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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先生…”

 江澈喝到第四杯咖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附近幷没有别的客人,那么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是在向他打招呼吧?

 但他并不认识她呀!

 “先生,你好!”那女孩子对他露出明亮的微笑,她有一张‮纯清‬可爱的苹果脸,打扮却显得另类前卫,⾝披一件皱皱棉布风⾐,长直脚踝,头发抓得像蓬蓬的,像鸟窝一样,只在头顶点缀几枚亮闪闪却不济于事的细小发夹。她戴着大大的银环似的耳环,却只戴有一只,圈在左耳上。

 她的模样颇似街头流浪的艺术家,不过,她手中握着一样东西,让江澈马上警惕。

 酷酷的俊颜不打算表示任何友善的表情,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先生,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舒琳琳觉得,要说服他当自己的模特儿,幷非三言两语即可说完,所以得先坐下,以免自己已经酸疼的腿伤势更烈。

 “旁边有那么多空位子,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江澈浑⾝充満刺一般,冷冷地答。

 “因为我有事情想跟您商量。”她小心翼翼地道。

 “我不认识你,有什么可以商量的?”这么多年以来,跟他搭讪的陌生人只有一种人,于是他凭着多年的经验大胆猜测:“你该不会是记者吧?”

 “记者?”舒琳琳一愣。怎么会忽然把她跟记者联系在一起?这家伙平时喜玩脑筋急转弯吗?

 “通常跟陌生人搭讪的都是记者。”江澈补充。

 “不会呀,还有很多职业也会跟陌生人搭讪的!”她急急辩解。

 “推销商品的?”

 “不,不是!”“做社会调查的?”

 “不,不是。”摊摊手,表示自己⾝边没有问卷。

 “星探?”对方眉一挑。

 “啊?”这家伙原来也知道自己长得帅呀!但说这种话会不会太自恋了一点?

 “‮姐小‬,我已年过二十七,这种年纪进⼊演艺圈不会有什么发展前途了,请你另择他人吧!”他语意不善地答。

 “先生,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什么星探。”

 “那么还有什么职业是会随便向陌生人搭讪的?”

 “呃…”一时半会儿,她竟答不上来。

 “我看你还是比较像记者!”对方再次认定。

 “为什么?”她的形象非常精敏⼲练吗?

 “因为你拿着照相机。”他朝她的手边一指“通常只有记者才会随⾝带着相机。”

 “啊?”舒琳琳吓了一跳。

 拜托,有相机就一定是记者吗?随⾝携带相机是她作为画家的习惯之一,她用来拍下人物美景用以写生可不可以?

 “拿着相机也不意味着要采访你呀!”

 “我不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如果是想采访我公司的事,请你同我的秘书联系,如果关于我‮人私‬的感情问题,我已经对媒体说过一千遍了…目前没有女朋友!”他轻哼一声。

 “先生,”舒琳琳诧异“对不起…我觉得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自以为是?”他的表情更冷峻。

 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了?就算她是记者,凭什么要打听他的公司和他的‮人私‬感情?就因为他长得帅?

 虽然现在的报纸內容没什么营养,但也不至于没营养到这种地步吧?

 “请问你是很红的艺人吗?”舒琳琳睨眸反问。

 “当然不是。”他凝眉。

 “那么你政界要人吗?”

 “当然也不是!”“如果两者都不是的话,那就算我是记者,又凭什么要采访你?!”舒琳琳叉起‮威示‬。

 “‮姐小‬,我没有时间再跟你废话!”他已自行得出不容置疑的结论,不让她再申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打了个响指,马上有一彪形大汉从柜台深处窜了出来。

 “怎么了,阿澈?”那彪形大汉问。

 “这位‮姐小‬不断地打搅我。”江澈回答。

 “我哪有不断打搅你?!”只打搅了一次,好不好?舒琳琳连忙喊冤。

 “她说自己是记者。”他补充。

 “我哪有说过自己是记者?!”天啊,太会冤枉人了!她跳进⻩河也洗不清了!

 “记者?”一听到这两个词,那彪形大汉马上神情一变。

 “我等的人就要来了,为了不给自己增添⿇烦,不论这位‮姐小‬是不是记者,我都不希望她再留在这里。”江澈示意彪形大汉“你明⽩吗?”

 “我当然明⽩了!”贴⾝保镖一般点点头,严肃地转向舒琳琳道“‮姐小‬,对不起,本店打烊了,请你到别处去吧。”

 “打烊了?现在明明才是下午呀!”

 “我说打烊就烊了。”彪形大汉不容她争辩。

 “你凭什么做主?”

 “我是这儿的老板,你说我可不可以做主?”对方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老板?”天啊,撞到口上了?

 “‮姐小‬,如果你不愿意自觉地出去,我可以请保全人员送你出去!”彪形大汉语意中透着威胁的意味。

 天啊,她怎么这样衰?明明只想找一个男模特儿而已,却被遭到如此误会,甚至有点命不保的危险…

 昅昅鼻子,舒琳琳只好委屈地收拾东西,灰溜溜地离开这间“黑店”!

 确定她没有再在店门外面逗留,江澈才舒了一口气。

 今天,他要在这里见一个很特殊的人,他可不想徒生事端。所以,不管这女孩子是何居心,他都宁可错杀一千!

 凝神定气片刻,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门声嫌诏之间,幽暗的空间迈进一名窈窕女郞,虽然有大大的茶⾊太镜遮住半张脸,虽然已经六年没见,但他还是一眼把她认了出来。

 这么久没有联系,他不明⽩她为何忽然打电话来要求秘密会面,他和她之间,还有什么值得面谈的事吗?

 江澈努力拿出翩翩公子应有的风度,起⾝向她微笑。

 “阿澈,你一点也没变。”她摘下眼镜,唉一口气。

 的确,他没有变,她却变得许多…当然不会一样,平民百姓跟大明星怎么会一样?

 “佳仪,你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大家开门见山好了,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大家叙叙旧不好吗?”赵佳仪翘翘丰盈的嘴

 叙旧?叙什么?揭他旧⽇的伤疤吗?

 “如果是因为你有什么新戏要做宣传,只要告知一声,我会吩付手下的主编去办的。”他回答。

 “阿澈,我是这么势利的人吗?”赵佳仪‮头摇‬。

 “我不了解你是哪种人。”他冷冷道。

 “呵,看来你还是在生气,”赵佳仪靠到椅背上,沈默片刻,忽然从她那个著名的柏金包里拿出一只锦缎制的小盒子“阿澈,其实我是来讨债的。”

 “讨债?”他有欠她钱吗?

 “你欠我一个承诺,记得吗?”赵佳仪凝视他的眸。

 “承诺?”他不由心尖一窒。

 锦缎盒子打开,里面幷无装蔵任何名贵珠宝,只一张发⻩的纸条。

 “还记得吗?这是我二十岁那年,你送的生⽇礼物。你说,不论我有什么愿望,你都会努力办到。”

 赵佳仪摊开那张纸条,江澈当年的笔迹依然清晰可见…“佳仪,把你希望的事写在这里,我会替你办到。”

 这一瞬间,陈年往事似流萤一般在他眼前飞动,江澈感到一阵哽咽。

 “当年我没有这张纸条上写下任何事,因为那时我想不到该写什么,但现在我想到了…”赵佳仪的声音也有种酸楚的意味“阿澈,现在我还可以把愿望写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既然付出了承诺,就一定要办到,不论事隔多少年。他觉得作为正人君子,这是起码的事。

 赵佳仪轻轻叹息,拿出沾有银粉的明星的签名笔,在纸上娟秀地写道:“希望你可以照顾我,直到孩子生下来。”

 孩子?江澈不由大惊。

 “什么孩子?”

 “我‮孕怀‬了,”她満脸疲惫“江大总裁,你是第一个听到这个新闻的人,如果你想把它登下旗下报刊杂志的头版头条上,我也无所谓。”

 “孩子的⽗亲是谁?”他已经六年没见她了,这个胎儿应该与他无关吧?

 “最近与我约会的那个人。”

 “李氏集团的公子?”谁让他旗下拥有众多报刊杂志,这种桃⾊新闻就算不想看,也会自动飞到他眼前。

 “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让孩子的⽗亲照顾你,可能比较合适吧?”

 “他这个人…”赵佳仪咬了咬“你也知道的,我怕他不承认…”

 的确,⾝为报业大亨,对于鼎鼎大名的李公子的种种劣迹,他略有所闻。如果‮孕怀‬的事曝光,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在流言蜚语的困扰下,佳仪会活得很辛苦,除非赵公子愿意明媒正娶,让她嫁⼊豪门。

 可素来有花花大少之称的李公子,会这么负责吗?恐怕连孩子⽗亲的⾝份,他也不会慡快地承认吧?

 佳仪一向心⾼气傲,除非万不得已,不会来找他的…已经六年了,没想到在她心中,他仍是值得信赖的人?

 江澈不由有丝丝感慨。

 “愿意答应我吗?”赵佳仪抬起一双⽔漾的眸子,忐忑地询问他。

 “好。”

 别人有家务事,他本不该揷手,但不知是因为太在意一诺千金的品行,还是她仍能拨动他內心的琴弦,他竟然答应了。

 ********

 ‮夜午‬时分,江澈站在露台上点起一烟,在呑云吐雾之间,把整个‮店酒‬的喧嚣抛诸脑后。

 他平时不太菗烟,但今天遇到这件特别的事,让他忽然想菗一口。

 他平时也不喜喝酒,若非为了与客户谈生意,他半步也不会踏⼊‮店酒‬这种地方。

 或许,他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吧?别的男人一到达‮店酒‬,就如同到达天堂,双手搂住‮姐小‬狂不止,他却总静静地坐在一旁。

 有人说他像GAY,他也无所谓,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至今与女人绝缘只因上次恋爱的时候摔了重重一跤。

 上次恋爱,距今已有六年了。从小一向自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友的最爱,然而,佳仪竟率先提出分手,究其原因,竟说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好的东西。

 就是这一句话,让他耿耿于怀,六年来没有再碰过女人。

 把这个故事告诉任何人,人们都会以为他因为太爱前女友才无法从旧伤中恢复过来,其实,他揾心自问,內心深处对于佳仪的爱,不过如此而已。

 他只是见识到了女人丑陋的一面,不愿再去理会她们,他的独⾝,与情伤无关。

 恋爱对他来说,就像一道不太合味口的菜,吃过了一次,便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今天,佳仪告诉他,她‮孕怀‬了,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个原本应该与他无关的消息,不知为何,却再次扬起他心中的波澜,迫使他来到这露台上,菗一支烟。

 他对她,已经浓情转淡了,过了这么多年,为何还会在意她怀了谁的孩子?

 呵呵,无解的疑问…他猜,又是自尊心在作祟吧。

 这个‮店酒‬是他招待客户的惯用场所,喜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露台。当客户们在包厢里与‮姐小‬们嘻闹的时候,他便会避到这个夜⾊清凉的地方,舒一口气。

 每当他站在这里,从来无人敢打搅他,但今晚,他忽然听到一个聒噪的声音。

 “嗨,又见面喽!”有人出现在他⾝边,对他甜甜地打招呼。他诧异地侧眸,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不记得我了?今天下午我们才见过哦!”对方嘻嘻笑。

 “是你?”只一瞬间,他便想起来了。

 天啊,这个女孩子居然魂不散,今天跟定他了吗?

 她有让人一见难忘的俏丽面庞,他本该早点认出她的,不过因为那一⾝打扮实在太过判若两人了。

 下午的她,像个颓废懒散的艺术家,而此刻的她,却浓妆艶抹,混⾝珠光装饰,像‮夜午‬风流的场女子。

 “现在当记者的也常到‮店酒‬这种地方来了?”他轻哼作答。

 “先生,我看你实在误会得太厉害…重申一次,我不是记者!”舒琳琳叹一口气,做无可奈何状。

 “成天跟在陌生人庇股后面转的,除了记者还会有谁?”他的职业,虽然与记者密不可分,但对于某些死烂打的同仁,则深恶痛绝“不要告诉我你是没有单位的狗仔队!”

 那么他尊称她为记者,已算客气了吧?

 “先生,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职业,”舒琳琳在他面前转一圈“你再猜猜看,一个妙龄女子,打扮妖娆,出⼊‮店酒‬,与男人主动搭讪…这应该是什么职业?”

 “你…”江澈微眯双眼,思索片刻,随即大惊“难道你是…”

 “对呀,‮店酒‬公关。”舒琳琳毫无愧⾊地答。

 “你看上去…不太像呀。”他惊魂未定,不敢相信有着这样一张‮纯清‬甜美面孔的女孩子竟会自甘堕落。

 “唉,生活所迫,谁又天生是⼲这一行的?”舒琳琳故作沧桑感。

 “不过,‮店酒‬公关下午就到咖啡店里与人搭讪,实在太…兢业了吧?”江澈斟酌字眼。

 “没办法,我妈妈病了,最近缺钱用。”舒琳琳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样呀?”江澈的铁石心肠在这一瞬间竟有些动摇,微微流露同情。

 “先生,看在我们今天两次相遇,也算有缘的份上,今晚一起去吃宵夜怎么样?”舒琳琳趁胜追击。

 “今晚?”他稍稍犹豫了半分钟。

 他一向不是好⾊的男人,对这类场女子素来退避三舍,忽然带个公关出场,是否太诡异了?

 但误会了人家,还強行把人家从咖啡店里赶走,是否也应该补偿一下呢?

 这个女孩看上去如此可怜,又有孝心,他⾝为富贵之家,是否应该伸出援手呢?

 “‮姐小‬,今天下午真是对不起,是我太敏感了…既然你家里有急用,不如我开一张支票给你,就当道歉好了。”他从怀中取出支票本。

 “哎呀,先生,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虽然职业低,但也不能⽩拿你的钱。”舒琳琳一副很有气节的样子“要嘛让我陪你,要嘛我去找别的客人,你二选一吧!”

 咦,这女孩还満有骨气的,如果他再坚持施舍,是否太看不起人家了?

 何况,在这乍闻前女友‮孕怀‬消息的消沉夜里,他的确需要一个人来抒解苦闷。

 已经太多年没有接触女孩子了,就破一次例吧,否则长此以往,他可能真的要变成和尚了…

 江澈深感多年来第一次意志不坚,竟鬼心窍似地点了点头。

 耶,居然成功了!

 看到他点头的瞬间,舒琳琳差点按捺不住心中窃喜要狂跳起来。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很聪明,但今天,是她自认为最聪明的一天。

 当他把她赶出咖啡店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接近这个绝美的猎物,但天好強的她,不容自己轻易放弃。

 她虽然不是什么红得发紫的大画家,但自认在业界还有些口碑,从不会拖稿。这一次虽然遇上前所未有的困难,但她仍要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名声。

 于是她潜伏在对街,看见他走进‮店酒‬的剎那,一个绝妙的主意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上有哪些女人可以顺理成章地把陌生的男人脫光光呢?

 除了女医生之外,可能就剩下场女子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內,她无法冒充女医生,那就委屈一下,冒充场女子好了。

 于是,她火速跑到附近的服装店买下最妖娆的⾐衫换上,而后从工作人员出⼊的侧门溜进这间‮店酒‬,安排了她与他的另一次邂逅。

 她看见他在露台上菗烟,満腹心事的模样,猜测他的抑郁与今天下午那个走进咖啡店的女人有关。

 今天下午,一直潜伏在店外监视的她,见到唯一一个出⼊店门的人,便是那个女人。

 她没看清那女人长什么模样,只见对方戴着大大的茶⾊太眼镜,遮住了半张脸,⾐饰和发型都很时髦,似乎来历不凡。

 那女人在咖啡店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她大概就是他要等的人吧?

 女人走后,他的表情变得很落寞,难道,她是他的女友,前来与他提出分手?

 舒琳琳捉摸着这片疑云,心中做出形形⾊⾊的猜测。

 “‮姐小‬,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吃完宵夜,江澈依然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

 咦,不是说男人都很好⾊吗?怎么这个男人这么奇怪,到了嘴边的佳肴都不会吃?

 舒琳琳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他,她追求的是他的裸体!

 “先生,都已经大半夜了,不如让我陪你过夜好了。”她笑咪咪地回答。

 “你不必担心我会少付你钱。”他只是同情风尘女子的际遇,并非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何况,跟她吃完宵夜,聊了聊天,心情已经好多了。

 这女孩说话还満有趣的,甚至可以跟他聊当代艺术,之前他还以为风尘女子都是不学无术的。

 “这个时候回医院的话,我妈妈已经睡了,医生说她的病情有一点好转,不用家属陪通宵了。”她故意叹一口气。

 “那你就回家呀!”

 “家?”她涩涩地笑“我没有家,这些⽇子以来,医院就是我的家。”

 “什么?”江澈惊异地睁大眼睛。

 “因为妈妈生病,我又缺钱,所以就把公寓的房子退租了,工作以外的时间就陪妈妈睡在病房里。”

 “那么…”一向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么今晚就让我跟你在一起吧!”舒琳琳恳切地凝望着他,双眸中有⽔光闪动。

 “好…好吧。”面对⾝世如此可怜的女孩,他能忍心拒绝吗?

 江澈从没有当‮客嫖‬的经验,但也曾经听闻,一般‮客嫖‬只带风尘女子到饭店式汽车旅馆风流快活,但他这个“外行人”却把她带回了家!

 不知这样做是出自什么样的心态,或许是对淑女的尊重,或许眼前的她太过我见犹怜,或许他对她有一丝丝好感吧…

 推开寓所的大门,舒琳琳探头探脑,怯步不前。

 “会不会打搅你的⽗⺟呀?”她担心地问。

 “放心好了,这房子我一个人住。”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就搬出来‮立独‬了。

 “哇,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呀!”她啧啧赞叹,玩笑似地侧睨他“你是传说中的败家子吗?”

 “有时候的确有点挥霍,我也常常自责。”他微笑,引她进客厅坐下“你想喝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你呢?”

 “我一向只喝咖啡。”

 “深更半夜了还喝咖啡?你不怕睡不着觉呀?”

 “今晚我本来就不打算睡,只打算跟你聊聊天。”

 “对哦。”舒琳琳垂下头。他如果不睡,她要怎么捕捉他裸体的镜头呢?

 若这时候告诉他自己的‮实真‬目的,他应该不会生气吧?但他真的会相信她是画家,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找他当模特儿吗?

 已经说了一个谎,就得不断地找另一个的谎言来圆谎,她只怪自己迈错了第一步,没有一开始就向他解释清楚。现在骑虎难下,倘若这个酷酷的家伙发现自己被骗走了同情心,不知道会不会打她一顿?

 唉,不过都这个家伙太过自负,从一开始就误会她是记者,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何况,这家伙长相这么美,又敌视记者,说不定是什么当红的时尚名模,那么她要为他画一张像,还得通知他的经纪人,付出一大笔佣金…超⿇烦的!

 吧脆将错就错,把她的计划进行到底吧!

 “不如我来煮咖啡吧。”舒琳琳拿定主意,开口提议。

 “你?”他不信任地瞧着她“你可能不知道我喝咖啡的口味吧…”

 “你喜什么口味?”

 “我一向只喝黑咖啡,一定要又黑又浓的。”否则加加糖,长年累月下来,他岂不早成了大胖子。

 “没问题,你等着,”她冲进厨房“只要告诉我咖啡放在哪里就可以了。”

 嘻,积极主动地煮咖啡,并非因为她勤快,也并非因为她想讨好他,只因…她要在咖啡里动手脚!

 她的包包里有一包安眠葯,是为她那些男朋友准备的。她常常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在给男友的饮品里加安眠葯。

 这种行为听上去似乎有点诡异,可她不愿意随随便便献出自己的清⽩之⾝,而男人有时候又太容易动了,所以,她把安眠葯放在包包里,成为随⾝携带的必备品,不料现在却派上了这种用场。

 这样是不是太险了点?唉,为了艺术,她只有牺牲自己的人格了!

 香浓的咖啡很快便煮好了,她笑咪咪地端出来,感觉自己像电视剧里谋杀主子的丫环。

 “嗯?”江澈端起来饮一口,忽然眉一凝,害得她心尖一颤,生怕谋被他发现。

 “你加了糖和精?”他満脸不悦“我不是说过只喝黑咖啡的吗?”

 “那个呀…”其实是她做贼心虚,怕他尝出安眠葯的味道,才故意加了糖和精来混淆味道。“其实我是想让你尝尝不同的口味,做人一成不变,不会感到快乐的。”

 真的吗?因为他刻板的生活过得太久,所以才会这样不快乐吗?江澈略微沉思。

 “你尝尝看嘛,真的不难喝,说不定你反而会喜上这种味道哦!”舒琳琳大力怂恿。

 他无法拒绝这可怜女孩的好意,只得強迫自己再喝了一口。但这一次,忽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滋润着他的味蕾。

 或许太久没有喝这种又甜又滑的味道,他竟然发现这滋味也不错,一如眼前这个女孩子。

 从前,他本不敢想象,自己竟会跟这样一个笑若繁花的风尘女子共度一宿,但今晚,他却尝到了久违的开心。

 或许今后的生活中,应该多一点香柔甜滑的滋润,就会少一些黑咖啡般的苦涩吧?

 他点点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感觉沉寂心田都顿时鲜活了起来似的,脑中一阵甜藌的眩晕,迫使他微闭上眼,将⾝体靠到沙发上。

 舒琳琳见状,心中不由得涌起大功告成的狂喜,但她没有马上行动,只沉住气收拾好桌上的杯碟,走到厨房将它们洗净,在⽔声哗哗的十分钟里,她回眸观察他的动静。

 只见他依然闭着眼,一动也不动,她这才跳跃地做了个胜利的‮势姿‬,确定自己真的已经成功。

 嘿嘿,接下来就是要把他脫光光了!

 羞死了,她还是第一次帮男人脫⾐服呢,该从何脫起呢?

 缓缓地接近他,轻轻‮开解‬他西装的扣子,手轻颤地,再去触碰衬⾐的领子…

 “我已经说过不必这样了!”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吓得她差点摔到地上。她抬头,看到江澈正睁眼盯着她,目光雪亮。

 “你…”舒琳琳只觉得⾆头打结“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只是闭目养神而已,没有睡。”他语音清晰,的确不像睡意朦胧的样子。

 “可是你刚才闭目养神了好久…”难以置信,她明明下了大量安眠葯,怎么这家伙一点事也没有?

 “我在思考一些事。”他微笑“也难怪你会觉得我睡着了。”

 “这样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惊魂未定,不知该怎样继续演下一出戏。

 “‮姐小‬,我已经说过了,今晚我们聊天就好,你真的不必付出额外的服务。”他自行把扣子扣上,正襟危坐。

 原来他以为她刚才是出于一片好心,想付出额外的服务呀?

 舒琳琳不噤満脸羞红,头深深低下。

 呜哇…计划失败,今晚就只能陪他聊天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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