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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兄弟
 三月份的东北,寒冷依然,到处可见凝结成粒的积雪,有些地方出黑土地,看不出意思绿色,刮风的时候,甚至比冬天还要冻人。

 雨晴穿着茸茸的貂皮大衣,雪白的脸蛋冻得有些发红,小手在肖扬的兜里,两人十指紧扣,多少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东方红火车站的清晨冷冽无比,下了火车的行人步履匆忙,都想要快点钻进烧着火墙的屋子里,一些开三轮摩托揽客的车夫冻得丝丝哈哈的,嘴里冒着白气,卖力的大声吆喝着,世间百态,养家糊口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雨晴惊的容貌和华丽的衣着让那些匆忙行走的人们眼前一亮,纷纷想着: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漂亮,看那穿着,怎么也不像这本地农村的孩子。

 牵着雨晴小手的肖扬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两人坐了一夜的卧铺车,走走停停,这时候的火车需要经常停下来给另一趟车让道的。

 对于亲戚,肖扬内心里一直很矛盾,肖扬前世的时候,肖国梁和张云夫妇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东北话说就是: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穷的快血了。

 两口子结婚前一年,肖扬的爷爷相继去世,肖国梁上面的兄弟都已经结婚,按照八十年代的眼光来看,有房子住,有地种,甚至肖扬的三大爷家还有一辆拖拉机,端的是好日子。

 案母的早逝让肖家的几个没结婚的孩子手足无措,最后决定大哥负责老六,二哥负责老七,三哥,也就是现在的虎林这个大爷,因为当时已经搬到虎林,便不再管家里的事儿。

 肖国栋当时也是刚结婚,自己的日子过的也紧紧巴巴。

 剩下地一个老五。也就是肖国梁则成了孤家寡人,年龄不大不小的,很尴尬,没人管他,因为他快结婚了。

 当时跟张云已经订婚,肖扬的姥爷并没有因为肖国梁家庭贫困而悔婚,那个年代的人,很多时候确实一言九鼎。

 在这种情况下,肖扬的爸妈一咬牙上山开荒。当时两口子起早贪黑的干活,没有人来帮他们一把。

 十几年后,日子过好了,亲戚们开始纷纷上门。这个拉点果,那个借点钱。

 这倒没什么,亲戚么,总不好太过计较。

 让肖扬伤心的是,父亲病重的时候。那些原本亲热无比的亲戚们,一个个都躲得老远,生怕朝他们借一分钱,最后直到去世了以后,才跑去灵前痛哭。

 所以带着记忆重生地肖扬在心里对亲情,一直有些不以为然,曾经私下里也想过,那些生凉薄的亲戚,认不认。也无所谓了。以至于飞扬农业公司崛起到今天,除了四大爷肖国栋是被肖扬一手扶植上去的,其他的亲属也曾来找过,最让肖扬生气地是,他们并不是想进公司上班。而是单纯的,见老五家有钱了,想来分点钱。

 分钱?凭什么分给你们呀?我爸妈在山上盖草房被大雨冲垮的时候,你们在哪?我刚出生没有大米吃天逃邛得哭个不停的时候,你们在哪?水果成的时候知道来吃,果树趟里都是草地时候谁来割过一刀?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肖扬给轰了出去,弄得现在幸福村的本地老百姓,提起肖家都竖个大拇指,而肖扬的几个叔叔大爷和姑姑们则都是一脸的不屑,骂肖扬是白眼狼,有点臭钱就翻脸不认人。

 肖扬忍不住冷笑,前世今生啊…有些事变了,有些人啊。却永远都不会变!

 虎林这个哥哥说起来跟肖扬一直是关系最好的一个。之所以肖扬情感复杂的不愿意见他,是因为两人在前世也一度闹翻。甚至到了不相来往的地步。

 肖扬还记得,自己刚到大连上班的时候,哥哥肖强因为从小苞他感情就好,便把肖强也给弄到大连,找了份工作,虽说算不上什么好活,毕竟是立足地根本。

 过了几年后两人各有际遇,肖扬和肖强兄弟俩曾经想过做点生意,每人出一半的钱,然后生意所得也一人一半。而当时肖强只出了四分之一的钱,这笔钱数额不大,才两千多。

 后来生意赔了,肖扬不愿见肖强愁眉苦脸的样子,便主动说把那两千多还给他,就当这生意是他自己赔的好了。当时的女朋友林子涵还曾经说过肖扬太傻,生意有赚有赔,赔了就赔了,他本来拿的本钱就不够,要是够的话没准还不能赔钱了呢,凭什么还给他填窟窿?

 肖扬却觉得是自己拉着哥哥干的,赔钱了谁都不好受,傻就傻吧,所以告诉肖强这笔钱等以后有了再给。

 只是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周不到,肖强就找肖扬要这笔钱,当时肖扬问他说,难道这笔钱比兄弟亲情还重要?

 肖强却说:“都在外面混,什么亲情不亲情地…都是扯淡。”

 肖扬从朋友那借了两千块给了肖强,一直到重生前,几乎再没怎么跟肖强联系过。

 说恨?谈不上,这种兄弟反目的事情多了,他这不算啥。说不恨?却是假的,前世每次到自己家,张云给肖扬五十块钱零花钱,得给肖强一百块…这种感情换来了一句:都在外面混,什么亲情不亲情的…都是扯淡!

 都是扯淡吗?肖扬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前世肖强那张原本很坚毅的脸因为说这番话而扭曲的表情。

 虽然后来肖强在过好了之后也有悔意,主动给肖扬打电话缓和关系,不过这件事,就像一刺一般,一直扎在肖扬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想起来就痛。

 那时候不明白,现在却懂了,都是贫穷惹的祸啊!

 如果生活得好,谁不愿意大方点?用一点点钱,买个好名声。谁又会去拒绝。

 正因为这么想,肖扬才决定来虎林这边见见这个,久违了地兄长。至少在这个世界里,那些事情,都是没发生过地,不是么?

 此刻肖扬心里感慨万千,兄弟呀,兄弟!这辈子我有钱了,怎么说。也要拉你一把,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不管在哪混,兄弟都是最亲的!

 坐在有些漏风地大破客车里。雨晴静静的依偎着肖扬,肖扬不说话,她也不想说,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小男人此刻心情并不十分愉快。

 车子快开到肖强家的怀安乡地时候。肖扬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因为土路颠簸而有些脸色苍白的雨晴,心疼的说:“晕车?”

 “有一点点,不过没关系,我得住。”雨晴勉强的冲肖扬笑了笑,她不想肖扬因为自己而分神,他太忙,也太累了。

 “这里的路啊,再过十年也这样。这边没人关心啊。”肖扬叹息了一声,车里有人起了旱烟,辛辣刺鼻的味道传来,雨晴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肖扬回头看去,后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穿着一身破棉袄,正自顾自的在那着报纸卷地烟。

 “大爷,能不能把烟掐一下,太呛人了。”肖扬和颜悦的说道。

 这个年代的人很少有公众意识,谈不上素质问题。温刚刚能解决,谈素质有些不现实。

 老汉愣了一愣然后才不好意思的说:“这就掐了,这就掐了,瘾大,没忍住。”

 见这老汉朴实,说话也涸仆气,肖扬笑着说:“理解,要不是有女孩。我就跟您一块了!”

 “你这小子。会抽烟?”老汉明显愣了一愣,然后自言自语道:“这城里地孩子就是不同。这么小就会抽烟。”

 雨晴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颠簸带来的难受感少了许多。

 肖扬笑着说:“会抽烟有啥,大爷,问您个事儿,您是这跟前的住户?”

 老汉一笑,漆黑的脸庞上皱纹如同沟壑,清晰可见:“是啊,俺就住在青年点上,给人扛活的(长工),小伙子,你不是这地人吧?”

 “我是江城的。”肖扬笑了笑,然后问:“青年点,现在有农场吧?”

 “农场?”老汉想了想,然后说:“我那跟前是没有,都是个人家开荒,包地种的,这儿气候凉,粮食产量低,一般人都不愿意种了,倒是水田不错。”

 肖扬问道:“您会侍弄水

 “哈哈,你这孩子,俺老汉摆弄一辈子旱田水田的,哪有不会的,这农村人要说不会种地,出去还不得叫人给笑话死!”老汉哈哈大笑说着。

 周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路上能跟着两个城里孩子,一个还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同行,回家也可以吹嘘几天了。这会大家更确定了这两个孩子可能是来串门的,一看就城里人,要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没水准的问题。

 这就像你当着一个屠夫问:“大哥,会杀猪不?”那么可笑。

 肖扬抿着嘴,然后轻笑道:“这么说大爷您是种田好手了?”

 老汉表情有些得意,扬着脸说:“别的咱不敢扯犊子,要说种地,你到青年点扫听扫听,戴老汉,有没有人不认识地!很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什么葯,咱都知道,这可不是吹的,我侍弄出来的庄家,就比别人家产量高。”

 “吹牛腿吧,都一样的地,你咋就能比别人产量高了。”旁边有人善意的嘲笑着说。

 “吹牛腿?”戴老汉坐直了身子,从耳朵上拿下刚刚掐灭的烟,刚想点着,忽然想起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晕车,有些尴尬的又放回耳朵上:“兄弟,不是咱倚老卖老,你知不知道现在给人扛活一年是啥价钱?”

 那人道:“两三千块钱呗,还能啥价钱!”

 “嘿嘿,咱一年是四千块!你信不信?”戴老汉有些不屑的说:“两三千块那些,都是东家叫干啥干啥的,咱?咱都指挥东家干活地,到该干什么的时候,咱就通知东家一声。这可是真事的!”

 说着又看了一眼肖扬“小伙子,你不是农村人,你不懂这些,俺这人可诚实的很,从来不扯犊子撒谎的。”

 肖扬也不解释,笑着说道:“呵呵,您在哪个青年点?”

 “北安青年点,到了北安村一打听戴老汉。大家都认识我!”老戴头也不管人家打听他有什么用,满脸骄傲的说着。对他来说,能让这城里来地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用敬佩地眼神看着自己。那就是一种成就感,可以充当很多天地谈资。

 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安怀乡,听大伙扯了一道闲嗑的售票员喊累一嗓子:“安怀乡到了,下车地快点!”

 肖扬和雨晴下车的时候,戴老汉还很是不舍的摆摆手。说有缘再见,他很喜欢这对小孩子,从成里来的,一看就有钱,还一点都不狂,不想北安村那群小王八羔子,没半点本事还都谁也看不起地熊样。

 这会已是上午十点多,雨晴一下车遇到冷风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由于来之前打电话到安怀乡的乡政府。通知了肖强,所以一下车就见到肖强和妹妹肖雪冻得脸蛋通红的等在那里。一见到肖扬,都开心的不行。

 安怀乡说是乡,实际上还没有幸福村地一半大,荒凉的很,放眼望去,一望无尽的平原,荒草凄凄的草甸子和大大小小星罗棋布在其中的湖泊,不过这会上面无一例外地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

 这里比江城市还要低两三度,冷的肖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扬扬。出息了啊!”肖强对这个弟弟,这会还是亲的很,笑着接过了肖扬和雨晴手里的包。

 雨晴跟肖强同岁,今年都十八了,肖强这会正在上高三,学习成绩一般,体育方面到很突出,无论足球还是篮球。都可以用优秀来形容。不过现在体育特长生并不吃香,不出意外的话。也正是今年落榜的。

 “大哥好!”雨晴有些娇羞的跟肖强打了个招呼,论生日,雨晴也要比四月份生日的肖强小,所以叫大哥并不勉强。

 “是弟妹?”肖强挤眉弄眼的看着肖扬,把雨晴羞得脸一直红到耳

 肖雪在一旁有些敬畏地看着肖扬和雨晴,害羞的叫了一声:“小扮。”

 “肖雪呀,哈哈,好多年没看见了,也长成大姑娘了吗!”肖扬笑着跟肖雪打招呼,这个妹妹他还是很喜欢的,前世他没有亲妹妹,虽然对那些长辈亲属没好感,但对这些平辈的兄妹还是亲热的很。肖雪这会也十岁了。

 “走吧,快进屋,外面太冷了,能把人冻掉下巴!”肖强拎着两个大包,边走边道:“听说你现在出息得不行了,跟大哥说说,咋忽然这么有本事了!”

 “哈,运气而已,咱回见慢慢聊。”不知怎的,从见到肖强那一刻起,肖扬心里所有的关于以往的恩恩怨怨,全都像是随着刺骨的风飘走了一般,剩下的,只有见到兄弟时候那种发自内心地喜悦,是的,只有喜悦。

 “来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肖强拎着两个包走了几步,感觉这两包东西沉的,疑惑的问道。

 “哈哈,好多年也没看到三大爷和三娘了,来之前我爸妈让我多拿了点东西。”肖扬随口说着,然后说:“大哥,现在能整到老头鱼不?”

 “这会?刨冰窟窿吧,可是不好整,咱家有蛤蟆,老头鱼,咋的也得再过两个月,五月份开化的时候才能钓着,要不用扒网也能捞到。”肖强笑眯眯的看着肖扬:“咋的,想吃鱼了?那一会大哥带你去打冰眼弄去!”

 “好啊!”肖扬忽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地轻松,释怀了,真地彻底释怀了,不管怎么样,大哥还是那个大哥,亲情绝对是这世上最难割舍的东西。人这辈子,需要守护地,其实很多。

 三大爷家里是三间砖瓦房,在怀安乡算是不错的人家了,知道他们来,火墙烧的很热,一进屋就能感觉到一股热袭来,人都不敢坐在火墙跟前。

 屋子里还有几个串门的邻居,见来了客人,起来就要走,被肖扬的三大爷肖国志给留住,说自家的孩子,用不着这么客气。

 肖扬拎来的两大包东西再次让这些邻居们长了见识,眼热不已。

 其实这些都是肖扬和雨晴在江城市买的,有给三大爷一家买的新衣服,还有各种各样的吃的。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些东西无疑可以让人兴奋好久。

 肖雪围着肖扬给她买的衣服转来转去的,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然后又用惊喜和羞怯并存的眼神打量着这个闻名已久,记忆中却有些模糊的哥哥肖扬。

 肖扬拿出烟发给肖国志的邻居们,几个邻居都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接过烟,看一眼,然后舍不得,都夹在耳朵上。

 肖扬把剩下的半合中华扔给三大爷,然后笑着说:“大哥,咱们去打冰眼去吧。”

 难得有这么个放松的机会,肖扬可不想就这么错过了。

 雨晴轻柔的说:“外面冷,等会再去呗?”

 雨晴这会已经被三娘拉上炕头坐着,三娘是个性格很开朗的女人,上下打量着雨晴,直到把雨晴看得有些无所适从,才笑着冲地上的邻居们说:“看看俺家的侄媳妇,漂亮不!”

 邻居们都善意的笑了,有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笑着说:“这样的姑娘,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呀!”

 肖强也是个极好动的人,笑着应道:“好,不过你得换身衣服,你现在穿这玩意儿,去了还不弄脏了!”

 肖扬美滋滋的换上一套肖强的衣服,跟在大哥后面,记忆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整天跟着大哥股后面混的小孩。

 “扬扬,你咋这么小就抽烟呢?对身体不好的。”两兄弟走到没人处,肖强语重心长的劝道:“听说你现在给家里赚了不少钱,也是大老板了,我这当哥的到不应该多嘴,不过你少点烟,嗯?”

 肖扬心里一暖,笑着说:“你放心吧大哥,咱们是兄弟,我是老板又怎么样?我是亿万富翁也是你弟弟,该说说,别因为钱这王八蛋伤了兄弟之间的情意,你说呢。”嘿嘿,这话我乐意听,刚才还犹豫,寻思你有钱了是不是就变得翻脸不认人了,大姑前阵子写信,还埋汰了你一通呢,我就说你不是那样人,嘿,要不是为了躲着他们,你三大爷也不至于搬出这么远了。”

 “嗯,他们确实烦人的。”肖扬满脸戚戚然,深有同感的点头道,兄弟俩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自从听说你家日子过起来了,我是真为你高兴啊,以后大哥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去你那,嘿,你不会不收留我吧?”

 肖扬一笑:“大哥,你要是现在就不上学了,我现在就给你找个事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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