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宠姬 下章
第一章
 哒哒哒…哒哒哒…

 策马狂奔的马蹄声错落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本应被淹没,可是那由远而近的声响却开始夹杂著人们的惊慌尖叫,让段香浮不自觉地蹙眉眺望。

 只见不远处一团尘嚣还不断往人群的聚集拢来,在一片惊叫与议论声中,她的眼尾不意扫著了一个扑跌在地的娃儿。

 骤地心生不祥,娃儿似乎跌伤了脚爬不起来,一旁的大人们急著退开主道,根本没留意到娃儿,遑论扶他一把。

 骏马的嘶鸣声愈来愈近,只见一匹昂然的马匹以著排山倒海之姿往她的方向急驰而来。

 那娃儿也不知是摔疼了还是被吓到,无助地哇哇大哭。

 糟了!

 那小小的身躯不过那么一丁点儿大,要是被马蹄践踏,只怕一条小命就没有再活下来的机会了。

 想也没想的,香浮也不知道自个儿打哪来的勇气,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双手大张地护在那娃儿身前。

 即使非亲非故,就算连自己都有可能被踩死,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娃儿死于铁蹄之下。

 眼见那狂奔的马匹速度不减地就要朝著自己踏来,她自知躲不过,只好眼儿一闭,坚持地护在前面。

 嘶—相距不过一个跨步,被倏然勒紧缰绳停下的马儿,高举前脚在半空中踢踏著,急促的嘶鸣不断。

 “咦…”用力地拉扯著缰绳,东方纵横的眸中闪现著一股不耐,深沉而黝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瞪著前方那个不怕死的女人。

 “你搞什么?难道没看到爷儿我过来吗?”那口吻傲然得活像是全天下的人都该为他让路似的。

 他的人骑在马背上高高在上,他的语气也是这样的。

 香浮惊魂未定,发现自己和娃儿没事了稍口气,就听见对方不耐的语气,连声歉意也没,一抬头瞧见他那张狂的眼神,一股气就直往心里窜去。

 这个该死的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刚刚差点儿踩死一个娃儿啊?

 向来温和的个性彻底扬火,她倏地水眸圆睁,弯身抱起被她挡在身后的娃儿,娇声怒骂—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儿踩死了这个娃儿?这儿是市集,并不是大漠草原,你在这儿驱马奔驰就是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多么严厉的指控,东方纵横一听这话,两道浓浓的剑眉全皱在一块,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他静静的扫了那娃儿一眼,然后耸了耸肩,伸手从怀中扔出了一个黄橙橙的金元宝。

 “虽然我没真的踩著这娃,但却吓著了他,这锭金元宝就当做是补偿吧!”

 他承认自己是鲁莽了些,那么他赔钱总行了吧!

 “你…”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恶劣至此,傲慢至此。

 “怎么,不够吗?”东方纵横以为她那横眉竖目的模样是嫌钱不够,于是眉一挑,转眼间,另一锭金元宝又落了地。

 “你太可恶了,谁是在嫌银两不够啊,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行为太过恶劣,究竟是谁准许你这样狂妄的?你知不知道要是踏死了人,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赔!”

 拿出了惯常说教的口吻,那红滟滟的菱儿一张就是一长串的数落,她愈说愈气,到最后甚至伸手直指著东方纵横那俊的脸庞质问道:“究竟是谁给你这个权力在市集上纵马狂奔的,你…”懒洋洋的模样,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东方纵横那薄抿的角往上一挑,意态闲散地说道:“当今皇上准的,你若有本事,就去金殿上问问。”

 睨著她,他忍不住对这女人另眼相看,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胆子倒不小嘛!

 竟然敢就这么指著他的鼻子骂,这辈子她倒是替他开了例,以往哪个见著他的女人不争著向他施娇使媚的,只求他能眷怜疼宠,几曾有过女人会对著他这样叫嚣的?

 深深地再瞧她一眼,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你…”皇上准的?好大的口气,他以为他是谁呀…

 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哪知他便以著叫人吐血的狂妄姿态,有力劲瘦的‮腿双‬往马肚上一夹,绝尘而去。

 瞪著那快速消失的黑影,鲜少动怒的香浮简直就快要气炸了,此刻的她只恨自己没有飞逃谳地的武功,要不然她一定追上去再多教训他几句。

 “啧,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咱们当朝的三王爷,仗著皇上的疼宠就这么目中无人,唉…真是国之不幸啊,也不知皇上为啥总是这么由著他…”

 窜进耳里的耳语让香浮知道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原来,是皇亲啊!

 难怪了。

 唉,那就没办法了,这皇亲国戚哪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撼动得了。弯身,温柔地让怀中的娃儿下了地,然后拾起地上那两锭金元宝,入娃儿的衣服里,在人群中问著人寻找他的亲人…

 *********

 夏日午后,唧唧蝉声绵延不绝,香浮习惯了这简单而脆的声音,并不觉得恼人。

 那纤细如青葱般的十指一如往常灵巧地在算盘上穿梭飞舞著。

 但秀丽脸庞上的一双柳眉,却随著那上上下下的珠子而开始往中间兜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这种数字才对啊!

 这个家虽然已不如以往富裕,但是寻常的吃穿用度应该都还不是问题才对呀。

 再说,她不过是离了家个把月去照顾要生产的妹妹,就算父兄再怎么会花钱,应该也不至于让家里的财务吃紧成这样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不行,她得要去弄清楚,要不然这回的麻烦就大了。

 细致的脸庞上带著浓浓的忧虑,她霍地站了起来,还来不及走出书房,就见兄长气急败坏、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

 “小妹,这次你真的得要救救我…”段聚宝一见到她就像是见了救命菩萨似的,一把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语气仓皇。

 “大哥,你冷静点!”温婉地开口安抚,香浮掏出了袖中的巾帕,让兄长拭去额上那不断沁出的豆大汗珠。

 呼!段聚宝见到妹子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七上八下的心跳终于得以缓了缓,他吐了一口大大的气。

 “究竟出了什么事?”自家兄长这般慌乱的模样,香浮其实是屡见不鲜了,没有随著他的慌乱起舞,她沉静的问道。

 “是…是…”话到了嘴边,段聚宝却开始吐吐了起来。

 她脸色微沉,心底暗叫了声糟。

 兄长这心虚的模样不同以往,她突然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捅了什么无法收拾的楼子吧?

 “大哥…”

 目光飘移、闪烁,段聚宝简直没有一丁点儿男人该有的担当,他哭丧著脸,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方才不小心砸了‘藏宝阁’里的一个珍宝。”

 那东西可真是一个极品,要不是失手砸了,他还真想买回家好好的珍藏把玩一番。

 唉!可惜了!

 “什么珍宝?”听到兄长的话,香浮眼前仿佛飘过一群黑漆漆的乌鸦,头皮更是一阵的麻。

 那藏宝阁可是皇城之中所有达官贵人最常连的地方,里头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

 打碎了一个,若是在过去家业兴盛时倒也不打紧,十个八个古董他们段家还买得起,可是以现在家里的境况,求个温都有问题了,拿啥去赔给人家?

 望着妹子那凝重到了极点的脸色,段聚宝硬著头皮嗫嚅道:“七世腾龙。”

 “你说什么”她一听只差没跳起来,激动到想一把掐死大哥。

 “小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把玩著好好的,突然间手一滑,就…”

 段聚宝懊悔不已的频频抓头,不知所措的哭了出来。

 “香浮,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一定要帮我,要是连你都不帮我,就得准备为我收尸了啊!这藏宝阁是三王爷开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啊,他若是要我的手脚,这城里头没人敢吭上一句…”

 香浮眉心顿时一皱,怎么又是三王爷?

 那他嚣张狂妄的模样霎时浮现脑海,一时间不知该气这个总闯祸的大哥还是那个瘟神好。

 见小妹迟迟没作声,段聚宝忽然身形一矮,双膝落了地。

 “小妹啊,你真的得救救大哥,大哥保证…只要你救上我这一回,大哥以后绝对不会再闯祸了。”

 本就是一个心软的女人,不然也不会为了这个家,迟迟不愿出阁。

 大哥的迭声保证和心慌哀求的模样让香浮既同情又无奈。

 不可能不管,但…五万两耶!就算将家里仅余的祖产全卖了都不够,她能怎么办?

 “呜呜呜…”一见香浮面有难,段聚宝干脆赖在地上孩子似的耍赖大哭。

 香浮的耳畔响起了娘亲离世前对她的谆谆叮咛,她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

 “大哥,我会让你没事的。”

 即使明知道这个承诺会让自己焦头烂额,可是她也只能屈服她这一生的宿命。

 *********

 “你干么又答应他?”怒气沸腾的语气,简直比当事人还要气上几分。

 “我能不答应吗?”一抹苦笑在香浮的脸上浮现。

 “为什么不能?”怪叫著反问,邢雪湖就是不懂自己的闺中密友干么这么逆来顺受。

 她那个哥哥一个祸闯得比一个大,完全不理会段家的财富早被他败光了。

 “好,就算你要救,那我问你,你能怎么救?”以现在段家的财富,别说是五万两了,只怕连一百两现银都拿不出来。

 “这…”讲到这个,香浮原本坚定的脸色浮现为难,昨夜她辗转难眠了一夜,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法子。

 “看吧!这才是问题的重点,你没有五万两怎么救,难不成要卖了你自己吗?”

 邢雪湖原本只是气极了才这么说,谁知道好友竟忽地双眼一亮,头微低似乎在认真思考的模样。

 “喂,你该不会是真的这么盘算吧?”

 为了那只会闯祸的没用男人卖了自己,太不值了啦。

 瞪著好友,邢雪湖那气势活像是在警告她,若是她敢点个头,她绝对要她好看。

 “如果这是唯一能救大哥的方法,又有何不可呢?”

 这邢雪湖不说还好,说了她倒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你疯了!”意识到香浮真的认真的考虑自己的“胡言语”邢雪湖急得只想尖叫。

 “你不常常说,女人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吗?”面对姐妹淘烈的反应,香浮倒是气定神闲得很。

 邢雪湖还是想打消她那疯狂的念头。“好,就算是这样,你以为要嫁一个可以拿出五万两银子当聘金的大户人家很容易吗?”

 “的确是不容易。”她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并非不可能!”

 “你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了,对不对?”望着好友的模样,邢雪湖双肩一垂,语气有些挫败。

 没有回答,香浮只是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邢雪湖低声嘟囔了句“可恶”没再浪费舌,既然决定要“卖”就想办法替好友找个好一点的买主就是,脑海中开始寻思好人选。

 “城西的焦家没有刚好年纪的少爷…城东的方家个个枝大叶的也不适合…”

 “你别再替我伤脑筋了,我已经知道该找谁了。”对好友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香浮阻止道。

 从方才下定决心之后,她的脑袋早已经把所有可能的人都想过一遍了。

 “是谁?”邢雪湖很好奇。

 “东方纵横。”

 “喝!”冷不防狠狠地倒了一口气,她一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为什么是他?”

 东方纵横可是当今皇上的兄弟耶!像他那种人哪是像她们这种寻常百姓可以高攀得上的。

 虽说以香浮的美貌与聪颖,做任何人的正都该是绰绰有余的了,但东方纵横…

 听说他傲然自负,眼高于顶,有时连皇上都不看在眼底。

 “我只是觉得…可以从他那儿著手试看看。”

 能不能成功,她其实也没把握,可是,像他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也许能理解她想“自卖”的想法…

 想起他在街上丢下两锭金元宝的豪气,那股不把钱看在眼里的潇洒,当时虽然觉得很可恶,可此时却成为一种吸引力。

 她需要钱,就是得找那种会撒钱的人。

 脑海中浮现出他那张写满恣意任的脸庞,她幻想着他睥睨著她,随手就丢下一堆银两…

 花钱买下一个女人对他而言是常有的事吧!

 总之就先从他那下手吧,若不能做到,她再另寻他途也不迟。

 *********

 “我、不、要!”

 毫不迟疑的,东方纵横直接拒婚,完全无视于皇兄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不在意已触怒对方,依然懒洋洋地恣意说道:“如果皇上这么十万火急的找臣弟来,是为了说这桩事儿的话,那么恕臣弟要告辞了。”

 说做就做的脚跟儿一旋,还不等东方观云开金口,就打算迈步离去。

 “等一下!”不气不气,不能气!

 望着那张狂放肆的背影,东方观云在心里不断的压抑。

 他真拿这个嚣张放肆皇弟没有任何的办法,倒也不是身为皇上的他还有治不了的人,真气起来,大不了把人拖下去砍了脑袋。

 可问题是东方纵横这颗脑袋他砍不下去,也舍不得砍。

 因为他很清楚东方纵横会这么嚣张放肆,那其实只是他的保护

 当年年幼时娘亲为了护他这个太子周全,在恶人入宫掳人时,将年龄与他差两岁的东方纵横当成他交给恶人,他这弟弟也不至于过了那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会不再相信世间有情,毕竟连亲娘都这样对待他了,他又怎能再去相信谁呢?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每每看到他这种狂妄而不经心的模样,他便觉心疼和愧疚。

 “皇上还有事吗?”虽然那一喝阻止了他的步伐,可是他却懒得回头,以大不敬的姿态问道。

 “不管怎么样,你总得成家吧!”东方观云软下了姿态,放缓声调苦口婆心的劝道。

 这几年,为了让他这个宛若缰野马的兄弟早安定下来,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可偏偏人家就是不领情。

 “为啥要成家?”一抹不屑的低嗤自东方纵横那薄抿的瓣轻率地逸出,更显他的不羁与狂妄。

 “朕想,若是你成了家,有了孩子,或许就能安定些吧!”他的话语中含关心。

 东方纵横冷哼了一声,对他而言是最遥远的概念。“那么,你又想把谁给我呢?是哪个大官之女,又或者是哪个找不到足以匹配的郡王之女?”

 “你…”简直是有耐被磨到没耐,为什么他就是不懂,他这个哥哥并不想随便硬一个女人给他做子,他甚至不在乎那个能拴住他的女人有著什么样的出身。

 他唯一求的只是—希望那个女人可以带给他这个皇翟旗乐。

 东方纵横又冷笑,不以为意的撇了撇,恣意地挥手说道:“随你的便吧!你想安排谁给我都行,只要那个女人愿意独守空闺,我不介意去成你这个所谓的家。”

 他这辈子从来没打算沾惹任何女人。

 如果皇兄真硬一个女人给他,他也绝对会大剌剌地将她晾著。

 对他来说,女人是一种极度残忍又自私的动物,不管她们如何竭尽所能想要证明“爱”这件事,但到头来唯一能够证明的就只有她们的自私和残忍。

 他的生命中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

 女人,玩玩便罢,他不想自找罪受的娶个女人回家供著,容忍她们的贪婪和卑鄙。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过一生,继续玩物丧志下去吗?”东方观云不认同的问。

 “这又有何不可呢?”

 双手一摊,东方纵横那轻乎的神情简直能让“佛”也发火。

 摆摆手算打过招呼,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的他脚跟儿一旋,直接走人。

 “该死!”

 东方观云望着那不曾回头的身影逐渐远去,他既气怒又挫败地低咒了一声。

 究竟,有啥法子才能让他这个让人头痛的皇弟变得正常一些呢?

 *********

 朱红色的大门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眼。

 抬眼,香浮用手挡去那扰人的光芒,才能看得清楚大门上所绘那两尊维妙维肖的郁垒和神荼。

 他们一黑脸一粉脸各执金瓜斧,威风凛凛的仿佛随时能从厚厚的门板中跃出,为王府制鬼降魔。

 虽说画上门神的用意是祈求他们来消灾挡厄,但乍然一见,却也让人冷不防吓一跳。

 能将门神画得这般的恣意骇人,足见这座府邸的主人也该是嚣张狂妄到了极点。

 抿,有那么一时半刻,她想要放弃了。

 或许,她该试试卖掉大宅,又或者老老实实的嫁人,不管哥哥他们了,而不该来招惹这个很可能是她招惹不起的男人…

 愈想心愈、愈举棋不定,她的眉心忍不住皱起。

 怎么莫名其妙的被这两尊飞扬骇人的门神给扰了心神呢?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香浮深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她没有费事的去拉那散发著耀眼铜光的门环。

 因为她知道,凭她这样既没身份、更没名气的女人,就算扣了那铜环,也必定不可能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

 所以她拣选了一块凉处,完全不顾此举会失了教养,席地而坐。

 她很清楚,等待是必然的。

 不过,显然她还算幸运,才等了一会,远方突然扬起一阵阵尘土,还有马夫急切喝马的声音。

 是他吧!

 望着那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愈来愈近的华丽马车,香浮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她要等的人。

 因为即使是连马车,都如同那两尊门神一般散发著一种张狂的味道。

 她心里浮现他的模样。

 俊美、优雅,也有著十足十的放肆。

 这样的男人,该怎么吸引他目空一切的眼神呢?若只是寻常的接近他,搞不好也提不起他的兴趣,她得想个法子…

 忽地,她深一口气,下定决心的往前走去,完全不顾那飞扬的马蹄有可能将她那单薄的身躯践踏成泥…  m.XZiXS.cOM
上章 宠姬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