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从李颖住进思烈的家,他动
的情绪就安定下来,不再担心,不再忌妒,不再患得患失,他得回了信心,他又变回以前的思烈。
他看来沉着,稳定,眼中不再盛满冷漠,而是无尽的温柔,眉宇间的阴沉一扫而尽,他看来开朗而愉快。他还是沉默,沉默中的眼光总是追随着李颖纤细的影子。李颖不需要回头,也能感觉到他的同在,他的相伴,每当她微笑,她就能看见思烈全身的
足光辉,他是
足的,因为他已握牢了幸福,握牢了属于他的世界。
她依然写作,他依然上课,生活是静谧而和谐的。看李颖的神情,他知道她写作必然顺利,他就满怀喜悦地静候一边,他不愿打搅她,他希望她脑旗快完成这本作品,因为他们已合力为这《陌上归人》安排了结局。
“陌上归人”人既归来,必然该有美好的结局,是不是?李颖当初用这书名,是否早已有团圆的希望?
看见她安静坐在书桌前,他就安心地去学校,今天一连有两堂课,虽不至讲得声嘶力竭,要应付课后学生众多的问题,的确是件辛苦的事。以前他很怕下课时学生围上来的情形,他感觉上是有些学生是在故意为难他。现在却没有这种心理,他喜欢学生围着他问长问短,他愿与那群年轻人分享自己的快乐,幸福,他愿把自己所学所知无保留的传授他们,惟一的原因是…他知道无论他几时回家,无论是早是迟,
着他的不再是一屋子的冷寂,而是李颖温柔的笑靥。
下课了,几个同学照例地又围上来,不知道别的教授是否也这样呢?学生似乎都愿意接近他。
他很详尽很专心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接受了他们的致谢,大步走出教室,学生们也极自然地伴在他身边。
“韦教授,你近来似乎改变了好多!”系里惟一的女孩子说,她是个纤细
感的女孩,外表上绝对看不出她会是工学院的一份子。
思烈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是啊!韦教授的笑容多了,加深了,还有,脸上有了阳光!”一个男孩子说。
“你们也看小说?脸上有了阳光?”他问。
“脸上有阳光是小说里的字眼吗?我可不知道,我是真的看见阳光!”男孩子摇摇头。
“阳光是慷慨的,他照在每一个需要他的人脸上!”思烈只好这么回答。他能告诉他们李颖吗?
“你的阳光不是来自太阳,是发自内心!”女孩子说。
思烈望着几张善良、无
的面孔,笑了。
“你们说得对,我近来很快乐!”他承认了。
“女朋友?”圆脸的男孩子
口而出。
“能让我保有这快乐的秘密吗?”他摇摇头。
“当然,当然!”年轻人嚷起来。“不过教授要请客,请我们全系的人吃糖!”
“这不是令人为难的要求,是吗?”思烈微笑。他真的愿意与这些年轻人分享快乐,因为他们的真诚。
“教授万岁!”圆脸的男孩子首先叫起来。
当然不是为了区区的糖果,而是一份纯真的感情,虽是师生,也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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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楼梯,在工学院的大门边站着一个女孩子,一个
光四
,新
又
感的女孩子,那暴
全身曲线的紧身衣
,那夸张的卷曲长发都引人注目,尤其在这原已缺少女孩子的工学院门边。
围着思烈的年轻人都呆了,这是谁?找人的?是什么人的女朋友吗?谁能…不,谁敢拥有这样的女朋友?
思烈却变了脸色,他知道芝儿不肯罢休,但是,他绝没想到她会到学校来。她想做什么?捣乱?威胁?或侮辱他?破坏他?
“思烈!”芝儿已扬起右手,非常亲热地走过来。“思烈,下课了吗?我等了你好久!”
学生们都张大了嘴,不能置信地望住芝儿,望住思烈,这是他们所尊敬教授的女朋友?然而…思烈竟是铁青着脸,一脸的愤怒,一脑的冰霜,这又岂是对女朋友的神色?
“咦?她不是…叶芝儿?”女孩子是
感的。
芝儿听见自己的名字,大方地微笑一下。
“我来接你,思烈!”她把手伸进思烈的臂弯。
思烈像碰到一块烫手的铁,惊怒地迅速甩开,若不是在学校,若不是有学生在,他想…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愤怒得想杀人的冲动。
“看你,做什么呢?”芝儿不以为憾地笑。“你开车来了吗?停在哪儿?”
“你…为什么来?”思烈又冷又硬的声音。
“我说过,我来接你嘛!”芝儿很委屈地。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们…没有关系!”思烈硬生生地说。
几个学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声不响地都溜了,他们实在不便再留在那儿。
学生一走,思烈也大步离开,根本不理会背后的芝儿,芝儿是存心要他好看,丢他的脸,她…真是个毒辣的女人。
他听见背后她跟上来的声音,他的脚步更加快了!
走到汽车旁边,芝儿也赶到了。她是那一种女人,她若要破坏一件事,一个人,她必会千方百计的做到!
“你到底想做什么?”思烈不开车门,站在那儿问。他那神情是看见天下最可憎可厌的人。
“接你,不行吗?”她那装出来的亲热笑容消失,变得阴冷,刻薄。
“我告诉你,无论你耍什么花样,没有用!”他低吼。“我也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你摆
不了我!”她的话从牙
里迸出来。
“根本不必用什么办法,我正大光明的申请离婚!”他气极了,芝儿怎么这样不可理喻呢?
“离婚?哈,你以为离了婚就能摆
我?”她冷冷地笑。“韦思烈,只要世界上有你这一个人,我就跟你纠
到底!”
“你…疯了!”他惊怒
加。
“也许是,我疯了,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比你好的更数不清,我叶芝儿更不是没人要,但…我认定了你,就是你,韦思烈,就算我死了也不放过你!”她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心中打了个寒噤,芝儿的话…真是令他害怕,死了也不放过他?真的这么大的仇恨?
“你从来没想过,我们分开该是最好的办法?”他问。他希望能保持冷静。
“想过,”她自嘲地笑。“我又不是目不识丁的无知妇人,我自然知道夫
相处不好,惟一的办法是分开,这原是离婚当吃白菜的时代!”
“那你为什么不肯做?”他皱眉。
“因为我恨你!”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恨,她恨!
思烈暗暗吃惊,他知道她恨他,怨他,怪他,但不知道恨得这么深,这恨…足以毁灭全世界。他说不出话,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知道我恨你什么?恨你不爱我却娶我,恨你用我的感情来试探李颖,恨你不在乎我的所作所为,甚至不在乎我去找男人。我恨你,韦思烈,你是个自私又卑劣的小人,你美好,出色的外表是一层糖衣,内心里,你是一颗毒葯,谁
下去只有永恒的痛苦,”芝儿不顾一切地说:“你利用了我的感情,玩
了我的感情,还要把所有过错,罪名全推在我身上,是我不守妇道,是我胡作非为…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该清楚,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思烈全身冒冷汗,背脊发凉,心脏麻痹。是的,芝儿说的是真话,全是真话,他不爱她而娶她,他利用她试探李颖,他…故意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甚至于那些男人。但是…但是…他也曾希望好好维护这段婚姻,他也曾希望他们是一辈子的伴侣,离开台湾到美国不是最好的证明?他是打算永远离开李颖了。然而在美国的两年…怎能怪他呢?他并不希望芝儿去胡作非为,不守妇道,他根本没想过芝儿会这么来报复,打击他,这又怎么算是把过错,罪名推在她身上呢?对她的任
妄为他也愤怒,也感到羞辱,也痛苦,然而既是她蓄意报复,他又何必把这一切表
出来?令她更加得意?
婚姻一开始就错了,难道,他要一辈子承担这错误?难道芝儿不给他…也不给自己机会?他们都还年轻,难道真是那个交通宣传广告“一次疏忽,足以致命”?他是伤了芝儿,伤的却不是她的心,而是骄傲,这是他最大的错误吧?女人宁可伤心,不能伤了骄傲,这是至理名言!
“你说的都对…”他长长的透一口气。“不过…芝儿,爱情不能只看片面,我也有感受!”
“你也有感受?”她不屑地冷笑。“是什么?心满意足?梦中情人已是枕边人,不是吗?”
“芝儿…”他轻叹一声,这是命吧!事已至此,无论他说什么岂非多余?解释也更可笑。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心意已决,”芝儿斩钉截铁地说:“法庭判我们离婚,我会签字,签字只是形式,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漠然地看她一眼,径自拉开车门进去。
“明天,后天,每一天我都会来,”芝儿并不跟上车。“你所有的学生都会认识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他无可奈何地。他知道她一定说到做到!
“那么,我可以去你家中看你吗?”她似笑非笑地。
“当然可以!”他想也不想地。“但…何必看我?”
“看见你,可以时时提醒我的恨意!”她脸上笑容消失。“我不得意.也不能任你得意!”
他再摇摇头,开车疾驶而去。‘
他真是再没有办法摆
芝儿?她真是纠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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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他轻悄地走进去,看见李颖依然坐在书桌前,怕打搅她写作,他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换了便眼,他为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客厅看一份英文报。芝儿的事…还是别告诉李颖吧!让她以平静的心情把《陌上归人》写完再说。
就算一辈子…事情也总得解决,是吧!
整份报纸看完,整杯热茶也喝完,李颖还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连姿势也没改变。她…不在写稿?看她的背影,她似乎是用左手托住脸颊,右手握着笔,这个姿势是不是写稿呢?若非写作,她怎么完全不知道他回来?只有写作时她才那么全神贯注,全神贯注的!
又过了一阵,思烈实在忍不住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她背后…
他真的呆住了,他去了一个上午,她面前却是一叠空白稿纸,她竟连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难道…他们共同为“陌上归人”安排的结局,并不能令她满意?不是她心目中希望的?
“李颖…”他不安地轻唤。
她意外地呆怔一下,迅速转头,竟是一脸的笑容。全本小说
“回来了?我一点也没听见,你不是想吓我吧?”她问。
她越是表现得轻松自在,他的不安也越强烈。
“我回来很久了!”他说。视线定定地停在她脸上。
“回来很久也不叫我?”她伸一个懒
,站起来,并顺手合上了空白的稿纸。
“不想打搅你写作!”他说。还是目不转睛地。
“每次写作到这个时候…我是指快要写完时,我就不怕被打搅了,因为大势己定!”她笑。很淡,很清。
“真的大势已定?”他忍不住反问。
她皱皱眉,马上,她知道他发现了她写不出的秘密,她是十分
感的。
“难道还能改变吗?”她还是笑,还是那么淡然,还是那么清
。“我今天一直没下笔,是因为…我想在团圆的俗气里面,加一点清新和美丽!”
“是吗?”他还是不能尽信。
“我骗过你吗?”她俏生生地反问。
“没有,也希望不会!”他透一口气。
“怎么了?思烈,”她迅速挽住他。“早晨出门时你还好好的,怎么气压突然低了?”
“因为有热带风景将来临!”他笑了。面对李颖真是身心都愉快。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好防风措施呢?”她挽着他坐在沙发上。
“不需要防风,让风暴把我们卷到天上…吹到天涯海角!”他情不自
地吻她一下。
她亮亮的圆眼睛缓缓在他脸上掠过,摇摇头。
“见到了谁?芝儿?或是潘少良?”她问。她是绝对了解他的。
“该见的是‘不同意,也不谅解’的人。这么些日子了,李颖,我们该上
明山!”他的反应也极快。
提起父母,她眼中有一抹黯然。不能怪他们不同意,也不谅解,她是名不正言不顺。
“或者…再过一段日子吧!”她摇摇头。她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或者他这边有突破
的发展。
“情形…不会改变,让我们面对父母吧!”他说。
她又皱眉,知道今天他必见着芝儿。
“芝儿说即使离了婚也不放过我们,是吗?”她突然问。
“你怎知道?”惊讶之余,他等于承认了。
“或者说…小说里的情节吧?”她竟然笑了。“我想了很久,按正常情形发展,芝儿会这么做,果然没错。谁说小说不是人生?”
然而小说又能真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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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堂下课的前五分钟,芝儿又等在工学院大楼的走廊上。她把思烈上课时间打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学校又什么时候离开。她等得非常有把握,非常地
有成竹。
她决心做一件事时,就全力做好它,她不在乎吃苦受罪,只要她的目的能达到!
她仍然穿得夸张又鲜
,随着下课钟声走出来的工学院男女学生都诧异地望着她,那种眼光很令人受不了,仿佛是望着一个天外来客,又仿佛望着个耍猴儿戏的人,有些惊异,有些不屑,有些轻视。芝儿忍耐着,她努力按捺住心中气愤,他们当她什么人?乡下歌舞团的女郎?他们不知道她是
感偶像叶芝儿?
她是叶芝儿啊!她真想大声告诉每一个人,她就是美丽
感的叶芝儿,这一群无知的井底之蛙!
下课的人群渐渐散光了,仍然不见思烈。昨天他也出来得较迟,学生总爱包围着他问长问短,此地没有第二条出路,他一定得出来的!
又等一阵,走出来一个纤细秀气的女孩子,芝儿记得昨天这女孩也和思烈在一起,她必是思烈的学生。果然,女孩子望着她的眼光有些异样!
“请问韦思烈教授还在教室吗?”芝儿拦住了她。
“韦教授?早走了!”女孩子颇不友善地。在她单纯的心目中,认定了这个性感女明星是来找她出色教授的麻烦。
“早走了?不可能!”芝儿主观地认为女孩子说谎。“他明明第三堂有课!”
女孩子轻视地冷冷一笑。
“不信你可以自己进去看!”扔下芝儿,她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骄傲的芝儿何曾受过如此对待?她总是受人捧着,哄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正预备进去找思烈,又看见两个男学生出来。
“喂!韦思烈在吗?”芝儿不客气地问。
两个男孩子惊疑地互望一眼,摇摇头。
“韦教授早走了,他调了课!”其中一个说。
调了课?芝儿又恨又气地暗暗诅咒,天杀的思烈,居然狡猾得调了课,他以为调课就能痹篇她?他也未免太低估叶芝儿了!
她
一口气,一声不响地转头就走,她一定要找着思烈,无论如何心中这口怨气要出。哼!调了课?天涯海角也要捉到他!
坐计程车到思烈的住处,楼下不见他的“保时捷”一定他在耍花样,把汽车停在另外的地方,让她以为他不在家!叶芝儿可不上当!
她怒气冲冲地奔进大厦,那个以前总替她开门的管理员很礼貌地拦住她。
“韦先生不在,叶小姐!”
“扯谎!明明在家!让我上去看!”芝儿大声说。
“真的不在,韦先生和韦太太刚走!”管理员陪笑说。
“韦太太?!”芝儿尖叫起来,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狗。”谁说李颖是韦太太?谁说的?”
“韦先生介绍的!”管理员很有耐
,他知道芝儿是女明星,有些人对女明星是另眼相看的!
“她不是韦太太,”芝儿忌妒得眼睛都红了。“她不是!上楼去替我开门!”
“我没有钥匙!”管理员摇头。
“为什么?你以前一直有的!”芝儿睁大眼睛。
“韦先生收回去了!”他的语气有点
吐吐。
“你开是不开?”芝儿火大了,怎么今天事事不顺利?“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有权进去!”
“我知道你是明星叶芝儿!”管理员说。“他们真的不在!”
芝儿一震,明星两个字提醒了她,她不能在愤怒中
了身份,这对她是不利的!
“好!你不开门我自己上去,看韦思烈敢不敢不让我进去!”她的脸都气白了。
“他们真的不在,你…你不能在大厦里面吵闹,不能騒扰其他住客!”管理员不得不提出警告。
芝儿是何等人?她岂能听管理员的警告?一百个管理员也不放在她眼里。她一掌推开了他,盛怒地冲进电梯,直达顶楼。
她又按铃又拍门又叫嚷,思烈若在里面,必让她吵得头昏眼花,不得安宁。但屋子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信思烈不在,一定是故意不理她。
“韦思烈,你听着,你再不开门我用斧头劈开它,你以为躲在里面就行了?”她尖叫。
“叶小姐…”管理员也追上来。
“滚开,你管不着我的事!”她是火上加油,认定了思烈串通了管理员骗她。“开门,姓韦的!”
门拍得砰砰碰碰,里面还是一片沉寂。那个管理员又是为难,又是着急,又是不安,对着这不讲理的女明星摇头叹息。
对面那家人的大门开了,门边站着一位好有教养,好斯文的中年妇人,她显然也认得芝儿。
“哦…叶小姐,你找韦先生吗?”那妇人说:“我刚才买葯回来时,正碰到他和一位小姐出去,他们不在家!”
芝儿半信半疑地住手,无论如何,她不能在这样一位太太面前失态,她压抑住心中怒火,却也无法使声音更缓和、更客气、更礼貌。
“你知道他们去哪里?”芝儿问得莫名其妙。
“这就不太清楚了,”那妇人微笑,风度好极了…十年后的李颖会是这样子吗?“不过我听见他们提到
明山,或者去
明山看樱花了!”
芝儿再
一口气,相信了。
明山就对了,不是看樱花,是回李颖的娘家!
“谢谢!”芝儿转身走进电梯。
明山又怎样?她叶芝儿可不怕!今天一定要找着思烈,这个决定是不能改变的,刀山油锅也要去,何况一个小小
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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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而再地找不到思烈,已令她的怒火像一个吹满了的气球,一碰就会爆。上了
明山,她毫不犹豫地直闯李颖家,死死地按住电铃不放,把那慌张失措前来开门的女佣阿英推开几呎远。
“找谁…小姐,你找谁?”阿英吃惊地追上去,莫非闯进了一个女疯子?
“韦思烈,李颖,你们出来,”芝儿边走边嚷,怒火已使她忘却礼貌,失去理智。“你们避不开,躲不掉的,我叶芝儿岂能轻易放过你们?出来!”
冲进客厅,遇见的不是她想像中的面孔,而是李颖那位和善的母亲。
“哦…叶小姐,”李颖母亲诧异又不安地望住芝儿。“你有事?”
“我找人!”芝儿沉着铁青的脸。“你让韦思烈和李颖出来,他们躲不掉的!”
李颖母亲皱皱眉,神色变了。
“他们不在这儿,他们没有来过!”她严肃地说。神色中有不满、有责怪的意味。
“骗人,他们明明回来了!”芝儿口不择言,她根本忘了面对的是谁,她一开始就认定了思烈是有意痹篇她,怒火使她不顾一切。
“他们若回来,我一定会知道,”李颖母亲虽然生气,却仍有分寸。“我没有理由也不会骗你!”
“他们明明回来这儿,”芝儿蛮不讲理。“躲着算什么?能躲一辈子吗?”
李颖母亲再皱眉,这个芝儿实在太过分了,她根本不把对方当长辈,出言不逊地。
“我相信他们绝不是要躲避的人,”母亲说:“他们的事虽然令我生气和失望,但他们绝不是躲避的人!”
“不躲避就让他们出来!”芝儿可是一不做二不休?“韦思烈,李颖,你们见不得人吗?你们出来!”
李颖的母亲气坏了,何曾见过这么蛮不讲理,这么没有教养的女孩子?偏偏李颖和她扯上关系,偏偏…唉!这是命中注定的不幸吗?
“请不要叫嚷,李颖父亲不舒服,在房里休息!”母亲
得提出警告。
“我不理那么多,你让他们出来我就不叫,”芝儿是疯了。“再不出来我就去搜!”
“你…你…”母亲脑袋发晕,耳朵里嗡嗡作响,腿双发软,摇晃几下终于坐倒沙发上。
“我怎么样?”芝儿悍然说:“我没有去抢人丈夫,我没有偷偷摸摸和人同居,我是正大光明的韦太太,难道我没有资格找丈夫?”
“你…”李颖母亲几乎气得昏倒。
“别指着我,你管教不好自己女儿,你该反省反省,指着我有什么用?”芝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她已不再是叶芝儿,而是个泼妇,是个妒妇。
“我…”李颖母亲脑
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说得对,叶芝儿小姐,”一个苍老、沉着的声音加进来,李颖生病的父亲不知何时出来了,他沉着脸,痛心地说:“我们没能好好管教女儿,你有理由,有资格来侮辱我们,责骂我们,是我们错!”
泼辣的芝儿也呆住了,她没想到李颖父亲真是生病在家,(她以为李颖母亲骗她,她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真的,她反而被镇慑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情形我们并不清楚,但李颖不顾一切和韦思烈同居就是错,我们也不能原谅他们,”父亲沉重地说:“你有资格责骂我们,但你要相信一件事,自李颖拿着箱子走出这个家,就没有再回来过,她不会回来,因为我说过,只要走出去就不准再回来!”
“你…”芝儿心中开始不安,开始后悔,刚才她是太冒失,太鲁莽,太冲动了。
“她没有再回来过!”李颖父亲脸色沉痛,却是极有威严。“跟了韦思烈,她不再是我们的女儿!”
“我…”芝儿惭愧地退后两步,她今天失仪,失态,也自取其辱。
“你没有错!”父亲冷静地说:“错的是我们,错的是李颖,你骂得对!”
“我…”这一刻,芝儿真是想找个地
钻进去。她表现得像个波妇,对方却是个谦谦君子,她…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对不起,我…抱歉!”
眼泪涌上了眼眶,她转头就往外跑。她内心有善良的一面,然而,大多数时候她控制不了自己情绪,控制不了自己的妒忌,控制不了心中
织的爱恨。
冲出玄关,泪眼中…她看见了两个人,这不正是她苦苦找寻的思烈、李颖?他们是回来了,却比她来得迟,她辱骂了李颖父母,感觉上,受辱的是她自己!
默默静立的两人显然听见了刚才屋子里人的对话,至少听见了大部分。她看见了李颖的满面泪痕,看见思烈的满脸冰霜,满脸愤恨,她心中一阵难以形容的紊乱不安,什么话也没说地冲过他们,冲出大门。
她苦苦地找寻了他们大半天,见到他们却是无话可说,她…哎!也是矛盾,也是矛盾!
爱恨都有代价,他们三个都付出了代价,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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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路上没有计程车,芝儿只能站在路边等着,她心中急于离开此地,她是觉得羞惭不安,偏偏就连公路局车也没有。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竟怕见思烈,李颖了。
怕见…却也是要见,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追寻不着,避也避不开。思烈伴着李颖走出园子…李颖父亲说过不准再回来,她不敢进玄关,是吗?为了思烈,李颖竟放弃了父母?放弃了家?这是真的,她亲眼目睹的,李颖放弃了家!
他们出来了,会…怎么对待她?骂她?打她?不,他们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望她一眼,沉默着相偕转入园子后面的小路,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园子后面的小径…芝儿记起了,李颖家园子后面的小路是山坡梯田间的阡陌,可直通山下,非常美丽,幽静。三年前,当她还是思烈学生时,他曾带她来过,曾指给她看,并告诉她,小路的尽头就是李颖的家…三年前,一开始就注定她输的,他的目的一直是李颖,小路的尽头就是李颖的家,就是李颖的家…
啊!《陌上归人》,再见归人于这小路上,是了,是了,李颖有在山坡小路散步的习惯,他们一定重逢于此,就像小说中的那一段情节…
《陌上归人》中的女主角并不真正快乐,李颖不快乐吗?她得到了思烈和思烈全部的感情啊!她为什么不快乐呢?她不是写着爱无反顾吗?她仍不快乐?
然而…芝儿拥有思烈时,又可曾真正快乐过?这其间…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妥?她们都爱思烈,为什么却不能真正快乐?为什么?
或者…思烈本身不是个快乐的人?
鲍路局车带来一阵沙尘,停在她面前。她抓住门边扶手跳了上去,一刹那间,车尾又扬起尘土,往山下疾驶而去,李颖的家和那山坡上的小路都离她远了,更远了…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抹奇怪的意念,人生的事是不是该顺其自然,像地球自转,公转,像
月的转换,季节的变换,也该像钟表的运行,要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人生道路,会不会平坦,顺利易行些?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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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烈和李颖沉默着一直从山上走下山脚。思烈紧紧地注视着李颖,她失去这些日子来始终绽开在脸上的笑容,父亲斩钉截铁的话已使她没有再强装笑脸的必要,跟思烈去就不准再回家,谁还能笑得出呢?
思烈心中疼痛着,内疚着,他是那样的粗心大意,得到李颖的狂喜使他根本忘了其他事,他甚至没看出她的笑容勉强和夸张。“不同意也不谅解”他以为这只是一句话,就像李颖写在小说里的话一样的不真实,也没有严重
,但是…怎样的不同意也不谅解哦!为了要他心中更踏实,平稳,她几乎失去了父母!
走到山脚下,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她抬头看他一眼,展开一个好淡也好无奈地无言微笑。
“我一直不知道,我好抱歉!”他说。嘴里说抱歉,心中却明白,这不是抱歉两个字能补偿、挽回的。
“他们不会永远如此,”李颖说得似乎很有信心,他却在她眼中看到悲哀。“我到底是他们惟一的女儿!”
“那天你回来的事你一个字也没提过,让我知道…至少可以替你分担一些!”他真诚地说。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她是善体人意的。
“为了我,你的烦恼还不够多吗?父亲正在气头上的话不必当真,就算他不认我,我仍是他的女儿!”她微笑。
“可是你太委屈了!”他叹息。他那黑白分明的眸中也有了黯然之
。
难道他们真是不蒙祝福的一对?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字,从采没有!”她加强了语气。“你是个永不令人感到委屈的男人!”
“李颖…”他激动地握牢了她的手。
“爸和妈妈都是很专一,很重感情的人,他们互相间的感情几十年如一
,好得令人羡慕!”她仰望着他。“以他们自己来比你,当然免不了有点误会,好在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改变他们的观点!”
“是的,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改变他们,”思烈被鼓励了,他又有了信心。
“那么,我们现在回去吧!”她深情地一笑。
原来他们的汽车停在山脚下,他们是爬山上去的,所以去得早却到得迟,被芝儿抢先了。
上了汽车,他没有马上发动。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提到芝儿,他就愤怒。
“她在学校和家里找不到你,一定有人说了这儿,她做事只凭意气,只凭冲动!”李颖很了解。
“太不像话了,怎能找到你家去?”他慢慢地。
“爸爸对她承认错误,思烈,我们是有些不对!”她是相当公平。
“我一定要给你名正言顺,我马上通知律师把离婚证书交给她,至少在你父母面前有
待!”他马上开动汽车,飞也似的驶向台北。
“
待只是形式,不是最重要的!”她说。
他明白她指什么,芝儿不可能罢休的。
“最低限度表示我的决心!”他说。
“那么你去办事,送我去翠玲那儿!”她说。
“翠玲…她不再对我有成见吧?”他稚气地。
“重要的只是我,不是任何人!”她嫣然一笑。
她是坚强的女孩子,不久前在玄关外还泪
满面,这么短时间就脑扑服了,她是坚强的。
“重要的是你!”他再说一次,摇摇头,无奈地笑了“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个六神无主的无头苍蝇?”
“多可怕的形容词,我怎能常伴一只无头苍蝇?”她抗议地嚷起来。
“我比不上你!”他由衷地说:“你真的是敢爱敢恨,义无反顾!”
“爱无反顾!”她纠正他。“因为我吃过不敢爱,不敢恨的亏,我怕那种无形的折磨!”
“永远不会再有了!”他拍拍她,是一个允诺。
他们相视微笑,一个允诺也是一个希望,是将来的希望带给他们信心的,是吗?将来的希望!
车停在翠玲家的大厦外,他握住了她的手不放。
“不要让任何人的任何话动摇了你的决心!”他认真地。
“当我是什么人?又当翠玲是什么人?”她不依地皱眉。“我们才十二岁?”
他摇摇头,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等我,办完事我来接你!”他说。
“好!你若不来,我等到地老天荒!”她开着玩笑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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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开走,她才慢慢走进大厦,乘电梯到翠玲的家。
开门的正是翠玲,她带着一脸的意外和惊喜。
“李颖?你居然还会想到我?”翠玲怪叫。
“这么大声,不怕吵醒你那个当大任的儿子?”李颖打趣着。
“刚睡醒,护士在给他洗澡!”生了孩子的翠玲更是胖胖的越来越富泰了。
“医生的儿子是不同,护士来洗澡!”李颖笑。
“没办法,我不敢洗,看见儿子软软的小身体我就心慌,就怕弄损弄伤了他什么,真是不敢动手!”翠玲说:“喂!李颖,你不是真心诚意来看我吧?”
“我是路过,顺便坐一下,马上就走的,行了吧?”李颖白她一眼。“连你也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翠玲不响,一本正经地,很关切地端详她。
“过一种新的生活,你快乐吗?”翠玲问。
“感情上百分之一百
足,心里也踏实,安定了!”李颖思索一阵。“当然,某一些事情是很遗憾的!”
“芝儿?你父母?”翠玲是了解的。
李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微微一笑。
“人生原是没有十全十美!”她说。
“所谓十全十美也不过是种…怎么说呢?尺度?”翠玲似在自语。“如果把希望、向往的尺度放低些,也容易接近十全十美,对不对?”
“我想你对,”李颖微笑。“人往往是贪婪的,要求越来越高,达不到目的就失去了快乐!”
“你是说你目前并不快乐?”翠玲凝视她。
“翠玲,我们还是谈谈你儿子吧!”李颖支开话题,她显然不愿再提自己的事。
翠玲皱眉,沉默着好半天都不语。
“怎么?不想谈儿子?”李颖打趣。
“李颖,如果你目前并不快乐,你何必要坚持这么下去?”翠玲是直言无忌的。“我总觉得你得不偿失!”
“感情上的事哪谈得与失?”她摇头。
“小姐,不是写小说的感情啊!你要分清楚现实与虚幻才行,你不是溶进小说情节了吧?”翠玲嚷着。
“你们都说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感情,我妈妈也这么说!”李颖苦笑。”其实,若现实中没有这种感情,没有那种刻骨铭心至死方休的爱,我又怎能虚构得出呢?”
“但大部分的人并没有爱得那么轰轰烈烈,也没有你那种痛苦!”翠玲说。
“谁说我痛苦?我说我很
足,踏实!”李颖还是摇头。
“别骗我,这么久的同学我还不清楚你?”翠玲叹一口气。
“你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你不愿任何原因,任何人影响你的骄傲,你这么做人真累!”
“我已经放弃骄傲了!”李颖淡淡地。
“我担保你现在只给韦思烈看见美好的笑容,你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烦恼,痛苦展示在他面前!”翠玲肯定地。
李颖凝望翠玲,终于笑了。
“还是你最了解我!”她拍拍翠玲的手。“我不想表现内心的烦忧是因为我明知表现出来也于事无补,我为什么不维持表面的快乐,平静呢?”
“只有表面上的平静与快乐,能支持你们一辈子?”翠玲怀疑地。
“说真话…直到目前我仍没有一辈子的打算和盼望!”李颖慢慢垂下头。
“李颖…”翠玲吃了一惊,他们不是已同居了吗?
“我只能享受目前属于我的平静!”李颖叹一口气。“翠玲,我的要求一直不高,是不是?你是知道的!”
软心肠又善良的翠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紧紧地抓住李颖的手,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
“命运真对你不公平!”翠玲呜咽着。
“已经很公平了,”李颖又慢慢抬起头,眼眶还有一丝未褪尽的红,她坚强地不令自己流泪。“我已经得到过,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李颖…”翠玲抱住她的肩,大声哭起来。
她的哭声引来了慌张的护士和女佣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翠玲这才又怪不好意思地收起眼泪,打发她们走。
“你还是那么容易激动!”李颖说。声音里充满了友谊的感激。
“是你的事,我没办法不伤心!”翠玲抹干眼泪。
“替我庆幸吧!思烈是一个值得的男人!”李颖
足的感叹。“他比我们想像中更善良!”
“外表看不出来!”翠玲对思烈始终还是有成见。
“你还是相信外表,”李颖摇头。“就说芝儿…她的痛苦一定比我们更深,外表看得出来吗?刚才在家里看见她…我真被吓了一大跳!”
“哪个家里?思烈的?或是
明山上?”翠玲睁大眼睛。“她又发什么疯?”
“她见了我父母,”李颖黯然叹息。“她是不顾一切了,但爸和妈妈无辜!”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翠玲连连地说:“我从来没有看见她那样的女人,好可怕,好像一
针,刺进血管就没有救,一直
到心脏,至死方休!”
李颖下意识地打个寒噤,至死方休?她是这么说吗?
“骂完了人她就后悔了,我看得出,”李颖说:“她离开时的样子好可怜,好沮丧,我看见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儿等公路局车,我真是不忍。唉…翠玲,我没有办法不内疚,真的!”
“看你把叶芝儿说得多善良,她会后悔?沮丧?她若是这样的人,早该放手了。”翠玲哇啦哇啦叫。“你内疚是因为你善良,是透过你善良的眼光来看她!”
“翠玲,你太偏激,”李颖不同意。“你对我太好,又对芝儿偏见太深,我绝对相信芝儿内心不坏!”
“你去相信吧!到后来吃亏的是你自己!”翠玲不服。
“公平一点,这件事情是三败俱伤,吃亏的绝对是三个人!”李颖说。
“韦思烈呢?他放心你一个人来我这儿?他不担心少良也在?”翠玲说笑。
“他去律师那儿办离婚手续!”李颖淡淡地。“等一会儿他会来接我!”
“决定离婚了?老天!他早该如此,拖着对你们都不好,”翠玲整个人跳起来,她是天真的。“他终于想通了,韦思烈总算还有人
,有良心!”
“说得这么严重,人
,良心都来了?”李颖不想告诉她离婚并不等于一切妥当,芝儿的纠
是永无休止的。翠玲是个快乐,幸福的小熬人,何必令她不安?
“难道不是!”翠玲似乎得理不饶人。“你怎么不早说他去律师那儿?我心中也好少骂他两句嘛!”
“做了妈妈还孩子气!”李颖摇头。
“做了祖母也一样!”翠玲笑。“喂!等一会儿少良和同文一起下班,他要来!”
“他要来?”李颖
感地皱眉。自从上次少良把李颖整夜留在思烈家的事告诉芝儿后,她对少良有了成见,不,或者说怀疑,少良真是外表那么好,那么善良吗?
“真怕韦思烈吃醋?”翠玲取笑。
“当然不是,不过…还是不见他好些!”李颖不便解释。那也不过是她心中怀疑而已。
“怎么你也不大方了?”翠玲说:“见一见他又不会怎么样,他还一直问起你!”
“他问我什么?”李颖反问。
“你快乐吗?”翠玲很不以为然。“潘少良是个好人,别对他好像防贼似的,他的最大错误和罪状只不过一厢情愿地爱上你!”
“怎么说罪状呢?”李颖笑了。
“怎么不是?你分明当他罪人看待!”翠玲说。
“好吧!他什么时候来?”李颖放弃争论。
“三点半,最多四点,”翠玲看看表。“差不多就该到了,他们今天一起上早班!”
李颖想起再见少良可能的尴尬,决定先走,还没站起来,门铃已响。
“他们回来了!”翠玲跳起来。
女佣人去开门,进门的果然是同文和少良,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李颖,都显得意外,尤其少良,还有一种难以了解的神情。
“嗨!李颖!”同文热烈招呼。“嗨!”李颖淡淡地笑,视线转向少良。“好吗?少良!””好…哎,好!”少良十分不自在。“没有想到你会在这儿,我…”
“怎么变得结结巴巴呢?潘少良,你简直差劲,见了梦中情人也不该如此,你今年几岁了?”翠玲开玩笑。
“不要笑少良了,人家是老实人!”同文说:“有什么可吃的?我们肚子饿了!”
“我去看看!”翠玲走进厨房。
“我来帮忙!”同文也溜了进去。
这算什么?此时此刻,事实还能改变吗?
“我…实在很意外,我是指见到你!”少良看她一眼,马上转开视线。
“我坐一下就走,思烈马上会来接我!”李颖还是淡淡地。少良的内心和外表一样美好吗?
“是的!”少良垂下头,是内疚?
李颖也不出声,以前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现在竟然无话可说了。
沉默地对峙了一阵,同文和翠玲居然还不回来。李颖觉得难受,她想,不如告辞了吧!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少良忽然说。有一件事?那一件事?他去告诉芝儿的那一件?“不过我一夜没睡,疲倦却又激动,送你回家后,我就去了芝儿那里,我可能…说错了话!”
“对与错因人,因环境,因立场而有所不同!”李颖不置可否地。“也许对你来说并不算错!”
“不…我一直在为这件事不安,我怕带给你们麻烦!”少良的不安倒绝对真诚。
“我们的麻烦本来就多,也无所谓再加一点!”李颖摇摇头,语气并不好。
“李颖…”少良还想说什么。
门铃突然响起来,李颖已有预感地抢先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漂亮出色的思烈。他还没说话已看见沙发上的少良,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少良果然在这儿!
“翠玲,同文,我走了!”李颖扬声叫。她甚至不给少良和思烈有打招呼的机会。“思烈来接我!”
“李颖,等一等吃布丁…”翠玲的声音一直追进电梯,他们却已经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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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思烈脸上的颜色才渐渐好转,才渐渐有了生气,有了光彩。
“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他摇摇头。“我发誓不要再见他!”
“他才来,和同文一起下班!”李颖说。
“很怪,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他是我的对手,他是个危险人物!”他说。
“律师那儿怎么样?”她岔开话题。
“一切顺利,”思烈终于笑了,笑容使他真是光亮夺目,他是思烈,惟一的思烈。“律师答应明天之内把离婚证书亲自
到芝儿手里!”
“她会签吗?”她问得近乎天真。
“祷告吧!”他吻她一下,发动汽车。
这件事上帝能帮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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