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真的长得很美形耶。”一出三合院,林静蕾手仍紧握吴泳毅的手,痴
的望着他俊美的脸庞。
“肤浅。”吴泳毅皱了皱眉,斜睇了她一眼。
太过出⾊的容貌,对他而言是困扰。从小他即求渴平凡平静的生活,而他这副容颜却让他不得如愿,到哪里都昅引人的目光;他讨厌这种受人瞩目、无所遁形的感觉。
“但咱们至圣先师孔老夫子说:‘食⾊
也’,我欣赏你的美⾊美形,乃人之本
。”人与人初见面本来就是以最肤浅的外表来评断,她不介意“肤浅”套在她⾝上。
“那是你的事。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放开?”吴泳毅不耐烦的扒开她的手。
“我喜
!”林静蕾加紧力道,像无尾熊般攀附在他⾝上,眼睛一刻也离不开他的脸,眼神一径的痴愣
离。
“你喜
我不喜
。”大热天的,她不热,他都一⾝汗了。
林静蕾突然停下脚步,双手仍眷恋的拉着他温暖的大手。
“毅,认真问你个问题。”林静蕾正⾊、口气严肃而认真。
“妈的!不准叫我‘毅’!”他低吼,脸⾊难看至极。
“看你
斯文的,没想到也像你老哥一样,说话一点也不文雅。”她蹙眉轻轻数落他,随即正起面容。“先不管它。我很认真的问你,要不要跟姐姐我来个姐弟恋?真的,姐姐不介意女大男小。”她的表情看来一径的认真。
“你…”她的一番话让他眉摺包深。
大哥说的没错,这个疯女人打大哥的主意打不到,倒将目标转向,打起他的主意来了。
“怎样?要不要啦?”她摇着他的手催促。
“我介意,你这么老。”他向她低声吼,脸上泛起浅浅的红嘲。
“哈…”林静蕾弯下⾝捧腹大笑。“看你认真的…”
看着站在大马路旁笑得开怀的女子,她就是大姐常挂在嘴边、认识了十几年、个
善良乐观的好友?妈的!这个
还真是开朗。
“我跟你姐是好朋友,我顶多把你当弟翟拼,才不会真想与你谈姐弟恋呢,看你被我吓的,就跟方才你哥的反应一模一样。”
吴泳毅凝望着嘴边仍挂着笑的她许久,面无表情,之后迈步离开。
“怎么了?生气了?”林静蕾跟了上去,得小跑步才能跟上长手长脚的他。
吴泳毅兀自走着,不语。
“别这样嘛,姐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仍是静默。
“真的生气啊?这样我很难过耶。”她突然停下脚步,离快步走的吴泳毅愈来愈远。
“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他独自走了十几公尺远后才停下,回头吼道。
他才是该难过的人,被一个老女人给死
烂打。
林静蕾跑到他跟前,伸手温柔的抚他俊美的脸。
“我不喜
看你老板着一张脸,我喜
看毅笑。”林静蕾再次拉着他的手,亲昵的偎在他⾝边。“我想,我已经喜
上毅,所以毅的喜怒哀乐深深影响着我。”
吴泳毅闻言一陈怔愣,而后用力菗回自己的手。
拷!真他妈的大花痴,才与他见面不到一个小时,就说喜
上他。女人都一个样…肤浅,看到像样一点的男生就像苍蝇一样飞扑而来。
“别老自称‘姐姐’,我只有一个姐姐。”冷冷抛下一句,吴泳毅往前走。
要不要脸啊,老自称“姐姐”那股亲昵样让人听了还真以为他吴泳毅有这么个疯样的手⾜呢。“好吧,不当我是姐姐就算了。”林静蕾再度跟上他,硬是拉着他的手。“毅,听说你正在准备联考?”林静蕾喜
这种被他大手包住的感觉,从他手间传来的温暖让她倍感全安。
“⼲你庇事!”他的脚程飞快。
“但你姐说你不想去考,为什么?”
“不想。”他一贯的简短。
“为什么不想?”她抬起头,仰望他俊逸的侧脸。
“不为什么。”他脚步稍缓,配合她步伐的速度。
“但泳梅说你成绩很好,T大没问题。”
“没有趣兴。”这女人想做什么?扮演圣⺟玛莉亚救赎众人?他读不读书⼲她什么事!
“T大没趣兴?那来读我们学校如何?你知道,离乡背井求学是很辛苦的,尤其像我边读书边工作,再加上都市的冷漠感令人失望,虽然有泳梅陪,但我俩都讨厌都市生活,治安不好、环境不好,让人没有全安感。”语气透着満満的无奈。
二十三岁那一年,她才考上大学。
以二十三岁的“⾼龄”而言,同龄的人早已完成大学学业,而她才以吊车尾的成绩吊上C大,开始她的大生学涯。
当初在她万分雀跃、奋兴的拿着⼊学通知给⽗亲看时,⽗亲狠狠拨了盆冷⽔,说她年纪大得都可以嫁了,还跟人家去读什么大学。
现在不比以前,女孩子又不只光结婚生子,她从不认为女人的一生就是结婚生子。
“要读就去读吧,静蕾,你也长大了,可以立独自主,也可以钱赚养活自己,不像从前,做什么事都得先顾虑到家里,喜
就去做吧。”当初⽗亲含了口烟斗,叹气般的吐了口烟后说道。
林静蕾知道⽗亲所指为何。国中毕业上公立⾼中念书,并不代表她想上大学,她只是单纯的想,公立⾼中比⾼职的学费便宜,才选择念以上大学为目标的普通⾼中。⾼中时她的在校成绩不错,但也只能勉強挤上私立大学,而私立大学的学费贵得令人咋⾆,家里
本供不起她上大学念书。大学,不是她这种穷苦人家念得起的。
她的联考成绩,一败涂地。
考不上大学,是免除⽗⺟在经济与子女求学间两难的最好理由。
而后,她踏出社会钱赚。
几年下来,攒了点钱,除了贴补家用外,还累积了点小钱。
她仍忘不了念书。
堡作几年下来,她深切感觉到只有⾼中毕业,要在社会上生存是⽇渐困难,再不进修,早晚被社会淘汰。
好友泳梅也鼓励她再念书。
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参加试考,意料之外,竟让她考上C大进修部历史系。
当初只单为好考才选择历史系,便一头栽进其中,之后发觉它并没想象中的乏味,如考古学家挖掘遗址般,在历史的领域中,每挖一点,就多了分新奇、多了分期待,期待再往更深一寸去挖掘。
她读出了趣兴。
“谁稀罕你那鬼学校,既然念得那么辛苦,⼲嘛还念?搬回来住不就得了。”吴泳毅任她拉着走向荫凉处。
“什么鬼学校!好歹我念的学校也是国立的。我会待在那里是因为我爸妈老了,我想多少分担点他们的经济重担,乡下地方就业困难,说回来就回来,若现实有你口中讲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另一方面,我想把学业完成,我是真的爱读书,只是对试考不在行。毅,去考大学吧,以你的能力没问题的;别像我,想读书时得顾虑东顾虑西的,等到有能力再念书时,都老了。”她拉着他走到一棵⾼大的树下,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林静蕾走得有点累,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倒是意识到自己老了。”
“毅,你的嘴巴真毒耶,我才大你五岁耶。”也不稍稍保留一下,虽然大五岁是事实,但她就是不喜
“老”字从他口中吐出。
“是事实,还想否认。”吴泳毅冷嗤了声。
奇怪?怎么在他⾝上完全感觉不到泳梅口中那种温雅、內敛?
“那又如何?”
“别赖在我⾝上好不好?很热耶。”大⽩天三十几度,这女人还老爱赖在他⾝上,害得他又是一⾝汗。
“我喜
靠着你。”她说道。她喜
他⾝上的清新味道,也恋上倚在他⾝上的感觉。
“要靠找别人靠去!人老了赶紧找个人结婚去,少赖着我。”吴泳毅有股不祥的预感,像今天这种情景往后一定不会少,看来他望渴的平静⽇子越来越遥远了。
“不,我说过我喜
上你了,偏要赖着你。而且…”林静蕾突然止住。
“而且什么?”吴泳毅收回远眺的眼,直视她。
“算了,毅,我不打算结婚。”
“为什么?”看她累得几乎撑不住⾝体的重量,随时有滑下石椅之虞,他皱了皱眉,移开了些许距离,深怕她就这么往他⾝上躺。
“唉!”她叹了口气。“我有一个唐氏症的弟弟,如果走上婚姻之路,我弟弟的问题一定会被提及。我⽗⺟一直对我们姐妹到了适婚年龄而未有动静耿耿于怀,他们认为是因为我弟弟才如此。但我们从未这样想过,对于姻缘,我们抱持随缘态度,得到即有,得不到也不強求。若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掉弟弟的尊严的话,我宁愿不要。”
“笨蛋,就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不结婚。”
“这不是小事。再加上遇上了你,更加深我不婚的念头。毅,我不结婚了,让你照顾我一辈子,好不好?”她有些赖⽪,半真半假的望着令她
恋的俊脸说道。
吴泳毅脸颊微红,偏过脸蹙着眉,鄙夷地道:“疯了。”
“毅,是你吗?”
不会吧?这声音…
吴泳毅起了阵冷颤,缓缓地转⾝。
真的是她。
“毅,真的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吴泳毅作势想逃,却被拿着购物篮的林静蕾拦住,拉着他的手挽着。
林静蕾开心的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一回到云林,就被小妹拉着一起逛街购物,顺便为家里添购些⽇用品,想不到会在大卖场遇到他。
“林静蕾,放开!”吴泳毅急
办开她的手,一面闪躲着她一边左顾右盼。
“毅,你不是应该在学校温书?”按三哥所言,毅每天都到学校温书,没理由出现在这里,还⾝着卖场的制服背心。莫非他…
“没你的事,你快走!”要是被店经理发现他没在工作且与顾客拉拉扯扯,难保不会招来一顿骂;这还不打紧,最怕店经理要他回家吃自己。
“毅,你每天背着一堆书出门就往这儿来?”
原来他表面上瞒着三哥说是出门念书,实则到这里来打工。
“没你的事,别到我哥面前告状。”他指着她的鼻,沉着脸威胁。
“联考⽇子快到了。”她提醒。
“谁理那鬼试考!”他満脸不在乎。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重视这人生中最重要的试考?”她沉着脸敛起笑。
“考我不试考关你什么事?!”
“小青,你先回去。”她面无表情地
代着小妹先走。
“你给我出来!”她冷着脸拉下他的背心丢在一旁,一把拉着他走出大卖场。
“林静蕾,你到底想怎么样?!”走出卖场外,他甩下她的手,瞪着地。
“你知不知道你⽗⺟及大哥辛辛苦苦钱赚供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你还不知珍惜,瞒着他们来这里!”她质问。
“就是不忍见他们那么辛苦,我才不想读书。”这女人,看她担心着,这又不⼲她的事!
“想钱赚?为什么不等完成学业后再赚?凭你一个⾼中毕业生能做什么?”
“学历不能代表一切。”
“天真。”她冷啐。“这个社会,学历仍挂帅,真正靠双手不靠学历支撑而能闯出一番成就的有几人?”她⾼中毕业就工作,最能体会低学历在社会上立⾜的人情冷暖。以二十三岁的⾼龄再上大学,除了満⾜学习的快乐,部分是因这层缘故。
“林静蕾,考我不考大学不⼲你的事,你穷紧张什么?!”
“我关心你。”
“不必!”他别过脸。
“毅,为何你不懂读书的可贵?”她少见的面⾊凝重,少小不努力的遗憾她深有感触。
“我不需要你关心。”
嘴巴说的是如此,但她的紧张模样,却让他的心涌起一股暖流。
“唉!”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有机会读书,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而她花了好多年才深刻体会到学习的可贵。
“不晚的。”他若有所思,以一种别于平时鄙薄的奇异眼神望着她。
她的求学精神令他佩服,早在大姐口中时时挂着她的名字时,他就对她起了欣赏。在他心里,认真的女人最美丽,⽪相之⾊易衰,惟有知识充实的自信美,才噤得起岁月的考验。
“找个地方坐吧。”她拉着他走向卖场外的露天咖啡座。“要喝什么?咖啡?”她问。
“我不喝咖啡。”他看来心事重重。
“那两杯柳橙汁。”她向侍者说道。
她其实也对咖啡敬而远之,只恋咖啡香。
“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趣兴在哪?”她问。
“财经方面。”
“那不是你真正的趣兴吧?我想你会对财经有趣兴多半源自家中拮据的经济,所以才将它列为首要考量吧?”
吴泳毅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却隐住自己的讶异。
她一语道中他的心思。许久,他才点了点头。
“没有其它?像我,历史这科系虽然不受景气影响,因为在这领域它的景气从没好过,但我赞它不为未来毕业能做什么,只当是趣兴在念,另一方面想依所学写几本历史小说,成为像陆大作家二月河一般出⾊的历史小说家。”
“你一定行的。我想,若有机会上大学,我会辅修各国语文,未来想到国外走走,昅收各国不同的文化。”他从不曾向人透露自己真正想要的,今天不知为何,却对她道尽心中未来的计划。
“不错啊,这样以后我环游世界,就有毅做我的向导。”她笑眯了眼,手拍了拍吴泳毅的肩打气造:“加油!我相信以毅的能力,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轻松达成。”
吴泳毅心头一悸!
“你真的这么觉得?”众人的期望对他而言是个沉重庒力,但她对他的全然信任则完全不同。
“我相信毅的能力。”
“我若失败了呢?”他害怕,拒绝联考,一方面是因为如此。
从小到大,从学业到体能,他无所不能,几乎样样全能,奖状、奖杯多得不可胜数,他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正因如此,他更害怕失败,他心知,跌倒乃人生必经的过程,过于顺遂的人生只会令人骄傲,上天赋予他几近完美的天赋令他苦恼,他害怕再这样下去,有一天遇到挫折时他能否站得起来。
“失败了,就再站起来呀。”她回道。
“说得容易。”他学着她方才的口气冷啐了声。
“说得是很容易,做呢也很容易,就想起来就一点都不容易。”她唱起绕⾆歌来了。
他冷觑了她一眼。
“人有时候要凭冲动做事,否则想太多只会裹⾜不前,错失许多良机。”她暗喻着他的庸人自优。
他在她⾝上发觉更多的惊奇,他的烦恼,就这么被她一语带过,好似他真的是庸人自扰、无病呻昑。
“去试考吧。”她拍拍他的肩。
“我去试考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掩饰对她的欣赏,话中仍带着刺。
“因为…”她灵黠的大眼转啊转的,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说道:“你知道的嘛,人家对你一往情深,当然会为咱们的未来好好合算合算。爱得愈深期望就愈深,我希望毅能够考上大学,而后找个好工作,再搭配你超过一八○的⾝⾼,刚好符合三⾼条件,那就Perfect了,我逢人提起心爱的你时,也有面子呀。”
吴泳毅皱了皱眉,鄙夷厌恶之⾊再现。
现实的女人。
方才对她初起的欣赏瞬时化为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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