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静的书斋內,时间过得很快。
又到了夜晚,华玥归府。
今⽇,华玥的脸⾊似乎不怎么好,眉头微皱着,显出一丝不満意的神情。
韩飞絮小心的行过礼,静静走到一旁。
察颜观⾊她自然懂得,这个时候最好千万不要招惹到王爷。不然,就等着迁怒挨揍吧。
不过,王爷他是在为什么愠怒呢?不时偷偷瞥向华玥,韩飞絮的心思全不在书本上。
“丫头,替我拿本书过来。”华玥凝视着案上一叠书简,头也不抬的下令,接着报出书名。
“是,王爷。”韩飞絮一听,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书架前取下书册,放到华玥面前。
生怕华玥等得不耐烦,她的动作很轻巧也很快速。
只短短一瞬,华玥面前便出现了他要的那本书:北方河道简析。这正是他今⽇在朝中所遇到的一个大难题。
虽然从南方迁移了大量的人力至北方,也不断开筑出一些道路,但发展商运所需的宽敞渠道仍然困难。北地山脉众多,依靠陆运必定耗时又耗力,只能以澜江为主线,开通河运。
疏通运河,实在不是一件轻易的事,需要精密筹画。
华玥取饼书册,开始翻阅。
但是,在刚刚打开书页那一瞬间,他的双手忽然一顿,眼底似有锐光闪过。
“丫头,再帮我取一本来。”不动声⾊,华玥再度报出一个书名。
“是,王爷。”韩飞絮丝毫不敢迟疑的再度取来,放到华玥面前。
然后,接连数本,华玥面前一下子堆満了书册。
可是华玥的双眼却并没向那些书看上一眼,而是牢牢的盯住了韩飞絮,目光冷税如寒冰。
被华玥那么盯着,韩飞絮遍体生凉,只能惶惑的站在书案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华玥终于开口,语声比目光更冷,好像在顷刻间将韩飞絮视为了敌人。
“王爷?”韩飞絮一听更慌,急速的思索自已到底有哪里不对。
王爷让她取书,她已经很快的取了来,难道,她取错了吗?不可能啊!她每一本书名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本书摆放的位置也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有半点缓慢和错误…
糟了!
韩飞絮忽的脸⾊煞⽩,猛的想起了自已到底错在哪里。
错,便错在她取得太快了!
只进⼊书房两⽇,有什么人可能将几千本书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听书名就马上能够寻到?除非…那个人是整整偷⼊书房五年的她!
这五年来,她每隔几天都会偷偷进⼊书斋取书,然后乘夜深人静在夕照园里阅读。记得三年前,还差点被华玥发现。
没想到,五年之后的今天还是露了陷。
她,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气怒中的华玥,会怎样责罚她呢?
韩飞絮连忙双膝跪地,垂首轻声道:”王爷恕罪,奴婢该死。”
“在书房內偷取书册的,居然是你!”华玥瞪视跪在地上的韩飞絮,马上将从前发生的一切都串了起来。
三年前,他书房里遍寻不逛的那本《南北地域差异》,必定是被韩飞絮取走。而那夜在夕照园里遇到她,自然是她痹篇众人深夜阅读了。那么久的时间,以她的智慧能
知他书房里每一本书的位置,自然半点也不希奇。
华玥冷冷看着她,心底浮起的除去怒意外,竟然还有一分欣赏。连他这个书房主人都没有自信,能在转瞬间取来这么多书,她却做到了。
现在,他该怎么罚她?
一言不发盯着韩飞絮,华玥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显得沉闷而危险。
“请王爷责罚吧,奴婢…自愿领罚。”终于,韩飞絮承受不住长久的庒抑,反而抬起头看向华玥。
苍⽩的小脸已经略微恢复平静,一双大眼盈盈若泣,闪动着无奈又畏惧的光,却迟迟没有泪珠滴下。
这是一种平静中的悲伤。
如同山野上的一朵纤丽小花,绽开片片细致瓣花,柔弱的
接快要袭来的暴风雨。
而他,显然便是那暴风雨的源头。
华玥忽然发觉,自已在看到这样一张小脸时,竟然没有办法对她做出任何责罚。相反,他还有些厌恶现在的气氛。好像完全是因为他,才令得韩飞絮明媚的小脸失去了光采。
“听着,以后绝不允许你再隐瞒任何一件事!”华玥终于开口,说出了早已注定的结果。
韩飞絮闻言大为意外,有些怔然的看着华玥。怎么回事?王爷居然饶过了她!犯了那么大的错,王爷居然没有对她作出任何处罚?
看来王爷虽然很骄傲,可并不忍残呢!
“奴婢多谢王爷,以后再也不敢欺瞒王爷任何事。”怔忡过后,韩飞絮忙施礼致谢,偷偷打量华玥的双目中満是感
。
眼底泪光褪去,⽩⽩的小脸开始回转粉润。暴风雨没来,山野上的花朵重又浴沐在
光下。
“唔,起来吧。”华玥扫她一眼,仍旧踱到案后开始看书。他很明⽩的发觉,这丫头还是开心的候时看起来比较顺眼。
韩飞絮慢慢站起⾝,悄悄伸手
一
膝盖,小脸变得有点发皱。刚才跪得太猛又太久,不酸痛才怪。
“丫头,把这些书都放回去。”华玥以眼尾余光看到她的小动作,
角一动,几乎有了想笑的感觉。
怎么回事?记得他刚才踏⼊书房时还是満腹火气的,再经过了一回偷书风波,他不但没有暴跳如雷,居然还想笑?
真是,有点不对劲。
抬眼瞧着正把书册放回架子的韩飞絮,华玥皱了皱眉。
书房內重新回复宁静,可是有一些气氛,却悄悄的变了。
纵然,里边的两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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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清波浩浩,绿柳飞扬。
阔大的湖面上有一枝枝刚冒出流⽔的荷叶在舒展,随风摇曳多姿。虽无花开之美,却独有一片碧净透人心。
今⽇华玥并没有出府,而是早早坐在了湖边的近⽔亭台上。他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在朝堂上与他休戚相关的人:幽王华凉。
石桌上一盏清茶正流怈出缕缕⽩烟,华玥面⾊平静的欣赏湖光秀⾊,全无一般等人者的焦燥神⾊。
韩飞絮手执茶盘在一边侍立,目光却不在湖面,而是停在华玥的⾝上。
淡青⾊的丝袍在风中微微拂动,连带着如墨的发丝也好像要飘扬到天际。双目湛亮有神,抿起的
畔带出几分淡淡傲气。
韩飞絮知道,掩蔵在表面傲气之下的华玥其实并非传说中那样霸道。他的宽容,已⾜够让韩飞絮看到他的本
。若不是⾝在朝堂,王爷必定会是个和善的主子吧?
看着华玥,韩飞絮
边浮起一抹浅浅笑意。
忽的,有几下轻微扣击声从一旁传来,打破了等待中的宁静。
悄无声息,亭台外已站着一个⾝着⽩⾐的男子。
姿态悠闲,男子适然的表情好像是立在自家的庭院里。一双比寻常人更湛亮的眼慢慢在华玥与韩飞絮⾝上掠过,俊雅的脸上一抹微微笑意,好像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含着一丝玩味。
在男子的目光下,韩飞絮小脸一红,如同被看透了什么心思一般低下头去。天哪,她方才盯着王爷瞧了那么久,不会都被这男子看了去吧?
韩飞絮懊恼不已。
“凉,你来了。”华玥并没起⾝,只
角微微扬起算是打招呼。眼前的男子正是他的兄弟,幽王华凉。
“听说前⽇宁王在府中遇刺,这么严重的事,我怎能不来?”嘴里说着,表情可看不出有半点严重的地方。华凉轻轻笑着移步⼊座,从韩飞絮手中接过茶盅,双目在她⾝上略一停留。
真是难得呵!以前与华玥见面,可是从来不会有丫头随侍在旁的。这个漂亮的小丫头对华玥来说,该是有些不同的吧?
眼神很清澈,气息很宁静。只一眼,华凉已略略发现了韩飞絮⾝上某些区别于其他丫头的特质。
“有惊无险,说不上严重。”见华凉注意韩飞絮,华玥开口,拉回了他的视线。
“是么?”华凉斯斯文文的举起茶杯轻啜一口,笑而不言。
“当然,要不然我还会好好坐在这里么?”知道华凉必定会询问,华玥⼲脆主动道出了前⽇遇刺的一切过程。包括,韩飞絮恰巧在旁救他脫险的事实。
华凉听后微微讶然,视线重向韩飞絮⾝上转去。
现在他明⽩了,为什么华玥要让这丫头随侍在侧了。
看来这丫头的机智敏捷远远超出常人,但是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却只是个普通的丫头?
华凉注视韩飞絮的眼神不觉深了些,有些探索的味道。
韩飞絮在他的目光下不动分毫,只是静静垂首站在华玥⾝后,好像没有发觉他的注视一般。
当然,她不是没有发觉,而是不愿抬头与华凉的目光相对。华凉给她的感觉太吓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好像斯文无害,言笑中全没王爷的那股傲气,可眼底蕴涵的光亮着实摄人。
韩飞絮看得出来,这样的男子,才是杀人于无形的。
看了韩飞絮几眼,华凉缓缓笑道:“这么说来,真是巧得很呢。若那⽇不是这丫头在侧,玥,你岂非必死无疑?”
他的语气,明显在那个“巧”字上加重了一些。
韩飞絮闻言,垂在袖中的双手一紧,终于抬头望向华凉。
他,是在向华玥暗示他的怀疑么?
虽然暗示得极轻微极巧妙,但也⾜够让人听得出来。
皱了皱眉,华玥道:“凉,我已彻查过府內的一些人,暂时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消去华凉对韩飞絮的怀疑。
“没有异样,并不代表没有內应。”华凉淡淡回应,视线总算从韩飞絮⾝上移开,暂时放下疑心。
的确,若没有內应,那三个杀手怎会那么
悉宁王府的地形?怎会那么顺利的躲⼊书房?又怎会那么了解华玥的作息与习惯?
就算那个內应不是韩飞絮,也会是府內的其他人。
华玥闻言皱眉,再次为自已府中侍卫的不力而暗自咬牙。
他堂堂的宁王府竟成了杀手随意来去的地方,说出去绝对会成为上京的一大笑话!
华凉见状理解的笑笑,道:“玥,杀手既会来第一次,必定会来第二、第三次,你可要小心了。治理北地,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呵!”华凉优雅的举杯轻饮一口清茶,很好心的提醒他。
除了不満华玥大力发展北地的那些南方贵族,还有谁会有胆量、有能力雇凶刺杀当朝宁王?
看来,华玥急于治理北地,已然结下不少仇家。
“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华玥淡淡一笑,并不担忧。
韩飞絮在他⾝后闻言却是轻轻一颤,好像很不愿从他口中听到那个“死”字。
只是极微细的颤动,已被华凉眼尖的看了去。
慢慢漾开一丝笑意,华凉仿佛很随意的转向韩飞絮问道:“丫头,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韩飞絮。”有些困惑的轻声回答,韩飞絮不知道华凉为什么会有趣兴问她这样一个小丫头的名字。
“韩飞絮?”华凉略一沉思,忽的笑看向华玥,道:“玥,没想到这回你竟是捡了个便大宜!”
“什么?”华玥不解。她的名字,难道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韩飞絮,前任中书令苏正胤之女。三岁识文,八岁能诗。这样一个小才女在你府中当丫环,不是让你捡了大大的便宜?”只是听到一个名字,华凉便精准道出了韩飞絮的来历。没办法,他这个人的记
向来极好,就算只是无意间听过的事也会许久不忘。
若不是这样一个女子,又怎会有胆略救下华玥?华凉总算找到了一个答案。
华玥扬扬眉,道:“那又如何?”她的不同,他自然比华凉了解得更多更深。
“不如何,只是有些可惜而已。”华凉脸上露出了一幅非常惋惜的表情,如同眼见珍珠蒙尘的那种。
目光闪动,微笑着向华玥道:“玥,我今⽇这么辛苦到这里,你可要怎么谢我?”他的话语虽是在询问华玥,可目光却向韩飞絮转了去。其中含意,不解自明。
华玥一怔,有些奇怪的盯住华凉。
华凉,是在向他讨要谢礼么?而这礼…
顺着他带笑的目光,华玥忽然意识到,华凉向他讨的,正是韩飞絮!
“只是一个小小丫头而已,凉,你要去何用?”看着华凉,华玥淡淡反问,没有作出正面答复。石桌上握住青瓷茶盅的手掌却微微收紧,手背上,隐隐有淡青⾊的⾎脉浮现。就好像,是暗自用力克制情绪的那种浮现。
韩飞絮震惊的瞧瞧华凉,再看向面无表情的华玥。她有没有听错?幽王,是在向王爷讨要自已吗?
可王爷的表情…竟是这样平静?
“玥,难道这个丫头对你,很特别?”如同看破了华玥平静的表面,华凉眼中笑意展开,神⾊变得无比的欣悦,也无比的…挑衅。
韩飞絮若不特别,那华玥的眼神怎会在一瞬间变得这样冷?就算表情没有变,华凉仍旧轻易的看了出来。
“凉,你也知这丫头曾经舍命救我。若这样随意的将她送人,自然不行。”华玥笑了笑,语调保持平和不变。他知道,华凉只是在故意挑拨他的怒气而已。看人失控,向来是华凉最热衷也最擅长的游戏。
“那要怎样才不算随意?”华凉有些不依不饶,好像定了心索要韩飞絮一般。
“你若想带走她,便问问她自已的意思吧。”华玥挑挑眉,竟把决定权
到了韩飞絮自已手中。让一个丫头自行决定去或留,是否有些不妥?可华玥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嗯。”华凉点点头,望向韩飞絮笑问:”丫头,你这样聪明伶俐,何必再为人奴婢?若我今⽇许你自由带你离开宁王府,你可愿意?”
华凉一开口,便是最最打动人心的条件。对一个⾝份低微的奴婢而言,还有什么比脫离奴籍更
人?
华凉,竟提出了一个令华玥、韩飞絮都绝对没有想到的条件。
很显然,为达目的不惜代价正是华凉这种人。纵然这个目的对他来说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韩飞絮闻言,却顿时呆怔于地,有些不敢置信。
自由,得回竟可以这样轻易?
有了自由,不就代表她可以与⽗亲相聚?代表她可以重新拥有自尊?眼底似有一道烁然的光彩划过,可是,慢慢又莫名消去,归于黯然。
她,真的要离开宁王府,离开…王爷吗?表情略显茫然,在大巨的
惑面前,韩飞絮不知为什么竟然无法选择。面对华凉的条件,她怎会不动心?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开口答应?
呆呆站着,韩飞絮简直不敢去深想潜蔵其中的原因。
而一旁,华玥盯着她无措的眼神,暗自燃起两簇火光。
暗流汹涌,风云悄变。
木石亭台上,唯有华凉手执清茶徐徐慢饮,浅笑欣赏两人间不断展露的怪异。
“够了。”一声淡然低喝,结束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华玥瞥视华凉一眼,不想再继续这个恶劣的游戏。
韩飞絮难以决择的那种痛苦表情,看在他眼中只觉刺目!
“呵,既然玥不愿意,那我自然也不強求了。”终于看到了想要的结果,华凉轻轻一笑起⾝,満意离去。如同来时一样,自在轻松得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
以他幽王之尊,自然不会真去向华玥讨要一个小丫环。他只是想看看,流转在二人中那点若明若暗的情意,到底有几分?
现在试探下来的结果,自然令他很満意。
清风依然,湖光依然。
华玥沉默半晌,忽的起⾝拂袖而去,再不看韩飞絮一眼。
直的背影,似乎正散发出阵阵庒抑的怒气。
怒韩飞絮的不语,也怒…自已的不舍。
而在他⾝后,低头呆怔不语的韩飞絮却只觉无比苦涩。被幽王方才那淡淡一问,她仿佛在瞬间明⽩了自已存在已久的心思。
原来,她也不比其他丫头、不比澄珠聪慧呵!她期望的,不也同她们一样么?
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她喜
上了她的主子,一个⾼⾼在上的尊贵王爷。
若不是这样,她为什么不当即答应幽王,离开王府?
若不是这样,为什么在数年前,她会每晚待在夕照园里悄悄看着华玥走⼊书房?为什么看不到他屋內的灯光亮起,她就会心底不安?为什么见到王爷危险,她就会不顾自已
命,想也不想的出手相助?
现在突然间明⽩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也很多余?
韩飞絮只觉浑⾝发冷。
她已经在顷刻间,放弃了可能是今生唯一重获自由的机会。而放弃的理由,薄弱可笑得连她自已都无法接受。
只是因为,她偷偷的、孤单的喜
上了王爷。而且,是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回报的那一种喜
。
他是尊贵的王爷,而她,只是个卑微到极点的小丫头罢了!
幽幽望着脚边流波,韩飞絮心底涌起哀伤。波光里,仿佛正倒影出华玥那一张漾着淡淡怒气的面容。
********
动了的心,可不可以因遥远的距离而湮灭?
已经释出的情,能不能因后悔、无望而收回?
静静站在书斋一角的韩飞絮发觉,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比失去自由更难过的事,那就是失去自已的心。
只隔开几步远,华玥正坐在书案后垂目看书。这区区几步,便如同划开了一道人世间最最遥远的鸿沟。
华玥平静的表情,好像已经完全忘却了⽩天的那场小小风波。是呵,他是⽇理万机的王爷,又怎可能因她一个小丫头而费心?就算是有些恼怒,也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去。
掩在袖內的双手暗暗握紧,韩飞絮尽力让自已在表面上保持镇静、保持正常。这样,她至少还可以留在这书斋內,留在王爷的⾝旁。
看到华玥面前的茶盅空了,韩飞絮立即轻轻巧巧的上前替他添満热茶。华玥手边的书册越堆越多,韩飞絮便悄声无息为他整理,让书案保持井井有条。
她的一双纤手不时在案上忙碌,动作轻悄又柔和,决不影响到华玥一丝一毫。而华玥也似乎被手上的书册昅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不抬眼,更不抬头。
可是捧着书册,华玥却越来越用力,简直快要把书册拧碎。
韩飞絮的手明明⽩⽩的展露在他眼下,甚至…要比书上的字迹更清晰、更明了。
清晰到,他只须斜斜一瞥便可以看到她纤细柔软的手指、她⽩腻光洁的肌肤,以及…她手背上那几道浅浅疤痕。
华玥的眼便停在这几道伤口上,再也无法移开。
素手忽然停滞,带着微微的颤,不再移动。
华玥手已不知何时从书册下探出,握住了韩飞絮的纤指。慢慢的,带着些微怜惜抚过掌上伤痕。那一只小小巧巧的手便被动又惶恐的停在了华玥修长有力的指下,不敢再移动分毫。
半晌后,华玥的眼终于抬起,沿着她的手腕一路掠上,直直望⼊韩飞絮的眸中。
清澈的眼里有隐隐波光流动,怔然的小脸苍⽩宁静。
“你在害怕?”看到韩飞絮眼底渐渐泛上的泪意,以及无助轻抿的
,华玥皱眉问。
她的泪,是因为他的碰触么?难道,他的靠近令她很讨厌、涸乒拒?华玥的眼底开始有两朵光焰燃起。
“王爷,奴婢没有害怕。”強忍泪意,韩飞絮轻声回答,并且悄悄的、瑟索的菗回了手掌。是的,她的确是怕,怕他的碰触会让她止不住流泪。
一个奴婢,是没有资格在主子面前哭的。
“是么?”华玥的眉皱得更深,有些失落的看着空空的手掌。他居然是在留恋方才那份柔软又微凉的感触。好像她的退离,是菗走了一样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心底很不舒服,也很不⾼兴。
“奴婢不敢欺瞒王爷。”韩飞絮不但菗离了手掌,更退后一步,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禀。现在,唯有牢记华玥那尊贵的⾝份,她才能保持镇定。
华玥微微眯起眼,一丝恼火开始漫上俊逸的面容。
她这是在做什么!怕他吃了她么?
只不过是握一握她的手而已,她以为他会怎样!
不期然,⽩天华凉那带着轻微嘲讽的一字一句又响起在耳边。
是,在嘲讽他对眼前这丫头动了心么?他是宁王,就算是动心又如何?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他若要她这样一个小丫头,绝不会有任何人胆敢说个不字,包括她!
脸⾊一沉,华玥盯着韩飞絮道:“过来!”
韩飞絮听得他语音不善,双肩微微一颤。低头走上数步,那种柔顺、那种遵从完美得挑不出任何差错。
但,正是这种完美看在华玥的眼中更加讽刺!简直是在飞快瓦解他有限的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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