骑上马吧。”

 徐半仙摇摇头:“这匹马在水中驮不了两个人。”徐半仙不再理会小魔女,执意催促小魔女骑上马背,自己朝马部一拍,乌雕马长嘶一声,跳入江水中,踏波分,驮着小魔女直朝岸边游去。小魔女心想:早知这匹马能涉水,我又何必去搭这条贼船?她回头看看徐半仙。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徐半仙站在船篷上,向自己扬扬手,风中传来他的声音:“小姐,小心了。”

 小魔女一阵感动,感到这算命先生临危中却先人后己,象是武林中的侠义人物,心中升起了敬意,说:“先生,你等等,等会我上了岸,叫这匹马来接你。”

 “小姐,不用了,鄙人自会上岸。”

 好一会,小魔女到了岸边,回头一看,只见江面波光粼粼,那只大船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下沉了,还是漂到了下游,江面上,也不见徐半仙。心想:这先生去了哪里?他不会沉到江底吧?要是他不幸给淹死了,自己可欠了他一片情。便暗运内功,将自己的声音送到远远地叫:“先生,你在哪里!先生,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半晌,仍听不到徐半仙的回答。小魔女心里暗想:他不会给淹死吧?会不会随江水漂到下游去了?小魔女立在江边遥望了一会,只要看到一点游动的黑影,她便会赶马下河。蓦然间,她听到不远处一阵水响。一个黑影子从水底冒了出来,借着月光定神一看,那不是徐半仙又是谁?小魔女大喜,奔过去说:“先生,是你吗?”

 “小姐,正是鄙人。”

 “我怎么在江面上见不到你的?”

 “鄙人是潜水来的。”

 小魔女惊讶他有这样的好水性,说:“先生,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好水性。先生,你能不能教我?”

 “小姐要是高兴,鄙人正好借此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几时救过你了?”

 “小姐真是贵人善忘。小姐在慈恩寺、苗寨,不是杀退了强人,救了鄙人么?”

 “哎!你别说了,那些强人,都是冲着我来,倒是我连累了你担惊受险。”小魔女看见他从水中站起来时,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袱,又奇怪了,问:“你提着什么?”

 徐半仙笑了笑:“这是小姐的衣服和金银,另一个,却是那两个贼人的东西。这两个贼人,船里藏的金银还不少哩!”

 小魔女又是一阵感动,笑了笑:“你也真是,保住一条命已算好了,还要这些金银干什么?”

 “为,不,鄙人没有盘费,自问还可以给人算命看相混日子,要是小姐没有盘费,总不能向别人讨吧?”

 “噢!你怕我没盘费么?到处都有些大户人家,只要我一伸手,二三百两银子便随时都可以拿到。”

 “他们会那样大方?肯给你?”

 “怎到他们肯不肯的?我拿了,他们还不知道哩!”

 徐半仙怔了怔:“小姐不问自取,那不成了小偷么?”

 小魔女笑起来:“什么小偷不小偷的,看你说得多难听。世上为富不仁的人有的是,我取了他们的不义之财,没要他们的性命,也算是便宜他们了!难道你取了这两个贼人的金银,问过了他们吗?”

 徐半仙怔了怔,然后笑道:“小姐,这可不同。”

 “这有什么不同?都是不问自取。我要是真的缺盘费了,所取的人家,都是些为富不仁,昧了良心的坏蛋,或者是欺百姓的贪官污吏以及杀人越货的贼人。那些正正当当的人,我半个铜钱也不动他们。”

 “原来小姐是侠义心肠的人物,鄙人还以为小姐是富豪人家的子弟哩!”

 小魔女一笑:“你没背后骂我是不可理喻,刁蛮任割人舌头的小姐吧?”

 “鄙人不敢。”

 “好了,先生,那两个贼人的金银可不少吧?”

 “大约有百两左右。”

 “这也不少了!先生,连同我的金银,你一并拿去。”

 “鄙人怎敢动小姐的金银?”

 “我叫你拿你就拿去好了!这样,你可以回家买回买地盖房子,再也用不着在江湖上担惊受险,过那风餐宿的日子。”

 徐半仙摇摇头:“鄙人可不想回去当什么财主和富豪。正所谓:‘财多身子弱,钱多睡不着’。一怕小偷光临,二怕强人打劫,三怕官家敲诈,四怕自己…”

 小魔女奇怪了,问:“你怕自己干什么?”

 “小姐,人心贪得无厌,有了钱又想做官,做了官又想当皇帝,当了皇帝又想长命百岁做神仙,倒不如无钱一身轻,凭自己一技之长混口饭吃,无忧无愁,在江湖上虽然担惊冒险,却乐在其中,自由自在,岂不更好?”

 小魔女笑问:“你既然不想当财主,要那两个贼人的金银干什么?”

 徐半仙笑了笑:“这些无主的不义之财,鄙人准备散发留那些无依无靠的鳏、寡、孤、独、老、弱、病、残之人,鄙人怎敢要这些不义之财?”

 小魔女听了又是惊讶,想不到这个胆小如鼠的算命先生,竟有这样一颗仁慈之心,这样一副侠肝义胆。比起武林中自称侠义之人,不知高多少!心下更是敬佩不已。着来他不是一个骗人财物的算命先生,而是江湖上的一位奇人异士。可惜他不会武功,要是他会武功多好。

 徐半仙说:“小姐,我们现在好不好去找一户人家借宿一夜,烘干衣服,明天好赶路?”

 小魔女四下看了看说:“这江边四下无村落,去哪里找户人家?”

 “小姐放心好了,这一带鄙人曾经来过,知道离这不远处有一座观音庵,庵里的主持是位老尼,我们去她那里借个地方好了。”

 小魔女大喜:“这更好了。”

 果然走了三里地远,在江边山拗一处竹林中,便有一座观音庵。徐半仙便上前拍门求宿,向老尼一揖说:“鄙人主仆二人,因贪图近路,不幸失落水里,望师太行个方便,借处地方住宿。”

 老尼见是一位中年汉子求宿,象只落汤似的,先是一怔,后见他身后站着一位生观音似的姑娘,又是惊讶,听他这么一说,便点点头说:“出家人与人方便,两位施主若不嫌弃小庵浅窄,只管住宿好了。”

 徐半仙又是一揖:“多谢师太,还望师太借个火,好让我主仆两人烘干衣服。”

 老尼命人给他们准备一炉炭火,又安排两间静房让他们住宿,然后自己到后庵去了。老尼一走,小魔女间徐半仙:“你为什么说我此是主仆?你不能说我们是兄妹吗?”

 “小姐是千金之体,鄙人怎敢放肆认兄妹?还是主仆的好。”

 “什么千金万金的,以后你见了人,说我们是兄妹好了。”

 徐半仙忙摇手:“这使不得。”

 “为什么使不得,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鄙人怎敢瞧不起小姐的?我们年纪相差甚远。相貌不同,说是兄妹,更弓除别人的猜疑,反为不美。”

 “别人猜疑,理他干吗?”

 “小姐恐怕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鄙人这等身份,怎能认小姐为妹?还是主仆适合,不为别人注目。”

 小魔女,笑:“你今后是我的仆人了,那得听我的派遣。”

 “鄙人性命是小姐所赐,愿终身听从小姐的派遣,只求小姐别再割我的舌头。”

 小魔女卟嗤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我怎么会再割你的舌头?就算你真的骗了我,我也不会割你的舌头了。”

 “多谢小姐。小姐,鄙人要烘烤衣服了,小姐是不是先回房间休息,等鄙人烘干小姐包袱中的衣服。然后再请小姐替换。”

 小魔女一想,觉得也是,孤男寡女了外衣一同烤火,尽管心无念,但让别人知道了,总不免有些流言蜚语,便站起身说:“先生,那麻烦你了。”说完,便回到静房,将自己外衣下,晾在窗台上,上而睡,正朦胧入睡时,蓦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一下惊醒过来,问:“谁!?”

 窗外是徐半仙的声音:“小姐,是鄙人,衣服烘干了,现鄙人将小姐窗台上的衣服取去,烘干的衣服。便放在窗台上,小姐请自便。”

 小魔女心想:这先生真是好心。便说:“不用了,这衣服到明天自然会干。”

 “不,不,鄙人还是取去烘干才是。”

 第二天,小魔女醒来一着,果然自己的衣服给叠好放在窗台上,而自己昨天所穿的白衣白,却没有拿回来,看来是徐半他怕再次惊醒自己,不来打扰自己了。小魔女穿好农服,这是一套秀才的服饰。小魔女对着小铜镜看了看,自己又变成一位翩翩美俏的公子。她走出静房,看看徐半仙,谁知徐半仙不见了人。心想,这先生一早跑去了哪里?转到庵外极目四观,哪里看见徐半仙的影子?便去问老尼。老尼见突然来了一位英俊的年青公子,有些讶异,问:“施主是谁?”

 小魔女一笑:“师太,你认不出我了?”

 老尼打量了她半晌,才认出来,说:“原来是女施主,贫尼几乎不敢认了。”

 “师太,我那位管家呢?他去了哪里?”

 老尼有点愕异:“施主不是叫他先去衡办事么?他一早就动身了。他怕惊醒了施主的清梦,将施主的衣,服交给我,让我交给施主。”

 小魔女心想:这先生怎么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的,看来他害怕与我同行,便不辞而别。既然老尼这么说,只好说道:“对了,是我一时忘了。”小魔女取了衣服,告辞老尼,便骑马上路,心里想起徐半仙的不辞而别,有点怏怏不快。她不朝衡方向而去,而是直取祁东县。因为董子宁曾在祁东县为那小商人看过病,到那一带打听,或许有人知道董子宁的一些踪迹。

 小魔女走了好一段路,只见骄当空,时近中午,远远看见路边又有一座茶亭,亭于里面,有一档卖小食的摊子。小魔女一早离开了观音庵,走到现在,又感到有些口渴肚饿,便飞马来到茶亭。一看,这小食摊档可吃的东西真不少,有油条、烧饼、包子、炸角和白粥。亭外摆了几张木桌,坐了不少的人,有行商、小贩、脚夫、差人,其中一位,却是文质彬彬,极为文静的书生,独坐一桌,身旁站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书僮,他在这一群人当中,仿佛如鹤立群。小魔女略略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书生不知是哪一户富贵人家的子弟。便跳下马来,如一张空无一人的桌子坐下。一位中年妇人忙走上来笑脸相问:“公子,要吃些什么?”

 “来四、五个包子吧。”

 “公子不要白粥?”

 “好,来一碗。”

 妇人慌忙端了一碟热气腾腾刚蒸好的包子来,随后又端上一碗上好的明火白粥。

 小魔女发觉这位文雅的书生在暗暗打量自己,也不去理睬,只管自己拿起包子吃。

 不久,前面的道路上,又奔来十多匹快马,簇拥着一位衣冠鲜丽的官员而来。最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位武士,浓眉短须,十分威武。后面的几匹马上,都是一家人打扮,一个个身佩刀。小魔女心想:这不知是哪一处的大官,带了这么多的随从,要是真的碰上了强人,这些家人、武士不知顶不顶用,

 那位官员一眼看见了小魔女那匹雄伟异常的乌雕马,一双眼睛顿时亮了,停下马来,对身边一位家丁说:“阿忠,你去看看,那匹黑马是不是我家王爷走失的那匹宝马。”

 原来这位官员是长沙府谷王爷的大总管,从长沙到永州府办事,路经这里。半年前,谷王爷不见了一匹黑色宝马,四处派出人去寻找也找不到。现在这总管见了这匹雄俊的乌雕马,怕是王爷丢失的宝马,故打发家人来看看。阿忠应了一声,便跳下马来,走到乌雕马前打量。小魔女也不出声,看他怎么样。

 阿忠看了一会,便大声问:“这是谁的坐骑?”用目光巡视茶亭上所有的人。

 小魔女冷笑一声:“是我的,你想怎么样?”

 “你这匹马从哪里得来的?”

 “你管得着吗?”

 小魔女这样傲慢的回答,令茶亭内外的人都感到惊讶,有的暗暗为小魔女捏了一把汗,有的心中疑惑。难道这单身出门的青年公子是一位达官贵人的于弟么?不然他怎么敢这样放肆,不怕惹下大祸?只有那文雅书生若无其事,独自优闲地品茶。

 王府家了阿忠一时不明小魔女的身份,上下打量着小魔女,不敢发作,说:“这是我家王爷的宝马,半年前叫人偷了去,我为什么管不着?”

 小魔女一听,这匹马是她三年多前在广西边镇上偷的,开初还有些忐忑,现在更放下心来,微笑问:“这是你家王爷的马吗?要是你能令它听你使唤,便是你家王爷的了。”

 阿忠一听,便想去挽乌雕马的缓绳,乌雕马一声长嘶,仰首扬鬃,扬蹄朝阿忠踢去,幸而阿忠会武功,急忙闪开,才没叫乌雕马踢中。小魔女这时已离开桌子,走到远处,一声唿哨,乌雕马便直朝她奔过去。茶亭内的人一看心中明白,显然这匹马不是王府的了。

 那位王府大总管面色一变,喝声:“这小子准是个偷马的惯贼,给我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审问。”

 小魔女一听大怒,见四、五个家丁拔刀朝自己涌来,正想挥动马鞭,叫他们知道一些厉害。蓦然间,只见一个人身形一闪,跃在这些家丁中间“砰嘭”两声,一下将这四、五个家丁拍出几丈远的地方,一个个给摔得头破血。小魔女定神一看,竟然是那位文雅书生出手。她感到有些惊讶,想不到这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是一位上乘的武林高手。那书生冷冷地说:“光天化之下,诬良为贼,还有王法吗?”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惊愕了,浓眉武士却哈哈大笑:“看不出你还是个行家,怪不得这偷马贼有恃无恐,原来还有你这个主儿,好,等我来领教你几招。”说时,骤然从马上跃起,身形疾如电闪,一下就近到书生跟前,说声:“看招!”双掌挟带风声,直朝书生拍来。书生身形上恍,避开了这顶凌厉的掌势,一声冷笑:“想不到江南飞灵派的海面飞掌也不过如此。好,本公子让你先出手三招,你要是劈中了我的衣襟,算我败了,不来赶这消浑水。”

 浓眉武士一下见对手说出自己本门派的武功,暗吃一惊,问:“阁下是谁?”

 “你败了,去问你的掌门人吧!”

 浓眉武士大怒:“你敢小看了我?”说时,一招“大海飞”拍来。书生从容镇定,并不还招,身形诡异,轻巧地闪开。浓眉武士一连使出本门派两招绝招,不但不能劈中书生的衣襟,连边儿也捱不到半点,不由大惊。书生说:“三招已过,看本公子的吧!”说时,掌力突发,浓眉武士顿时感到自己已被对方的掌风笼罩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书生的手掌,接着,他“呵呀”一声,口已捱了书生的一掌,身如败絮,直飞了出去,摔得昏了过去。

 王府大总管见势不妙,连忙命家丁抱了武士上马,慌忙逃命。那书生朝小魔女一挥,说:“仁兄,见笑了。”

 小魔女既惊讶这俊秀书生的武功非凡,又感谢他不畏权势,仗义相助,便还礼说:“多谢相助。”

 “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国固有的品德,又何必言谢?请教仁兄尊姓?仙府何处?”

 “我姓白,云南人。你呢?”小魔女出言直,不象这书生文质彬彬。

 “原来是云南白公子,失敬,失敬。小弟姓华名岳,桂长乐山人。”

 小魔女一笑:“看来你年纪比我大,怎么称小弟了?那我不是小小弟了?”

 华岳一笑:“原来白公子却是爽快人,敢问白公子到此何事!”

 “前来访友。”

 “妙哉!小弟也是前来此处访友。”

 “哦!?你访的是什么人?”

 “一位世外高士。”

 小魔女奇怪:“什么世外高士?”

 “不怕公子见笑,小弟这位朋友,原是武夷弃徒,自从给掌门人废去武功后,愤世疾俗,不再与武林人士来往了,隐姓埋名,在邵高霞山一处深谷中结庐而居。小弟在一年多前,偶然与他相识,倾谈之下,小弟见他谈吐不俗,人品之高,当今少见,便与他结为知己。”

 小魔女听了半晌不能出声,睁大了一双秀目,心暗想:难道这位高士就是那浑人董子宁?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问:“这位高士姓甚名谁?”

 华岳摇摇头:“这一点,小弟不能奉告了。这位高士再三叮嘱小弟,千万不能将他的姓氏告诉任何人。”

 “他是不是董子宁?”

 华岳惊讶:“你怎么知道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魔女长吁了一口气,心里不由骂起来:这个浑人,怎么跑到邵高霞山去了,还隐姓埋名呢,怪不得我四处打听他不到,韦妈妈和圣姑姑也打听他不到。好,这一次我见到了他,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负约不来见我。便气得骂出声声:“他算是什么高士,一个浑透了的大浑人。”

 华岳愕然:“白公子怎么这样说?子宁贤弟可是为人心地仁厚,品质超群之人呀。”

 小魔女说:“华大哥,我找的正是他。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他。”

 华岳思疑:“她与他有仇怨么?这样。小弟不但不能带你去,还要阻止你前去见他呢。”

 “你想如何阻止我?”

 “就凭我这双掌。”

 小魔女一笑:“你想吓唬我?与我动手?”

 “不敢,要是你前去寻伊,小弟只好无礼了。”

 小魔女心想:想不到这浑人竟结了这么一个侠肝义胆的朋友,便说:“我不是前去找他寻仇,而是去责问他,为什么负约不去去南看我。”

 “真的?”

 “噢!我骗你干什么?”

 华岳大喜:“既然这样,小弟当然奉陪白公子前去,看来,你与董子宁相识多年了吧?”

 “三年前,我们就认识了。”

 “这更妙了!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白公子能与子宁贤弟相识,看来也是子宁一的人物,小弟能结识白公子,真乃三生有幸。”

 小魔女嫣然一笑:“我可不象他那么浑。”

 “白公子讲笑了。”华岳说时,回头招呼自己的书僮“司剑,快来拜见白公子。”

 司剑慌忙跑过来,朝小魔女下跪叩头说:“小人叩见白公子。”

 小魔女慌忙扶起他来,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一脸的伶俐,一时高兴,赏了他一些银子。司剑不敢接,看着华岳。华岳笑道:“既然是白公子赏给你的,就收下好了。”

 “多谢白公子!”司剑又叩了一个头。

 “司剑,将马牵过来,天色不早了,好早一点赶路。”

 司剑从茶亭后的树林中牵出两匹雄俊的白马。小魔女心想:这姓华的人物俊秀,骑的马也不凡,武功又那么好,怎么在江湖上没听人说过的?莫非他也是与那浑人一样,也是世外的一位高士?

 华岳朝小魔女一揖:“白公子请上马。”

 小魔女笑道:“你哪来的那么多礼节。”

 华岳一笑:“礼多人不怪嘛!”

 小魔女与华岳并骑而行,书僮司剑在后,朝邵的高霞山而去。行过数十里,只见红西斜,前面一片山峦起伏,云封路断。华岳有感而道:“路尽湘江水,人行瘴雾间。昏昏西北度严关。天外一簪初见,高霞山。”

 小魔女不知华岳的是什么,好奇地问:“你这是做诗吧?”

 华岳一笑:“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才华,做出这么好的诗词。”

 “哦!?那是谁做的了?”

 “这是南宋一位爱国词人张孝样作的‘南歌子,他主张抗金北伐,遭受打击,降职而来岭南,路过这里,有感而发,以渲自己内心的苦闷和无可奈何的心境。”

 小魔女不懂历史,更从来没听过张孝祥这位词人,心想:这个姓华的,好好地为什么起古老十八代人的诗词了?难道他现在的心情也苦闷么?不由问道:“这姓张的也去过高霞山么?”

 华岳大笑:“他没有去过高霞山。”

 “他没有去过高霞山,为什么说‘初见高霞山”了?”

 “这是小弟胡乱改的,他原句是‘天外一簪初见,岭南山’。他见到的是桂北岭南五岭,不是这高霞山。”

 “噢!我还以为这姓张的跟浑人董子宁一样的浑哩,遭了不幸,便跑去高霞山里隐姓埋名了。”

 华岳不失笑,他感到小魔女天真有趣。心里暗想:这样一位武功极好而又天真的丽人,一旦杀了,岂不可惜?不如将她收为己用,岂不更好?那又何必一定将她于掉?

 原来这华岳不是别人,正是甘氏三然中武功最高强的甘骏。他不但武功极好,生得风倜傥,人也极有智谋。他见几次暗算小魔女失手,在布置紫酱脸、嘶哑声行事之后,不大放心,又亲自化装为一位书生而暗中跟来,在茶亭中他骤然见小魔女,心知紫酱脸已失手了(他原来约定紫酱脸得手后,来这茶亭碰头),心下便暗暗盘算,怎样对付这小女妖。不料闯来了谷王府中的大总管,便灵机一动,有意相助小魔女,以取得小魔女的好感。后来又编了一套鬼话,说董子宁在高霞山隐姓埋名,骗得小魔女跟随自已。本来他想在途中骤然向小魔女下毒手,见小魔女这样天真可爱,实在是当今不可多得的人物,便改变了主意。心想:一旦将小魔女收为己用,使之成为自己的子,那甘氏三煞,更可傲视武林,在锦衣卫中,谁再敢与自己争上下?就算黑蝙蝠、黑无常这样拔尖的高手,也不能不看自己的脸色。何识黑蝙蝠师徒两人是从蒙古鞑子投降过来的人,皇上并不怎样看重他们。甘骏想到这里,笑了笑说:“原来白公子不大喜欢读诗书。”

 “我念那劳什子干吗?它能帮助我练功么?”

 “白公子,话不能这样说。一个人读了诗书,可以明事理,通晓天下大事,不致孤陋寡闻。”

 “是吗?怪不得我妈妈也叫我多读些书哩!”

 “看来令堂大人是位知书识礼的人了。”

 小魔女一笑:“我看她知的也比我多不了多少。”

 说着,已是夕阳西坠,暮色中他们来到一处小镇上,投宿在一间客栈里。甘骏对店小二说:“有没有上好的大房,可供三人住宿?”

 小魔女吃了一惊,暗想:我是女身,怎能与他们共宿一个房间的?便说:“我喜独睡,不惯与人同宿,开两个上好的房间吧。”

 甘骏微笑:“小弟正想与公子秉烛达旦,长夜深谈,交流武学,岂不是好?”

 小魔女摇摇头:“华大哥请原谅,我一向早睡,要谈明天在路上谈不更好吗?要是今夜里把话都谈完了,那明天在路上没话谈了,岂不寂寞?”

 “哎!话怎能谈得完的?古今往来多少事,单武学一事,各门各派的种种招式就谈不完。白公子既然一向早睡,那我们明天谈就是了。”甘骏说完,便吩咐店小二开两间上好的客房,准备一桌酒席。

 店小二问:“少爷要办什么样的酒席?”

 甘骏一笑:“想你们这个小地方,也办不出什么上好的酒席来。你先来四干果,四鲜果,四碟象样的下酒小食来,然后再来八品你店最拿手的菜式来好了,酒吗,要十年以上的陈酒,最好是贵州的茅台。”

 店小二应声而下。甘骏又朝司剑说:“你去看看他们弄的什么菜式,别叫店家弄些不干不净和不合口味的东西来。”

 司剑应了声,便到厨房去指点了。

 当酒席摆好,小魔女一看,不由说道:“这么多菜,怎么吃得了?这不浪费吗?”

 甘骏笑道:“人生难得一聚!小弟与白公子有缘,才能在茶亭相遇,这样一桌酒席,聊表小弟一点敬意罢了,吃不了,就留给下人和店家吃好了,并不浪费。”

 小魔女见甘骏一片诚意,欣然坐下。两人在灯下一边饮酒,一边畅谈武林中的奇人异事。小魔女问道:“华大哥,你听闻一枝梅这怪人没有?”

 甘骏不由一怔:“小弟倒也闻说过此人,有人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飞贼,也有人说他是位行侠仗义的奇男子,众说纷纭,令人莫辨。”

 小魔女说:“他的确是位神出鬼没的奇男子,武功高极了。”

 “哦!?你曾见过他了?”

 小魔女点点头:“我多次蒙他暗中相救,可惜未与他交谈过。”小魔女略略说了自己的经历。

 甘骏说:“听公子这么说,小弟真想见见他了。”

 说时,司剑又端了一壶酒进来,甘骏接过,给小魔女满满地斟上一杯。小魔女说:“别斟了,我可不能再饮。”

 “酒逢知己千杯少,怎能不饮的?来,我们再喝它三大杯。”

 “我真的不能饮了,你自己饮吧。”

 “既然这样,我们就饮尽这一杯好不好?”

 小魔女见盛情难却,说:“饮完这一杯,我可不饮了。”

 “好!就这一杯。”

 小魔女举起酒杯,一口而饮尽,不久,便感到头晕脑,心想:难道我喝醉了么?不行,我得赶快回房间去,不然醉倒了就出女儿身份。她刚想站起来告辞,谁知竟然没半点劲力,连站也站不起来。甘骏微笑道:“公子醉了,不如就在我上睡吧。”

 小魔女大吃一惊,虽然浑身无力,却神智清醒,连忙说:“使不得,我得回自己房间去。”挣扎想站起来。

 甘骏哈哈大笑:“到了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司剑,扶白小姐到上去吧。”

 小魔女一怔:“你说什么?白小姐?”

 甘骏说:“白小姐,你别瞒我了,在下早已知道你是碧云峰白魔王的千金,绰号小魔女。老实说,我也不是什么华岳。”

 小魔女心里一震:“你是什么人?”

 甘骏一笑:“白小姐,你听说过甘氏三然没有?在下正是甘氏三煞中的第三煞。”

 “你想干什么?”

 “白小姐,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答应我,做我的子,我便可以饶你一命。”

 小魔女大怒,便想拔剑。甘骏哈哈大笑:“白小姐,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你刚才喝下了我甘家特制的‘酥骨散’,别说你只有这么一点道行,就算你武功再好,内力再强,非三个多月,也不能恢复劲力。白小姐,以在下的武功和相貌,我俩正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你我结为夫妇,便可纵横武林,令天下英雄莫敌。”

 小魔女恨恨地说:“贼子,你别梦想了,你想我屈从,除非你杀了我。”

 “的确,在我未与你认识以前,我的确是一心想杀了你。但自从我见到你后,觉得象你这样一位美人,杀了太可惜。白小姐,我们门当户对,你为什么不答应嫁我?你还想那个董子宁么?我老实告诉你,他在三年多前,已摔下悬崖死了,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就算董子宁死了,你也别痴心妄想。”

 小魔女心里暗暗着急,为什么我服了黑珠壁虎汁,还会中毒的?不是说万毒不侵么?小魔女哪里知道,甘家的“酥骨散”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它毒不强,而来势猛烈。何况甘骏早已知道小魔女练了天魔心法,内劲颇为雄浑,所以在酒中特别下多了份量。加上黑珠壁虎汁在小魔女体内的抗毒力要对付这种毒而来势猛的毒,一对不及反应过来,所以小魔女便一时无力了。

 甘骏说:“白小姐,你现在全无反抗之力,你不答应也不行了!?”说时,他挥手叫司剑退出去,一下将小魔女抱起来,放在上。小魔女又急又恨,想伸手刮甘骏一个耳光,只苦手无半点劲,骂道:“贼子,你敢沾污我的身子,我就是死后,也要追取你的狗命。”

 甘骏笑道:“等到我真正成了你的丈夫,你舍得杀我么?”

 “我要将你一段段割下来,我小魔女说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白小姐,其实我心里是爱你呵!”

 “呸!”小魔女一口唾朝甘骏吐出。

 甘骏也不恼怒,动手就要解小魔女的衣服。蓦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窗口飘起:“好大胆的甘贼,你不畏天理昭昭,法网难逃么?”

 甘驳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窗口站着一个僵尸似的人物,骇然问:“你是谁?”

 “快将解药给白小姐,我可以放过你。”

 小魔女说:“千万不能放过这贼子。”

 甘骏问:“你到底是谁?”

 “一枝梅。”

 甘骏惊骇:“你是一枝梅?”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快将解药拿出来!”

 甘骏骤发一掌,他的闪电掌本来就奇速无比,现在更如电光一闪,朝一枝梅拍去。谁料一枝梅身形如幻影,不但闪开了他的一掌,还飘然跃进了房内,甘骏这一掌力,却将窗外一株碗口的槐树拍断了,响声将整座客栈的人都惊动起来。

 甘骏又是急速回身一掌朝一枝梅拍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一枝梅纹风不动,而甘骏却给震了开去,身体直撞在房间药壁板上“轰”的一声,一道板墙给撞倒了。

 这时,小魔女体内的抗毒力已渐渐起了作用,将“酥骨散”的毒力化得干干净净。小魔女一下从上跳起来“嗖”的一声,拔出了自己间的软形宝剑,咬着牙说:“贼子,我不将你碎尸万段,就不叫小魔女!”

 一枝梅惊讶:“白小姐,你没中毒么?”

 甘骏更是惊骇:“你…!”

 小魔女一招发出,如流星赶月,剑尖直挑甘骏的天突。甘骏急速跃起闪避,他果然武功不凡,居然闪过了小魔女的一招,但已惊得面如土色,单单一个一枝梅,自己就敌不了,再加上小魔女,哪里能招架得住?刹时间,小魔女的剑锋己到,他急忙朝窗口跃去,飞快地趁着黑夜逃命了。

 小魔女对甘骏恨之入骨,哪里容得他逃走?身形如轻燕,也跃出了窗外,举目四望,只见甘骏如夜空疾鸟,往西北的群山中逃去。小魔女追了好几十里路,最后连甘骏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小魔女几乎恨得咬碎了银牙,说道:“想不到这个贼子,轻功这样的好,却让他逃跑了。”只好转身回客栈。

 客栈经这么一闹,一些胆小的客人,早已脚底下抹油,连夜跑了,连店老板和店小二,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小魔女回到客栈时,客栈已是空无一人,不但不见一枝梅,连店小二也不见了,房间地上,杯盘狼藉。小魔女看看自己的行囊,倒也没有丢失,那匹乌雕马仍在马厩里。她一眼看见了甘骏主仆的那两匹白马,顿时恨从心起,举剑一挥,将一匹白马的头砍了下来,正想砍劈第二匹马时,忽然发觉草堆里似乎藏有人,心想:莫不是那贼子的书僮司剑躲在这里?便厉声喝道:“谁!?给我滚出来!”

 那人真的从草堆里象球一样滚了出来。小魔女见了又恨又气又好笑,利剑架在那人的后颈,喝道:“说!你主人逃去了哪里?”

 “我,我,我不,不,不知道。”

 小魔女一听,不由一怔,这不是书僮的声音,这声音颇为熟悉,在星光下一看,更是愕异,这不是那算命先生徐半仙吗?他怎么也来到了这里?“咦”了一声问:“先生,是你!?”

 “是,是,是鄙人呵!可吓死我了。”

 小魔女收了剑问:“你几时跑到这镇上来?怎么又躲在这里的?”

 徐半仙见是小魔女,一颗心放下来,说:“鄙人昨天就到这镇子了,到这间客栈投宿。想不到刚睡下不久,听人说贼人抢劫,所有人都纷纷夺路逃命。鄙人因人生路不,不知往哪里逃命好,只好躲在这草堆里。白,白小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没去衡么?”

 小魔女不由看了他一眼,见他浑身上下满头满面全是草屑,疑心顿起,暗想:我怎么每次遇到危难时,总是见他在场?一次、二次偶遇,难道这三次、四次都是偶遇么?有话说:“莫看直中直,需防仁不仁。”莫非这先生是甘氏三煞的线眼,暗中跟踪着我,向甘贼报汛的?可是继而冷静一想,又似乎不象。要是他真是甘贼的线眼,在滇桂边界上的小镇时,我被那禄布山五虎围攻后,他就不会好心地劝我走了。在那慈恩寺和苗寨,也不会告诉我有惊恐,让我事先有防备了。唔,不管怎样,我先吓吓他,看他怎样。于是一声冷笑,问:“你是不是那甘贼的线眼?”

 徐半仙愕然:“我怎么成了甘贼的线眼了?”

 “你要不是,为什么来到了这里?观音庵的老尼说你去衡,你又怎么朝邵来?”

 “是,是,是一个人叫鄙人来的。”

 “谁!?”

 “那,那,那个人可,可,可怕极了!”

 “可怕!?是不是甘氏三煞?”

 “鄙,鄙,鄙人也,也,也不知他是不是,他,他,他面孔木然没表情,象,象,象一具,具,具僵尸一样。”

 小魔女一怔:“僵尸!?是一枝梅?”

 “我不,不,不知他是一枝梅,他是一枝梅么?那副面孔,可吓死人了。”

 小魔女急问:“他现在去了哪里?”

 “鄙,鄙,鄙人不知道。”

 “他不是叫你来么?你没与他一块来?”

 徐半仙摇摇头:“他没与我一块来,叫我去,去,去邵高,高,高霞山我你。对了,他,他。他还,还,还有一包东西和一封信要鄙,鄙,鄙人交给你。”

 “一包东西和信?在哪里?”

 “在,在,在鄙人的房间中。”

 “那你快带我到你的房间中去。”

 “这,这,这一枝梅不,不,不是贼子,子,子吧?”

 小魔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别胡说了,这个一枝梅是位行侠仗义的奇男子。”

 徐半仙透了一口大气:“鄙,鄙,鄙人还以为他是贼子哩!他要,要,要是贼子,我,我,我就洗不干净了。”

 “别罗嗦了!快带我去拿信。”

 “是,是,请白小,小,小…”徐半仙看了小魔女一身书生打份,不知称白小姐好,还是称白公子好。

 小魔女奇怪:“你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下去的?”

 “你这身装束,鄙人不知怎么称呼才好。”

 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老弟好了。”

 “这可不敢,鄙人还是称你为白公子,白少爷吧。白少爷,请随鄙人来。”

 徐半仙将小魔女带到自己住宿的房间,点亮了油灯,从枕头下拿出一封信,又从自己行囊里掏出一包东西来,一并交给小魔女。小魔女接过后心下纳闷:这一枝梅为什么要写一封信给我,难道有话不能当面说么?这真是一位怪人。她拆了信皮,在灯下展开来看,信内写道:

 “白小姐妆前玉鉴:

 在下风闻武当掌门大撒英雄帖,邀请有名武林

 人士前往武当会盟。武夷肖掌门偕同徐冰女侠一行

 四人,将取道长沙、宁乡,会齐武陵掌门前往武当

 山。而甘氏三煞及其羽,将伪装为碧云峰人,埋

 伏在宁乡大沩山中,一举而杀害肖掌门和徐冰女

 侠,移祸碧云,挑起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人的仇

 杀。在下祈望小姐前去相救。一来揭穿甘氏三煞之

 谋;二来化解碧云峰与中原武林人士之仇怨。如

 此,则武林幸甚,天下幸甚。再次,甘氏三煞耳目

 布遍湖广。对小姐之行踪,早已暗中窥视,虽然几次

 加害小姐而失败,但仍不死心。望小姐前去大沩山

 时,最好改容换貌,否则,小姐未到,甘氏三煞已

 先至矣!随信附上小包一件,以作小姐改容之用。

 敬请玉安。

 一枝梅顿首

 小魔女看后暗想:原来一枝梅托我去相救肖掌门和徐冰女侠,可他自己为什么不去?这个肖掌门,我正恨他废了浑人的武功,甘氏三煞冒充碧云峰人也好,不冒充也好,杀了这肖掌门才好哩!我去救他干嘛?可是徐冰女侠,在江湖上却有侠义之名,为人顶好,不但抚养了浑人,在危急中也救了浑人,单单冲着她,我便不能不去相救了,不然却对不住浑人呢。何况一枝梅对自己有几次救命之恩,他特意相托,我怎能拒绝?古人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要是不去大沩山,不但对不起浑人,也对不住一枝梅了。再说自已对甘氏三煞更有切齿之恨,正愁找不到这些贼子哩!

 徐半仙见小魔女看完信后沉不语,忍不住问:“白,白少爷,这封信说什么的?”

 小魔女看了看他,笑说:“他叫我去杀人。”

 徐半仙一怔:“杀人!?杀谁?”

 “杀甘氏一煞。”

 “杀甘氏三煞!?”徐半仙更呆了半晌,连忙摇手说:“白,白少爷,这是三个厉害的魔鬼,鄙人听说他们神秘异常,行踪莫定,武功又极好,少爷千万别去招惹他们。”

 这一来,更起了小魔女的傲气:“什么武功极好,我不信,我偏要去会会他们,以报我切齿之恨。”

 “白,白少爷,你,你,你与甘氏三煞有仇?”

 小魔女不再理他,打开小包袱一看,只见包袱中有两副不知用什么皮制的面具,不由奇怪起来:“这干什么用的?”

 徐半仙看了看,说:“这是面具,戴上了,能叫人认不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是吗?”小魔女一下想起了一枝梅信中叫自己改容换貌前去,原来是叫自已戴这个玩意儿。于是,她立即将一副面具戴上。这面具柔软异常,一戴上脸面,便紧贴着自己面肌,只出了一双眼睛、鼻孔和嘴巴。小魔女想找铜镜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一下见徐半仙惊恐得翻倒在地下,她有些愕然,问:“你怎么啦?怎么好端端翻倒了?”

 “白,白,白少爷,你。你,你吓死我了!”

 “我怎么吓死你了?”

 “你,你,你这,这,这、张面具,太,太,太,吓人了。”

 “真的!?”小魔女找了一面铜镜,在灯下一看,不由也吓了一跳,暗问:这是我吗?原来铜镜里出现了一张面无人,木然无表情的僵尸面孔,怪不得胆小的徐半仙害怕成那样。小魔女又了一下想起来,僵尸般面孔的一枝梅,莫非也戴上了这么一个面具么?好,以后我见到他,一定要撕下他的面具,仔细瞧瞧。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她除下这副僵尸样的面具,又戴上了另一副。徐半仙在旁边看了说:“白少爷。这副面具没那么可怕了,但是不美,不及少爷原来的神逸风采。”

 小魔女对着铜镜照了照,不失笑起来。原来铜镜里出现的是位丑陋的中年妇人面孔,大嘴角,朝天鼻.高颧骨,说多难看有多难看。小魔女说:“这丑死人了。”

 徐半仙说:“白少爷,你戴这面具在江湖上行走,不会引人注目,说不定会躲过灾星,不会再招惹小人哩!”

 “好!我就戴上它。”

 小魔女再看包袱中还有一盒药粉,不明白问:“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徐半仙久阅江湖,博闻广识,看了后说:“这是染发用的药粉。”

 “哦!?难道要我将头发也染了?”

 徐半仙说:“染头发用不了这么多。”他一下想起来“是了,白少爷所骑的黑马,已早叫贼人们注意了!看来一枝梅是想叫你将马匹的也改变,这样,以后就没人再认出白少爷了。”

 “那怎么染哩?”

 “白少爷,鄙人这点倒会。”

 “哦!?你会染?那你给我染染吧。”

 “好,好!”徐半仙便拿了药粉到马厩去。小魔女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换上女装,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中年丑妇人,有点好笑起来,这样一副模样,别说是甘氏三煞,就是自己的父母和姑姑,也将认不出来。她收拾了行囊,转到马厩,要看看徐半仙将自己的乌雕马染成什么颜色。一看,自己的乌雕马变成了一匹雄骏的枣红色大马,不由大喜:“先生,多谢你了。”

 “不敢!”徐半仙见小魔女又换上了女装,不知怎么称呼才好:“白,白,鄙人该怎么称呼小姐呢?”

 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姑姑好了,要不,就叫我做白老婆子吧。”

 徐半仙也笑起来:“这怎么行?鄙人还是称小姐为白仙姑吧!仙姑,你打算去哪里?”

 “本来我想在这一带寻找董子宁的,但不知你的话灵不灵。”

 “仙姑放心,鄙人说话是不灵不要钱。”

 “眼下我去救人要紧,等救了人后,我再来寻找这浑人好了。望先生在这一带为我打听那浑人的下落!”

 “鄙人遵命。”

 小魔女拿出一绽银子给徐半仙。徐半仙愕然:“仙姑,你这是干什么?鄙人身上有的是银子,那两位贼人的银两,鄙人还没有派上用场哩!”

 “先生,这绽银子不是给你的,刚才一场打斗,令店家损坏了不少东西,是作为赔偿给店家的。”

 徐半仙忙摇手:“仙姑放心,鄙人自会处理。船上那两个贼子的银两,正好派得着用场,仙姑请收回。”

 小魔女看了看他,知道他绝不会收的,只好说:“好,先生,那我们后会有期。”于是跃上了马,趁天色未明,连夜离开了小镇,朝宁乡大沩山而去。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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