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天,金长永的
子陈也晨从国美打来电话,询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金长永开口便说了一句:“有些內外
困。”
她并不明⽩他所说的“內外
困”的意思,便又一次向他发问。他把金小波来电话要钱的事告诉了他的
子。
“你不是刚刚给过他一百万元吗?”陈也晨说道。
“你说什么?我给过他一百万元?谁告诉你的?”金长永不解地问。
“还谁告诉我的?你什么时候给过他钱,我都不知道啊?”
“我什么时候给过他一百万?”
“我听他说是你委托别人给他汇的。”
“我没有委托什么人给他汇过钱呀。”金长永有些急了。
陈也晨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她把那天接到儿子电话的事,告诉了金长永。
那天,她接到了金小波的电话。其实,金小波打电话并没什么要紧的事,他说他准备过一段时间去趟国美,去那里玩一玩,他很想去拉斯维加斯,对那里很感趣兴。就在闲聊的时候,陈也晨问到他最近和没和他爸爸通过电话,金小波顺口说出了他爸爸给他汇过一百万元的事,而且是一个阿姨给他汇的。
听到这里,金长永有些吃惊“他说没说是一个姓什么的阿姨给他汇的钱?”
“他没说,我也没问,你委托谁汇的钱,你还能不知道吗?”
放下电话后,金长永反倒比当初金小波来电话要钱时的心情更加不好。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是费杰打来的。费杰曾经是市委常委,市府政常务副长市。他正式退休之后,才出任了立独董事。
立独董事可谓美差,他以立独董事的名义,在这个公司行使对国有资产经营的监督权。他本人并不拥有这个公司的股份,而是代表家国行使权力。立独董事之所以是美差,是因为一年当中只需要参加几次董事会会议,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公司拿到二十万元的报酬。
“费董事,最近忙些什么?”金长永寒暄着。
“没有什么可忙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打打⾼尔夫球了?上次去大连到现在是不是快半年了?”
“是有半年了。那咱们就找机会去玩玩。”
“你看我们明天就走,行不行?”费杰
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这让金长永有些为难,可在他的下意识里,他是永远都不应该得罪费杰的。在他看来,费杰绝对是一个通天人物,如果遇到自己在市里无法协调的事情时,费杰还是好用的。他犹豫片刻,马上说道:“打球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问题是明天就走怕是不行,我得把工作安排一下,手头有一些事情非得处理一下不可。你看我们再选个⽇子好不好?”
费杰答应了。
就在这天下午,金长来又一次打电话找到了金长永。
金长永开门见山“你的那件事,必须找到丛世南,只有由他出面才可能解决问题。”
“我确实找不到他。既然找不到他,就由你出面解决一下,不就完了吗?说到底,就是钱的问题。这钱都由我出,这样行不行?”金长来央求着。
“问题是我出面真的解决不了问题。”金长永严肃地说道。
两个人之间终于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谁都没有将电话挂断。
最终还是金长永先开了口:“还得想办法找到丛世南,只有他出面,他们才可能给面子。”
“他连机手都不开,没法儿找到他。如果要找,只有去杭州。”
“他肯定会在那里?”
“不在那里,他就不是‘三垮’经理了。”
金长永当即就答应了,当天晚上他与金长来一起去杭州。
金长来说到的“三垮”经理,是确有其事的。这是公司的老员工们早就
知的。
所谓“三垮”经理,是指丛世南事业垮了,家庭垮了,⾝体垮了。
所谓事业垮了,是说他这些年来,除了自己将票子捞到手之外,事业上已经没有什么安⾝立命的东西,如今他已经不再那样下气力亲力亲为,中江渔业公司几乎是瘫痪的;所谓家庭垮了,是指他虽然⾝边并不乏女人,可他并没有一个完美的家庭,甚至没有一段完整的情感经历;所谓⾝体垮了,是指他不论在自己怎样中意的年轻女人面前,都不能再冲锋陷阵。当然,这最后一点都是人们猜测的,那是因为他从车里下来,在走进办公大楼那有限的行程里,他的步履都近乎风雨飘摇。
谁都知道丛世南为了从女人⾝上寻求快乐,还有为了他的⾝体健康,是从来就不吝惜金钱的。可眼下,他的钱再多,都已经不⾜以让他強壮起来。曾经有人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过他在一大堆成捆的百元大钞面前,静静地发呆。还有人看到过他在自己的一处住宅里,把大捆大捆的现钞,摆在佛龛前。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曾经许下的是什么样的心愿。常年的⾼⾎庒和糖尿病,已经让他从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简化成了一方几乎不堪⼊目的枯木。
可是丛世南对他的前景仿佛并没有科学的预期。正因为这样,让他始终都在风雨飘摇中幻想着,并不断地出没于各种各样的女人之间…
这天晚上,金长永如期赶到机场,就在他理办完登机手续时,机手响了起来,接通机手后,他改变了去杭州的主意。
他又重新走出机场。
金长永虽然是公司的董事长,并不兼任总经理,可是许多事情都是由他亲自
刀。很多时候他甚至是完全代行了总经理的职责。
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正是于芳菲。她说是贺传胜让她打电话直接找他的。
那是因为于芳菲与别人签订的一份合作协议又有了⿇烦,而且是相当大的⿇烦。
金长来无奈地看着金长永做出了这个不由分说的决定。
金长永先他一步离开了机场。随后,金长来也离开那里。
一个多小时后,金长永就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江湾花园店酒。
于芳菲和贺传胜等人早就在那里等着他。
坐在包间里的还有两个和金长永从未谋面的中年男人,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一个看上去四十几岁。不用介绍,金长永就猜出了个大概。
于芳菲还是把客人向金长永做了介绍。
岁数大的中年男人是木州市城市开发招商局局长何冲,那个年轻一点儿的是何冲的妹夫杨守业。金长永之所以还没有等于芳菲介绍,就知道他们是何人,是因为于芳菲在与他们打
道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游说过金长永,要让他拍板确定接下这个合作项目。于芳菲当时为了说服他,还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向他做过详细介绍。
当时,木州市将要开发一个地块,那是一处在当时看来极具经济潜力的地块。正是何冲负责这个项目的招商工作。不知道经过多长时间的酝酿,他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将这个地块由他妹夫注册一家公司买下来,再以他妹夫公司的名义开发。
那是一个⾜⾜需要三亿元的项目。连拿地⽪,再加上开发,没有三个亿是
本就不能考虑的。可是何冲就凭借着他的那股冲劲,愣是拿下了它。
那时,他自以为是有勇气的。因为他认识于芳菲,而于芳菲给他的感觉是有強大的靠山的,⾝后还有着雄厚的资金基础。那时,他已经知道于芳菲在这个公司里不仅能够左右得了董事长,还能够左右公司內庞大的流动资金。
何冲的算盘打得是相当如意的,问题是他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偏离他的期望向前推进。
在他和杨守业需要投的三个亿元的资金中,他们自己只准备了八千万元,这些资金当中还包括行银
款贷。其余的,先由于芳菲出面协调,由三宇发展总公司先期投⼊一亿二千万。其余的资金缺口,则是一边卖图纸一边筹集。可是当时三宇发展总公司讨论这个方案时,并没有通过,最终只是投⼊了六千万元。合同约定,金典投资公司只参与投资,不参与开发和经营,目的是分得⾼于行银利息的利润。何冲准备一边建设一边出售房子,因为这个项目完全都是公建。
因为何冲的努力,那部分土地出让资金,
本没有如数上缴,他就开了工。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条正在筹划中的电器化铁路位于木州市的新火车站改了位置,车站移到了离那里⾜⾜五六公里之外的地方。他们已经开发的项目销售时,几乎是无人问津。
对于三宇发展总公司来讲,
本就无法谈利润的问题,很可能是⾎本无归。
关于这件事,于芳菲早就在金长永面前下过⽑⽑雨,当时就让金长永惊出了一⾝冷汗。他没有想到,这个何冲这么快就主动上门来了。
在何冲面前,金长永早就没有了董事长的风度“怎么搞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让已经不能自拔的何冲还是觉得有些不够礼貌“董事长,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在于芳菲的调和下,饭吃得还算顺利。可金长永那颗悬着的心,还是照样在那里悬着,一点儿也没有放下来。
宴会结束了,他们各自都往外走去。
金长永走进了卫生间,何冲也跟在后边走了进去,几分钟后,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何冲一边走一边对金长永嘻嘻哈哈地说道:“金董,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要不就把这个项目全部转让给你们,要不你们就再往里边投⼊一部分资金,等着事情出现转机,钱就会收回来。”
金长永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得得得,你说的这两条,哪一条我都不能接受,你就是把我投进去的那六千万如数还给我,不给我什么利润,我都认了。”
听到这里,何冲诡秘地低下了头,脸几乎贴到金长永的耳朵上小声说道:“金董,就算是把你投进去的都还给你,我也不可能还给你六千万呀?”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金董还不明⽩吗?那百分之五的回扣,不早就支付给你们了吗?”何冲更加神秘。
金长永终于明⽩了何冲神秘兮兮的用意。他知道那笔钱并不是他一个人装进了
包,可他还是极其不悦地走出了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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