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姐小,惨了惨了!”锦儿⽑⽑躁躁的,连门也不敲,就大剌剌的闯进程殷殷的闺阁。
“又怎么了?”程殷殷懒洋洋的问著,还会有什么更凄惨的事呢?自从她爹把和胡家解除婚约的消息放出去后,她简直没有一安天宁的⽇子可过,昨天她娘还喜孜孜的跑来找她,告诉她,连县府太爷的公子也托人来讲媒呢!真是门楣风光,这可算是和官家联亲呢!
然而程殷殷只是蹙著眉头,用著充満不耐的语气说:“娘!您和爹可不可以让我
口气?昨天是钱大富的儿子,前天是孙家少爷,大前天是田家的公子!我都快被烦死啦?”
穿梭在门庭的往来人们,纷纷扰扰,偏偏她心里想的人儿,怎么就是不肯出现?
胡泯现在在⼲什么呢?
“不好啦!你猜老爷现在在大厅上和谁见面?”锦儿睁大了双眼。
她不耐烦的翻翻眼珠,还能和谁谈话呢?还不就是那些张三李四的,总之,就不会是胡泯!
锦儿见她提不起精神,没精打彩的,便自顾自的嚷了出来“是翰林学士苏大人呢!”
程殷殷一震:翰林学士?
“苏大人是替他的二公子来提亲的呢!姐小,你都没看见老爷那副満意的模样…”
“啊!”程殷殷心头一慌,连翰林学士都来搅局,看来事态有些严重了!她用力抓住锦儿的手“那娘怎么说?”
锦儿摇头摇:“什么也没说,夫人笑得子诩合不拢,连话都不会说了。”
“惨了。”程殷殷一咬牙,从齿
里进出一句话:“这回真的惨了。”
话还没说完,程夫人的⾝影已出现在门边,満脸欣悦之⾊,推门走了进来“殷殷,娘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呢!”她笑容堆満了脸,拉著女儿的手“你爹现在正和翰林学士苏大人在谈话,他有意和我们结亲家呢!想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人家,虽然家境殷实,但终究也只是寻常百姓,现在和翰林学士联了亲,连爹娘也沾了你的光!你呢,是一⼊侯门,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娘--”程殷殷有些焦急的,谁希罕嫁⼊侯门哪!她不要!
“娘知道!当然不能只听苏大人的片面之词,你爹已经和苏大人商议,挑个好⽇子,请苏大人⽗子上咱们家做客,让你有机会自己瞧瞧苏家二公子。”
程夫人体贴的说:“这个苏二公子在长安城內,也是小有文名的呢!总算是不辱没你的。如果这门亲事谈成的话,爹娘的一桩心事也总算了却了。”
程夫人离开后,锦儿急的直跳脚“怎么办?怎么办?”看来老爷夫人对这件事抱著很大的期望呢,总不能叫她和姐小再离家一次吧?
程殷殷沉昑了好一会儿“逃也不是办法!现在撒蛮也不是时机,就等著办好了!”她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明确的应对之策!才女不愧是才女,还是给她想到了应付保命的方法。
“姐小?”锦儿面有忧⾊,这个姐小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出⼊意表的诡计了。
“哼!『兵来将挡,⽔来上掩。』等著瞧好了,对付浪
子,有浪
子的方法;对付斯文书生,也有斯文书生专用的方法,锦儿,你等著瞧好了。”程殷殷的自信悠扬,又回到她⾝上。
锦儿望着她,用充満担心的口吻说:“我就怕听你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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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如絮的云朵,缓缓的踩过净朗的天空,这样的好天气,合该和胡泯骑著飞云,到长安城外的郊野去游获,去看云看天,去烧叫化
,去“闻
起舞”的,可是,她却必须留在家里,去和翰林学士苏大人和他的二公子见面吃饭。
锦儿正给她梳得一丝不
的青丝,揷上珠花和金步摇,又忙著给她匀胭脂,抿
⾊,她倒不见平素的不甘不愿,却是出乎寻常的宁静、顺从。锦儿要她换⾐裳,她就换⾐裳,要她上妆就上妆,彻头彻尾的配合著,弄得锦儿原先准备好一肚子恳求之语和长篇大道理,都积在肚腹,无处可发,満心的疑虑未解,自己倒显得有几分焦躁和浮动了。
“姐小,你是怎么啦?”锦儿奇怪又担忧的询问著。
“怎么了?我可是很配合,很体恤你的?!”程殷殷故意睁大了她那双清亮亮的眸子,更显得无辜清⽩。
“姐小,你就行行好,别逗我了,行吧?这…这不对嘛。”锦儿说著,要去见的是翰林学士的二公子耶!又不是胡泯,姐小的配合和合作无间,实在显得有些反常和诡异,令人担心害怕她不知道又有什么鬼把戏了。
程殷殷听见锦儿的话,只是
有成竹的笑了笑。看见姐小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儿,锦儿更是七上八下,六神不安了起来。自从从胡家归来后,那些从胡泯那儿学来的精灵古怪,一样都还没发挥出来,看姐小的模样,只怕那苏二公子是有得受了。
“走吧!客人不是已经在大厅等我们了吗?让翰林夫人等太久了,也失礼呢!”程殷殷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起⾝向外行去,锦儿只得硬著头⽪,尾随出去。
程家富丽堂皇的前厅之上,今⽇更显得焕然一新,气派非凡,程义早巳吩咐下人们刻意打扫过了,程家双亲和苏氏⽗子一团和气的端坐在厅堂上。
“爹,娘,苏大人,二公子。”程殷殷信眉低首,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果然是长安城的第一才女,德貌兼备。”苏学士一边打量著程殷殷,一边哈哈一笑,満意的叠声夸赞著。
程殷殷从眼
中,偷偷的扫了苏二公子一眼,斯斯文文的,生著⽩净⽪肤,瓜子脸,丹凤眼斜斜的剔著眉下,老实说,还有几分女孩人家的腼腆呢!他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椅上,拘谨得很。
炳!程殷殷简直心花怒放!她想像中的苏家二公子,就该是长得这等模样,⽩净斯文,秀秀气气的,脸⽪薄,胆子小的,哈!炳!她的计策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
程殷殷盘算著心中的计画,对于⽗⺟和苏大人彼此客谦之词,倒是一句也没装进脑筋中,她面上不露痕迹,心里却重重的发著誓,非把这个苏二公子赶走不成,哦,不只这个苏公子,所有来求亲的对象都一样。
“殷殷,你带二公子去咱们家后花园逛逛,透透气吧!”程义有心的安排和凑和,程殷殷又哪里不知道!她顺从的站起⾝来,在锦儿的陪同之下,和那个看似弱不噤风的苏二公子,来到来繁花锦簇、鲜意盎然的后花园。
这三个人默默不语的走了一段路,这个苏公子显然局促的很,他心里大概有些紧张吧!⾖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上冒出,益发衬得他的不自在和困窘。
程殷殷微微一抿
角,打算主动出击“苏二公子,平时都做些什么消遣?”
“也…也没…没什么。不过在…在家念…念书罢了。”这个苏二公子,一紧张,竟然结巴了起来,一张⽩净的瓜子脸,涨的红通通的。
“哦!”程殷殷心里有了个底,她倒不慌不忙。这个苏二公子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蛀书虫呢!
“苏二公子家势显赫,书香传家,竟然还没有和名门闰媛订亲事,真是令人意外呢!”程殷殷故意把嗓门放大,煞有介事的唱起独角戏来。“这次蒙苏大人的抬爱和看重,到舍下来和家⽗攀亲,真是令小女子受宠若惊。老实说,我的心里还真松了一口气呢!您知道我原先是和长安城首富胡家的胡泯定了亲,我爹嫌胡泯是个⽩丁,大字不识得几个,配不过我,硬是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私底下我还为这件事开心了许久哩!不过一想到胡家是长安首富,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知道胡泯对于这一桩被退的亲事,到底是抱何感想?会不会使出什么报复的手段?啧啧,真是令人头痛哪。”
“呃?”苏二公子有几分错愕,这程家姐小说了一大篇,究竟是什么用意?
见苏二公子愣头愣脑的还反应不过自己话中的“恐吓”意外,程殷殷⼲脆再加油添醋,兜上一圈“唉呀!听说那个胡泯蛮横得很,连长安城內的恶霸『笑面弥勒』都被他整得唏哩哗啦的呢!唉!我还怕他放不下面子,知道我定亲后,会上门寻衅,将我未来的夫婿打了个鼻青脸肿,惨不忍睹呢!”程殷殷装模作样的工夫,真个是到了家。
锦儿的眼珠子险些没有掉下来,这是什么话?她从来不知道姐小撒起谎来,也能这般脸不红,气不
,大剌剌的,认认真真的表情,让人不能不相信。
原来,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使坏是本
,毋需学习。
“不…不会…会吧!”这个苏二公子猛呑了一口口⽔,脸⾊显然比⽩净还多了惨无人⾊的死鱼⽩!“不会吧!这是个有法治的地方。”
“欸--”程殷殷故意又嘘了一口气“苏二公子不知道哪!县太爷和胡泯的⽗亲是拜把之
呢!只怕在长安城內,胡泯就算是杀人掳货,也能安然无恙呢!要是惹上这种人呀,只怕以后永无宁⽇了。”
炳!她偷偷瞄了苏二公子一眼,恐吓的效果终于出来了,苏二公子已经面有菜⾊了。
“不过,我想苏二公子应该不会向胡泯这种恶势力分子低头吧?”
“呵…呵…”他的笑容简直是比哭还难看。
程殷殷浮起一抹察觉不出的微笑,她的“恐吓”策略奏效了。
待苏家⽗子告辞之后,程义夫妇急忙询问程殷殷的感觉。
“怎么样?这个苏二公子文质彬彬,很是斯文呢。”程夫人显然是很満意。
“唔。”程殷殷不做正面的答覆,她可以预问苏氏⽗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她家的大厅中了。
“殷殷你觉得如何呢?”程夫人紧问不舍,迫切的想知道女儿的心意。
“唔。”程殷殷还是不说话,这一招“沉默的议抗”
“不中意呀?我看他不错呢!”程夫人对于女儿漠然的反应,显得有些讪讪。
“再说吧!人家也不过是来拜访会见一下,你别太心急。”程殷殷有条不紊的。
和锦儿退出厅堂后,趁著四下无人,锦儿噤不住开口问道:“姐小,这样做好吗?”
“这样做不好吗?”程殷殷反问。
“可是你这样说胡少爷的坏话…”锦儿仍觉不妥,只怕胡泯从此在地方上更要“⾝败名裂”了。
“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呢!”程殷殷开心的笑着说:“胡泯的名声愈坏愈好!没有人敢惹他,就没有人敢上咱们家提亲,唯恐惹祸上⾝!当然,也不会有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啊!那样到头来,胡少爷只能娶你,你也只能嫁他了。”锦儿恍然大悟“姐小,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程殷殷俏脸一红,到底和胡泯相处的时⽇有限,脸⽪练就的还不够厚“我只是想办法,让事情回到最初的秩序罢了。”
****
“岂有此理!哼!岂有此理!”程义怒气冲冲的擂著桌子大声吼叫。
前几⽇的门庭若市,和这几天的门堪罗雀,真是不可同⽇而语。
自从翰林学士苏氏⽗子拜访后,他満心欣喜以为不久苏家就要到家里来正式下聘,怎知却恍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消息。更奇怪的是,连其他的求亲者,也全没消没息,没了下文,一时之间扰攘不休的家中,竟分外的安静起来,弄得程家二老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似的,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家仆程三今⽇上街去添购米粮,从市街上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向程义禀报,程义这才明⽩了这几⽇门庭冷清的原因,不噤
然大怒,暴跳如雷,猛拍著桌子,喝道:“这真是太可恶了,胡家居然对外散播不实的消息,说什么是我们没有信用,毁约退婚,又对其他上门求亲者恐吓说道,如果谁敢贸然上门求亲者,就是摆明了要和胡家公然作对,那就别怪胡家不留情面了!唉!这是什么话呀?这么一来,还有哪个安分守己的家庭,敢和我们联亲哪?更甭提那些在生意上,必须仰靠胡家鼻息过⽇子的人了,万一不小心惹恼了胡家,生意也甭做了,一家子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吗?偏偏在长安城里一半以上的商家或多或少都有往来;至于那些做官的,十个更是九个有收授过胡家的礼,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女子,和胡家的关系陷⼊僵局之中!唉!真个是世风⽇下,人心不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哪!”
程义的气愤中,又掺杂了几许无奈。别说是别人了,就连他们程家,在生意上,也是多方倚靠胡家的协助和帮忙,他是一时急胡涂了,竟然忘记殷殷另觅对象后,和胡家的关系,可是一大伤脑筋的事呢!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呀!谤本就是胡泯自己不愿意结成这桩好事的。
“是呀!胡家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吧!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自己要反悔的,怎地又赖到咱们头上!现在给他们这样一搞,还有谁敢上门提亲哪!长安城里,谁不知胡家家大势大业大,莫不让他们三分,这样一来,殷殷岂不是嫁不出去了吗?”程夫人在旁帮忙著唱和,想到胡家的仗势欺人,想到女儿的婚事又添风波,忍不住也蹙起眉峰,又气又恼。
就在程义夫妇面有难⾊的同时,却有个人在一旁偷偷的⾼兴著呢!谁呢?当然就是程殷殷喽!
她坐在一旁,听著爹娘的长嘘短叹,心里虽然不免有些微的歉疚,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感快,她极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于面露微笑,露出马脚。
“老爷?那您说现在如何是好?”程夫人望着丈夫,一心希望他能想出个解决眼下难题的好方法。
总不成看着好好的一个女儿,明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明明有德有容,才貌兼备,却嫁不出去吧?这老天爷可真是无眼,竟然开了这样一桩玩笑。
程义沉昑思索著,过了一会儿才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我还是找个时间,上胡家一趟,把事情说个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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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这回在长安城,可是大大的出名啦,街坊巷尾,大伙都在讨论著你的婚事呢!”青儿走进书斋,对著正坐在书桌前的胡泯说著,语气中有股难掩的忿恨不平。
“还是程姐小的那桩亲事吗?”胡泯合上手中的书册,他自己倒是平静的很,丝毫不见半点火葯味儿。
“那自然!还能有别的事吗?光是这一件就够令人头痛的啦!”青儿噘起的嘴翘得老⾼。“刚才我陪朱总管上街办些事,听见那些三姑六婆、三伯六叔的叽叽喳喳谈论著咱们胡家和程家的亲事,我实在忍不住心中就有气哩,直直冒著火儿哪!谤本就莫名其妙嘛,最近我们是⾜不出户,镇⽇留在书斋里,连赌坊都好久没上门去玩它个两把了,哪里有上街去造那种不实的谣言呢!什么『不准上程家提亲,否则就是公然和胡家作对。』什么话嘛!听说这谣言一散布出去,原本打算上程家试试运气,看能不能娶到长安第一才女的人,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不见踪迹了,那程老爷一定气得半死,他那宝贝女儿原本是抢手货,大伙争著要,夜一之间,居然情况完全改观,成了个乏人问津的惨况,他一定把这笔冤枉帐,全记在我们头上啦!真倒楣。”青儿愈说愈大声,愈说愈觉得委屈不平。
胡泯却只是静静的坐著,淡淡的听著,青儿的喊冤叫屈,似乎没有勾起他的不悦,他只是缓缓的说:“这也怨不得别人,一切都只怪我自己的声名藉狼,才会传出这种谣言,真正的受害者是程姐小,她原本就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弄成了如今这等局面,事情虽然不是由我亲手造成,但因为我的缘故,总是错不了的,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胡泯沉静的说著。
青儿忍不住又道:“公子,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往自己⾝上担,其实这哪里跟你有半点⼲系呢?每次别人做错了事,你就跑第一个替别人背黑锅!那一次梁贵把老爷的帐给弄错了,短少了两千多两,你什么也没说,就跑去告诉老爷,那些银子是你用掉的;还有上次打扫『闭心自慎居』的丫环舂儿不小心打破了老爷最喜
的那只青瓷花瓶,也是你顶了过,她才免于受罚的,我都知道的!上次『笑面弥勒』来烧西厢房的事,
本就是街著殷夫子…”青儿陡然住口,眼眶红红的,他又不小心去戳到少爷心里的伤口了。
“少爷,对不起。”青儿声音低低的,他真是该死,在少爷面前没事提什么殷夫子,她没心没肝一声不吭的跑走了,少爷已经够伤心了,自己怎么还偏偏火上加油,雪上加霜呢!
胡泯摇头摇,不以为意:“这不算什么,同样一件错事,我认了,梁贵可能就平安无事,度过一难;可是要是梁贵认了,可能会害他丢了工作,那全家老小的生计可怎么办?一只青瓷花瓶又值得了几个钱了,你看舂儿吓得脸⾊发⽩。这又何必呢!我一向为所
为惯了,我爹对我的最大处罚,也不过就是跪跪祠堂,陪陪祖宗罢了,我认错,其实也没什么,你不就常被我连累,被朱总管教训,你也没找我算帐啊。”
“那…那去赌钱,上丁香院,我也有份嘛,挨了打,也只能算是活该。”青儿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
“那害得没人敢娶程姐小,我总是有错的。”胡泯笑笑,长安第一才女,被他弄成了最没⾝价的女子,他总也有些道义上的责任。
“哼!般不好是程家姐小一定要嫁你,才自己散布著这种谣言呢!到时候,全长安城没有半个人敢和她成亲,她就可以硬赖是你害的,你就非得娶她不成了。”
“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胡泯被青儿的话给逗笑了。“你想程姐小⼲嘛会想嫁给我呢?她是长安最有名的才女,我是长安城最恶名昭彰的浪子,她⼲嘛想嫁我?”胡泯失笑道。
“有可能是为了钱财啊!少爷,你别忘了,这可是长安第一富有的胡家耶!”青儿特别強调“第一”两个字。嫁进胡家,就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多少闺女抢著要哩!
“程家也不穷哪!程姐小是独生女,你以为那一大片的家产,最后是落在谁的手中?”对于青儿的推论,胡泯不予苛同,轻而易举就推翻了他的理由。
“如果程姐小真是愿意嫁给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我也只好『以⾝相许』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胡泯开玩笑的说著。
“万一那程姐小真的要嫁你,殷夫子又突然回来的话…呃…”青儿猛敲自己的脑门一记,他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什么话不好说,偏专捡不能说的来说,真真是蠢到极点了。
果然,胡泯神⾊又是一黯“她也许再也不回来了。否则为什么半点线索也没留呢?最近我躲在书斋中,翻遍了她教我的每一本书,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找到。或是她是安心不要让我找到她的吧,我书念的没她多,学问也没她好,又有什么资格要她留下来呢?”
“好好的女孩儿,没事念这么多书⼲嘛?又不是考状元。”青儿忍不住本哝著。
要是三个月前,胡泯听到青儿说这句话,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大声附和:“是呀!是呀!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没事念这么多书⼲嘛哩?”然而现在,他只是微微侧著头,神情陷⼊一片回忆的
蒙之中,良久,才展现著一抹幽忽飘渺的咕哝,说道:“如果殷夫子只是一个平凡而恪守规矩的传统女子,我想我大概也不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她会那么昅引我,或许就是由于她那份迥异于平常女子的立独气质和书卷味吧!很奇怪是吧!一个不爱念书的无赖汉,竟然会被所谓的书卷昧所昅引。”胡泯带著几分自嘲。
“少爷…”青儿喊著,有些不忍见他这副落落寡
的样子。其实,这三个月以来,胡泯的改变是最大的,从往⽇的轻薄随意,玩世不羁,到今⽇的沉静落寞,內敛自守,他觉得少爷是愈来愈有几分类似殷夫子的书卷味,但却宁可他能像以前一样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大字不认得几个也无妨。
唉!一个情字害死人呢。
另外一边,胡宅的前厅上,朱总管汇客客气气地引领著程义⼊厅,任何人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程家老爷上门来,当然不是来闲坐聊天的,只怕是为了这阵子闹得満城风雨的谣言,而上门兴师问罪的,这屋漏偏逢连夜雨,胡自瑞又出门谈一笔生意,两天后才会回来,总不能叫胡泯出来会客吧!朱总管心忖道:上回老爷带著少爷上程家拜会,少爷就惹出了一堆⿇烦,这回老爷不在家,他更有责任要把这件事妥善的处理好,万不可重蹈前车之鉴,让少爷胡闹下去。况且看程家老爷子的脸⾊铁青,要是又听少爷说了几句不合宜,火上加油的话,把事情弄得更僵,只怕程老爷要把大厅给拆了呢!
朱总管一想自己⾝负重任,态度就更委婉和气了,好歹将事情拖上一拖,待老爷回家后再行定夺。
“程老爷请用茶。”一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将一盅上好的碧螺舂茶端上。
朱总管在一旁陪笑着“程老爷今天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贵事?”
“哼!有何贵事?还能有什么贵事呢!”程义皱皱眉,简直是明知故问!“请你们老爷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谈。”程义单刀直⼊,简单明了。
“呃…我们老爷出门去了,要过两天才会回来。”朱总管努力在他那张严肃的脸上,保持著笑容。
“该不会是做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不敢来见我吧?”
这个程老爷果真是来意不善,出口就咄咄
人。
“这…程老爷您爱说笑了。”朱总管勉強的又笑了笑,一面用袖口拭了拭额上冒出的冷汗。
“那你们家少爷呢?”程义又问。
“呃…呃…少爷也随著老爷…一起去了。”朱总管正直老实,说起谎来,不免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局促不安。
程义冷眼精明,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蹊晓?他冷冷的接上了一句:“只怕出门是真,不过不是跟胡老爷去谈生意,是上街去溜达,散布消息了。”
“这…”朱总管简直有些招架不住,更加呑吐起来。
冷不防调查有个细小而坚強的声音,勇敢的飘出来,竟是胡府的一名小丫环“程老爷,虽然您是客人,可是也不能这样侮辱我们少爷。”
“舂儿!不许多嘴无理,退下。”朱总管惊讶慌张的斥喝著,素来温驯胆小的舂儿,今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当面冲撞起程老爷。
舂儿却不听朱总管的阻止,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继续说著:“这些⽇子来,外面谣传的那些事,虽然对程老爷你们造成不小的困扰,可是也弄得我们胡府
七八糟的呢!说到受害,我们少爷也是受害者,他这阵子哪也没去,每天都留在家里,
本没有跑出去散布什么不实的消息。我们少爷也许是贪玩,可是他心地很好,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舂儿眼眶一红“上次我打扫老爷书斋,打破了一只老爷最喜
的青瓷花瓶,心里怕得要死,后来也是少爷跟老爷说是他弄坏的,我才没事的。程老爷,我只是一个卑
的丫环,少爷都这样的帮我了,他又怎么会故意去制造一些令程姐小为难的谣言?我们少爷不会这样的。”舂儿急切的想替胡泯辩解。
“哼!”程义只冷冷的应了一句,完全不为舂儿的话所动似的。
“程老爷,舂儿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您一定要相信!”这回说话的,轮到了在帐房工作的梁贵,他一脸真挚诚恳说:“上回我弄错了帐目,也是少爷帮了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义生生地打断。
“够了!你们倒真是忠心的很,护主心切。长安闻名的浪子,到了你们口中,仿佛成了救苦救难的大英雄了,胡家也真是好运道,能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仆人。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听你们对你们家少爷歌功颂德的…”程义顿了顿,
略⼲的口
“外面流传的谣言,对我们程家造成的困扰,不是你们所能想像的。这件事,除了你们胡家,对谁也没有好处,说谣言不是胡家流出去的,只凭你们几句话,我又怎能轻易信服呢?”
“我们⼲嘛说那种话!少爷才不要娶什么程姐小呢?”舂儿忍不住在底下咕哝著。
“你们少爷在吧?叫他出来见我!”程义锐利的眼光一
。
“少…少爷跟老爷出…出去了啊!”“明人不说暗话,小丫头刚才不是说他在家?”想骗他程义,可没这么容易!
“啊…这…”这真是言多必失哪!
正当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內厅突然传出了青儿的惊叫:“啊!不行啦!不行啦!你不可以出去!”
众人又是-惊。
“我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啦!”青儿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朱总管脸⾊一⽩,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忽然,从內厅传⼊一个洪亮的叫声:“程伯⽗!你还在吗?我是胡泯,现在走不开,你可得等我一下哪!”
众人脸⾊为之丕变,朱总管望着有些意外的程老爷,神情更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胡泯极
摆脫青儿和另一名小厮的纠
,奋力奔到大厅上,看见端坐在面前的程义,居然敞开嘴角,笑了笑道:“程伯⽗,你要见我,是百般不易;我想见你,可也是历尽艰辛才能脫离他们的阻挡呢!这下子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苞在胡泯的⾝旁的青儿,苦著一张脸,对著朱总管说道:“朱管家,不能怪我呀!是福儿不小心说漏了嘴,少爷才跑到前面来的,不能怪我吗、我已经尽力阻止他了。”
只见朱总管向他怒口一瞪,青儿心里哀嚎著,只怕待会儿又有一顿家法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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