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宇发展总公司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帅真真出了车祸,甚至是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帅真真已经回到了秀⽔。
那天,帅真真接到公司的电话,让她早点儿回秀⽔参加第二天召开的董事会会议。
尽管她并不是董事会成员,可每当遇到董事会讨论什么重大问题时,常常会把她叫上,以便涉及到什么问题时,可以直接向她咨询,尤其是遇到法律方面的问题时,也可以当即向她咨询或者是让她表态。时间长了,她在很多董事会成员的眼里,便渐渐地成了重量级人物。而这种重量级人物的⾝份,不仅仅让她⾝上多出了一份责任,更多的时候,是多出了一份烦恼。
因为需要让她当即表态的时候,常常都是她认为具有重大隐患,难以有把握
作的事情。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成为别人的挡箭牌。而不管她怎样反对,往往都抵不过金长永一个人家长式的独断专行,更难以阻挡事态的恶
发展。而最终的结果,又常常会由她出面去应对各种各样的⿇烦。她常常是⾝心疲惫地跟随在各种各样的⿇烦后面亦步亦趋。
尽管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已经回到秀⽔,可即便是从京北马上往回赶,也是应该去参加公司这个董事会会议的。帅真真下
之后,面对着带在⾝边的镜子,开始化起妆来。大约二十分钟后,她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坐进了出租车里,直奔公司而去。
就在这时,她的机手响了起来,她接通了电话,电话是林伟打来的。
林伟是三宇发展总公司下属东方贸易公司的经理,已经四十几岁。他是林家聪的儿子,但林家聪还是董事长的时候,他并没有来这个公司,而是林家聪退休之后,才来到这个公司的。那时,林伟的原单位宣告破产,他成了无业游民,最终算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属。他从一个普通职员做起,一直做到了公司经理的位置上。他之所以后来居上,是因为他有着与曾经做过董事长的老爸林家聪太多不同的思维和理念。
林伟告诉帅真真,他正在他爸爸家里,林家聪可能已经不行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帅真真感觉到意外,她没有丝毫犹豫,便朝林家聪家里赶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帅真真走进了一处不错的封闭式小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此前,每当过年的时候,她总会来这里看一看当年的董事长。楼道门并没有关,她匆匆忙忙地走进一栋楼的三楼,敲过门后,林伟将门打开。那一刻,她已经听到了哭声,她的心一下子菗得很紧,她反应了过来,她一定是来晚了。
顷刻之间,她的泪⽔便涌了出来。她強忍着自己的情绪,迅速朝卧室里走去。林家聪的遗体已经覆盖上了一层
单,房间內传出的是那天和林家聪一起去医院看望帅真真的那个中年女人的哭声。面对着此情此景,帅真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终于哽咽起来。她走到
前,将
单轻轻地掀开一部分,她看着林家聪的遗容,已经再也没有喜怒哀乐和牵挂。她哭着说道:“对不起,董事长,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几天前,他去医院时的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此刻,她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低着头站在那里,失声哭了起来…
林伟拉着她走出卧室。
“几天前,我们还见过面,那时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出了问题?”帅真真有些不解。
“他的心脏本来就不太好,我也是接到电话才赶过来的。医生怀疑是大面积心肌梗死,已经不能轻易移动了。”林伟说道。
“他是不是知道今天公司开会的事?”帅真真直截了当地问道。
林伟点了点头。
帅真真的机手响了起来,她看了看那上边的来电显示,她明⽩是公司来电话催她去开会。她并没有接听那个电话。
“没通知你去参加会议吗?”帅真真问道。
“哪能不通知我,我是主角,可是我现在去不了。你走吧,你不去是不行的。替我请个假…”他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吧,还是我自己打电话好一些。”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敲门,帅真真还是坚持着和林家聪的家属们一起,目送着林家聪离开了他生前所
悉的环境。
帅真真的机手不断地响着,她重新坐进出租车里,朝公司奔去。
二十分钟后,她走进了会场。
公司通知帅真真去参加的董事会会议,是讨论林伟的东方贸易公司的遗留问题的。
此前,林伟的东方贸易公司出现了巨额亏空,总亏空额度达到了八千万元民人币。那是会计师事务所进行的审计。像他们这种公司之所以这样审计,那是上面的要求。而在此前的几次讨论中,当把这个审计结果公之于桌面上的时候,大家全都惊呆了。大家惊呆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巨额的亏空,而是这笔巨额的亏空竟然发生在林伟的东方贸易公司里,而前董事长林家聪一向是以清廉著称的。几乎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对此事表态。可不表态,这又将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问题。
金长永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提出以“计提坏账”的方式,将这笔钱核销。可在场的立独董事费杰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不同意“计提坏账”因为三宇发展总公司是上市公司,如果以这种方式解决的话,按照证监会的规定必须在网上向股民公布其核销的实真原因。那样不仅不会轻易地核销掉这笔坏账,很可能还会引起股民们的強烈不満,也必然会引起证监会的注意,证监会势必会下来调查此事。
费杰的意见是重要的,因为按照公司章程的规定,立独董事对公司的决策可以一票否决。费杰虽然并没有明确表示要一票否决这个提议,可他的话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金长永的态度却是坚决的,他列举了一大堆应该“计提坏账”的理由,当他又一次力图说服大家而不果时,他把目光移到了帅真真的⾝上“帅真真,你的意见呢?”
帅真真对此是有思想准备的,因为像这样的场合她早就不止一次地经历过。她犹豫了片刻“我的意见无关轻重,我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因为我不是太了解东方贸易公司的情况。”
“我是让你从法律的角度说一说,怎样做会更好一些?”金长永紧追不舍。
“如果从法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话,那么,这么大的一笔亏空要想‘计提坏账’,就必须有充⾜的理由证明可以这样做,也就是说要有证据证明这笔钱不采取‘计提坏账’的办法冲掉的话,将永远会挂在那里,可是我不知道眼下是否有这样的证据?”
会议在帅真真发言后不久,就匆匆忙忙地结束了。
而帅真真却又一次承担起了寻找她所说的证据的责任。
那是一笔怎样的合同呢?
当年金长永走上董事长的位置时,曾经引起过天大的波澜,那早已经让金长永背上了德行不好的包袱。那是他与丛世南等人密谋之后,将林家聪告到了上级机关,结果致使林家聪在董事长的位置上无疾而终。三两年之后,当林伟作为东方贸易公司的经理,向金长永提出需要八千万元与马来西亚奥芙莱公司做生意的时候,金长永再也不想因为林伟是前董事长林家聪的儿子,而再一次招来对他极为不利的评价。也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总公司先行垫付的八千万元的资金,很快就落实到了林伟的东方贸易公司的名下。
那林伟在一次吃饭时,遇到了奥芙莱亚洲地区负责人,很快他们就亲密起来,也就是那次相识,引发出了后来这桩生意。
林伟与对方签订的是一个近一亿元民人币的贸易合同,也就是由东方贸易公司为马来西亚奥芙莱公司供货,由对方付钱。合同的內容是由东方贸易公司为其提供红木五件套国中古典家具和国中产运动服,还有国中产⾼庒锅等。其中红木家具总标的额就是八千万元。合同签订之前,马来西亚方面就已经看过样品,而林伟所提供给对方的样品,是他从国內市场上精心选择的。当对方看过样品之后,就与之签订了这单合同。那时,林伟手中并没有这样大批量的红木家具货源。他需要另行组织货源,当时,他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就是想在签订下这个订单之后,自己另外寻找厂家,为其专门加工生产这批货物。
林伟很快说服了金长永,也几乎说服了其他所有的董事。
这个合同开始履行的几个月之后,奥芙莱方面就与之终止了合同,原因是东方贸易公司违约在先。东方贸易公司
本就无法如期提供合同中约定的红木家具。
为了这件事,金长永曾经找过帅真真。他曾经漫不经心地和她说起过合同遇到⿇烦的事,可金长永从来也没有从头到尾详细地与她讲过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也更没有认真地
代过让她过问此事。因而,对于此事的了解,帅真真只是停留在道听途说的阶段。帅真真还没有去京北之前,她就已经听说那八千万元将“计提坏账”可究竟是因为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恶果,她并不知道。
尽管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可她还是早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因为当初三宇发展总公司讨论这项决策的专题会议,她也参加了,她曾经表示出自己的担忧,缘于大家都同意那样做,缘于她
本就不是董事会成员,缘于林伟又是前董事长的儿子等诸多原因,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可那一刻,她仿佛预感到那单合同,或许并不是一块肥⾁,很可能会有⿇烦。因为当时,林伟
本就没有向公司董事会提供保证货源供应的切实可行的充分依据。
此刻,帅真真走出会议室,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她坐到办公桌前,感觉有些茫然。
这是一个如同小家庭般温馨的房间,除了办公桌和书柜之外,房间的墙壁上挂満了各种各样的摆件,而那些摆件大都带有异国情调和五大洲的文化气息。无论是谁,一走进这里,就会感觉到这就像是一个浓缩了多种文化元素的博物馆。而最醒目的就是挂在办公桌对面墙上的那个有半米多见方的由橡木雕刻而成的人的头像,那是一尊女
的头像,那是一尊来自于几內亚比绍的头像。古铜⾊的头像,让人感觉到了它的古朴与庄重,又让人感觉到了它的异样。看到它的材质和风格,马上就会让人感觉到那是一个带有异域风格的艺术品,可那尊雕像的人物形象竟然是一个亚洲女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国中年轻女
的形象。许多人看到它时,都说那个女
就像是帅真真本人,那头披肩长发雕刻得远比帅真真头上的那头长发夸张得多,那一双眼睛的双眼⽪,比起帅真真那双眼睛来更显夸张。让人一看到她,就会从內心往外笑。那尊雕刻,常常会成为走进这里的人们的谈资。每当此时,帅真真的心里总是会泛起会心的一笑。那笑中究竟隐蔵着什么秘密,并没有谁人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
帅真真一直就把那尊雕刻挂在那里,从来没有移动过。
此刻,帅真真抬头看到了那尊雕刻,她下意识地看着它,眼睛里仿佛有些嘲
…
机手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那是林伟的机手号码,她稍犹豫了一下,便接通了电话。
“帅真真,我是林伟。会开完了吗?”林伟的情绪是焦急的。
林伟关心今天的会议是正常的,因为那毕竟涉及到东方贸易公司。可在林家聪刚刚去世,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料理的情况下,他如此关心这件事,多多少少让帅真真感觉到有些异样。她还是不动声⾊地应对着林伟的问话。
“会已经开完了,还没有什么结果。”帅真真说道。
“那那那,那‘计提坏账’的议题,没有通过?”
“没有。”
林伟沉默了一会儿。
帅真真特意转移了话题:“林董事长的后事,都已经落实了吗?”
“还没有,还没有。”
“那你先忙这件事吧,工作上的事再说吧。”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了。
帅真真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问号,在今天的会议上,金长永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就是要将这八千万元全部“计提坏账”一笔核销,而林伟又这么急于想知道会议的结果,是不是金长永早就答应过林伟什么?只是想在董事会会议上走走形式而已?
如果真是那样,金长永让自己介⼊此事的调查,还有什么意义呢?
帅真真明⽩,如今,金长永是不希望出事的。他甚至是不希望这个公司的任何一个人出事,哪怕这个人并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因为如果出事,哪怕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出了问题,都可能牵扯出惊天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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