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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月圆夜,影无双,愁郁多因长别离。

 长别离,难相聚,不知黄泉几世遥。

 那一夜正是中秋后的第三天,秦轩看着魏寒在石桌上边咳著血,边费力地用手沾了水,在上面写下了这样的诗句,精通医理的他知道,魏寒的生命恐怕是到了尽头了。

 魏寒是他生命里最亲的亲人,如今却要离他而去,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心痛。

 可偏偏他必须想,而且还要想得万分周全。因为魏寒已经把南安的命运放在他的手中,稍有不慎,就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他知道一旦魏寒死去。李家势必会孤注一掷来宫。这些年,李家的势力已然被削了不少,但是谋划很久的他们是铁定不肯放弃。于是,他们看准了年轻单纯的书儿。先是用他和魏芙原来的关系从中挑拨。结果使得他夫两人不和,甚至累得芙儿过早离开人世。

 而后又用美人计,把方情嫁给他。方情从小就由李尘寰一手调养,样貌并不是十分美丽,却是无比妩媚,温柔如水。书儿那时刚刚失去子,如何得起这样的女子惑,一时间就被了心智。

 魏书要纳方情为妃,魏寒是极力反对的。可没有想到,这孩子会铁了心,不但不放弃,反而更陷入其中。魏寒认为秦轩和他兄弟情深,就找他来说理。可没有想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已经对他有了嫌隙。

 那天,魏书一直寒著脸,就是不松口,直到最后,才赌气地说了一句“美儿心里只有你,难道我连找一个心里只有我的女子也不可以吗?”

 如此的语气,如此的生疏,又是充满了抱怨,秦轩纵然再聪明也只能无言以对了。

 最终,他还是娶了方情。

 那以后,书儿的笑容似乎多了,只是他微笑的对象从来就不是秦轩。

 从皇宫出来以后,秦轩又忙了半宿,任谁劝了也不听。

 他时而冥想,时而执笔在纸上写著什么。

 清明在一边掌灯,而芦儿则在另一边研磨。

 突然,他放下笔,问芦儿“几更天了?”

 “已经三更了,秦少爷应该休息了。”芦儿板著脸说。对于这个秦轩,他真的好没办法,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敬业的人了。

 秦轩欠了欠已经有些僵硬的身子,清明连忙替他披上一件外衣。

 “芦儿,我有一件事情要托付与你。”

 芦儿问:“什么?”

 他把桌上的信笺折好了,交给他。“这封信,务必要交给你家公子。”

 “什么束西那么要紧,需要忙到这个时候?”芦儿虽是接过了信,但对于他刚才的固执却是非常生气。

 “我们少爷的事情当然是很大的。”清明洋洋得意地说。

 芦儿一听突然就怒了,他大声地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照顾他,他才会有这样不好的生活习惯,睡觉的时候不睡,吃饭的时候不吃,真怀疑你们家少爷是不是要变成神仙呀!”

 胆小的清明顿时眼泪汪汪。“少爷,你看芦儿…”

 秦轩听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来。对于这小孩脾气的芦儿,他也是没办法。

 “芦儿,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秦少爷哪回不是用这些话来敷衍我?!哼,我也不管了,这一次我定要告诉我家公子,看她怎么说你。”

 他只能含笑以对。

 清早,芦儿骑了一匹快马,直奔叶玄真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魏寒也一天一天衰弱,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无法撑起身,贪看一眼院子里的花朵。

 朝中的人看到这个光景,纷纷开始活动起来。

 那个时候,宫里是特别的忙碌。宫女、太监。还有那些军来来往往。

 那个时候,太子府是特别的拥挤。大官小辟,纷纷带了礼物前去。

 唯有秦轩,与众不同,彷佛是众人皆醉,唯他独醒。他敏锐的视线一直留在李尘寰身上,留在皇后娘娘身上,留在那个美丽的太子妃身上,留在那批被李家控制的军队上面。

 军中的矣诏虽然还不明显,但确实已经有了蛛丝马迹。

 秦轩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一方面联络渠岸,一方面等著叶玄真的消息。

 不过,他心里虽然着急,在人前却不能表现出来,在魏寒跟前更不能有丝毫不安。

 每天的清晨,他都会入宫来给魏寒请安,傍晚的时候再次入宫,陪著他,直到深夜。

 这期间;他很少见到书儿,似乎是书儿有意回避吧。他们只有见过一次,他笑着问候,书儿则是一脸的漠视,有点冷,有点敌意。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没有办法,而且也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些了。

 那天傍晚,天气很好,天边有红色的彩霞,风是轻轻的,是春天的风。

 魏寒吃过葯,闭著眼,人却是清醒的。

 “离儿,你可曾怨我?怨我这样胆小,怨我负你娘亲良多?怨我爱著你的娘,却又娶了别人,最后连她的命也无法保全?怨我娶了你的姨娘,最终还是害了她?

 怨我用著金碧辉煌的宫殿锢住你的灵魂?”他突然睁开眼清冷地微笑,一如十几年前的样子“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是呀,在我死前,还是要任一下。”

 “姨父,您不要说了,我懂,我都懂的。这里有我。您不用担心。”秦轩轻轻地握住了他冰冷而纤细的手。

 魏寒笑得更加飘忽,就好像正作著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离儿,有你陪著,我可以放心;山河有你护著,我可以放心:子民有你爱著,我也可以放心。我唯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你了。”

 “姨父不要担心我,我是顶天立地的秦家人,自然可以承担一切。”

 魏寒挣扎著想要起来,却再也没有力道,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仅仅是把怜爱的视线凝在秦轩身上。

 “傻孩子,真是个痴心的傻孩子。如此单薄的身体,如此柔弱的离儿,姨父真是难为你了。”

 魏寒是在民德三十一年的春天死去的,那时南安的桃花又开了,嫣红的花瓣飞满了整座的宫殿。临死之前,只有秦轩陪在一边。秦轩就像少年之时那样,紧紧地依偎著他,彼此的手牢牢地握著。那一刻,在他们的心里都有一种感觉,这一刻就是永恒。

 这一生,虽然没有彼此承认过对方的身分,只是拥有的感情却浓于世间任何一对父子。这一生,常常分离,不能聚在一起,而相聚的时候,往往就是灵魂深处最刻骨的记忆。

 耳畔似乎已经传来了太监凄厉的叫声“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门外不时有嘈杂的脚步声,来来往往。

 秦轩只是盯著魏寒,毫无血边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很轻很缓“爹爹,离儿不觉得为难,所以您放心吧。”

 突然,门被大力地撞开,冲进来的正是军统领渠岸。

 “大人,果然不出您的所料,京中有大半的护军都反了。”

 他只是带著一种倦怠的神情说:“他们可有什么名目?”

 渠岸看了看他,不敢开口。

 “将军但说无妨。”

 “妖孽无道,祸朝政,谋害陛下,以霸山河…”渠岸说不出了“大人毋需在意,那不过是他们掩耳盗钤的诡计,大家都明白想要霸著山河的正是他们。”

 秦轩倒不怎么在意,脸颊边也留著一些不经意的笑容,他淡淡地讽刺道:“好一个妖孽无道。”

 他的心里,莫名地想起了他的母亲,那个也被人称做妖孽的女人。不知,那时,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大人莫要过于悲伤,人死如灯灭,陛下他…”

 渠岸正想安慰他,这时却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穿著盔甲的士兵,他手中还拿著滴血的长剑。

 士兵大声叫著“大人,他们已经闯进皇宫了。”

 渠岸其实一看见他的样子,就猜出了几分,他连忙对秦轩说:“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随在下去安全的地方吧!”

 没想到,这提议被他摇头拒绝了。

 “大人,我们的兵力远远比不上他们,宫中就要失守了,若您不走,是会有杀身之祸的。”渠岸一把拉住他,却不免被他意外的冰冷和轻盈所惑。

 “陛下在这里,我也要在这里。”他的笑容更加虚幻,就好像隔层纱一般。“而且,我知道他会赶得及回来的。”

 渠岸知道他说的是叶玄真,那个丽却威武的男人。

 “可是,事有万一,万一叶将军没来得及来,那大人不是白白送了命吗?”

 “他信我,正如我信他。”

 秦轩的固执,此刻渠岸才算了解。他不走,渠岸也只好暂时留下,等待著或许是援兵,或许是敌兵。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厮杀声和兵刃相接的声音就到近处了。

 渠岸紧张地拿著刀望着门口。

 秦轩倒是没有任何的不安,他反而拿著一本奏章,看了起来。

 终于,门开了。

 门外站著的不是叶玄真还有谁?手中执著赤霜剑,身上溅著几处血迹,头发也微微散,却透著一股说不出的丽妖魅之美。

 她笑得张扬。

 “我要谢谢浅离如此信我,可是说实话,我此刻更希望你在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秦轩放下手中之物,含笑以对。“我知道,你绝对会来的。”

 门外的敌兵也在此时蜂拥而至。

 叶玄真眉眼都不曾动过一下,只是反手一劈,那人就应声倒在地上。

 “真是些该死的家伙!”

 “来吧,我护著你先出去。”她招呼著他,看他似乎仍不放心那具已泛冰凉的躯体,又说:“放心,这里还有芦儿,出不了事情的。”

 叶玄真一把揽起秦轩,如风一样在剑刃间游走。所有的阻拦,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秦轩在她怀里,在一片血腥之中,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桃花香。

 他的眼中没有旁人,唯有玄真。他一生,对生死从不会有任何惧怕,这一刻却希望,他和玄真能够活下去!绝不要死。

 “玄真,你定要平平安安地活著。”

 叶玄真虽然双手都不得空闲,但依然听见他的耳语。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依然紧紧地抱著爱人的手臂。

 “放心,不但是我,你也一样会平安无事。”

 很快地,他们冲出了围攻。

 很快地,叶玄真所带的五千兵,扫平了规模庞大却短暂的叛逆。李门上下,一干人等许多都被投入狱中,只放过方情的父亲方诚,唯一遗憾的是,李尘寰的女儿李婉,因为没有直接参与谋反,再加上她是旧皇的子,理所当然地逍遥法外。

 叛既去,接下来就是新帝登基的大事,却不想在登基大典那天发生了意外。

 民间不知怎么居然家家户户都在传言,说秦轩是陛下的孩子。说他才能盖世,又屡立奇功,只有这样的人来统治南安。才可以使国家兴盛。

 甚至有人纠结民众在宫外请命,说旧皇其实是立秦轩为新帝的。

 这件事本是宫中的隐秘,却突然之间暴出来,显然是有人有心为之。

 朝堂之上,大家也是议论纷纷。魏书站在金殿之上,阴沉著脸,未。已然是皇太后的李婉一派端庄,笑意隐隐,彷佛眼前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这恐怕就是他们的计量吧,就算叛不成,也要令他们兄弟从此不合。

 叶玄真看秦轩极是担忧,笑着凑近他的耳旁说:“这样岂不好,你若是为帝,相信百姓会服,相信这里大多数的人也会乐意的。”

 秦轩第一次动了怒,他拂开她,低声说:“我浅离岂是这样的不忠之人。”

 她也不生气,反而说:“莫要生气。我说的是实情。很多事情,大家恐怕都是心知肚明的,这天下本来就该是你的。你名正而言顺。”

 他坚决地摇头“玄真,你错了。”

 然后,他大踏步地走出殿外,向著宫外走去。

 叶玄真知道他的打算,虽然有些怪他的傻气,却在心里敬重他的不慕名利。

 果然,秦轩一走到宫外,马上就对著门外无数的人跪了下来。

 众人看他出来本是欢呼起来,但是一见他如此模样顿时都安静了,没了声响。

 大家既惊讶他出尘不染的容貌,更困惑他如此痛苦的神情。

 “大人您何苦要如此呀?”有人去搀扶他,也有人这样问他。

 他只是跪著不起。“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因为陛下才是真龙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我浅离只愿此生能够好好辅佐陛下,保护南安百姓一天比一天幸福。若能如此,我浅离这一生心愿足矣。若大家真心为了南安,真心为了浅离。就请让我的心愿达成,不要再提如此荒唐的言语了。众位,我浅离在此叩谢了。”

 他重重一拜,额上顿时鲜血四溢。

 百姓看得感动,甚至有人都哭了出来。他们也齐齐跪下,大声地说:“祝我朝千秋万载永远不衰,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秦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为此事抑制四窜的流言,登基大典才能如期举行,可是到底有多少人开心著,又有多少人不怀好意,却又是无人能知了。

 年轻的帝王魏书,始终没有出笑容过。

 秦轩猜得出他的心事、他的烦恼。因为新帝登位,头一件大事便是处置那些密谋叛的人,而这里面的人有他挚爱的家眷,他必然不愿意伤害方情的,可是根本不能不定罪。

 在登基三天之后,他亲自召见秦轩,希望他能够网开一面替他想个名目,保全方诚还有李尘寰的性命。

 秦轩觉得很是为难,因为就在前一天夜里,他就收到由十位朝臣联名上书,要求定方诚死罪,并且彻查此事的奏章。他们知道秦轩身分特别,又拥有大权,如果他也能联名的话,就一定可以的。就算李婉有心阻挠。也是不能。

 秦轩却迟迟没有落笔,他没有动。不单单是因为爱惜弟弟,想要顾全他的心愿。更重要的是,朝廷的安宁。李家在朝廷中的势力早已经是深蒂固,他们对于这个朝廷、这个国家的意义我都是不一样的。此次叛,涉及的人员之广、官员之多,简直可以撼动整个朝廷。

 而叛就是死罪,死罪一出,朝廷中就会因此失去许多官员。那么朝廷之事小,百姓不安事大,他们看见宫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会觉得不安,境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国若此时来犯,更会是雪上加霜。

 包何况,他们的行为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是叛,但从表面上来看却又没有显出来。

 他思量再三,想前想后,终于还是觉得国家的安危此时才是最为重要的。他在那份奏章上。把“叛”改成“騒”把“死罪”改成“发配”一如此一来也可保全许多人。

 叶玄真知道此事之后,居然然大怒。

 “浅离,你傻了吗?他们如此害你,你还想要替他们罪。不错,你今天为了当今的天子做了如此的人情,可是明昵?他们是不会改的,他们会想更加恶毒的计谋来害你。你以为发配边疆就行了吗?

 “不够的,这朝中还不知有多少他们的耳目,只要他们在的一天,你始终是如坐针毡。我知道你聪明!可是事有万一,你是顾全不了永远的。照我的意思,此刻正是铲除李家最好的时机。夺了他们的权!削了他们的兵力,再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杀了,那才是一劳永逸!”

 她一把扯过那张锦缎说:“浅离。改了它、改了它。”

 秦轩的眼神第一次出那种忧愁,那种无奈,看着她心里很是难受。“玄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怕我上了如此的奏章,会让天下人对我误会,让天下人以为浅离胆怯,不敢和李家斗。然后贻误国家大事,怕朝中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这次叛的名由,所谓‘扫除妖’也确实存在,要不然一向不惧生死的浅离怎会如此妥协,也许从此之后,他们就会认为…”

 叶玄真一把捂住他的口“浅离你知道我的心事,也明白我的担忧,我怎么让那些污水毁了你的名声呢?”浅离,什么人呀?清风明月,如此皎洁,怎可被人如此污蔑呢?

 “玄真,我不在意,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只要陛下好、国家好就可以了。”

 叶玄真再也捺不住了,她怒吼一声说:“这天下又不是你的天下,就算它繁荣昌平,也与你浅离无关。更何况,如今连陛下也去了,你应该无所牵挂了呀。”

 秦轩毫无预警地下眼泪,一滴滴,清澈得一如他的品

 “玄真,对不起,我不能因我的私利而让朝廷陷于不安之中,我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呀!”

 好一声“无可奈何”却让生气的叶玄真顿时气。对于这样一个忠心的好男人,她该怎么做。能怎么做昵?

 她放开了手,可是心却更加揪紧了。

 第二天天一亮,秦轩就把奏章递了上去。魏书看见之后,心情顿时如雨后初晴。而众臣们却大部分出了不解以及不满的表情,最后他们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他们心底,恐怕也是认为这一次是浅离做错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叶玄真更加打定心意。绝不能让事态如此下去了,就算是违背浅离的心意,她也要做上一做。

 那天,下朝后,她对芦儿说了一句话“杀了他们,明白吗?”

 芦儿的眼眸中出了野兽才会显的凶残。

 “每一个吗?”

 叶玄真犹豫了下,然后还是点头了。

 南安的京城,连著下了好几天的雨,绵绵密密的,殷红的桃花被打落在地上,四处都是。

 天空始终没有化开,有些稠郁,似乎那股悲哀始终不曾消失。

 秦轩因为操劳魏寒的丧事,再加上叛的事情,也没有好好休息一下,而紧跟著的雨季,终于让他的体力不支了。

 那天午后,他和叶玄真正在下棋,门外突然来了宫里的小太监,他着气,只说陛下要马上见他。

 秦轩换了朝服,就进宫了。

 金銮殿上,魏书早就等在那里,除了他,还有方情和李婉,两人都是一身素服。

 他上前,叩头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婉是冷冷一哼后,侧过脸去。

 “不知陛下找秦轩来,有什么事?”

 魏书满脸的怒容冷笑说:“大家都说秦王爷是一个言而有信、大忠大义的人,没想到王爷也只是个口腹剑、残忍无比的小人,既然王爷根本就不愿帮忙,又为什么要答应朕?”

 他委婉地问:“陛下为何发怒,浅离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何必如此装假,既然做起事来如此不留馀地,又有什么好不承认的。我们认识多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一边一直不曾说话的方情突然冲了下去,她一把揪住他狠狠地说:“别以为事情这样就算了,我就是变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不会的…”可能情绪上过于激动,她话未完,就昏厥了过去,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魏书一个箭步扶住了她。

 秦轩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陛下。”

 “拿去看吧,不要说你不知道这样的话来敷衍我,我不是小孩子了。”魏书对著他甩下一本册子。

 他俯身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地写著许多人的名字,为首的正是李尘寰和方诚。

 “如此狠毒,如此卑劣,一夜之间居然就取了数百人的性命,而且还不留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江湖人所为,秦王爷果然是智慧超群。父王说王爷是仁者,原来这就是仁呀,连一些老弱妇孺也没有放过。”

 “陛下…”秦轩心中已然凉透,却想不出好的理由可以解释。

 “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魏书抱著方情,满脸悲苦地说:“若是没有,就跪安吧。还有一点,算我求你了,放过这宫里的女人吧,她们和朕一样,都已经是无亲无故了。”

 魏书愤而离去,他的眼中是冰冷一片,其中再也没有对于幼年时候的怀恋。李婉紧随其后,在经过秦轩身旁的时候,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是无比的凄厉,透著杀机。

 秦轩只是跪在那里,好久不曾动过,直到小太监对他说:“王爷,陛下已经走了。”

 他茫然然地环顾四周,果然是一片寂静。

 “死了很多人吗?”

 小太监先是—惊,然后才忙不迭地回答“回王爷的话,是有这回事。那些在牢里的,还有那些大人的家眷,几乎被杀尽了,老人小孩都有,他们的死状十分凄惨。不过,您也不要难过,陛下只是一时的气话,他会明白的,这些人不会是您杀的,您这样的好人,怎么会?”

 秦轩苦笑着摇头,叹了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终因我而死。”

 小太监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酸酸的,在他的眼里,秦轩一向是个温柔而谦和的男人,他说什么也不相信皇太后和皇后的话,这样的人是不会杀人的,他只会救人。

 秦轩到了家中之后,叶玄真还坐在那里。

 她一看见他,笑着招呼“浅离,我想到了一步,准能叫你俯首称臣的。”

 “玄真,你为何要如此?”

 她无辜地开怀而笑“浅离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愁眉苦脸的?”

 他深邃的眼睛终于正视著她那双幽红的眸子。

 “玄真,你知道我的心事,正如我知道你的,既然如此相知,你为何还要如此?”

 叶玄真怎会不明白呢,从他一出门时,她就猜到了。

 “不错,我们彼此相知。所以我才要帮助你做这些事情。他们如果不死,将来死的就可能是你。这些年来、他们对付你的手段之狠之卑劣,你我难道还不能明白吗?”她乾脆地坦诚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她而言,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根本就没有错。

 “那么那些孩子呢?难道他们也该死吗?”秦轩头一次对她如此严厉地说话。

 叶玄真闻言—惊,她转头看向芦儿。

 一旁的芦儿只是手足无措地低了头,一向口齿伶俐的他,根本就不敢看他主子的脸色。

 她一看如此模样,也就明白了,难怪秦轩会这样生气,可是芦儿再怎么说都是低等的魔兽,这些年因为她的控制,才收敛著,如今得了命令,再加上确实有心要来帮忙,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就怪不得了。

 叶玄真敛起了笑容。眉间也少了往日的轻松。

 她咬著牙说:“没错,我杀了人,那又怎样?浅离难道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斩草不除,春风吹又生。”

 秦轩也不闪避,直接说:“若是浅离的命要用这些人的死来换,浅离宁可此刻就死了,免得…”

 她不等他说完,啪地扬手一挥,身边的棋盘顿时跌落在地。青白的石子一个个在地上不停滚动。

 她冷笑着说:“浅离好是不凡,原来你是如此不在乎自己,可见都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好在,今里作犯科残害人的是我叶玄真,与你浅离的清明并没有多大妨碍,我不过是个是非不明的江湖人,是,个小人,而你秦浅离还可以高高在上、福泽四海。”

 她边说,边近他,长长的外衣拖在地面,那些小石子随著起伏不停晃动。

 秦轩负手背过身去,叹息道:“玄真何苦如此说自己?”

 沉默良久,她才从齿里喃喃进出话。“那么浅离又是什么意思?”

 他眼神深幽,不知看着何处,许久许久才说:“如今,京中诸事都算平定了,玄真不如…”

 叶玄真突然就笑了,丽而妖媚“我自以为懂得浅离,直到今才明白人心始终隔著肚皮,难测呀。浅离是要赶我走吗?浅离是怕我毁了你的前程吗?浅离是怕我的血腥染了你的名声吗?”

 秦轩转过头去,看着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已然解释了一切的心事。

 他不是有心要赶她,他是怕呀,害怕自己身上的灾难会波及她,害怕曾经给过的誓言,不但无法实现,反而让心爱的人陷入困境。

 “浅离,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不怕因果报应的,我只要浅离好就好,只要看着你平平安安就好。”

 秦轩默然。他本就知道玄真的心思,他这样的说法也更叫他无法放心!他本是那样自由自在写意江湖的人,却为了他沾染了满身血腥罪孽,若是相爱的结局是这样,那么他宁可什么都不要了。

 “玄真,我的心,你都明白,我的意,你也都看得懂,所以…”

 叶玄真叹了口气,眼神中没了冷冽,多了些了然,以及了然后的不舍。

 “秦轩,你的心太软,人也过于慈悲,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你都要苛求,要面面俱到。这样的你,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人留在这里?只可惜,我命里欠了你的,总不愿意让你忧心,总不愿意违了你的心意,哪怕明明知道我的主张才是对的。”

 她瞧了瞧窗外,又说:“今天色己晚,明我就向陛下告辞,重回西境。只是这一别,不知又要何时才能相见?”她语毕垂泪不止。

 往日,总见她笑语如珠,又或是从容不迫,从不见她这般娇柔的模样,一时间秦轩打心神了。

 叶玄真取下常伴身边的赤霜剑,递了过去。“我不在你身边,这把剑就留给你防身吧。有些人是不能留情的,你不要为了一时心软。而让身边的人觉得心痛。”

 他接过剑,也把她拉入怀中,把自己韵脸颊和她的碰触在一起。

 她心中又喜又苦,这样有违礼教的行为。对于他而言必然也是从未有过的吧。

 只可惜,已是离别在即了。

 叶玄真突然仰起头,把自己的贴在他的上。

 然后她的口中尝到了咸咸的酸涩味。

 “公子,你为什么不说是我做的呢?那些小孩还有老人都是我失手,才会…”

 芦儿这样问。

 “傻孩子,你或者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他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他是担心我呀!这个傻瓜,真是个傻瓜。”叶玄真笑着说。

 “可就是因为他是个傻瓜,公子才会如此喜欢他,对不对?”芦儿似懂非懂地问。

 “不错,就是因为他是个傻瓜,我才会如此心动。芦儿,留在他身边,保护他,千万不要让他发生意外,如果再出什么差错,我可再也不会饶你了。”

 芦儿拚命地点头。

 “公子,你把你哥哥的宝剑给了他,那是不是代表你要重新开始?”

 叶玄真对著皎洁的月亮,微微弯了眼睛。“是呀,我也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听见我的芦儿叫我小姐,而不是公子了。”

 她要重生,如果在浅离的身边,她的心必然不会再被恶梦所侵了。

 那样温柔的人,足以让她觉得温暖。

 从此寂寞不再。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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