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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祈雨会当⽇。

 “喝!喝!炳!炳!”

 “咚!咚!锵!锵!”震天价响的鼓声如要撼动天地,尖拔的锣音仿佛要刺破云霄,敲着鼓的都是⾚裸着上⾝的壮年男子,呼喊的声音雄壮浑厚,这是数十年来从未曾见过的一场祈雨盛会,已经围着县城中心的最⾼楼展开了前所未有的盛大仪式。

 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下,祈雨盛会早就街知巷闻,再加上此场求雨祭典乃是亲王主祭,也因此更添话题与隆重之感,县城的‮民人‬似乎也因此鼓舞了起来,一向死气沉沉、没什么活力的雍宛县郡,在此时此刻充満了希望的欣气息。

 “这都是因为…他吗?”

 斑⾼的楼台之上,儿俯望着底下万头攒动的民众,他们纷纷想挤到前头、鼓阵中,每个壮丁手腕上都系着鲜红绫布,每一抬手重落,就是千百条红绫在空中飞舞,好看得不得了。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除了鼓阵之外,楼台对面更有一群穿着⽔蓝舞⾐的女舞者们,在广场上歌唱着求雨的歌谣,来观看的民众等于大眼福,难怪这几⽇来,人嘲有增无减…

 儿回过⾝子,将视线转回屋里,这里是楼台的最⾼层,有一整面墙全是空的,直面对着天际,求雨的主角就坐在房间的正中心处,四周罩着纱帐,轻闭眼睫,盘腿而坐,姿态静止如同老僧⼊定。

 德子被‮出派‬去打探吴知县平⽇为官的状况,儿一人守在旁边固然无趣,看人不吃不喝更是煎熬,她也跟着好几餐食不下咽了。

 轻手轻脚地走到茶几前,儿端起一杯⽔,走到承先附近蹲了下来,正要开口,他却先说话了。

 “别过来,我不吃东西。”

 “只是一点⽔。”儿皱着眉。“喝一些,也不至于就对不起全城百姓了吧?”

 “你安静在旁边待着,我有需要自然会叫你。”承先的声音很轻、很低,看得出来有些虚弱。

 儿咬了咬下,挨饿的滋味儿她比谁都明⽩,像承先这样的贵族子翟葡定是吃不了这种苦的。也因为是过来人,使她不噤更加担心,偏偏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无头苍蝇似地绕来绕去,观察他的情况。

 “真是的,何必非得想出这么‮磨折‬人的方法?”

 “为了向老天爷表示求雨的诚心。”承先没睁眼,却仍好声好气地解释着,不过李儿可不接受他的解释。

 “要我说,世上真有老天爷吗?要是有,老天爷不是太坏心眼了,它总是喜看人们试凄,自己却満不在乎。”

 承先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新奇想法,忍不住微微一笑。“老天爷坏不坏心眼,我是不晓得,不过这么做的涵义,不仅仅是做给老天看,也是做给人看。”

 “做给人看?”

 承先张开一只眼,瞄着李儿。“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一个来求雨却照常吃吃喝喝、玩乐不休的王爷,和一个虔心拜天、断绝饮食的王爷,你觉得百姓会折服于谁呢?”

 “当然是后面的那个啦!”

 “你的答案固然正确,但是…”承先张开双眼,试图站起⾝来。“其实,是求到雨的那个王爷,最能让百姓折服,虔心拜天、断绝饮食只是让这行为显得更加崇⾼…”

 “那也得求到雨才成嘛!”李儿真是不懂他的莫测⾼深。“否则一切不都等于⽩搭?”

 “没错。”

 “居然还答得这么慡快?”李儿不解地看着泰然自若的承先。“你就这么确定会下雨?”

 “会的。”承先看着天空。“如果连我都怀疑不会下雨,那么这场祭典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

 “你这人真是的,说话颠三倒四…”李儿还是忍不住抱怨。“不吃东西就不吃东西,你爱怎么就怎么,但是⼲么还叫我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多‮腾折‬人啊!”承先闻言,不噤笑睇李儿—眼。“我都不晓得你有这么关心我?”

 李儿脸一红,下意识地逃开了他的视线。真是的,明明是尊贵的王爷⾝分,为什么老是用这种语气说话、这种眼神看她?他难道不晓得,这样很轻佻、很随便、很…让她面河邡⾚吗?

 “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我说对了,所以哑口无言吗?”

 李儿着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主子,你爱怎么说随你。”

 “终于承认我是主子了?”承先可更乐了。

 “你!”几天没吃饭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她真是拿他没辙。

 “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承先止住笑意道:“如果你觉得闷,那就到外头走走看看去吧。”

 “咦?”李儿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这可是跟了承先以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单独外出呢!

 “怎么?太⾼兴,吓呆了?”

 “没…没啊…”李儿结巴地答道:“你这会儿不怕我逃走了?”

 “你既然已经心甘情愿地承认我是你的主子,相信也没有看着你的必要了不是?”其实他心知肚明,虽然儿嘴巴硬,但她那一脸关切之情不会是假,看她这么担忧,他反倒不想让她因此胡思想,要痹拼她的愁容,最好的方式只有一个。

 看着他一脸笃定的样子,李儿真不知该生气他的自以为是,还是该感他的宽容大度,他的信任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信任而已,似乎还有着一种体贴的温柔

 不,别想,也许他对每个姑娘都这样的…更何况他可是王爷呢!她不过一个小奴小婢罢了,王爷顶多只是对她特别宽待而已,绝不会有什么别的念头的…不会有的…

 迅速地甩掉那不该有,也不切实际的想像,李儿决定不再胡思想。

 “你怎么说都行,既然你说我可以出去走走,那我就出去了。”

 “嗯。”承先简短地应了一声,直到听到李儿步下台阶的声音渐渐远去之后,他才起⾝,缓缓地走到楼台边缘,鼓声喧嚣中,他再度望着天空。

 “云层深厚…快了、快了…”

 食指轻触着鼻子,承先已然闻见空气中有着异于平常,淡淡的雨气,只是这雨气何时才能变成真正的甘霖,恐怕就要看老天爷赏不赏他的脸了。

 ******--***

 城里,李儿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着。

 “下雨吧!下雨吧!”有人在呼喊着。

 “王爷亲自来求雨,天降恩泽于雍郡!王爷亲自来求雨!天降甘霖于雍郡!”

 人声鼎沸、嘈嘈切切;混中李儿听得最真切的不过就是这两句。

 在上头看着热闹景象,和真正⾝处其中,其实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她感觉到了‮民人‬的腾并非普通的⾼兴,而是打从心里的热烈期望和欣喜,挤在人群中,她只觉得一颗心鼓得的。

 这就是他⾝为睿亲王的影响力吗?

 他竟可以牵引这么多人、带动这么多人…

 人群绵延着,随着那些人嘲,李儿就这么走着、看着,偶尔抬头往上看。

 承先一定站在那里,俯望着这些平民百姓吧…

 就在她出神地看着上头发愣的同时,离她不远处,有个男子因看见她而呆了呆,待得回过神后,便马上钻往后头,并且大叫。

 “老拐!老拐!李老拐!”这呼喊着李老拐的男子竟正是姚贵。

 “啥?你看!你看!竟然还有人在跳舞!”原来李老拐也和姚贵一起到城中来凑热闹,观看这难得的祭天大典,乡间生活一向没什么‮乐娱‬,是以看见这群婀娜多姿的女舞者们穿着漂亮的⾐裳,李老拐也瞪得双眼发直、目不转睛。

 “老拐!儿、儿啊!”“啊?你说啥?!”由于人声太过吵杂,李老拐一时听不真切。

 姚贵⼲脆两手围在李老拐耳边,用尽吃的力气大喊:“我说!我看见儿啦!李儿!”

 “什么?!你说你看见我家儿?”

 “那还有假?”

 李老拐急道:“那那那…她在哪?她在哪?!”

 “刚刚不还在那儿的嘛!”姚贵恼怒地指着前方,然而那里本没有李儿的踪影。“怎么一会儿就溜得不见人影儿了?我看她八成还在这附近,要不,咱们再找上一找?”

 姚贵提议着,李老拐自无异议,连忙在附近瞎转了起来,只可惜找了—会儿仍无斩获。

 “怎么没人?姚贵,你不会是看花了眼儿吧?”

 “哎,怎么可能!”姚贵信誓旦旦的。“我分明看见她站在那儿,还抬头往上看呢!”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的描述,对李老拐而言是不够的。

 “那你既然看见儿,她现在看起来怎么样?瘦了?还是胖了?”

 “儿现在可了不得了,她穿得可漂亮了,看来那个睿老爷对她果真不错啊!”“是吗…”李老拐呐呐地应了句,不知怎地突然失去了看表演的兴致,垂着头往人群稀散处走去。

 姚贵连忙追上,跟在他⾝旁打着哈哈。“哎,老拐,你也不必这么难过,就算今天没遇到这档子事,儿也迟早要嫁人,到时候也是剩你一个孤老头子。看开点,别为了一盆泼出去的⽔伤神啦!”

 姚贵的话表面上听起来虽是安慰,听在李老拐耳里却像针剌一般。其实,打从儿离家的隔天起,他就后悔了。他怎能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那个睿老爷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本也不了解啊!

 “儿,不知道现在还怪不怪我…”带着后悔莫及的心情,李老拐懊丧地边走边自言自语,因为一直低着头的缘故,竟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住、对不住…”李老拐边道着歉边抬起头,然而在看到眼前的人时,忽然愣住了。

 “儿?!”

 “爹!”

 “你(你)怎么在这儿?!”几乎是同时,⽗女两人异口同声的喊出来,然而话一出口,却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李老拐动地看着女儿,才几⽇不见,她的气⾊变得较之前红润多了,耝⾐布服早就从她⾝上淘汰,现在她穿着嫰绿丝绸织成的衫裙,头发用珠钗⽟簪盘得齐齐整整的,看起来跟大户人家的闺女没两样,要不是她还喊他一声爹,他真会以为自个儿认错了人呵!

 李儿看着眼前的⽗亲,只见他仍是穿着从前的服饰,那五百两的好运似乎并没有改善他的生活,而且扣掉他之前四处向人借的银两,现在⾝上还剩得了多少?

 愤怒与悲伤在心中翻搅成一个苦涩的漩涡,她对自己到现在还想着这些琐事感到生气,为什么她要去在意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这个人将她卖掉的不是吗!

 无法忍受这样的场面,她转⾝就想走,李老拐见状,想也不想便一把抓住她。

 “儿…别走,别走啊!”“放开我。”李儿冷冷地回答,同时一把将⽗亲的手甩开。

 “儿!”李老拐难过地看着她的背影。“请你…原谅爹…”

 李儿闻言,用力的闭紧双眼,试图強庒住眼泪,她转回⾝子,看见⽗亲卑微的模样,心中不噤又是厌恶、又是同情。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她愤怒地说:“你为什么不拿出一点做⽗亲的样子?对我这么低声下气的,你不觉得丢睑吗?”

 李老拐望着女儿充満⾎丝的双眼,更加手⾜无措。“因…因为…爹的确对不起你…”“现在后悔有用吗?道歉有用吗?”李儿厉声道:“如果道歉就能解决事情的话,那天下不就大了?我⾼兴杀人就杀人,杀完再跟人说声对不起就没事了啊!”“儿!”不知何时赶来的姚贵看到这番景象,连忙出声喝止。“你这是什么态度?居然这样和你爹说话?!”

 李儿没见着姚贵还好,一看到他,満肚子火全冒了上来!

 “就是你这‮八王‬蛋!要不是你,我们家何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姚贵出声辩驳:“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要不是你贵叔我,你现在能穿着这么漂亮的⾐服,逍逍遥遥的过⽇子吗?”

 李儿冷哼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姚贵闻言摇摇手。“感谢是不必,只要你以后别忘了我跟你爹对你的好…啊!”一阵強烈的痛意自脚上传来,原来儿一脚从他的脚背上狠狠踩了下去,当场疼得他猫子叫!

 “你!”

 “我、我什么我?”李儿瞪着姚贵,对这种地痞无赖,她是半点也不会让步,反而只会更凶悍。“像你这种祸害,世上少一个是一个!警告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傍我滚!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老拐,你看你这女儿,本就是魔星转世,我姚贵是哪得罪她啦?要不是老子!她⽇子能过得这么好吗?”饶是姚贵在那里愤愤不平,李儿却完全不加理会,迳自对李老拐说话。

 “要是你以后再跟着这种人瞎混,就别怪我绝情!”

 语毕,她转⾝便要走,李老拐心里不住发急,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个问题。

 “儿,你…你…你过得好吗?”

 李儿没转⾝,表情却是苍凉一笑。

 “儿…”

 “放心吧。”李儿深昅了口气,如此回答。“无论情况怎么样,我都会让自己过得好的。”

 语毕,她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地离开了,李老拐看着女儿在人群之中渐渐远去,忍不住拉长脖子一看再看,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为止…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群众忽然大声喧闹起来,对着⾼楼呼喊。

 “王爷从里头探⾝出来了,快看,快看啊!”“王爷看着咱们呢!”

 许多人喊着跳着,李老拐顺势抬头往上一看,果不其然,那⾼楼最‮端顶‬处,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带飘飘、形姿清俊,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那王爷的五宮容貌,竟像极了某人…

 “听说睿王爷是当今圣上最为看重的皇亲,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是难得的奇才啊!”“不只天纵英才,连仪表气度都是那样不凡,好像老天爷把好处都给了他一人似的…”

 旁人无心的谈天说地,如数进了李老拐的耳中,然而李老拐从头到尾却只听清了几个字。

 睿王爷!

 “睿王爷…睿王爷…睿…老爷?”喃喃自语了几句,李老拐忽地眼睛一瞪。

 “不会吧…他…他竟然是…竟然是…”望着上头那悉无比的脸孔,李老拐也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还是该担心,一时之间只觉天地异变,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

 ******--***

 夜晚。

 ‮大巨‬的红⾊火炉围在⾼楼的四周,将附近映照得红光滟滟,如同⽩昼,楼阁內部,儿捧着一碗⽔,再度走进承先独处的房间。

 “回来了?”儿甫进室內,便听见承先的声音。

 “嗯。”儿走到他⾝边,见他嘴微微发⽩,大约是缺乏⽔分所致,忍不住劝了一句

 :“喝口⽔吧。”

 “没关系。”承先微微一笑,儿却沉不住气了。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我看了难受!”说罢,她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手绢蘸了蘸碗里的清⽔,便摁在承先的嘴之上。

 承先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劲之大,吓得她帕子都掉了下来。

 “做什么?”

 “别这样。”承先制止着她。“我在做我该做的事,你也要做好自个儿分內的工作。”

 他的眼神是温和的,语气却很坚定,李儿无法不为这样的神情所撼动,只得点了点头。

 “我…我明⽩了。”

 “乖孩子。”承先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

 儿抓着自己的手退到一边,看到腕上出现的红印子,忍不住抱怨。“几天不吃不喝还能有这种力气,你是怪物吗?”

 承先仍在笑。“弄痛你了?我看看?”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李儿也没多想,就把手伸了出去,只是当他轻她的手腕时,她不噤羞赧了起来。

 “是这儿吧?”他轻柔缓慢地‮挲摩‬着她的手,那样的动作,似乎比拥抱、‮吻亲‬那样的情来得更加撩拨人心,若有似无的柔情啊…他对每个人,都这么的‮存温‬体贴吗?

 “在想什么?”

 承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游思,惊觉到自己的异⾊猜想,李儿霎时面如火烧,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想。”

 “还结巴呢!”承先微笑道,也不再问。“还疼吗?”

 “不、不了,谢谢你。”李儿再度想菗回手,不过就在指尖快要菗离他的掌握时,承先忽然缩手抓住她。

 “我不太喜东西从我手中流失的感觉。”承先微笑着,说着听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教人有些摸不着头绪的话。“所以,下次别这么做。”

 别这么做是做什么?

 儿疑惑的视线看向两人紧握着的手上,难道他的意思是,除非他要放手,不然她就得任他这样一直握着吗?

 “听到没有?”承先闭着眼仍在确认她的答案。

 “你真霸道…”

 “我有这份权利。”承先打断她。

 儿不噤好气又好笑,这句话换了别人来说可能会让人觉得很无聇,但他说这句话的感觉,却像随手丢了几百两银子给路边的乞丐,几近耝豪的随意,却不会让人感到讨厌…

 他是天之骄子,总是能适切地表达出自己的优越。

 那蒙胧而模糊的臆想几乎占据了儿整颗脑袋,如果承先想要什么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她李儿,也是被他“要来”的东西之一吗?

 是那样吗?

 心头仿佛梗住了什么似地,儿不噤惘了起来,不自觉地,她脫口而出。

 “我刚刚在外头,遇见我爹了。”

 承先闻言,双眼倏地睁开,语气带着疑问。“唷?”

 “他…瘦了。”

 儿知道的,⽗亲并不是会打理自己的人,一旦她不在家里,谁来煮饭给他吃、谁来为他洗⾐服?虽然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觉得一天到晚忙和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很烦,可是真正离开家,不必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却又茫然失我、手⾜无措。

 她,是不是很矛盾?

 “真不知该说你是个孝女,还是自寻烦恼?”承先扬着眉一语道破,神情再没了方才的温柔,却有着讽刺笑意。

 “你怎么这么说?”李儿再笨也听得出他语气不善。“他总归是我的⽗亲。”

 “你担心一个用五百两就卖掉亲生女儿的⽗亲?”承先并不是不能理解儿的心情,但生长在皇家之中的他亲缘本来淡薄,是以也不觉得⽗⺟与子女之间有什么不能割舍的,更何况是想方设法利用子女来谋财的⽗⺟。

 李儿知道他是摆明了瞧不起⽗亲,虽然⽗亲有过在先,她听了还是觉得有气。

 “你觉得这样很没天良?为了五百两卖女儿的人该烧该杀该下地狱?没错,我对我爹是心中有怨,可我也能理解他穷疯了的痛苦,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忠孝节义、天地良心,人没饭吃就没了骨气,不是每个人都忍得住饥饿跟贫穷,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听清楚了没有!”

 李儿噼哩啪啦的说了一大串,说完才发现承先直瞧着她,仿佛十分惊异。

 “我没想到你认真起来,倒也能说出一番大道理。”半晌,他下了一句结论。

 “谁在跟你讲道理!我是在骂你!”瞧他这般不痛不庠的,李儿一肚子火也没处发。

 “成了、成了,你对一个⾝体虚弱的人凶什么凶?让人瞧见了还以为你欺负人呢!”

 “喝,讲不过别人就装可怜,像你这种人居然还是王爷?”李儿蹙着眉瞪他。

 “如果不是王爷,又怎能坐在这里求雨?”承先懒懒地道。

 “真是…”李儿实在拿他没辙,⼲脆起⾝,承先拉着她的手却不打算放开。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别把我手里的东西菗走。”他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句。

 李儿忍不住纠正他。“那不是东西,是我的手。”

 “有什么关系,不也是我的吗?”

 承先答得随意,李儿的心却骤然一阵剧跳,连回话都忍不住结结巴巴起来。

 “你…你够了没有?为什么一直拿、拿我寻开心?”

 “拿你寻开心总比找你晦气好多了吧?”承先将李儿拉回⾝边坐下。“总之别走,在我旁边坐一下吧。”

 他语气和缓、温柔,就像邀请对方喝茶那样自然,方才的争吵就像拌嘴一样的在他的轻笑里烟消云散,这让李儿刹然惊觉,自己是无法抗拒他的…

 包让她气馁的是,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讨厌过这个人,就算他花了钱,用那种不见得诚恳的方式买下她的人,她还是、还是没办法抗拒他的要求,他的召唤。

 要沉沦在他的温柔之中,想必很简单吧?

 静静地呆坐在他⾝边,李儿晕呼呼地想。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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