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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爱是血和泪编奏的响诗,因为在爱中,我们原谅一切。

 入深秋时,裴家的一切都似乎恢复平静了。可是另一场男人和女人的意志力拉锯战正默默在上演著。

 扬之确实给了烟如好几天平静,不受打搅的时间,只是这几天过后,他的行为不只是‘打搅’,简直是一种‘騒扰’了。

 法律上保障子能不被丈夫‘施暴’,却没有明文规定丈夫不能对子施予‘騒扰’,何况,这种騒扰是如此的美妙。

 当然,扬之一开始的表现是颇为含蓄的。如他所讲,他和烟如此刻是角色易位,而他如果想要再赢回烟如的爱,便必须像个追求者般对她重新展开追求!

 这确实是颇新鲜也颇艰难的经验了,现在回想起来,以前他和美奈子的恋爱几乎都是美奈子主动比较多,他一直扮演著被动的角色,对重新回头追求一个女人,而这女人还是自己的子,他们甚至早有过肌肤之亲,这教他怎能不感觉‘追求’这两个字的抽象呢!

 但抽象并不代表可笑、荒唐或颓丧,扬之一向有他的决心,就算追求的方式可能有点笨拙,他还是会勇往直前的尝试。

 是一个吃过晚饭,有明月皎洁的夜晚吧!他展开了他的第一个尝试,当着岳父和母亲,他递给了她一个好大好大的牛皮纸袋,上面书写著:

 傍烟如的第一项礼物!

 当着两位老人家微笑的脸,烟如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过最后她还是表情冷淡的把它带回房里。她拒绝承认自己收受礼物的原因是因为败在扬之那热切迫人的眼光下,她只承认自己是不忍看见父亲和秀庸阿姨为扬之和她焦急的样子。

 礼物?!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礼物是有好奇心的,因为这是自她认识他以来,他送她的第一项礼物。

 犹豫许久,她才拆封。他的礼物乍看实在不怎么浪漫,一大堆碎纸片及一张对褶好的卡她先拿起卡纸翻开,里头是一张连她自己都没见过的上半身特写放大照片。有点吓她一跳,这张照片中的自己十分明媚动人,有特意妆点过的鬈发公主头,女的风情韵味,在眉宇间不显自

 回想起来,这张照片应是医院办郊游那天所照的照片,而背景中的潭畔勾回了她心中的阴暗回忆。直觉翻过照片背面,上头赫然有几行飞舞的字迹:

 你--是座新种烟篱的宫吧?

 一条条曾经明亮的路,

 一排排并不陌生的巷子,

 愚驽的我却无意间错过了关键的转折,

 请告诉我该怎么回头,

 才能再次走向通往你心灵的道路?

 烟如屏住气看着,心中甘苦参半。他是个如此聪明又心细如丝的男人,他用她曾经的礼物来复制礼物,他也用她曾经的心情来描绘他此刻的心情。

 至于那堆碎纸片又是什么呢?她拼凑了几张,就看出那是她曾送给他的一项礼物--离婚证书。他撕碎它并退回给她,代表的又是什么含意?另一种决心吗?

 那一夜她注视著那两样礼物许久许久,脑海紊乱翻搅。

 很快的,他的第二项礼物出现了!那天是个扬之理应在医院忙得不可开的中午,他却突兀的出现在家门口,逮到又在庭院中发呆的她,他神秘兮兮的递给她一个覆著车棉布及花朵的小藤篮,藤篮上还挂著一张小小的卡片写著:

 傍烟如的第二项礼物!

 烟如起先还是执拗著不肯接过手,后来扬之强拉著她的手丢触摸藤篮,篮里头正在移动的物体引起了她的惊讶及好奇,她终于掀开藤篮,由里头探出的一个小小脑袋令烟如惊讶得张大眼睛,那是一只可卡幼犬,有长长的巧克力耳朵及眼圈,身上则是东一块西一块巧克力斑纹缀在光亮的白中,看起来像块泽柔软滑腻的油巧克力。

 她和它骨碌碌的深巧克力眼睛对峙许久,最后是狗儿大方的先向她示好,它活泼的飞扑向她,对她又又咬!

 大概为了怕她推却,扬之把这只小狈形容成孤苦无依、可怜兮兮的狗了,不过由狗儿身上的干净及圆滚看来,它不只有良好血统还受到良好照顾。

 出于对狗儿的喜爱,她一脸勉强的接收了它,并为它正式取名为‘油巧克力’。

 那之后,‘油巧克力’就俨然是裴家的一分子了,它跟著它的女主人前前后后跑。也是从那天起,烟如脸上开始回复稍多的笑容。

 扬之的这个点子,著实令裴怀石反省起自己怎么没有早早想到要让烟如养几只小动物来排遣寂寞?不过教扬之想到也算是好,扬之这段时间对烟如所下的工夫是有目共睹的,他是那么诚心诚意的在做补偿,那么尽心尽力的想找回烟如往日的温婉与快乐,而他这个做长辈的,又怎能不全心祈祷上苍,让这对多波折的儿女早寻觅到幸福呢?

 幸福除了属于有缘人,大概还得有‘心’人才能获得吧?扬之一直勤勉的、有意的往烟如心坎上进攻,可是烟如的心不再像以往那般柔软了,她就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墙堡垒,他想敲下一块砖都难如登天。

 这让扬之气馁之至,她对‘油巧克力’微笑的时候,比面对他时多太多,这更教他怨叹人不如狗。而随著时过去,他已送出了第三项、第四项、第五项…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是第几项礼物了,烟如却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没有半点感动迹象的样子。

 反倒是他自己,愈来愈像个害相思病的男孩,又有点像个求不满的丈夫,每天一空闲下来的时间,就趁人不备时悄悄的注视著她的举动。她真是个耐看的女孩子,秀气的眉、慧黠的眼、漂亮的,还有一头发型稍变就风情万种的如云秀发。而他是一有时间就像个傻瓜般挖空心思想讨好她、想亲近她!

 他记得某些书本上说女人都喜欢男人在追求她们时,送她们一些‘窝心’的小礼物,但以眼前这种情况看来,他岂止是心没窝到,简直是拿个热脸去贴冷股!他要求自己保持‘耐心’,可是他已愈来愈颓丧。

 真是丢脸,连岳父裴怀石和母亲倪秀庸都看出他追求未果,也竭尽心力的皱起眉头帮忙他想点子了。而母亲带点打趣意味的一段话倒是让他有点开窍,她说:“其实女人不一定都喜欢软的,有时候软硬兼施,效果会更好!”可是,什么又是‘硬’的呢?

 母亲又笑着说:“例如:硬握个手,硬要个吻等等的…你没听说女人在说‘不’的时候,心里说的其实是‘要’!”母亲说完想到什么似的低呼一声,红了脸瞅了裴怀石一眼又补充说:“糟,我这不是在自暴其短吗?”

 母亲的这声低呼惹来岳父的吃吃窃笑,他还若有所忆的连连称好,仿佛他们年轻时,用的都是这些伎俩。

 好了,既然有两个长辈如此鼓励,倒也不妨试上一试,反正他他无技可施了!而母亲这种论点也没错,不是有好几次,他对烟如强行索吻,她嘴上虽然说不,心上可赞同得很。

 做下这个草率的决定后,这个夜晚,他破例陪岳父裴怀石小酌了几杯黄汤下壮壮胆。然后在近夜深时用一种海盗掠夺的心态,开启烟如的房门。

 悄悄站立在烟如的房内后,他瞧见她正靠在头,就一盏柔和的小灯阅读,察觉他静寂的站在门内时,她的眼睛大睁并倏的由头惊跳起来。

 数秒后,她表面呈现淡漠但神经却相当紧绷的挥动手语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是喝了一点儿酒。他想着,可是她盯著我的样子怎么好像我和她有什么隔世宿仇般呢?难道我的努力她还嫌不够?

 扬之轻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不太冷静的盯著她看。哦!她散下那头丰鬈如云的秀发时,真是漂亮,她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有如两簇闪闪发亮的小星星,而她那套在灯光下有点透光的淡睡衣,明显勾勒出她娇小窈窕的身段。他感觉口干舌燥,腹部騒动,奇怪,许久以前的他怎么会认为她干扁,没有丝毫女人味呢?

 是的,她确实比任何女人都能引起他的感情騒动,只是他无法看清事实,无法承认;而今他看清事实,也承认了事实,她却不再为他敞开怀抱与心灵了,她那般戒备森严的姿态,著实教人苦恼,不是吗?她那种像兔子般警戒,仿佛一逮到机会就要窜进里躲藏的姿态,也很教人懊丧,不是吗?

 他发觉自己每走近她一步,她就像只被迫到墙角的无助动物般后退一步,这种游戏偶尔会很有趣,但他此刻是耐心缺缺,他只想再次她漂亮的,抚触她柔的颊,他甚至有股冲动想翻开包裹着她纤小身子的睡衣,看看全部的她。

 哦!对了,她刚刚问他想要什么?他没有回答似乎很不礼貌,他亦步亦趋的把她向墙面,边用清晰的语读出:“我想要很多,但让我们先尝试一下这个!”

 他终于勾住了她瘦削的双肩,不顾她挣扎的拥近她,一俯下头,他不由分说的就‘硬’攫住她的嘴,在她咿咿唔唔努力转动头部不就范时,他干脆让滑下她空的香甜颈项,宛如一种报复,他用力噬咬。

 对烟如而言,他够高壮了,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推开他,他把她紧钉在墙壁上托高她,用健捷有力的‮腿双‬制住她,身体本能的挨著她磨蹭,数秒后,他更大胆的起她的衣摆,手指亲密的探入两人之间摩娑她,使她息。

 抬起头,她惊惶的凝视他因火而放大收缩的瞳孔。他同视她,带著严重的男意图对她微笑,那微笑,令她蓦的记起自己现在的境况,而他在她下腹施加压力的手指令她感觉一股羞的疼痛,她呜咽一声,未经思考就送了他微笑的脸庞一巴掌!

 这巴掌连带烟如的呜咽贯穿了扬之的脑海,他嘎然止住自己的所有行为,愕然的瞪视她,她正白著脸、严厉凄惨的回瞪他,她的颈项,有一大块因他暴噬咬而产生的乌紫,她的瞳孔,正放大出她的恐惧及他因望而灼的眼神。而她凌乱的衣服和被他半在墙上的模样,让他感觉自己像只没有人的野兽!

 你在做什么啊?他晃了晃头,缓缓放松她后退几步。他回想并恐惧著上次自己喝醉酒时是不是就这么野的强暴了她?这点回想让他的眼睛瞬间阴暗起来,也让他忘记了自己脸颊和下腹的灼热。

 汗涔涔的瞥了正缓缓滑下墙面,蜷向墙角的烟如一眼,他想跨向前解释他不会再犯,想恳求她不用害怕,可是她眼中布满敌意,往墙角蜷曲得更深。

 ‘呷紧弄破碗’,他的脑中突然滑稽突兀的浮现这句台湾俗谚,他朝她低喃一句:“我永远不会再这么对你了,请放心!”说完他也不管她听清楚没有,就神色黯然的退出门外,独留烟如缩在墙角,莫名其妙的开始哀哀哭泣。

 翌,裴家的气氛又明显的不对了。

 大清早,扬之胡子没刮,早饭没吃就冲出家门,只代了一个信封给较早起的母亲,麻烦她转交给烟如。

 烟如更怪了,她说她头痛,不想吃早餐。

 这可好了,又急煞两位一心想当和事佬的老人家了!裴怀石在早餐桌上唉声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难搞,而秀庸却一直在揣测著扬之为什么要写那么一封信?如果说信里装的仍是礼物,他该像以往般自己送去才有诚意啊!

 想归想,他们还是想不通这小俩口又在闹什么别扭?

 至于关在房里的烟如其实不只头痛,她还心痛!

 昨晚扬之唐突的举动,的确吓她一大跳,经过一夜未眠,她才发觉自己并不真的害怕他对她再次的亲密行为,她畏惧的是自己的屈服及‘爱’可能带来的二度伤害。

 和扬之在一起,保留几乎变成不可能,昨夜当他拥抱她时,她的外表纵然能故作冷厉淡漠,可是她的心却无法否认她是多么想回应他的拥抱啊!他正穿透她渴望紧裹自己的保护层,每次接触,都更接近她深藏的爱!

 而稍晚,秀庸阿姨替扬之送来的信更让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再生涟漪。

 这信,只有两张精心设计过并加上护贝的袖珍卡片,每张卡片里各有一朵经过干燥处理的酢酱草,不,是各有一朵四枚叶瓣的‘幸运草’,其上还用很漂亮的行书把一首周邦彦的词拆解成两段,第一张题的是:

 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藕绝来无续处。

 当时相候赤栏桥。今独寻黄叶路。

 第二张题的是: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暮。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

 另有信纸一张写著:

 烟如:

 用了三个清晨,才找到一枚带的幸运草,我想,我没有你幸运!(你用一个清晨就获得一枚!)也因此我把这枚连同上次你送我的那枚,一并回送给你,因为你比我适合这份幸运!

 又,昨晚十分抱歉;我不会再犯了。

 扬之

 看完这份情意深重的礼物,烟如不红了眼睛,他是真的‘用心’,而他的用心教他不得不反省自己的‘害怕’是不是很多余?

 只是她忧伤不减的想到,礼物并不能代表‘爱’有回头的价值与余地,她想要的是…是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这天,接下来的时间,烟如的心情却又变成隐隐约约若有所待了。她偎著窗口,下意识等待著的是一个儒雅颀长的身影,她恍然察觉,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一种漫无止境‘等待’的开端;但她更悲哀的发觉,她无法不为他等待。

 然而当晚,连著几个月准时下班、准时进家门当标准丈夫的扬之,并没有回来和家人共聚晚餐。

 整餐饭间烟如食不知味,但她仍表现得镇定而矜持。

 吃过饭后,她习惯性的朝父亲及秀庸阿姨点点头,一脸漠不在乎的转身回房。

 约莫十点左右,她由窗口瞥见扬之有点颠踬的身影跨进大门,她打心里恨起他。她嘲弄的想,狗改不了吃屎!瞧他那副踉踉跄跄的模样,大概又是为了昨晚的不如意,喝酒买醉去了吧?

 她看见秀庸阿姨和女佣阿香上前去搀扶他,她愤恨难消的用力拉上窗帘,决定眼不见为净,心想,她终究还是错看了他的‘用心’!

 半小时后,父亲裴怀石来到她房里,表情平淡的用手语告诉她:“今天下午有一个出了车祸受重伤的孕妇被送到医院里,扬之在为孕妇接生了一个早产儿之余,还输了很多血给生命垂危的母女俩,结果,孩子战胜了命运存活下来,可是那个母亲却回天乏术了!刚刚,扬之气很差的回来,据医院的人打电话来说,他因为怕你担心,因此一忙完也没休息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案亲起先语意平平,但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要意味深长指出:“孩子,生命是无常的,但生命中也因为充满著爱,才使得生命有价值,无常不是我们可以‘预知’的,但爱却可以‘透视’,当然有透视能力的人往往是旁观者。爱的本身并不可怕,爱只是需要摸索和学习,而这个过程十分艰辛。像你对扬之和扬之对你的爱,就是在学习与摸索的过程中付出很多代价。可是孩子,你仔细想想,人是和时间竞赛的动物,在扬之和你好不容易颖悟出对彼此的爱时,你为什么还要用你的冷硬来浪费蹉跎你和扬之的爱情生命呢?”

 案亲语重心长的说完,安静的走了,只留给她无限思考的空间。

 接下来的半小时,她对一盏明灯独坐、发呆,壁针指向十一点时,她忘记身上仅著睡衣,只是雪白著脸匆促的走出卧室。

 两分钟后,换她悄悄的来开启扬之的房门。

 他似乎睡著了,但睡得极不安稳,她静静的立在畔凝视他,他及额际有几条因疲倦而蚀刻出来的线条,一向方正的脸颊有点凹陷,两三天未刮的胡渣使他看来十分憔悴,睡著的他,显得非常脆弱,脆弱得教人心疼!

 她一直是心疼他的,因为他是她此生唯一的挚爱,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却太大、太多了,她不知他怎么可能爱上她?她永远也无法像父亲那般乐观啊!案亲说他能‘透视’扬之和她之间的爱,父亲说扬之领悟了对她的爱,但扬之真的领悟了吗?她真不懂他怎会爱她?爱她哪一点?又能爱她多久?而她又真的能在他承认爱她、又为她做了许多之后放弃他吗?

 哦!不!至少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但,你真的爱我吗?她默默无语的问著。

 审视他许久,她终于难忍内心激动的跪坐在边,轻握著他出被缘的洁净手掌,用脸颊依偎著。泪,缓缓出眼眶,点滴坠落他的掌心。

 他被掌中润与柔的奇特感觉唤醒了,他反手紧紧攒住那有著柔脸颊的人儿的手,徐徐睁开眼睛并对上眼睛的主人。

 她眼中有泪!她在哭泣!他甩甩头,飞快坐起身,轻喃:“烟如,别哭!”

 “我没哭!”她孩子气的起衣袖擦拭脸颊,再比著“我实在不该来吵你,你那么虚弱苍白,我该让你休息的!”她渐渐松开握住他的手,渐渐后退。

 “不,别走!不对,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一下,只要一下子就好!”他惶的用手语央求著,在她犹豫几秒回到沿时,他才浑身放松的摇头苦笑叹息著问:“唉!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也是我一直在自问的问题。”她坐在边直视他,神情怅惘。

 “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我或救赎我?”他寥落的问并自我菲薄著:“也许我的确不值得你原谅或救赎!”

 “别这么说,”她俯头思索一下,才抬头朝他凄的微笑着承认:“其实,老早以前,我就原谅你也原谅伊藤了!因为爱是无罪的,只是这段时以来我无法对你或自己承认那么多,那让我自觉没原则也对不起我们夭折的女儿!”

 “那现在呢?你为什么又愿意对我承认?”扬之半好奇半苦涩的问。

 “今晚,父亲来找我并跟我形容你救了一个早产儿,还输血给早产儿的母亲,虽然早产儿的母亲已回天乏术,但我不否认这件事对我的心境影响很大!今晚,父亲又提醒我生命的无常及爱的可贵。仔细想想,爱的确是强而有力的,它无形无臭,却时常让人血泪织!而当我了解爱的可贵时,我渴望走出曾经蛰伏的阴影,渴望再爱人、渴望再被爱!可是--”她顿了一下,咬咬才勇敢的继续比著:“我对爱人有完整的概念,对被爱却没有完全的信心!你曾说过爱我,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可能放弃美奈子而选择来爱我?她是那么健全活泼,那么美丽青春,那么…”

 “傻女孩,你忘了一件事!”扬之制止她再继续妄自菲薄,他自然而然的搂近一直坐在沿和他保持一箭之隔的她,细心的调整好柔软的枕头,让两人舒适的斜倚在头,并以一种仿佛两人已做了一辈子恩爱夫般的自然姿势让她的头圃瓶在他的臂弯里。

 完成这些她并没有抗拒的动作之后,他才拿起头柜上的纸笔,顺当的写出刚才未表达的话:“当一个男人真正爱上一个女人时,那种爱情是不会有任何条件存在的,而如果你真想做比较的话,我倒是可以找几句形容词来足你的虚荣心,光‘温婉善良’这一点,你就倒群芳,为你自己争取到最高分数了!至于你的美丽可人,就不用我再吹嘘了,这正是此刻我眼中、心中的你。无可否认,回台湾之初我就不知不觉受到了你这些优点吸引,意外发生后,我多么想找出一项能让你重拾颜的礼物来弥补你,可惜,我一直无法为你找到你最渴望的礼物--一首响诗。说实话,我也不确切了解在你心中定位的响诗到底是什么模样?”

 “它没有模样!”烟如的笑变温柔了!她接过笔在上深思的点了点,语意柔软的写著:“你不必耿耿于怀,因为你确实已在今夜为我谱下了一首炫丽人的响诗了!曾经,我们失去一个早产女儿,而今夜你却极力挽救了一个早产儿,这无形中弥补了我心中的缺憾,也让我觉得我们有了共同会的爱,这爱像首诗,共同响在我们心灵里,那是一种无可比拟的感情,也是一首无与伦比的响诗,我的耳朵虽不能听,但我真的能用心感觉到它的悦耳动人。”

 “真的?”扬之忍不住问。尽力救治一条小生命是他做医生的职责,往后他还会有更多这种职责与机会,只是他没料到这次救回的小生命竟成了解开烟如心中愁情的钥匙,真是奇迹!

 “真的!”她认真的点头肯定。

 他口溢起了莫名的感动也汹涌著更多对她的爱,她的良善,让他惭愧,而她温婉顺服的柔情,令他察觉自己此刻的优势。他用手背轻抚她光滑细腻的颊,凑过头用轻印著她带著玫瑰幽香的发鬓。她没抗拒也没有排斥,只是姿态微僵,神情羞赧的盯著自己睡衣袖口上的一圈花边。

 用食指托起她的头,他决定把握机会试出此时在她身上探险的极限在哪里?他极端渴望她,他已无法对自己否认。

 癌下头,他轻轻点著她的,她眼中有冰化的星光。她双臂无助的攀著他,让他嘴里的热气更深重的包裹住她。

 仿佛他在施法,仪式中需要的是彼此的全神贯注。他的舌尖短暂的占据过她甜美如的嘴之后,他张开眼注视她的脸,不假思索的开始褪去彼此的衣衫。

 这是爱情里的必要课程,心灵沟通之后的灵沟通。他摊开她的睡衣,让她仰躺在上,双手伸入她的腋下抱住她,来回吻她温暖而柔顺的肌肤。她拱起身,轻声嘤咛,他悬宕在她身上,他们的身躯片刻不离,而他那张一向忧郁压抑的脸庞,失在一个小女人体的魔力中。

 扬之的动作是温柔而抑制的,他翻身在她上面,徐缓而有成竹,无法抗拒自然的与她融合成一体。烟如浑身的每个细胞都与他共鸣著,她的心跳与他们的动作节奏一致,她肺中的空气因喜悦舞跃著。扬之是个真正的巫师,带领她愈飞愈高,并持续而坚决的将她带进一个她从未想像,从未经历的世界。

 他们共同的动作是彼此无声的对话,他们共同的愉是彼此了解的盟誓,在经历两人爱的融合之后,他们更深刻的了解,他们的命运将注定被永远连结在同一个国度中、同一块土地上、同一座家园里,甚至是同一首爱的响诗中。

 又是一个深秋时分,让我们把时间推向三年后,来一窥裴家的全景。

 三年内,夏扬之和裴烟如已育有一女一男,外加三只小小的狗儿,当然,那三只‘小犬’是‘油巧克力’的杰作。

 他们的女儿叫‘念茵’,她并非扬之和烟如的亲生女儿,而是三年前扬之接生的那个早产儿。因为念茵的亲生母亲在生下她的当便已亡故,而念茵的亲生父亲只是个活工人,他畏惧于那股庞大的医疗费用,于是在双方同意下,扬之和烟如领养了念茵。

 至于小男孩则是夫妇两人某夜热情的结晶,已满两周岁的他叫‘念衡’,壮壮的身子及不算短的胖腿,外表与行为都有乃父之风,令扬之和烟如困扰的是,他已经两足岁了,却仍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这和一向口齿清晰伶俐的念茵恰成反比,也让扬之和烟如颇为忧愁。

 虽然夫妇俩很早就有预期心理,并抱著平常心来看待可能生出听障儿这个问题,但事实上他们无法如想像中的释怀。

 扬之带念衡去看过许多次耳鼻喉科的专家及权威,每个人都说念衡没有任何毛病,于是他和烟如只好姑且耐下心来等候念衡开口的一天,或永远不能开口的一天!

 而这天,正巧是个风和丽的星期天早晨。

 假,扬之和烟如是被允许赖的,如同老故事一般,睡美人总是被王子唤醒。当先醒来的扬之用一个吻印在烟如那微微扇动的长睫及轻微翕动的小嘴上时,她慵懒的扭动一下半在被内半在被外的娇小身子,大剌剌的翻个身,一腿无状的跨入扬之的长腿间,然后扇扇睫,张开眼,既蒙又抚媚的对他微笑。

 “懒虫,起了!”他朝她示意。

 “好舒服的被窝。”她更偎向他,撒娇似的倚进他的臂弯“好舒服的枕头。”

 “需不需要我提供舒服的垫啊?”他把她整个翻转,延揽至自己身上,让两副身躯紧密相贴。

 他迅速的亢奋令她双颊顿时嫣红,她轻拍一下他的部,飞快翻身坐起并跳下远离他正想勾回她的臂膀,在安全距离外后,她朝他做做鬼脸比著:“整张唯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垫,硬邦邦的。”

 烟如的一比双关逗得扬之齿大笑,他朝她眨眨眼,很暧昧的答:“可是昨晚,有人不但没有抱怨,还表现出相当喜欢‘硬邦邦’垫的样子,那个人不知道是谁啊?”

 回想昨夜扬之的热情,烟如的脸更红,她带点假装的嗔意,开始起被他在身下的被褥,不客气的驱赶他离开铺。

 下后,扬之边著衣边静静的打量著一起就如同忙碌小鸟的烟如。一如往常,她正仔仔细细的把铺整理折叠得十分平整,不‘痕迹’。

 女人的确是需要爱情润泽。就外表看来,烟如的变化似乎不多,但和三年前一比,她真的是个截然不同的女人了。全心全意付出后所收获的爱情,让她像朵雨均沾的花朵般,宁静、徐缓、美丽、自信又幽雅的绽放。

 她那星星般的眼眸愈燃愈亮,有著浅浅梨窝的笑容愈来愈盈盈可人。扬之尤其不能也不想挣脱她那专为他编织、绕的柔情之网。

 三年夫做下来,她对他的态度已由曾经受伤的忸怩谨慎转变成获得真情之后的百无忌。爱真是需要相处的,他们由相处中更笃定了对彼此的爱。

 而眼前,唯一让夫俩困扰的,只有他们的孩子念衡还不能开口说话这个问题。

 仿佛人生之中都必须时常存在著缺陷!

 暗叹著,扬之拉开那帘年未变的桃底镶透明叶片的窗帘,窗外,又是另一番人生景致。侧对著窗的庭园里,裴怀石和倪秀庸这对没有正式名分却已俨然是老来伴的老人家,正像两个标准农人,辛勤积极的在庭园一隅为他们新辟的小菜圃施肥浇水。念茵、念衡再加上‘油巧克力’及它的几只宝贝小狈们,则绕著菜园团团转,忙得两位老人家又要看顾菜苗免于被孩子们无心的小脚践踏,又得提防小狈儿们调皮随口叨走一株已采收的青菜,真是不亦乐乎又不亦‘热’乎!

 然后,窗外活泼的画面突然静止了,扬之看见两位老人家突兀的停止挖掘与除草的动作,呆若木的瞪著蹲在他们脚边专心拔著小草的小念衡。连念茵和几只小狈儿们也像意识到什么事发生似的愣在一旁。

 出了什么事?扬之不安的念头一转,抓过晨褛帮烟如被上并拉著一脸莫名的她迅速往庭园方向冲去。

 抵达小菜园边时,景象又与刚才截然不同。扬之看见岳父和母亲双手握,满脸欣悦,小念茵则拉著小念衡跌跌撞撞的上前接他们。仰著兴奋的小脸,念茵口齿清晰的嚷道:“爸爸,妈妈,弟弟会说话了耶,弟弟刚刚把‘爷爷’念成‘芽芽’喔,弟弟好哦!”果然,念衡怕被姐姐抢了锋头似的,比手画脚、口齿不清的从嘴里吐出一串:“芽芽,芽芽,爬爬…马马…芽芽…”

 换扬之呆若木了,回过神后第一件事便是和烟如分享这个喜悦。

 祈祷应验了,烟如浑身一阵虚软的跪坐地上,她双手合十,内心默念著--感谢上苍!

 于是,我们就把这个故事简单的结束于这个风和丽,充满感恩情绪的裴家。

 听!裴家的树隙、风间,似乎都到处在回著一首动人的响诗,一首--‘爱的响诗’呢!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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