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杜雨萌回到省城那天,她的爱人江天已经真的到了银海市。
他是接到了一个电话之后,赶去那里的。他在动⾝之前,并没有打电话告诉杜雨萌,他是想办完事后,再给她一个惊喜。可当他走下车之后,真的就把机手落在车上,这正是导致杜雨萌打电话而无人接听的真正原因。
那天,江天开车赶到银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他直接开车到了远离市区的一个叫作绿⾊庄园的店酒。那里的大厅与包间几乎都是由绿⾊植物装点着。而所消费的食品也都被称做绿⾊食品。甚至用的饮用⽔都不是自来⽔,而是来自于自己店酒打的饮用⽔⽔井。
当江天按照电话中的约定,走进那个叫做-生产队-的包间里的时候,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他了。
那个人走上前去,与江天握了握手,江天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
动。而那只握着江天的手,仿佛让江天感觉到了来自她⾝上的已经久违了的热情。
"我们可是好多年没有见面了。"
"是啊,不知道这么着急找我来,究竟有什么急事?"江天说道。
"不告诉你有急事,你是不可能来见我的,我说得对吧?"
江天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说道:"汤副长市,我们还是坐下来说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汤招娣说道:"还是不要叫我汤副长市,按老规矩,叫我招娣吧。"
"不管叫你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是事实上的副长市。而不是当年的那个汤招娣了。"江天说道。
"说起来,我始终都觉得有愧于你。"
"你这么着急找我来,不会是向我表示歉意的吧?"江天说道。
"那倒不是。"
江天心里明⽩,汤招娣的那份愧疚的心情完全有可能会伴随着她的一生。他只是不想提起这件事而已。如果不是今天汤招娣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件事来,他甚至永远都不会想起这件事,就更不用说去主动提起了。
江天与汤招娣是在他们花満枝丫的年龄相识的。那时,他们正赶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他们是生活在一个青年点里的知青,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们相识而又相爱了。他们相爱的过程,不管是他们之间的哪一个人,都是不可能忘记的,因为在那个极其特殊的年代,在极其困难的背景下,他们走到了一起,而正是那段经历奠定了他们人生的基础。他们怎么可能忘记呢。
当时,江天所在的青年点一共有十几个人,江天是青年点点长。汤招娣是当时青年点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儿,她姣好的面容和聪明好強的天资,成了当时青年点里最受瞩目的一个女
。就连十里八村青年点的青年们也对她另眼相看。许多人都想与她接近,可真正敢于走近她的人一个也没有。她的伶牙利齿和自命不凡的
格,自然让许多人望尘莫及。江天与汤招娣虽然生活在一个青年点里,他也和别的男知青一样,从来就没有在她面前越雷池半步。
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迅速地拉近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们都已经是三年没有回过家了。那年舂节,他们都留在了青年点里。作为一点之长,江天精心策划了舂节的乐娱活动和生活安排。离舂节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安排把养了很长时间的一头猪杀了。准备给舂节留在青年点过年的知青们吃。他们把猪杀了之后,按照当地的习惯,把猪的两条后腿挂在了青年点房檐底下的墙上。一天晚上,他们下班之后,江天与青年点的知青们一起走进了邻近小队的青年点里,那个青年点也同样有十几个人。他们是去那里赴宴的。这天中午,江天看到邻近小队青年点的伙食长赵明,他和江天在城里时就是邻居,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他们到了农村以后,关系也很不错,只是没有生活在一个青年点里而已。江天见到赵明以后,赵明告诉江天,晚上就不用做饭了,他要请他们的客。不过,青年点里没钱买酒,希望江天带些酒来。江天他们去的时候,还真的带了些酒去。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动手包了饺子,男知青们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喝着⽩酒,当时是比过年还⾼兴的。
就在大家都在趣兴之中的时候,江天说道:"赵明,今天是你们请客,哪天我们再请你们,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赵明没有丝毫的掩饰,当时就说道:"就不用了。今天就算是你们请的客吧!"
江天说道:"怎么算我们请的客呢?那不行,再怎么困难,我们也不能嘴上抹石灰——⽩吃呀。我这也是一班人马呢。"
邻近青年点的知青们几乎全都笑了起来。江天还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后来,是邻近青年点的一个女知青把实情偷偷地告诉了汤招娣,汤招娣知道后,趴在江天的耳朵边悄悄地告诉了江天。江天这才知道,他们当天晚上吃的这顿饺子正是用江天青年点其中的一只挂在房檐下墙上的猪的后腿⾁包的。江天这个窝囊,他既不能对赵明发火,又觉得对不起自己青年点里的知青。他忍着,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情绪,把剩下的半瓶⽩酒几乎是都喝了下去。
最后,大部分人都先离开了。从土坑上下来,江天已经站不住了。他晃晃悠悠地朝外边走去。
当他一个人走出邻近青年点的大院时,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在那里晃动,其实那个黑影并没有晃动,而是因为江天自己⾝子的晃动,才把对方看得走了形。当他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汤招娣。
江天虽然是喝醉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他的⾝子还是不停地晃动着,汤招娣走上前去扶着他,慢慢地朝着青年点的方向走去。汤招娣不断地把自己的手伸进江天
部的⾐服里,不断地用手挠着江天,与他嬉戏,调动着他敏感的神经,江天半醉半醒之间,时不时地"咯咯"地笑着。江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不时地靠在汤招娣的怀里,而汤招娣也自觉不自觉地用自己的⾝体成全着他的依附。那天晚上,那种情景,那种感觉成了他们恋爱的奠基礼,深深地埋在了他们彼此的心里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们彼此之间把自己的情感,把自己的爱恋,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对方。谁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多少年过去了,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彼此不得不淡忘了他们的初恋。
那年,青年点所在县的一家⽔泥厂去青年点招工,江天与汤招娣都进了⽔泥厂做了工人。当时,比起那些在青年点里继续务农的知青们来说,他们算是幸运的。就在半年以后,金山工业大学要在⽔泥厂招一名工农兵学员。⽔泥厂导领研究决定,准备保送江天去读书。江天从厂导领手里拿到那张报名表后,⾼兴极了。那一刻,他拿着报名表,并没有马上填写,而是想到了和他一起来到⽔泥厂工作的青年点里的另外一个女知青。那个女知青从进青年点那一天起,就没有间断过复习功课,她就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走进大学的校门,也同时満⾜她作为知识分子⽗⺟的夙愿。就在她进⼊⽔泥厂工作后不久,她的爸爸因为车祸去世了。她的妈妈因为不堪忍受意外打击而精神失常。她的妈妈太需要她回去照顾。此刻,江天想到了她,想到如果能够把这个上学的名额让给她,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第二天,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厂导领,而厂导领很快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可江天
本就没有想到,一个星期以后,去上学的人竟然变成了汤招娣。
江天送汤招娣离开县城的时候,汤招娣也没有告诉江天厂导领为什么又会选中了她。几个月之后,江天终于明⽩了。那是她几次去过厂长家里找过厂长之后,厂长才最后同意了她的要求。再后来,江天才知道,当时他与她进厂半年的收⼊,除了生活费用之外的所有积蓄,都让她用于"打点"了厂长。
当汤招娣刚刚回到金山市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是互有信件来往,后来,就慢慢地减少了。再后来,江天也回到省城,那时,他们之间已经形同陌路。
几年后,他们就分别另有怀抱了。而从那一刻起,应该说从他回到省城那一刻起,甚至是应该说从他知道汤招娣是用什么手段回到了省城那一刻起,他就⿇醉了那份记忆,掩埋了那段美好,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从那段经历中走出来。他努力地做着,他几乎是用一生的时间在重复地做着同一件事情
此刻,坐在店酒里的江天仿佛依然不愿意想起那些尘封了太久的往事。他问道:"你不会是找我来叙旧的吧?早已没有那个必要了。"
"当然不是为这个找你来的。不过叙叙旧怕是未尝不可吧?"汤招娣说道。
"请恕我直言,这让我感觉到有些唐突。我早已淡忘了那一切,过去的那些记忆,早已淹灭在了生活的琐碎里。"江天说道。
"你从来就不曾想起过我们当初曾经在一起的时光?"
"汤副长市,你告诉我,你找我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这真让我感觉到很唐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自从你来到这座城市以后,我们只在省城意外地见过一面,而且是匆匆忙忙的。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江天说道。
汤招娣犹豫了一下,说道:"只要我想找到你,就随时都可以找到你。除非你去国外不再回来。"
"你这么自信?为什么?"
"只要我能找到你的爱人,就能够找到你。而找到你的爱人,比找到你容易得多。"汤招娣说道。
"这么说你和她认识?"江天问道。
"谈不上。但我早就知道她是检察长。"
"噢,你还早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江天不解地问道。
"你不会忘了吧?我曾经在省城工作过,省城我同样是
悉的。"
"这么说你是通过她找到我的?她知道你把我叫到了银海?"
"怎么可能呢?至少眼下还不需要那样做,在我们见面之前,还没有必要让她知道这些。作为女人,如果知道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那总是难能原谅的。"汤招娣说道。
"怕是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毕竟已经过去了,而且已经过去得太久远了。"
"这么说,你在她面前坦⽩过你的过去?"
江天没有回答。
汤招娣接着说道:"她真的知道我们之间的这段经历?"
"我不明⽩,你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感趣兴?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汤副长市,坦⽩地说,我真的把那段经历忘得差不多了。今天到这里来,我没有思想准备与你叙什么旧。我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我希望你就不要绕来绕去了。你就实话实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与我当面谈?"江天说道。
"那好,那我真的实话实说了。不久前,你曾经给一个人捐献过造⾎⼲细胞,有这件事吧?"汤招娣问道。
江天吃惊地看着汤招娣,看了半天,才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还是没有?"
"有,有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想对你道一声谢谢。"
"凭什么需要你对我道一声谢谢?"江天更加不解。
"我是应该对你道一声谢谢的。因为你挽救的是我儿子的生命。"汤招娣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不是天方夜谭,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我才不相信呢。这方面的知识我多少还有一点儿,能够配上型的成功概率是在万分之一到四百万分之一之间。就算是万分之一,也不会那么巧。巧得竟然让我给你的儿子捐献了造⾎⼲细胞?"江天说道。
"那我问你,你知道你的造⾎⼲细胞捐献给了谁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医院告诉我,说是受捐助人不希望捐助人知道受捐助人的⾝份。"江天说道。
"那就对了。那正是我的意见。医院尊重了我的意见,才那样做的。"
"你怎么会知道捐献人会是我?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刚才说过了,找到你并不难,只要我能够找到你的爱人,就能够轻易地找到你。而想到了你,这里面说起来话就长了。我也并非不知道造⾎⼲细胞的配型成功率是多少,我当然知道。"汤招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江天越发觉得汤招娣像是有话要说,而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便问道:"已经说到了这个分上,你就"
汤招娣慢慢地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着江天,这才说道:"你还记得你去那个小县城的火车站为我送行的那天的情景吧?就在离开车还不到十分钟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阵作呕,我快速跑进卫生间。你只是以为我⾝体不舒服,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你,当时我已经孕怀了。那实际上是妊娠反应。"
听到这里,江天惊呆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快三十年了,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这是真的,我的儿子唐大朋,他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我是带着我们的儿子出嫁的。这件事你
本就不用怀疑。三十年了,你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一点儿也不奇怪,我从来就不想告诉你。当时我不想告诉你,现在我仍然不想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眼下我遇到了⿇烦,我仍然不会找你来,因为我不想打破我现在生活的平静。我同样也不想打破你生活的平静。"
江天打断了汤招娣的话:"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汤招娣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眼睛里像是含着泪⽔,她慢慢地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用今天人的目光看待这一切,显得太荒唐,太天方夜谭了。甚至连你都不会相信我当时的想法与举动。当我离开那个县城的时候,我就想改变我这一生的命运,我抓住了那个本来就不属于我的机会。机会我是抓住了,可我也同时感觉到已经失去了你,那是注定的。当时的现实与当时你对我做的那件事的态度和不解,都让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那份爱,已经到了尽头。"说到这里,汤招娣停下来,用餐巾纸擦擦了眼角,接着说道,"可当时我是爱你的,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很珍惜那份感情。"
江天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他说道:"既然你很珍惜那份感情,却为什么做出了那么荒唐的事情?你刚才说过,你明明知道你离开那个县城,可能会让我们的爱走到尽头,你最终还是选择了结束,这不说明那份感情
本就抵不过离开那个县城对你的
惑吗?"
"你说得对,当时我是不惜一切地要离开那里,那里的贫穷与落后让我无法容忍,我不可能在告别了与泥土打
道的生活以后,又开始与⽔泥打
道的生活,而且长期那样下去。我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那是我当时最实真的想法。"汤招娣说道。
"也包括不惜一切手段?"江天问道。
"可以这么说。现在看来,我当时不是,现在也不是爱情至上主义者。可这并不等于我不看重那份爱情,并不等于我不珍惜那份爱情。"
"你对爱情珍惜的方式,实在是让我无法恭维。"江天说道。
汤招娣并没有在意江天说什么,而是接着说道:"这就是我执意要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的唯一理由。我不会告诉你,我永远都不想告诉你。我只是想通过他的存在,把你,把我对你的感觉留在⾝边,而我们的儿子竟然成了我们之间那份爱情的墓志铭。当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又带着儿子嫁了人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当时是太天真了,我所选择的这条路实在是太沉重,可我已经无法改变了。"汤招娣一边说一边流着泪。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是寂静的。
过了一会儿,江天才慢慢地问道:"你是怎么带着这个孩子嫁出去的?"
汤招娣把当初嫁给唐鸣时,如何向他说明孩子的⾝份的事,告诉了江天。
江天感慨道:"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却浑然不知,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你现在应该明⽩了,我的儿子为什么会那么快就找到了造⾎⼲细胞的⾎
配型。那是我直接向医院提到的你,而且我又向医院提出了为我保密的要求。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你不在国內,他们是通过你的朋友找到了你。我知道你的
格,我知道你不会因为家属拒绝透露受捐者的实真⾝份而拒绝捐助。"汤招娣说道。
听到这里,江天眼睛里也同样挂着泪⽔:"你还能对我有这样的评价?"
"当时找到你之后,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配型成功的前提条件需要造⾎⼲细胞六点相合,至少也需要四点以上相合,而你与大朋几乎是完全相合。所以术后的反应也比较小,恢复得特别快。"汤招娣说道。
"我想问你,当时,你没有想到过你自己与他的⾎
配型是否合适吗?"
汤招娣不假思索地说道:"想过,当然想过。但我没有那样做,想来,我还是自私的。我反复想过,即便是我的造⾎⼲细胞配型合适,如果我那样做了,那就完全会打破我现在平静的生活。我⾜⾜掩盖了三十年的谎言,就会一下子拆穿。我无法去面对那一切。"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所以,你才想到了我。这样看来,我是什么?我就是你人生棋盘上的一个普通小卒,而你站在棋盘之外,可以任意地挥洒,可以任意地拨弄任何一个棋子。当你需要我留在河那边的时候,你就可以把他抛在那边,置他的情感与生死于不顾,而当你需要他过河的时候,你就会指挥他去为你冲锋陷阵。而这种叱咤,远比一声号令下来更富有号召力和感召力,因为他具有让人难以超越的⾎缘关系的
惑。而在你那里,也许我们的那个儿子,仅仅就是你当时毅然决然地离开我时,刹那间忏悔过程中的一种错误的抉择,仅仅只是你当初记载着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的一张收条,也许还仅仅是那个年代我们之间经历的一个符号。我实在无法想象你会顾及到我的感情,如果是那样,你不可能直到不得不说出真相时,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这就是你汤招娣的⾼明之处。你想过没有?今天,你把我突然找来,又突然告诉了我这些,对我是一种怎样的残酷?尽管你告诉我当初你那样做是因为依然爱着我。可我并不知道这些,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我无法穿越历史的隧道,去重温那段往⽇旧梦,我更无从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一切是不是当时你最实真的感觉。这对于我来说并不公平,这对于我来说,
本就没有办法接受。此刻,我并不想告诉你,我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几乎是在用我的一生忘掉我的那份初恋这些年来,我早就知道你已经实现了需要经过你自己自⾝的努力改变你人生命运的梦想,可我从来就不曾想过来找你,甚至是想来找你见上一面的想法都没有过。我曾经对你是爱恨
加。我曾经流连过我们当初的那份美好,我曾经痛恨过你的轻易放弃。"
听到这里,汤招娣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不管今天的你如何恨我,我们之间毕竟曾经发生过"
"曾经发生过?曾经发生过又能怎么样呢?我曾经无数次地庆幸过我自己被一个我心仪的女孩儿俘虏了灵魂;我曾经无数次地庆幸过我们鲜活的爱情可以与我晨昏相对;我曾经无数次地庆幸过我自己可以天天都因为你的存在而冲动着可我的庆幸比当今的爱情还短命。我当然记得,我当然还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浪漫地憧憬过我们的未来,当时你曾经问过我,如果将来有条件让我送给你一样礼物时,我会送给你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一定会买一双⾼跟鞋送给你,为的是不让你走远,一生都陪伴在我的⾝边;当我问你会送给我什么东西时?你告诉我要送给我一条领带,为的是把我牢牢地拴住,而让我永远就范。可那些曾经,那些浪漫,又能说明了什么呢?今天的创可贴,能医治得了三十年前的跌打损伤吗?"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伤感。可我又不能不和你说这些。"汤招娣说道。
"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这些,即便是我用鲜⾎挽救了你儿子的生命,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
"应该说我们的儿子。"汤招娣说道。
"是,是我们的儿子。即使是我用鲜⾎挽救了我们儿子的生命,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搞不明⽩,我想你总不会是为了让我享受天伦之乐吧?"
汤招娣沉默了,她什么也没有说。
江天又一次问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什么找我来?为什么?就是在你的儿子,不,就是在我们的儿子最需要造⾎⼲细胞配型的时候,你都没有公开去找过我,为什么在他的⾝体已经恢复了的情况下还要找我来?还要告诉我这其中的真相?你告诉我,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汤招娣还是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地说道:"我是想让你来救救我们的儿子。"
"你还需要我怎么救他?他不是已经恢复得
好的吗?"
"你已经用造⾎⼲细胞挽救了他的生命,眼下如果想救他,甚至是比捐献你的造⾎⼲细胞还要复杂。"汤招娣沉重地说道。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江天说道。
"大朋已经被拘捕了,他参与了品毒犯罪。"
听到这里,江天几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参与了品毒犯罪?他怎么可能参与品毒犯罪?"
"是参与了品毒犯罪。他自己都承认了。我也是刑队警把他带走的当时才知道的。他是在准备出院的那天被带走的。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我才想到了要找你来,要马上找你来。让你救救他。"汤招娣说道。
"你以为我是谁?出了这样的问题,你怎么还会想到让我救救他?我救得了他吗?我的汤大长市!"江天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汤招娣沉默着。
江天接着说道:"这不仅仅因为我是他的爸爸吧?你还是他的妈妈呢!你不照样可以救救他吗?况且你还是副长市,一个可以让他感觉到荣耀的妈妈。还有,你刚才已经说过,他还有一个做检察长的爸爸。你们都更有条件救他呀。"江天不解说道。
汤招娣说道:"怎么和你说呢?你让我从哪里说起呢?你爱人是金山市民人检察院的检察长,她现在正在银海市理办一个案子,这一点,你肯定是知道的。就在他们理办这个案子的时候,也把大朋牵扯了进去。"
"怎么可能牵扯到他呢?这分明是两回事呀。"江天说道。
"大朋研究生毕业以后,先在社会上闯
了一段时间,后来自己开办了一家艺术品拍卖公司。开这样的公司避免不了要向别人借一些钱,就在查那些人的经济问题的时候,他也被人盯上了,最后就出事了。具体情况我
本就说不清楚,涉及品毒犯罪的事怕是已经确定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个案件是由金山市民人检察院与银海市安公局侦查的。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由金山市检察院提起公诉,而不是银海市民人检察院提起公诉,更不会是唐大朋的爸爸唐鸣。"汤招娣说道。
"我听明⽩了,你是想让我说服我爱人在这个问题上帮帮忙。汤副长市,你不觉得你的这种想法近乎于荒唐吗?"江天说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这是眼下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找你来的。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我知道我在你的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我必须找到你,只有找到你,由你去做工作,才有可能保住他一条
命。现在要想不让他们查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我就是想能让他活下来,而不让他死去。我受不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你是他的爸爸,你是他具有⾎缘关系的爸爸,我真的希望你不记前嫌,不计较我们的过去,救救我们的儿子,救救我们的儿子呀。"汤招娣一边哭一边说道。
"你让我怎么救他?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他呢?"江天既像是说给汤招娣听,又像是对天呼喊着。
听到这里,汤招娣"扑通"一下跪在了江天面前,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了江天的腿双,把脸紧紧贴在了江天的腿上,哭述道:"江天,你就是不看在我们曾经爱过的分上,也要看在大朋是我们两个人儿子的分上,救救大朋,救救大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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