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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洛克退还了雷诺,并因黎璃的坚持,在另一家租车公司租了一辆四汽缸的蓝色小菲亚特。“不!”听到黎璃要他选什么车,他惊恐地呻着。“我们换奔驰好了,路上有很多奔驰。”他眼睛一亮。“我知道了,租保时捷,我们会需要速度,或是宝马。两种车都不错。”

 “菲亚特。”她说。

 “祝你长命百岁。”

 她的嘴微颤,但忍住没笑。“你不会想要引人注目的。”

 “错,我要。”他顽固地说。“我才不管谁会注意我,反正没人认识我。如果我要找人,一定会找开菲亚特的,因为不想引起注意的人一定会租那种车。”

 基于同样的理由,她变装时才会戴上红色假发,所以他说的其实有理。但她实在好想看他开小菲亚特的样子…至少一天,并听听他在抱怨时所发挥的创意。

 “你一开始就开捷豹,今天又开雷诺跑车来接我…如果有人看到我们…要找你的人因此知道你喜欢开好车。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找菲亚特。”

 “是啊。”他咕哝着。

 “菲亚特是很好的车。我们可以租一辆小型三门车,外型很跑车…”

 “意思是我一踏油门就可以跑到每小时十英哩,而不是五英哩吗?”

 她必须咬住脸颊内侧才不会笑出来,心里则幻想他骑着三轮车,长腿弯起来贴在耳边,疯狂地踩着踏板,那样子真的很可笑。

 他在闹脾气,甚至不肯走近柜台,她不得不转身生气地对他说:“你要我用我的信用卡付帐吗?不用一个小时,罗德就会知道了。”

 “我的信用卡要是用来租那辆车,可能会羞愧到无法使用。”他不悦地说,但还是起肩,很男子汉地走过来。甚至在车子开上来及聆听功能介绍时,他都没有退缩。这辆菲亚特小车其实速度很快,加速也不错,但她看得出他觉得马力实在太小。

 他把她的袋子放进后车厢,黎璃则坐进乘客座,扣上安全带。洛克先把驾驶座往后移以容纳他的长腿,才坐进来。

 他转动钥匙,发动引擎。“它有导航系统。”黎璃说。

 “我不需要导航系统,我看得懂地图。”他入了档,鼻子发出尖锐的高音,同时加速。很不幸,那声音和引擎的噪音一模一样,黎璃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她想掩饰,捏着鼻子,面向窗户。但他看到她的肩膀在抖动,便自嘲地说:“很高兴有人觉得很好笑。我住在布里斯托酒店,居然开菲亚特,而不是更炫的车,你不认为有人会觉得很奇怪吗?”

 “你对车好势利眼。很多人租车都是看车子的油料里程,这样才明智。”

 “但他们不需要急速逃命,或被大引擎汽车追赶。”他的表情很严肃。“我觉得我被割了。我开这种车,可能会无法起。”

 “别担心。”她安慰着。“如果不行,明天我让你选一辆你想要的车。”

 他的脸神奇地亮了起来,并开始笑,但一了解她的条件,笑容很快又转变成苦瓜脸。“啊,该死。”他呻着。“太恶了,你居然想出那么恶的事,一定会下地狱。”

 她无辜地看着他,抬起一边肩膀说:“怎么样?”是他自己先提起的,如果不喜欢结果,也是自找的。

 一想到现在的境况,她很讶异自己竟然这么开心,但他们仿佛很有默契地同时决定要好好度过今天,因为这可能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她认识一些探员因为工作的质而永远只活在当下。她不曾那样,但今天却很想不去担心明天。

 看着他的表情,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痛,知道只要她愿意让事情成长,他们之间其实很有机会。他软化了她的心,让她感受到一种温暖和喜爱,那里面包含着无数几乎吓坏她的承诺。她可以爱他,她想。她也可能已经爱上他了,只有一点点,爱上他的幽默及单纯的享乐天,让情绪低的她心情飞扬。她需要开怀大笑,而他给了她。

 “我们重新谈条件。”他说。“如果我能起,奖赏就是明天去换一辆车。”

 “如果不行,你这阵子就乖乖开这辆车?”

 他轻哼一声,得意地说:“好啊,但那不可能。”

 “那么这哪算重谈条件?”她轻抚座椅。“我喜欢这辆车,愈来愈喜欢。我不像你,我的和车子没有关系。”

 “那是男人的天。我们天生就有排档杆,而且手一长到摸得到时,就很爱玩它。”

 “这辆车也有排档杆。”她说。

 “不要那么斤斤计较。这辆车没有睪丸。”他又发出那种尖锐的高音。“听,它是女高音,四汽缸的女高音。”

 “这辆车很适合在城里开,容易操控、经济又可靠。”

 他放弃。“好,你赢。我就开这辆车,但你对我造成了心理伤害,事后我需要治疗。”

 她直视着挡风玻璃外。“按摩治疗?”

 “嗯,”他想了想。“好,那也可以,但要按摩很久。”

 “我想我应付得了。”

 他笑着对她眨眨眼,让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答应了还不是百分之百想要做的事。也许百分之九十八,但不是百分之百。长年的谨慎仍警告着她。

 他不知怎地又感应到了她的波长,变得严肃起来。“嘿,别让我你答应你不想做的事。”他平静地说。“如果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就直接拒绝。”

 她看着窗外。“你曾经对某样东西同时既渴望又害怕吗?”

 “例如坐云霄飞车吗?又想要坐,但想到第一个大坠落,心又早就卡在喉咙里?”

 连紧张都可以牵扯到玩,她想着微微一笑。“我上次交往的男友曾试图杀我。”她说得很平常,但到现在仍魂不散着她的那股悲伤及紧张,一点都不平常。

 他无声地吹了个口哨。“那可真扫兴。他是因嫉妒而发狂吗?”

 “不是,他是受雇来杀我的。”

 “啊,甜心。”他说,口气真的很伤心,仿佛在为她难过。“对不起,我了解你为何这么谨慎了。”

 “那太轻描淡写了。”她低声说。

 “草木皆兵?”

 “更惨。”

 他迟疑着,仿佛不确定要说什么。

 “有多惨?”

 她耸耸肩说:“那是六年前的事。”

 他突然扯动方向盘,车子一滑,吓得旁边车子的司机鸣喇叭示警。“六…年?”他很无法置信。“你已经六年没和别人在一起了?真该死。那实在…那实在谨慎过了头。”

 他可以这么想,但差点被爱人杀死的又不是他。丽雅死去之前,她一直以为狄米的背叛是最让她伤心的。

 他又想了一分钟,然后说:“我很荣幸。”

 “不需要。要不是情况所,我不会和你牵扯到这么深。”她说。“如果我们在社场合认识,我很快就会忘掉你。”

 他抓抓鼻侧。“你一点也不会被我的魅力吸引?”

 她发出鲁的声音。“你不会有机会接近我到让我体认你的魅力。”

 “这么说可能很无情,但若是这样,我很高兴你前两天遭到击。如果你相信命运,我一定是注定要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等着你在战里屈居下风,然后跳出来救你。”

 “或者只是巧合。但那到底是幸或不幸,还很难判断了…我是指对你来说。”也许对她也是。但她想自己应该算幸运,因为即使最后的情况急转直下,至少她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曾享有欢笑。

 “我敢跟你说,”他慵懒地说。“这是我许久以来最幸运的一次。”

 她看着他的脸,心想着如果她能变成他那样,那么乐观又怡然自得,会是什么样子。她想不起自己青少年时的感觉,但和丽雅一起时,她的确很快乐。

 丽雅死后,她就不再拥有平静及快乐。她一直全神贯注、一心一意只想着要为朋友及丽雅复仇。现在洛克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的目标已经从私人恩怨转变成世界安危,范围大到她要很努力才能理解。私人情感变得无关重要,现实着她从另一种观点看事情。她知道尽管人们不会停止哀悼挚爱的逝者,但哀悼的方式会从啮心的痛苦转变成闷痛、到接受、到只记得美好的回忆…有时候这种转变会在短期内发生,顺序不一。她的目标已经从内心的失落变成外在的事件,转变的同时她的痛苦也变了,变得不那么迫切、不那么心力瘁。

 她不知道那会暂停多久,但很高兴可以口气。她知道洛克就是她心情转变的原因,他那种百无忌、很美国式的自我。当然,他只要轻摆着部、慵懒地走在街上,就可以让女人的心情飞扬。她知道,因为的确看过女人盯着他,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影响力。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握了握。“别那么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哀伤地一笑。“你是说打电话给我的人不会是赖罗德,他会说出实验室保全系统的全部细节,我们会轻松地进入大楼,摧毁全部的病毒,杀掉乔医生不让他再作怪,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全身而退。”

 他想了想。“也许没那么顺利,毕竟工作项目还满多的。但你总得要有信心,往好方面想。我们不能失败,所以也绝不会失败。”

 “这种积极想法的来源是?”

 “别挑毛病,这对我很有用。例如,我第一秒看到你就很确定泡得上你,看看现在。”

 他们又停滞不前了,明明有一千件事要做,却一整天什么都做不了。洛克的保全系统专家还没有联络,但他们现在知道要对付的是什么,两个人都认为那里的保全设备会很复杂,一般专家可能不曾见过。

 他们回酒店前先到一家网吧上网搜寻流行感冒,想尽可能多找些资料。但要看的网页实在太多,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各自付了上网费用,再把相关网站分成两份。

 到了下午,洛克看看手表,就拿出手机,按了一长串号码。从黎璃坐的地方听不到他说什么,但他的表情很严肃。那通电话很简短,而且他挂电话时还前额,像是头痛。

 因为计算机在下载一个大档案,她便走了过去。“有问题吗?”

 “美国的一位朋友出了车祸,我打电话去询问他的状况。”

 “他还好吗?”

 “还是一样。医生说那其实算好,他撑过了二十四小时,所以他们比之前乐观了些,”他摇摇头。“但他仍然生死未卜。”

 “你要回去吗?”她问。她不知道没有他要怎么办,但若真的是好朋友…

 “我不能。”他简短地说。

 她以为他是真的不能回去,也许他的身分不受美国,不被允许入境。她心有戚戚焉地轻抚他的肩膀,知道他的感觉。她自己也可能再无法回家了。

 他正在浏览疾病防疫中心的网站。第一次看时,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但他继续按着联接到疾病防疫中心的相关网址,才满意地咕哝一声,看着屏幕上跳出一长串资料。“终于。”他按了一下打印。

 “你找到什么?”黎璃问,从他背后弯下看着。

 他低声音,不让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传染病研究中心的名单及各家采用的安全防护措施。”他朝她在用的计算机点点头。“你那里找到什么?”

 “下次大流行时的疾病及死亡预测,没什么用处,我想。”

 “这些应该够我们用了。如果不够,我在亚特兰大的朋友也可以帮忙。我今早应该多问他一些问题的,但我没时间想太多,而且我挨了骂,因为我打电话时那里才凌晨三点。”

 “可以理解。”

 “我想也是。”她的手还放在他的肩上,他便用手覆住它。“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回酒店去看。我们可以叫客房服务,你也可以整理一下行李。”

 “我们必须告诉酒店现在房间里有两个人,而不是一个。”

 “我会说我太太来找我,没问题的。戴好你的墨镜,不要让服务生看到眼睛,我们就不会有事。”

 “在酒店房间里戴墨镜会很蠢,彩隐形眼镜比较方便。”

 “不只你的眼睛很特别,是你整个人,发及脸部轮廓。客房服务送来时,你就躲进浴室。除了清洁服务,我们只有那时会被打断。”他注销,拿起印好的纸,付了钱,等着黎璃注销计算机,也付了钱。

 他们走到街上,风拍打着他们。天气虽然晴朗,但很凉爽,温度也很低,所以很多人戴着帽子和围巾。黎璃拉下帽子盖住所有的头发,边和洛克走到停车的地方。他运气真的很好,可以在一个以停车位难找闻名的城市找到位子。但她开始觉得洛克就是少数出生在幸运星下的人之一。就算他租了一辆悍马型战地吉普车,还是找得到地方停车。

 他没有再继续贬低那辆菲亚特,但她好几次听到他仍低低地发出那种尖锐的高音。再过几周就是冬天了,白天也愈来愈短,所以他们到酒店时太阳已经下山。暮色消失得很快,黎璃不好再戴墨镜。她拿下它,想起她在伦敦伪装时还用到一副粉红色镜片的太阳眼镜,便从袋子里找出来。它的镜片淡得让她可以看清楚,也不会让人觉得晚上戴太阳眼镜很白痴,颜色又可以掩去眼睛的颜色。

 她戴上眼镜,转向洛克。“我的样子如何?”

 “感又时髦。”他对她举起拇指。“只要半眯着眼睛,假装有时差,我们就过关了。”

 他说对了,没有人注意他们,他便拿着她的袋子穿过大厅,她则跟在后面。他们一到房间,他就打电话给柜台说他太太刚到,所以现在房间里有两个人,接着又打到客房部多要几条巾。黎璃则忙着打开行李,把衣服放进抽屉,或吊在衣橱里洛克的衣服旁边,再把化妆品放进浴室。

 她把一双鞋放在衣橱底下他的鞋子旁边时,猛地一颤。这种景象很亲密,她的鞋子和他的比起来又小又纤细,让她突然惊觉到现在…不管怎么看…她都和他在一起了。

 她抬起头,发现他盯着她,看出她的不安。

 “没事的。”他轻声说着向她张开双臂。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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