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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馨虽然回到家里,却没有去见秦康。她原是为他而回家,她原是迫不及待地要见他,要解释、要道歉,也要把所有的事弄清楚。克文送她到门外就转⾝离开,他知道不便留在这儿,他已经引起太大的误会了,他对心馨展示一个鼓励的微笑,毫不犹豫地跳上他的小埃斯车绝尘而去。对他来说,心馨只是开始,只有一个模糊而遥远的憧憬,得失之间并没有严重的打击和伤害,他走得十分坦然和大方,因为他也清楚地明⽩,他是绝无胜望的。

 稚气坦率又慡朗的心馨奔上秦家草地,紧张和莫名‮奋兴‬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从未有的感觉,那感觉使她奔跑的脚步停下来,使她…犹豫起来。她…她该这样去见秦康吗?她愿意道歉,可是…万一秦康不肯原谅她又怎么办?她怎能下得了台?”而且秦康…她一转⾝大步奔回家,羞红了脸,心儿阵阵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一刹那间,‮涩羞‬竟掩盖了她所有原来的个,‮涩羞‬…

 少女的‮涩羞‬表示什么?成长?成

 没去秦家‮夜一‬是那样难挨,她強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整个人却被一种难言的希望和喜悦所笼罩,她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过了‮夜一‬。

 清晨,她又被那阵难言的喜悦和希望所惊醒,翻⾝跳下,今天是周末,半天课之后可以到医院看浣思,如果浣思已搬回普通病房还可以陪陪妈妈,然后回家…她马上想到秦康,无端端的脸又红了,大家僵持了‮夜一‬,秦康会不会先来找她?

 想到这儿,整个人都‮奋兴‬起来,打‮房开‬门预备去洗脸,突然听见窗外浙沥沥的雨声…怎么?昨夜好好的天气今晨竟下雨了?亚热带的气候真叫人难以捉摸。

 心馨的好心情并未因下雨而改变,她依然轻松、依然喜悦。依然満有希望…说不出原因的,她知道,今天必是幸运的一天。

 吃完早多,穿上雨⾐就上学。雨不大,天⾊却沉沉的,这种雨恐怕一天‮夜一‬也停不了吧?心馨反而喜那种大骤雨,一下子就能雨过天晴,就算不穿雨⾐不打伞,也会淋得淋漓尽致。心馨怕打伞,她个不拘小节,总容易忘掉手中的伞,掉在哪儿都不复记忆,所以她穿雨⾐。

 站在公路局车站,她显得有些失望,这个时间应该遇到秦家兄弟,怎么全不见影子?莫非…他们故意痹篇她?莫非…永远不原谅她了?

 没有她多想的时间,车来了,她跳上去拍拍心口对自己说:“先上课,一切等放学再说!”然而放学时,秦康…是不是该秦康先给她道歉的?

 她走到车尾最后排坐下,她喜坐车尾,反正她要到台北车站才下车的,犯不着在前面任人挤。坐下来,拿出数学书。昨夜没去秦家,也不好意思找秦恺补习,今天加点油,背几个公式吧!

 才开始背,她敏感地发觉旁边的人在注视她,目不转睛得令人气愤。心馨最讨厌在公众场台盯着人看的家伙,一点礼貌与尊重都没有,放肆,令人恨不得打他两耳光。她抬起头,正预备不客气地骂人的,遇到一对深沉而关怀的友善眸子。眸子的主人是一秦恺!

 “咦?秦恺!你怎么在车上?”心馨意外又⾼兴地叫“你在什么站上车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今天比较早,我散了一会儿步,在前一站上车,”他依然是目不转睛…他非轻薄之徒,为什么看得这么专注?“我看见你低着头直冲!”

 “没想到有人!”心馨娇冠的笑。“对不起!昨夜…有事,没去你那儿补习。”

 “没关系!”秦恺脸上的光芒特殊。“今夜来也一样。”

 “今夜…”心馨迟疑着。该去吗?万一秦康不找她道歉,又不接受她道歉,她还能去秦家?“秦恺,你以前说过,可以到我家来补习的。”

 “是!”秦恺微微皱眉。“你不再去我家?”

 “我…哎!”心馨是真稚而坦率的“我想…我以后不方便再去你家,原因是…我不能告诉你!”

 “不方便。”奏恺似乎在咀嚼这三个字。秦康昨夜不许他帮忙,他…该怎么做?“我们家有人得罪你?”

 “没有!没有!”心馨连连‮头摇‬“你不会明⽩的,反正很糟,以后你一定会知道。”

 秦恺歪一歪头,似在考虑。他那深刻又漂亮的脸孔,配合着这沉的天,有种特殊的昅引力。

 “我知道哥哥昨夜不开心。”他说。

 “是吗?是吗?”心馨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大发脾气,秦恺,是…是我惹他生气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望着她。

 “我也不知道,”心馨苦恼地说“秦康变得…好奇怪、好凶、好莫名其妙,我一点也不懂!”

 “那么,你为什么不要他解释?”他已经在帮忙了,是不?这善良的男孩,他真是全无妒意,只有祝福。

 “不…那不好,”心馨的脸红了“我不想引起…太多误会。

 “误会?谁?”秦恺皱眉。

 “哎…我愈说愈糟,不谈这些。”心馨费力挣扎着,‮头摇‬。“我希望下午看妈妈时她好多了,能搬回普通病房就太了。”

 “很抱歉,我一直没时间…去看她。”秦恺说。他绝不提昨天曾去医院的事…他永远不会再提了,没有人会知道,是吗?除了他自己。

 “抱歉什么呢?现在也看不到。”心馨笑“星期六下⼲你也有课?”

 “没有课,帮教授做点实验。”他垂下眼睑,他…在掩饰什么吗?

 “哇!清⾼兼一流,”心馨怪叫“帮教授做实验,⾼材生才有资格吧?”

 “不必⾼材生,无聊的、有空闲的人都去帮忙,”他说得特别“是打发时间。”

 “如果我的时间多得要打发,我宁愿多睡几觉,多看几场电影,多逛几次街。”她说。

 “‮觉睡‬、看电影、逛街也打发不了孤单和寂寞,”他望着车窗外。“周围的人全与你无关,你仍然会呼昅到寂寞与无聊,甚至…往往会失在人群里!”

 “怎么会呢?我想…你比较不合群些,”她关心地望往他“你为什么不试着多一些朋友?”

 “对朋友我很挑剔,”他说“我选择的是能心灵沟通的,但是…很难找得到。”

 “你的条件太⾼了,”她‮头摇‬不同意“只要能合得来,只要真诚相待就够了,选择心灵沟通的,你岂不是在自找苦吃?哪里找得到呢?”

 “宁缺毋滥,”他说得好认真、好严肃“我…曾经找到过,我很快乐。”

 “是吗?”她替他⾼兴。突然,她心中一动,一记忆神经被扯动了,奏恺对她说过,她能使他心中的快乐満溢,快乐…一刹那间,她呆呆地望着他,笑室不曾敛尽,惊愕已浮上来。“你曾找到…是…是谁?”

 才一问出口,她恨不得要给自己一巴掌,怎么问得这么蠢呢?关自己什么事?不出声又不是哑子!

 “那是…你不认识的人,”秦恺不着她,他那么好、那么体贴,他怕她难堪,是吗?“很好、很好的一个女孩子,她心中只有爱,没有仇恨、没有猜忌,她善良、真稚、天真、纯洁,她的笑容是光,她的眼泪也属于光,她是个永远笑的女孩,她幸福、她完美,因为她拥有人人向往的爱与被爱。”

 心馨眨眨眼,心中泛起阵阵涟漪。秦恺说的是谁?似悉又似陌生,前一大半很像她,后一半…拥有爱与被爱,那不是她!那是谁呢?是谁呢?她不曾被爱…秦康。

 “她现在…在哪里?”她望着他,希望在他脸上找到真正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无论她在哪里,天涯海角或近在咫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令我快乐,而且…这快乐一直持续着,这就够了。”他慢慢说。

 “真的…就够了?”她有些失望,秦恺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特别。

 “是的!对我来说,那一刻的快乐満溢…已是永恒!”他肯定又认真。

 快乐満溢…她全⾝一震,那是记忆深处的字,快乐満溢…那是…天!秦康开的玩笑竟是真的!秦恺对她…不!不能这么想,这不公平,秦恺对她始终像哥哥,像老师,像同的同学,就是这样,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至少她心中什么都没有,属于他的快乐満溢…只是属于他,她感觉不到共鸣,他只是哥哥,是老师,是同的朋友,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秦恺,”她脸⾊有些改变、有些不自然,她真的没想到这样的事。“你那朋友…真有这么好?”

 “在我心目中,她是这样。”他淡淡一笑“她离开了,她不再出现,然而那印象永远鲜明,这是一种很完美的记忆,你说是吗?”

 “是!是的!”她傻傻地点头。他说的…不是她吧?离开,不再出现,只是完美的记忆…怎么会是她呢?她还在他⾝边呢!是她…多心吧!秦恺这么深沉的人,她一辈子也不能了解他,她怎么会引起他的共鸣?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马上轻松起来,笑了。“秦恺,你这么深沉有思想的人,你的朋友…一定好了不起!一定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孩子。”

 “是吧?”他不置可否,眼光在车窗外飘得更远了。

 到了火车站,他们一起下车,又在秦恺转‮共公‬汽车的车站上分手。雨还在下着,不怎么大也不算小,心馨一直望着天走回学校,她想,今天一定不会天晴了。

 上了四堂课,胡在学校福利社吃了碗面,心馨马上赶到医院,她希望能见到浣思,即使和浣思讲两句话也好,可是很失望,浣思仍在无菌病房里,哲凡依然陪着她。

 心馨在玻璃墙外张望一阵,浣思似乎有精神了,哲凡却疲乏而憔悴得整个人似乎摇摇坠。怎么回事呢?⽗亲太累了吗?这两天两夜他都没休息过?心馨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鼻子都庒扁了,她是‮奋兴‬的,‮奋兴‬得几乎想哭,哲凡疲乏不是大问题,他只要休息几天就会好,然而…⽗亲和⺟亲…是否在精神上、感情上更接近了?

 她就这么贴着玻璃站了好久、好久,哲风始终没回头看她一眼,哲凡握着浣思的手,哲凡全心全意都在浣思⾝上,他们的世界就在那透明的、无遮掩的无菌病房里,他们完全遗忘了墙外的人…

 心馨微笑一下,站直了,即使⽗亲、⺟亲遗忘了墙外的人,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她绝不在意的!哲凡该是浣思的丈夫,浣思该是哲凡的子,那个麦正伦…心馨呆怔一下,那个将成为浣思的未婚夫正伦,她怎么忘了呢?有正伦在,⽗亲和⺟亲怕没有机会再在一起吧?

 她的微笑消失了,转⾝预备离开,她看见面而来的护士和沛文。

 “曾叔叔,”心馨马上招呼“你去着妈妈吗?”

 沛文并非去看浣思,他却站往了。

 “有哲凡在,浣思不必我照顾。”沛文笑“她好多了,明天也许能搬到普通病房。”

 “是吗?”心馨好⾼兴“妈妈是不是完全好了?”

 “当然。”沛文拍拍心馨的肩“你对叔叔的手术没有信心吗?”

 “怎么会呢?”她孩子气地笑“妈妈是不是剃光了头?妈妈头上会不会有疤?”

 沛文抿着嘴,做一个很特别、很幽默的表情。

 “爱她的人不会在意有没有头发或疤痕,你说是吗?”沛文再拍拍心馨,大步走开。“明天再来吧!心馨,明天…也许会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天!”

 心馨咀嚼着这一句话“明天也许会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天!”会吗?

 她慢慢走进电梯,下楼,走出医院。她知道克文在医院,她能很方便地找到他,可是她完全没有找他的意思。昨天他送他回家,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已在他的祝福声中结束了,对她,那只是一份友谊,对克文…她不愿想是什么。秦康不喜他,无论如何,她就不再见他了。

 秦康…是她心中惟一的影子!秦康对她…是与众不同的,秦康…哎!秦康会与她和好如初吗?

 还在下雨,却小多了,变成细细的⽑⽑雨,天边也光亮起来,怎么,雨要停了?

 心馨独自跳上‮共公‬汽车到火车站,又转公路车回天⺟,没有克文的免费车可搭,她只好老老实实转两次车回家。她是不喜浪费的,不过她是‮生学‬,做了事的秦康,还是建筑师,他不也一样转两次车回家?勤俭是美德啊!

 秦康…唉!难道心馨和秦康就这么僵持下去?心馨是女孩子,难道要女孩子先道歉?

 到了天⺟,下了车,奇妙地,下了整天雨的天空忽然晴朗了,雨也停了。浅蓝⾊的天空,几朵淡淡的浮云,金红⾊的光在落山之前的一刹那,在黑夜降临前的一瞬间露出笑脸,给大地带来一份意想不到的喜悦和光彩,晴朗虽来得迟,终究…还是来了。

 心馨全⾝都是沾染上那份大地的喜悦,她站在马路边,忘我地望着那蓝天.那浮云、那抹迟来的光,那张闪动着青舂的漂亮脸儿上突然浮起一抹跃跃试的光芒。她的眼睛也热烈起来。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溅起两排⽔花,心馨首当其冲,等她惊定要闪避时已来不及,眼看着一⾝一脸都要沾満泥浆,她惊叫一声下意识用双手掩面,汽车驶过了,她却感觉不到泥浆…

 放下掩面的双手,她看见一柄大大的黑伞整个遮任了她的全⾝,挡住了飞溅的泥⽔,一只修长而悉的男孩子的手正抓着伞柄。她心中涌上了一阵无与伦比的动与狂喜,是…是…

 她蓦然转头,看见了他,秦康,只是…漂亮、英伟、出⾊、⾼大的他却満⾝、満脸都是泥浆…当然啦!他的伞遮住了她。而那沾満泥浆的脸却…却那般凝肃、那般认真、那般奇异地发光…或是天空最后一丝光的反照?那张脸,那神情,那凝肃,在心馨的心中,凝成一股強烈得能排山倒海、能转换⽇月、能旋转乾坤的震动,她整个人被震慑往了,即使…千千方万个年代过去,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刻。

 “秦…秦康,”她嗫嚅地、傻傻地、痴痴地对着他,没有任何力量能移开她被昅引的视线。“我不知道是你,我…我…”

 秦康看来也有难以掩饰的不自在,毕竟,以往许许多多⽇子里,他一富是个大哥哥,他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不知道怎么讲,虽然他等了一天‮夜一‬才见到心馨,但…再见心馨,心中感觉全然不同,他竟失去了原有的潇洒。

 “那汽车…太快,雨…雨下了一整天!”他怎么了,语无伦次发到如此这般?他面对的是心馨哪!那个可爱的小星星!“终于…天晴!

 “你怎么在这儿呢?”心馨先恢复正常,她努力展开自然的笑脸,她不想再表现太多的孩子气,尤其在秦康面前。“要去台北吗?”

 他不提昨天的事,她也不提。

 “不,”他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脸上可笑的泥浆。“我…等你。”

 他是鼓⾜了全⾝的勇气,真怪!他和她开惯了玩笑,此时此刻,他竟说得又正经又吃力,完全不像他了。

 “等我?有事?”心馨眼中闪耀着万道光,被重视…尤其被秦康重视,那感受…哎!是无与伦比。

 “是…”秦康低下头,好半天才抬起采,眼中真挚有情…是情吗?“昨天…很抱歉,是我不对!”

 “啊…心馨整个人几乎跳起采,狂喜得不能自持。秦康先道歉了,是不是?太好、不好了,她⽩担心了一整天,秦康先道歉了!“你…道歉吗?不…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气你,真的!”

 “你是故意气我的?”秦康惊喜莫名。

 “谁叫你那么凶、那么莫名其妙,又不说原因,”心馨又变得活泼,又叽叽呱呱的了。“哪能硬要人家跟你回家,不过…好对不起,害你和韦梦妮误会!”

 “不,不,别再提她,我…”秦康摸着头,他从来没有那么窘迫过。“心馨,你不再生气了吧?”

 “我本没生气,韦梦妮打了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心馨睁圆了眼睛。

 “我说…别再提她!”他是认真的“以后我也不再见她。心馨,我…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心馨眨着不能置信的眸子,他不再见韦梦妮?他们不是要订婚吗?不见…怎么回事?不过,这是句听了令人十分舒服的话。“你想问我什么事?”

 “你…肯跟我一起回家吗?”他一本正经,无比诚愿地问。

 “为什么?”心馨傻呼呼地“我正要回家嘛!”

 “不!心馨!”奏康更困窘了“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哎!你真完全不懂吗?”

 “你什么都没有说,叫我怎么懂呢?”心馨嘟起嘴“你还不抹⼲净脸上的泥!”

 “不,等一等,”他阻止她替他抹脸的动作,他已忍受不往,他一定要马上讲出来,再不讲他要‮炸爆‬了。“心馨,下一次…我不要再看见戴克文和你一起!”

 “为…什么?”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笑容消失了…她在紧张、在期待,这一回,他会说原因了吧?

 “我不喜!”还是那一句话“我不喜!”

 “但是…他是朋友,”她定定地望住他“你不喜他就不许我与他在一起,如果我不喜谁,你会不会不和谁在一起呢?”

 “会!”他回答得斩钉截铁,绝不犹豫。“只要你告诉我,你不喜谁!”

 心馨呆住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她能说吗?她能说不喜韦梦妮吗?

 “你告诉我,谁!”他催促着,有些焦急。

 这是个关键的回答,是吗?只要地肯说出来,他们就能明⽩互相的心意了,可是她在犹豫,能说吗?梦妮是他的未婚,他…可是在试探她?

 “不说,”心馨的脸红了“我只是个小女孩、小妹妹,我不想管大人的事。”

 “你一定要说!”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他又开始霸道。“我要你说!”

 “我不说!你开我玩笑!你想笑话我!”她涨红了脸挣扎。“你最坏,你从来都…没有真诚过!”

 “你…要怎么才相信我的真诚?”他也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对着她。

 “怎么…都不相信!”她深深昅一口气,她想起秦康说过只当她小妹妹的话。“你别抓着我,你放开我!”

 “不放!”秦康像是发怒了“你怎么这样固执?你…可是想报复我?是不是?你说!”

 “报复?”她呆一下,这是一句什么话?“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你去找你的韦梦妮,你去订你的婚,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抓住我?我本…讨厌你!”

 “你…讨厌我?”秦康一震,缓放开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泥浆在他脸上⼲了,看起来十分可笑。“原来你…讨厌我!炳…看我在做什么?原来你讨厌我!我简亘莫名其妙、发神经!”

 “秦康!”心馨也自吃惊,他怎么了?真发神经。“你…你做什么?别…吓人!”

 “吓着你吗?抱歉,小星星,”秦康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算了,是我发疯!我…真是发疯,我怎么…哎,回去吧!以后我绝不会再打搅你了!”

 他转⾝就走,走得又快又急,似乎在逃避什么。

 “奏康,”她大叫一声。她被他的模样镇住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矛盾、这么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他想表达什么呢?她完全不明⽩。“别走!我…我没说真话!”

 “什么!”他闻言转⾝,晚霞映着他的脸焕发出无比生动的光辉。“你说一一什么?”

 “我没说真话。”心馨嗫嚅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讨厌你,真的!我只想气你,我讨厌的…是她!”

 “谁?”秦康奔回来,全⾝都‮奋兴‬了。“谁?”

 “她…韦梦妮!”心馨嘴一噘,莫名其妙孩子气地哭“你喜她,你对她好,你要跟她订婚,你不再理我,不再有时间陪我,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心馨,小星星!”秦康一把抱起她,⾼兴得在原地打几个转。“真的?你说的是真话,是吗?是吗?”

 “是!”她昅昅鼻子“我讨厌她!她把你抢走,她使你变成不像秦康,我讨厌她!”

 “心馨,听我说!”他‮奋兴‬地放下她,捧着她的小脸儿说“你讨厌韦梦妮,我讨厌戴克文,我们来一个协定,以后我们都不再理会他们,好不好?”

 “真的?”心馨眼睛比星星更亮。

 “骗人的是小狈!”他菗出一个手指。“以后…我的时间只陪你,你喜不喜?”

 “喜!喜!”心馨跳起来,环抱着赛康的脖子直叫“你不是骗人吧?”

 “今天起,我绝不再骗你,我可以发誓!”他举起右手“我只陪你!”

 “啊…”心馨眨眨眼,放开了他的脖子,脸儿更红了,她是得意忘形吗?秦康…怎会只陪她?她做梦也不能相信,他不是一直当她是孩子吗?“那怎么行?你就要订婚了,我…不能破坏你!”

 “不是破坏,也没有订婚,”他郑重地说“昨天在公园,我和她就完了。因为…这本是一项错误,我不想再错下去。”

 “但是…”她半垂着头,眼角偷偷瞄向他“没有她,以后也会有别的…女孩!”

 “不会!永远不会!”他认真又严肃地握住她的手。“心馨,因为…我发现自己竟嫉妒戴克文,你明⽩吗?我嫉妒得要死,我嫉妒得要…‮炸爆‬了!”

 “嫉妒?”她的眼珠灵活地一转,喜悦已填満心。“你是说

 “我喜你,小星星!”他终于大声说了,才一出口,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轻松得想飞。“你不明⽩吗?我喜你,一直以来只喜你,只是…我笨得觉察不出!”

 “是…吗?”娇羞伸展到眼中了,啊!小女孩也有了‮媚妩‬,这是…成长?

 “还有什么不信呢?”他自嘲地‮头摇‬“从今天起,我好好地、牢牢地看守你,管教你,我不能再让第二个戴克文出现!”

 “这…算什么?管教?”她哇哇叫,顽⽪掩盖了娇羞。

 “训练童子军!”他也恢复了活泼、潇洒和幽默。

 “天!当我是童子军?”她不依了“你自己是什么,傻蛋?”

 “是傻蛋!”他拥住她的肩。“我几乎…失去了你!”

 这一刻,她心中已塞満了喜悦与満⾜,秦康,她从小就喜的男孩子,绕了一个大圈却终于到她⾝边,这怎不是天意?不是缘定三生?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你?”她眨着宝石般的顽⽪眼睛。

 “我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他在耳边说“我是最有经验的…童子军教练。”

 这是…雨过天晴?

 浣思已经搬回普通病房一星期了,她的伤口逐渐痊愈,她的精神逐渐恢复,她的病已完全消失了。

 她已能坐起来,她已能清晰地看见面前的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她已能进固体食物,沛文说,再过几天她就能下走路,慢慢的小量步行能帮助她更快复元。

 表面上,她是快乐的、‮奋兴‬的,谁能不为自己的再次得到健康而⾼兴呢?深心里,她却愈来愈痛苦、愈来愈紧张、愈来愈敏感,哲凡…就要离开她了吧?

 这十天来,不论⽩天、夜晚,不论浣思睡眠或清醒,除了她进食、‮澡洗‬、⼊厕的时间外,每一分、每一秒钟他都守在浣思前,极有耐心地陪伴着她。

 他原本是不善言词的人,起初在浣思极痛苦时他还能安慰她、鼓励她,等她伤口的痛楚消失,等她渐渐复元时,他就沉默,更加沉默了。

 当然,当浣思能看见、不需要用触觉去感觉他的存在时,他已不再紧握她的手。他只是默默坐在边,默默望看她,似乎一一他们之间已没有话说。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话说,叫他或她说什么呢?

 除了沉默,哲凡还有明显的疲倦、消瘦、憔悴和那掩饰不了的病态。

 在医院里、在病榻前,他自然不能喝酒…奇怪地,他也完全没想到酒。没有酒,他的病明显就比较缓和得多,没有上次克文在街上碰到他时那么剧烈的情形,即使病发时,他也能強忍着令浣思全然不觉。他这病…是和酒有‮大巨‬关系的,是吗?

 可怜的哲凡,五年前,他是清酒不沾的,想不到五年后的今天,酒…唉!酒不伤人,伤人的是情!

 情最伤人!情最伤人!谁能否认呢?

 早晨,沛文替浣思又做了一次检验,这是手术后例行的步骤,每一次她都有令人満意的进展。这一次…沛文脸上闪过一抹特别的神⾊,只是一闪,却为一边的哲凡捕捉到了,本来在椅子上的⾝体突然直了。

 “怎么样?”他紧张盯着沛文。

 “很好,很正常,”沛文头也不抬地在病历卡上写着。“比想象中复元得快,这是精神鼓励的力量。”

 浣思的脸红了,哲凡却是漠然不动。

 “还要住多久呢?”浣思问。她只是找一个话题,她绝非想离开…离开医院就是离开哲凡。

 “不耐烦了吗?”沛文抬起头,微笑着打趣“至少再一星期,然后还得看看我检验的结果是否完全満意,浣思,多休养一阵总是好事。”

 “我…只是问问!”她看一眼在一边的哲凡“我怕哲凡太辛苦。”

 “会吗?哲凡。”沛文对浣思眨眨眼,走出去。

 等沛文和护士离开后,哲凡才回到边,他先拿起挂在沿的病历表看看,沛文并没有写什么,他放回去,就默默地坐在畔。

 “你…可要休息一会呢?”浣思温柔地问。

 医院替哲凡在房里加了一张小,夜晚哲凡就睡在那儿,但是,浣思发觉哲凡‮觉睡‬的时间很少,每当她睁开眼睛时,他总坐在畔,她心中又感动又歉疚,哲凡有病,能这么挨吗?

 “不!”哲凡摇‮头摇‬,若有所思。

 “心馨下午放学会来,”浣思说。沉默相对是一件相当困窘、难堪的事。“心宁写信说想回来看我,我让心馨回信阻止她,我已经快好了嘛!”

 “是!”哲凡似乎有点魂不守舍“这几天正伦怎么一直不来,我该通知他一声。”

 “不…”浣思急切地阻止,马上想到不妥,改口说“哎…我想他忙,不必特别通知他。”

 哲凡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浣思愈健康,他似乎就愈益不快乐了。他的憔悴病容,令他漂亮的脸上增添了一抹…似潦倒的特殊韵味,也更令人情不自噤了。

 “他该来!”哲凡说“前几天,他提过去欧洲的事。”

 “那是他的事,”浣思的声音硬了,眼中也失去温柔。“我说过从末答应!”

 哲凡微微皱眉。

 “你别误会,你们去欧洲…理所当然,别顾忌我会难堪。”他说。

 “你会…难堪吗?”她目不转眼地望着他,她希望看到她所希望的神⾊。

 “也许…有一点!”他冷冷地自嘲“东方人的婚姻观念到底不如西方人开通,离婚…也不能抹杀以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那么…你不希望我去?”她热烈一些。哲凡近来的口吻不如开刀前的冷硬了。

 “我没有这么说!”他摇‮头摇‬“我说过,你有权做一切喜做的,别顾忌我。”

 “哲凡,请相信我,我…十分在意你的感觉的,我没有权力伤害你!”她真挚地说。

 “伤害我?不会!不会”他扯动嘴角,笑起来“是…伤无可伤!”

 “我…不明⽩!”她不放松。她真是不明⽩,他为什么酗酒?他为什么自暴自弃?他为什么全无生活下去的‮趣兴‬,他甚至不重视生命,有原因的,是吗?她‮望渴‬知道。

 “不要明⽩了,我…是个没有价值的人,而那原因也荒谬。”他说。

 “你认为荒谬、没价值的,别人未必和你一样。”她说。

 “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是个顽固的人!”他笑了,笑得人都扭曲起来。

 “顽固得甚至不肯接受别人的悔意?”她说得直率。

 他呆怔一下,悔意,可能吗?

 “病痛中的感懂是软弱和冲动的,我是医生,我很明⽩病人的心理,”他慢慢说,说得…唉!不近人情。“病好了之后,感情平衡了,就否定了病上的活!”

 “你认为我是这样?”她开始动。

 “至少,你失去了绝对冷静。”他坦然望住她。

 浣思不能自抑地息了好一阵,才缓过一口气。

 “哲凡,我觉得…你在惩罚我!”她说。

 他灵灵打个寒噤,又是这句话,沛文也这么说过,他…可是在惩罚她?不!不!他绝无此意,他只是…只是在‮磨折‬自己。

 “不是!”他昅一口气“请相信我不是。”

 “若不是惩罚,你为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浣思似乎无法冷静了。

 “这是什么话?”哲凡站起来,脸孔也涨红了,他是动、或是愤怒?“我不需要施舍的同情!”

 “是关心。”她纠正他的话。

 “无论是什么,收回去吧!”他不安不宁地来回走几步。“你该休息,让我们恢复前几天的…安详,好吗?”

 “你心中可安洋?”她问得尖锐。怎能不尖锐?那是切⾝问题啊!

 他脸上肌⾁有些‮挛痉‬,好半天,才慢慢地说:

 “别为这些小事作无谓的争执了,”停一停,又说“我是来陪你的,浣思。”

 她深深昅一曰气,住口不言。

 她是比较沉不住气,是病上的软弱,或是眼看着相聚的时间一天天减少而心中焦躁不安?

 “抱歉,哲凡。”她強行平静“我不该说那些话。”

 “不必再介意,忘了吧!”他重新坐下来。

 又是沉默,又是沉默,他们真是…无话可说了。“下午心馨来时,我想回家一趟,”他忽然开口“有一些事…必须处理。”

 浣思脸上迅速掠过一株黯然,她只点点头。

 “好!”她说“其实,我已渡过了危险和痛苦的时期,我原无理由再让你陪我。”

 “我是自愿的!”他拍拍她的手。

 她的嘴动一动,想说什么又忍往,矛盾得很。

 “哲凡,五年前的事…”她终于说“是我不好!”他不能置信地皱皱眉,骄傲自信的浣思竟说出这么示弱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她再说。她眼光真诚、神⾊真诚、语气真诚,那悔意、那哭意也都真诚,只是…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推了午餐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最重要、最关键的一刻,真是不巧。

 “午餐来了,”护士温柔地笑“我服侍你吃。”

 哲凡很快站起来,他的神⾊是特别的,敏感的浣思马上看出来了。

 “去餐厅吃午餐。”哲凡看着脚尖。

 “哲凡,”浣思的语气是那么伤感和无奈“午餐之后你…一不再回来了吧?”

 哲凡一震,他心中是这么想,浣思却马上知道了,她能看穿、看透他的心?既是如此,她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感情?

 “我想…或者我早些回家比较好。”站起来,他更显得消瘦和憔悴得厉害。“我会通知沛文给你一个特别护士。”

 “哲凡…”浣思叫。

 哲凡不再看她,硬着心肠走出去。浣思能看透他的一切,竟看不透他的感情,这是不可弥补的遗憾吧!

 他没有到餐厅,既然要回家还去管厅做什么?他要找到沛文,要问清楚刚才他替浣思检验时奇异神情的原因,还要一个特别护士,浣思仍需要特别照顾。推开沛文办公室的门,看不见沛文在里面。

 他坐在沙发上等一阵,可恶的晕眩、可恶的不适又侵袭着他,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体力愈来愈弱,当然,不加治疗的病也更恶化了!他闭上眼睛休息一阵,等那晕眩、那不适、那颤抖过去,沛文没回来。他无聊地拿起茶几上一份报纸,十天没看报了,那些新闻仿佛跟他脫了节似的,他胡地不在意地翻着。忽然看见一个悉的名字,麦正伦,他怎么样?他莫名紧张地看着那小段消急,那是说著名小提琴家麦正伦离开台北到欧洲去,除了度假之外,他还有意接受伦敦响乐团的聘书,加⼊那著名的乐团作环球演奏,短时期之內不会回国,他的一切工作已给另一音乐家代替云云。这里只是一段小小的消息,却那么強烈地刺了哲凡的神经,令他震惊之余久久回不了神。

 正伦竟是真的离开了,而目短时间之內绝不会回来,他倒真是说做就做,做得⼲净利落,难道他真认为浣思无意于他?他们的婚约呢,就这么算了?这…怎么说得过去呢?怎么说得过去呢?

 哲凡的心被扰了,正伦虽说过,他却没想到正伦真会这样做。正伦的果决慡朗和他的拖泥带⽔、婆婆妈妈不可同曰而语,他…唉!真惭愧得很不得去死!只是正伦误会了,正伦以为浣思对他余情末了,这…怎么可能?当年断然分手,说什么余情末了呢?何况他的…

 哎!沛文还不回来,去巡病房吗?这么久?哲凡耐不往在屋中来回走着,不安和烦极了,似乎…一种莫名美妙的希望和心跳抓住了他,他…他已无所适从。

 沛文办公桌上有一叠病历表之类的东西,哦!他已经巡完了病房?哲凡下意识看一看,第一张赫然是浣思的。浣思…他不经意地看下去,应该是同病房里挂在上那张一样的才是,同一个病不可能有两种病历,但…但…

 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不能置信?分明写着吴浣思的名字,分明写着脑瘤,然而…病历却绝对不同,天!怎样的绝对不同?怎样可怕的绝对不同?

 哲凡颤抖地抓往那张病历表,抬起头,憔悴的脸上益发苍⽩了,只有那深邃的黑眸燃烧着灼人的火焰,这火焰…奇妙地,使他振作,使他的生命力旺盛,使他整个人坚強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沛文推门进来,看见哲凡,看见哲凡的神情,他的脸也变了,轻松变得严肃,笑容也消失,变得…沉重了。

 “你…知道了!”沛文指一指病历表。

 “沛文,怎么可能?你…没弄错?不是一切正常,她正步向健康吗?怎么可能?”哲凡的声音嘶哑了?

 “一切正常,步向健康是告诉病人的。才不会令她不安和绝望,”沛文严肃又理智地“事实上,开刀之际我就发现了,不是我或任何人的能力可以挽回的,这次手术…只是暂时的痊愈。”

 “不,不可能!”哲凡的声音从嘶哑变得古怪,像哑巴在哭泣似地“她看来一切正常和良好,她对自己充満信心,她十分快乐,怎么可能…”

 “事实如此!”沛文黯然。

 “我们替她再输查一次!”哲凡一拳打在桌上,此刻他不像个病人,又是理智、冷静的刘哲凡医生了。“我绝对…不能相信这结果!”

 “我已在开刀之际作了最透彻的检查,我脑葡定,”沛文脸上肌⾁不听指挥地抖动,他在紧张?“我们不能再检查,引起她的怀疑反而不好,你要为她着想。”

 “不检查不是任她…天!怎么是这佯的?”哲凡颓然倒在椅上,双手伸⼊发际,痛苦地呻昑。“沛文,没有任何方法?你是脑科专家,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她!”

 “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救她,充其量延长她的时间,但…对她是‮忍残‬的,她会失明、她会神智不清、她会痛苦万分…你该明⽩的,哲凡!”沛文然地说“这种病还没有真正的方法或葯物能医治!”

 “不…不…”哲凡整个人崩溃了,他捧着头喃喃低语,他的眼泪不试曝制地流下来。“不…这太‮忍残‬,她怎能受得了?不…我情愿替她,我情愿…”

 “理智些,哲凡,”沛文轻轻拍拍他“再一次病发前她至少还有一年,我们所能做的,是令她这一年得到幸福和快乐,我们只能这么做!”

 “然而…生命的尽头就在能看见的前面,怎能幸福,怎脑旗乐?”哲凡哭泣着,不是为自己,只为浣思。

 “文章的好坏不在乎长短,在乎內容,”沛文是理智的。“生命也一样,在有限的时间內能让它丰盛,把一生的火在短短的一年中燃烧,谁能说不快乐?”

 哲凡怔怔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沛文。

 “我们…该怎么做?”他问。

 “为什么不问你自己?”沛文有些释然地笑起来“正伦离开了,你该是惟一可以帮她的人!”

 哲凡思索一阵,神⾊益友凝重。

 “我只有一条路走,是吗?”他问。

 “你自己知道!”沛文摊开双手“我一直瞒着你这消息,就因为怕你说我安排和纵你的生命。”

 哲凡思索一阵,长长地透一口气,说:

 “无论你怎么做,至少,你得给我相同于浣思的生命,一年或二年,”停一停,再说“如今这个情形,你说,是不是上天对我和浣思任.骄傲、不让步的惩罚?”

 “上帝要在你⾝上划一刀,你逃不了,”沛文精神大振“我去安排手术室,你自己走进去吧!”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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