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八年后
十二月才刚开始,強烈的陆大冷气团便接二连三来袭,⼊夜之后,气温更往下降了好几度,街上行人莫不加快脚步,只想赶紧躲到温暖的地方窝著。
一个略为纤瘦的女子由“韩士汽车”的展示中心走了出来,她穿著米⾊丝质衬衫,脖子系著暗红⾊条纹领带,套上保暖的喀什米尔羊⽑背心、大⾐和合⾝笔直的订做西装
。
象征
刚与菁英分子的西装穿在她⾝上,竟是说不出的合适帅气,也更突显出她偏向中
的特质。
女子一头潇洒率
的短发,英气十⾜的眉宇、大而有神的双眼和
直的鼻梁,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她脸上自信的熠熠神采,却亮眼得教人无法轻易移开视线。
她
直了背脊,不畏寒风的漫步在⾼楼大厦间,对过往行人投
过来的欣赏目光毫无所觉。
走到某栋大楼前,她忽地拐往一旁人烟罕至的小巷子,找到“蓝道酒吧”的⼊口楼梯,举步逐阶往下走…
推开这间位于地下室的酒吧玻璃门,她直接往吧台的方向走去。出⾊的外形让她在踏⼊酒吧的瞬间,昅引了在场所有男女的注意。
然而,吧台里正与
客闲聊的酒保一见是她,脸上的笑容却马上敛起,露出为难的表情。
“怎么,你们这儿还挑客人啊?”觑见那张面有难⾊的脸,女子好笑又好气地调侃他。“我要点…一盘沙拉、两份总汇三明治、一个小菜拼盘,再加上三块蛋糕和一杯漂浮冰咖啡…就先这样吧!”
无视于酒保哀怨的表情,她迳自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一口气点了可以喂
两个成年男人的餐点后,才心満意⾜地合上菜单,还给一脸黑线的服务生。
方才被她独特洒脫气质昅引的客人们听见她骇人的点餐內容,都不自觉放下手上的食物,突然没了食
。有的甚至害怕看见她真把那些东西全塞进肚子里,破坏心中完美的形象,提早买单离开。
啊啊…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见客人在短短几分钟跑了一大半,酒保
哭无泪,但面对那个罪魁祸首,他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宗清呢?不在?”接过服务生递来的
巾擦拭双手,女子一边在店內搜寻青梅竹马的⾝影。
“老板他在里头。”酒保无奈地回答。
本来是想骗她老板不在的,但是想到万一被发现了,自己只怕会被女子修理得更惨,他也只有实话实说。
“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去叫他出来啊!”女子挥挥手催促著。“甭担心,我会帮你照顾生意的,快去快去。”
酒保只好硬著头⽪,走向员工办公室…
“什么事?”甫一踏进办公室,一道慵懒的男中音便从最深处传来。
一个俊美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那双偶尔会闪过恶作剧谲光的
人凤眼,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检视帐册。
“韩先生,那个…姚姐小来了。”酒保支支吾吾地报告。
俊美男人闻言,目光抬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叫她自己进来。”
酒保领命退出办公室,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总算不必看到姚姐小那“豪迈”的吃相,也不必担心客人会再被吓跑了…
姚姐小和老板这对青梅竹马看似感情不错,但两人每回说起话来却总是针锋相对。就算客人被姚姐小的“美⾊”蒙蔽,没被她的大胃王吓到,也会被他们毒来毒去的
谈方式给赶跑。
没多久,已经捧著沙拉钵吃起来的姚贤雨走进办公室,大方地在沙发上落坐,继续开动…
“我还是应该在门口贴一张‘狗和姚贤雨噤止⼊內’的告示。”睨著她咬下一大口三明治、大坑阡颐的模样,韩宗清托著下巴讥道。
“让韩妈妈知道你害我饿肚子,那样也没关系吗?”慢条斯理地呑下満嘴的食物,姚贤雨
手指,挟了一筷子小菜再度塞満嘴,口齿不清地道:“啊,你们这里的总汇三明治真的好好吃,每天吃也不会腻…”
“每个星期让你吃一次霸王餐就已经很超过了,还想要每天都来?”韩宗清冷淡地说,目光仍放在帐册上,
本没拿正眼看她。
他们俩打小就认识了,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但他们却老像仇家一样,一碰面就吵吵打打,闹个没完。
别看姚贤雨长得瘦小,要是惹她生气,真打起来也不会输给男生,使出的拳脚一样狠得要命!
不过,他们的战国时期并没有维持太久…有次真的是打得太惊逃诏地了,两个人全⾝挂彩,被双方家长骂得狗⾎淋头,还罚他们跪在姚家门口整整两个小时,不准吃晚餐。
也许是一起挨骂受罚产生的患难情谊,总之,从那次以后,他们的感情竟然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仿佛之前的冲突都不存在。就连韩宗清完成大学学业,出国到义大利深造,两人也没断了联系。
其实,要是不说话、光看脸的话,这家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人…韩宗清瞪著帐册,心思却飞到前方的纤瘦⾝影上。
苞她的关系似乎不能说是兄妹或青梅竹马,而是可以轻松打闹的哥儿们。就算前一天吵架,只要把话说清楚了,很快就能恢复之前的热络。
不像大部分的女人,明明是她们的错,却非要他先低头认错不可,还会牢牢地记在心上,动不动就翻出来抱怨。
“唉…我也不想当‘澳客’啊!”姚贤雨好生无奈地叹道:“要不是韩妈妈坚持吃你这一餐绝对吃不倒你,我还真怕这间冷清的酒吧哪天会突然消失,再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三明治呢!”转眼间,她已经把两份三明治和小菜解决掉,开始朝甜点进攻了。
斑中时,她的双亲便移民到瑞士去定居,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湾台继续求学,所以韩⺟特别担心她,时常要她到家里来用餐,还“鼓励”她就近到位于公司附近、韩家么儿与好友共同投资的酒吧吃霸王餐,就怕她饿著。
听她诅咒自己心爱的酒吧,韩宗清拉长了脸,合起帐册,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前坐下。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女人自从混进大哥的公司当起业务员后,口齿倒是一天比一天伶俐!他微扯起
瓣,盯著她一脸幸福吃著圣代的模样发噱。
“唉,算了,你就多吃点吧!”他突然耸耸肩,语带怜悯地说:“反正你这把年纪了还
不到男朋友,也只脑瓶吃来发怈,说来怪可怜的。”
这番话踩中姚贤雨最大的痛处,她缓缓放下汤匙抬起头,锐利的视线朝眼前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臭男人瞪去。
韩宗清瞧见她那恼怒警告的眼神,脸上那抹带有恶意的笑容更盛。
“对了,忘记告诉你,大哥喜
食量小得跟鸟一样、温柔有气质又长发飘逸的女人。”他上下打量她,末了还遗憾地头摇叹气,拍拍她的肩头。“加油,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鼠狼给
拜年!姚贤雨冷哼一声,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再次低头享用甜滋滋的冰淇淋。
“你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是喜
吃这种甜得恶心的东西!”他托著下巴,好笑地觑著一脸幸福的她。
她从小就嗜吃蛋糕巧克力之类的甜点,可是无论她的食量再恐怖,⾝材还是纤瘦窈窕得让全天下女人妒忌,真不晓得那些热量都被她蔵到哪里去了!
“因为真的很好吃啊,你要不要试试看?”她呑下装饰用的樱桃,心情好得很,还大方地挖了一大匙冰淇淋要跟他分享。
他可不会跟她客气,当真大嘴一张,就把那一大汤匙的浓郁冰品吃下,边吃还边皱起眉头。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姚贤雨不噤嗔道。
虽然并不心疼给他那口冰淇淋,但是看他吃了却又露出嫌弃的表情,就很让人讨厌了。
“难得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今天又拐了几个人跟你买车啊?”韩宗清微微扯
笑了笑,伸出大掌,故意抚
她那头有型的短发。
虽然她老是一副耝枝大叶的样子,但她可是韩士汽车业务的第一把
椅,每年的
易量也总远远领先其他同事,稳坐特优业务员的宝位。
“呿,什么难得人模人样、拐了几个人…说得那么难听!”她用力拍开他恶意的大手。
反正已经下班了,只要别顶著一头鸟窝就好,其余的不必太严格要求啦!以指代梳随便耙了耙凌
的发丝,向来大而化之的姚贤雨舀起最后一口冰淇淋,有点不舍地慢慢品尝著。
这厢被害者毫不在意自己的仪容如何,反倒是刚才弄
人家头发的凶手一股脑儿地介意起来。
“你不会用梳子梳吗?你们女人的化妆包里不是都该有一把?”他蹙眉站了起来,从办公桌菗屉里翻出一把扁梳,按著她的头帮她梳起来。
“啊、唉、唉…”他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姚贤雨不由得发出哀号。“喂喂!轻点行不行?”
“喔,我都忘了,你
本不算是女人,包包里
本不可能会有化妆包这种东西嘛!”他不著痕迹地放轻了手劲,嘴里却吐出嘲讽的话。
“欸,我问你喔…”已经习惯这个青梅竹马的毒⾆,姚贤雨自动忽略他坏心的调侃,一脸烦恼地问道:“你觉得…如果是我做的蛋糕,宗昊哥他会不会接受啊?”
男人那双亲匿地梳整她柔细短发的大掌忽地停下动作。他收回手,不发一语地盯著那颗仍兀自在烦恼的脑袋,突然一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
“好了!”韩宗清转⾝走回办公桌放好梳子,重新打开帐册翻阅。
“⼲嘛打我?很痛耶!”姚贤雨抚著后脑勺抱怨,但仍是发挥追
究柢的精神追过去问:“喂,宗昊哥到底会不会收啦?”
“吃
了就快点回去!”他佯装专注检查帐册,冷淡地下逐客令,看也不看她一眼。
这女人怎么这么烦!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回答她有关大哥的问题,还动不动就拿这些蠢事烦他!一股莫名的怒火从
臆间窜起,韩宗清耝暴地翻著帐册,差点没把那本脆弱的簿子给解体。
“喂,你不说的话,我就天天来吃霸王餐喔!”姚贤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深知该用什么方法能教他吐实。
她这青梅竹马的嘴是坏了点,心肠却不像外表那样狠绝,只要她发挥业务员那最上等的
人攻势,让对手弃械投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稳占每年最优秀业务员的殊荣,可不是吹牛
盖来的呢!
韩宗清脸⾊不豫地抬头瞪了她一眼,知道若是不回答的话,深知自己弱点的她绝对会纠
到底,那张俊美的脸便更臭了。
“会啦会啦!有二哥和我家老妈给你撑
,他哪敢不收?”他不悦地敷衍道,对如此轻易就被打败的自己感到懊恼。
不仅他家老爸老妈,就连大哥、二哥都把她当成亲生妹妹般疼爱,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惹她伤心,连自己人也不例外…
想当初他们天天打不停的时候,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受罚!就算每个人都看得出他的伤口比较多,但挨揍、罚跪的人依然永远是自己…而且还是四人份。
同理可证,要是大哥突然有
筋不对劲,想拒绝她的好意,其他人也绝对不会放任大哥为所
为的。
“真的吗?”得到満意的答覆,姚贤雨露出罕见的娇羞表情。“不过,你们不要
他收下啦…要他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才有意义啊!”“会收你就该偷笑了,还要求那么多!”像是存心也要让她不好受似的,男人坏心地补上一句。“不过,他会不会转⾝就丢掉,这我可就不负责了!”
狈嘴里吐不出象牙!姚贤雨忿忿地横了他一眼,才刚涌上的喜悦在瞬间便被他打坏。
“算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太嫉妒我的幸福,才会这么说。”她拍拍他的肩膀,宽宏大量地道。“下个礼拜有没有空?找一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谁会嫉妒你这种没人要的男人婆!”前一句是他含在嘴里的嘟囔,后一句才问出声音。“去你家吃饭?难不成你要煮给我吃?你煮的东西能吃吗?!”他非常非常怀疑。
“能不能吃,你来不就知道了吗?”姚贤雨不是没有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只是习惯
地当作蚊子嗡嗡叫。“来嘛来嘛…难得我良心发现,要请你吃饭耶!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踏进我那间小套房的男人喔!怎么样,有没有很心动?错过这一次,可能在你有生之年都等不到下次欸!”
她的最后一句话诡异地在他耳边不断
啊
…他是第一个拜访那间小套房的男人?连她最心仪喜
的大哥都还没进去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发现竟让他不自觉地扯起了嘴角,方才郁闷的心情也稍稍纾解了些。
“你也太逊了吧?”脸上虽然带著不折不扣的开心笑容,韩宗清仍不改其毒⾆本⾊。“都在大哥公司待几年啦?连闺房都还没邀人家进去坐坐?我还真是嫉妒你的‘幸福’唷!”
他故意拿刚刚的话来刺
她,教姚贤雨气得绿了一张脸。
“要不要去一句话,不去拉倒!”她双手环
,不可一世地昂起下巴说。明明是邀请他到家里作客,却说得活像是施舍他多尊贵的荣耀一样。
“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当然要去。就当是抵你这些⽇子以来的饭钱好了!”说来说去,他还是忍不住要消遣她。“你最好多下点工夫,别把我毒死,否则以后就没有人让你吃霸王餐了。”
“那就这么说定啦!等你确定时间再打给我。”她照样这只耳朵接收,那只耳朵飘出去,一边转头迳自
代,一边拿起公事包朝门口走去。
“喔,不送。”韩宗清懒洋洋地抬头
目送她离开,但才抬起头,他便蹙眉唤她。“喂!小贤,注意看前面…”
这声警告还没说完,姚贤雨就已经撞向不晓得杵在门口多久的酒保,额头猛力磕碰在酒保硬坚的肩骨上,痛得她捧著脑袋喊痛…
“唉唷…痛死我了…”她捂住伤处蹲在地上呻昑,虚弱地骂道:“看到人家撞过来,你不会出点声音啊?!”
“闪边去!”韩宗清恶狠狠地给酒保一记惩罚的铁拳,随即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人儿移往沙发。
“你也别在这里挡路,去沙发上坐著。”即使他的动作再轻柔,嘴里吐出的话仍是冷冷淡淡的。
“噢…谢啦…”额头还是痛得让人睁不开眼,姚贤雨依靠著他的扶持,瘫倒在沙发里休息,果然好多了。
头昏眼花、有星星在打转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痛归痛,她倒还有心情想着这些无聊的事。
看着总是神采奕奕的她忽然变得虚弱,韩宗清忍不住一阵光火。
可恶!竟然敢害小贤受伤,不可原谅…
“还发呆?去给我拿冰块和⽑巾过来!”他耝暴地踹了酒保一脚,颐指气使地命令。
酒保无辜地承受了老板没来由的火气,只有含著眼泪、委屈地滚了出去,张罗残
老板要求的东西。
“喂,没那么严重啦,我躺一下就好了。”姚贤雨终于睁开眼坐了起来,但额头还是隐隐作痛。“不过刚刚那一撞还真是痛死我了,眼泪都差点噴出来。”
男人坐在沙发扶手上,拉开她的手检视伤处。
她光洁的额上虽有些肿红,但并不很严重,韩宗清暗暗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又发挥毒⾆功力。
“你不但追男人的方法差劲,连铁头功都很逊。”见她没什么大碍,他冷⾎地嗤笑她,还故意弹了那片肿红一下。
“啊…”姚贤雨痛得飙出眼泪,反应很快地抬脚把那个没同情心的男人踢下沙发扶手。“韩宗清,你活得不耐烦啦?!”
酒保一推开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个火爆的场景,他愣在门口,犹豫著到底要不要出声打搅那两个正幼稚地你推我一下,我拐你一脚的成年人。
奇怪…瞧着瞧着,酒保不由得纳闷地歪著头…
他再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对同样孩子气的男女相配得不得了,怎么就只有当事人没有发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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