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趣吗?
望着古月奴那灿亮的双眸泛着
惘,他其实觉得
有趣的。
慕撼城当然知道凭她的聪颖,只怕早察觉出破绽,他不点破,只是想多享受一下那种让人如坠五里云雾的快
。
恶劣吗?
或许!
但每每一想到逃离慕府后的她,竟然绝然到即使窝在一间破茅草屋中又病又虚弱,宁愿面对黑白无常的拘提,也不愿让月牙儿回慕府求助,他就忍不住想继续享受这种逗弄得她手足无措的快乐。
“还没玩够啊?”没好气的瞪了眼嘴角带笑,整个人如沐春风的弟弟,慕青城语带轻责。
多怕花了那么多工夫,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的弟弟会玩过头,砸了这出慕家全家人倾力相助的大戏。
“还没!”任
的眼神和不负责任的语气。
明明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如今瞧起来却像是个心智未长全的孩子。
“不怕玩跑你的娘子吗?”
已经可以预料到一旦古月奴知道真相,届时整座慕府将会
飞狗跳的情景,可是慕青城还是纵容,由着弟弟戏弄弟媳。
自信的扯出一抹笑容,吃过亏的慕撼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免得到时亲亲娘子又飞了。
“她跑不掉的。”
“对女人,永远别太自信。”向来少言的慕青城没好气的提醒。
永远别太低估女人,这是她在亲亲娘子身上学到的铁的教训,看来他这个笨弟弟还不懂当女人一旦倔起来,会有多么强的破坏力。
“我可以由着她闹、由着她气,就是不会由着她离开。”这是慕撼城宠女人的方式。
对他来说,娇宠着古月奴已成了他的使命,以前对不起她的,他会用“心”去补偿。
“大哥,我不是自信,我只是相信自己能打动她。”朗朗俊颜上尽是信誓旦旦的神采,脑中不经意地闪过古月奴那双颊酡红的娇羞模样,心竟在转瞬间飞到她身上。
以往,若是有人告诉他,他会如此疯狂的心系着一个女人,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古月奴做到了,她锁住他的心,让他再也飞不离。
这么大费周章,除了想要替自己出气之外,也不过是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她的怒气,关于那虚构的舒老爷。”眼见不论怎么劝,弟弟依然玩兴不减,慕青城干脆省省
舌,转移话题。
“不打算怎么着!”耸了耸肩,慕撼城看似很不负责任的回答,但其实那温柔的嗓音已经彻底展现他的宠溺。
他很清楚,古月奴已经起疑心,以她的聪明不消多时一定能自己找着真相。
他所要做的只是等待,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让她明白他对她的爱,那么一切就够了。
“你…”真是顽石不点头,敲断手也没用。
瞧着弟弟那
有成竹的模样,慕青城真的懒得再多说。
如果放得下,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助这弟媳一臂之力,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自信过了头的弟弟。
唉,还好这是慕家最后一个未成亲的人,要是这些冥顽不灵的弟妹再多几个,只怕他要英年早逝…
*********
他到底是谁?
尽管答案已经呼之
出,但她要的是一个确定。
端坐在屋子中央,古月奴望着摇曳的烛火发愣,在那团亮黄
火光之中,慕撼城和舒老爷的脸庞再次
迭。
是他吗?
他就打算用这样的诈骗手段让她成为他的
子吗?他真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吗?
或许在他眼中,她是个没啥大脑的千金小姐,但…这样耍弄人很好玩吗?他当她是个玩物吗?
从以前到现在都这样…
为什么他就不能正视事实呢?
他们之间
就不可能,就算使计让她成了他的
又如何?
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爱他、去接受他。
气呵!
一团熊熊火焰在她心中无法遏止地燃烧着,随着时间过去,她的脸色也益发冷凝。
终于…“咯哒”一声在她耳际响起,一抹粲笑随即取代原本凝在她丽致脸庞上的怒火。
款款转过身去,她笑
地朝着佝偻的相公临了一福,嘴里仍不忘温柔地招呼他。
“老爷,您回来了!”趋身上前,白皙柔荑主动伸向他的
膛,作势替他宽衣。
面对她的温驯,饶是
有成竹的慕撼城也忍不住在眸中浮现一抹疑惑。
她…怪怪的!
手一伸,阻止她那双蠢动的小手,将她完整地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怎么还不歇息呢?”
如果他的认知没错的话,最近几天,她应该累惨了吧!
呵呵!
“妾身想等老爷回来,陪老爷吃点东西。”柔媚的婉言解释着,古月奴让开身,让他瞧着她身后那一桌还冒着热气的佳肴。
再次伸手轻搀着那佝偻的身躯,她缓缓地将他带往那桌苦心张罗出来的“饭菜”前。
呵呵,这妮子在搞什么?
慕撼城的心中纵有疑惑,脸上却是布满笑容。
他的丫头啊,怕是再也受不住心头的疑惑,所以决定主动出击,找出真相了。
那一桌佳肴绝对有鬼。
但不吃吗?
为什么不吃?美食就着古月奴那宛若葱白的纤手送至他的
边,他
一张,就含住那口佳肴,脸上尽是
足的笑容。
即使知道美人儿心怀不轨,但这样的对待依然是他最深的向往。
“今儿个兴致好?”望着她俐落地斟起早已温热的酒,又送至他的
边,他依然来者不拒。
饮下一杯,他含笑轻问,眼中的宠溺却让古月奴微愣,半晌之后才回了神,应答。
“老爷对我这么好,不但替我还了债,还娶我进门,妾身当然应该要好好伺候老爷啊!”是看错了吧?
像他这样卑鄙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她觉得温柔,他应该是
恶的、狡诈的,不是吗?
“嗯!”大方地接受着她的温柔,慕撼城的利眸望着她,完全不掩其中的爱恋。
平静的眸子,温婉的话语,此刻的古月奴活
就像是个贤
,忙着伺候着夫婿进食饮酒。
“你值得的。”
“是老爷不嫌弃,在寻常人眼中,我不过是个家道中落,任
且愚笨的富家千金呢!”
即使她
眸含笑,可是出口的话语却辛辣得让慕撼城刚入口的酒在喉头呛咳开来。
呃,他承认自己一开始真是这样想她的。
可是古人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尽力在弥补她了,而且还打算用上一辈子的时间呵宠她,这样还不够吗?
“怎么会呢?你可是最可人的娘子耶!”
他尴尬的陪着笑,却忽地发现眼前竟出现两个她…然后是三个…四个…
果然,这些酒菜有古怪吧!
没有发现中计后的懊恼,事实上他还
愉悦的,毕竟谁希望得
扮演着一个垂垂老矣之人。
他渴望用真面目与她相守,而不是这一身的假皮相。
“老爷,你怎么了?”似乎意识到他的不舒服,她倾身关心的询问着,灿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今儿个就是谜底揭晓之时了!
心不争气地卜通卜通直跳着,就见他眼儿一闭,整个人无力地往布满酒菜的桌面趴下。
“月牙儿,出来!”古月奴朝着帘后轻喊了声。
应声掀帘,月牙儿一脸惊慌地快步走出来。
“小姐!”虽然早就知道主子要做啥,但乍见倒在桌上的姑爷,月牙儿还是忍不住地倒
一口气。
“帮我把他扶到榻上去。”冷静的指挥着月牙儿,此刻的古月奴心如擂鼓。
一待他躺上榻,她就抢上前去,在静静地凝望他好一会后,这才倾身,仔细的研究着那张苍迈的脸庞。
锐利的眸光很快地寻到人皮面具与真肌之间
合的破绽,她颤巍巍地伸出手,纤直十指微微泛着抖意。
虽然距离只有咫尺,可对她来说却是这般的遥远。
“小姐,他真的会是二少吗?”看着主子带着迟疑的举动,沉不住气的月牙儿忍不住问道。
没有浪费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古月奴闭了闭眸子,然后不顾一切地撕开那张人皮脸,当那张似是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的心竟有好半晌空空
的,完全不能反应。
臆测是一回事,真正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他…怎能这般戏要她呢?
恨啊!
怨啊!
无数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心间,无力支撑的腿双颓然软下。
“小姐,真的是二少耶!”不同于主子心中的五味杂陈,月牙儿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
她本来就认为主子不该为了偿债,葬送一生的幸福嫁给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如今发现舒老爷就是主子一直倾心的慕二少,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呢?
相较于她的雀跃,古月奴的心却是冷寂的。
他怎能这样耍弄她呢?
弄人的一生很有趣吗?难道他真的以为一旦她发现真相就会抛下过往的爱恨情仇,投入他的怀抱吗?
如果她真的愿意嫁给他,那么当初她又为何情愿忍饥受冻地
落在外,也不愿回到他面前摇尾乞怜。
他…真的太过份了!
直起身,古月奴面无表情地踉跄退开好几步,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笔直走向门扉。
后知后觉的发觉主子的不对劲,月牙儿这才举步想要追上前去,可是她已经毅然决然地拉开门。
敞开的门扉再也挡不住屋外寒风灌入,但仅着单衣的古月奴却一丁点也不觉得寒风刺骨。
跨过门扉,穿过长长的廊,铁了心要走的她却在走向大门时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拦住。
“你们是谁?”不悦地瞪视着像座山似的挡在身前的两人,她冷声质问。
但见恍若凭空出现的两人面无恶意,只是恭敬地说道:“二少
代过,要咱们护卫二少
的安全。”
一听闻他们的话,古月奴的怒火更是冲上了天,纤手往前一挥,她冷冷地喝道:“闪开!”
两名壮汉却像是腿双生了
似的,怎么也不肯移开半步。
怒火袭上心头,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百,古月奴举步就走。她倒想看看这些人敢对她如何。
两个大男人退无可退,眼见二少
真的要穿过他们,想起二少严肃至极的三令五申,相看一眼,两人扬掌成刀,拿捏着力道就要往她那纤细的颈项劈去。
谁知一颗石子竟破空飞来,打歪那手刀,也让古月奴成功地推开大门。
没有发现方才的千钧一发,气极的她正要扬长而去,不料一抬头,又莫名其妙的飘落一人。
喝,这些人是怎样,都习惯这么飞来飞去的吗?
欺负她不会武功啊!
迸月奴瞇着眼,用力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就着昏暗的月光,突然问她心一凛,冷冷地问道;“你来干么?”
他竟然还敢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难道他忘了她和他有着血海深仇吗?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啊!”
着她的怒目而视,邢伤随好整以暇的回答。
“不用你费心。”在古月奴的眼中,邢伤随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他会来到这儿绝对不安什么好心眼。
“你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选开慕撼城吗?凭你一个人是逃不开的。”
“你少废话。”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绝大部份是事实,可她是宁死也不愿靠他的。“让开!”
“你确定自己走得出这方圆一里之内吗?”
如果他料想没错的话,慕撼城为免再次发生遗憾,只怕早在这座宅子的方圆一里内都布下看守的人。
“就算我走不出,也不用你管。”她实在搞不懂这个坏人想要干什么?
迸家都教他灭了,人几乎都已经死绝了,如果他是不想留下她这祸
,赶来斩草除
,她倒也能理解。
可他竟然说要助她逃离,呵呵,这样的转折未免太好笑了吧!
“走吧!”
瞪着他伸出来的手,古月奴抿
不语,别开了脸。
她很清楚在这个男人的阻挠下,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转身回到慕撼城的领域,另一个就是认命的跟他走。
虽然她两种都很不想要,可真要她二择其一,她还宁愿选慕撼城,至少他只是袖手旁观,并没有真的动手伤害她的亲人。
“小雪人滚地圆,小小一颗状似人,小娃儿爱雪人,咕噜咕噜滚成团…”
突然间,身后的邢伤随轻
出这首童谣,那音调让她的脚步微顿。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带着诧然的眼神,她转头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首童谣是她很小的时候,一个小扮哥唱给她听的,可自从那个小扮哥离开古家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隐隐约约的,她知道今天她将解开心中所有的疑惑。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和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邢伤随的思绪径自掉回到很久之前,他神情虽然不似以往那样的冷残,可却布满哀伤。
“小时候,爹娘带着我在你们古家帮佣,虽然日子贫苦,倒也不失和乐,谁知道有一回,你爹在外头喝了酒回来,撞见我娘就
心大发,将我娘给…”
“啊!”听到这里,古月奴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呼。她是知道爹
好渔
,颇不安分,但对自家下人,尤其又是有夫婿的女人伸出狼爪,这未免也太…
“我娘不甘受了了委屈,一状告到你娘那,你娘却是假意安慰,妒火中烧的她当晚就派人烧了我们一家三口住的陋屋,我运气好,半夜起来上茅厕,所以没被烧死,谁知道你娘却不死心的将我一个小娃卖给人口贩子…”
听到这里,她心中的怨怼也不
去了大半。
难怪这么恨呵!
奇异的,原本对邢伤随有着满心愤恨的古月奴,就这么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或者该说,她不是没有想到这层,只是终究是自己的爹娘,谁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丑陋呢?
只是也诚如慕撼城所说的,若非血海深仇,谁会花上那么大的力气来灭人全家。
原来,一切都是爹娘造的孽。
那还有什么能怨,还有什么能恨的呢?
一抹突然其来的释然拂去她脸上冰冷,仿佛察觉她的改变,刑伤城没有多说什么的就转身。
“小随哥哥!”忍不住地朝着那抹孤寂的身影喊道,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喊他的。
原本笃定的步履一顿,不过邢伤随并未回身,就在古月奴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同时,他却开了口。
“小随哥哥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刑伤随亦非昔日古家长工之子,你与我只能算是陌路吧!”
有些事可以释然,但却再也回不去从前,这道理邢伤随一直懂得。
“如果真的不存一丝情分,你当初也不会收回满心的仇恨留下我的一条命,我知道你也是惜情的。”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
之力的女人,要是邢伤随真心要伤她,只怕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别把我想得太好,我是看在慕撼城那白花花的银两上,才手下留情的。”
不想牵扯太多不必要的情感,在他的眼里,古月奴不过就是慕撼城的女人,其他什么都不是。
“那你今天为何而来?”
“因为我那个傻兄弟爱你,而你这个笨女人却一直钻牛角尖,所以我不来成吗?”即使方才话说得很冷,但邢伤随却在不经意间以兄长的口吻说起教来。
小时候,他总是这么对着她说话的。
“敢情你们还真是哥俩好啊?”
知道了所有真相,不再怨恨的古月奴却依然忍不住地酸道。
一个为兄弟对古家的事知情不报,另一个就为兄弟的感情事来说教。
有没有搞错啊?
“当初我是故意骗你的,他知道的其实很少很少。”终于,邢伤随难得地发起善心,替兄弟讲了话。
“而且要不是看在他愿意花上几百万两银子来买你一条命,让我这辈子吃穿不愁,你以为我会有这个闲情来管你懂不懂他的心吗?”
“你…”厚,真是会被这诚实到糟蹋人的话给气死,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小时候那个好疼她、好疼她的小随哥哥吗?
人果真是会变的。
“那个笨男人是真的爱你的。”就在她气嘟嘴之际,邢伤随的人已经不知飘到几里之外。
等到她再抬头,除了雪地上那长串的足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唯一留下的是他那句不断回
在寒风中的声音…
那个笨男人是真的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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