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学之后,心馨独自搭共公汽车去医院探望浣思。昨天答应要去的,因为秦康的⻩牛而没去成,今天无论如何也该去了,她不放心浣思一个人任院,也不喜
家中冷冷清清的,如果真没什么病,应该回家休养才是。
她坐在车上着窗外的街道,她的脸⾊有些
沉,就像窗外的暮⾊,她看来有心事而且不快乐。
秦康要和韦梦妮订婚,她表面上已说过不在意,然而…她的的确确在伤心,她喜
秦康,那种喜
不同于对普通人,也不同于对秦铠,或者…她是爱秦康?她不知道,她也分辨不出,这…罢了,不管是喜
、是爱,秦康都要和韦梦妮订婚,以后秦康就只属于韦梦妮了,她怎能不伤心。
心馨把这伤心放在心中,原是无望的事,她何必再苦巴巴地令秦康不安?何况这种事又不能勉強,她又怎能強迫秦康爱她?
心馨觉得自己似乎突然长大了许多似的,她在流了一阵眼泪之后,竟然理智地分析这事,然后竟能若无其事地站在秦康面前,这…的确是长大了,以前地是绝对做不到的,她一定会一辈子也不理秦康。
医院到了,她默默下车、默默走进去,心馨从来没有这么沉默过,以往的她即使独处时,脸上也有跃然生动的光彩,今天…她沉默。
走到浣思前天住的那间病房,敲敲门,里面没回音,再敲敲门,仍然一片沉寂,她有些意外,轻轻旋开门柄,面对着的竟是一张空
,浣思呢,出院了吗?
心馨着了慌,她只是个毫无经验的小女孩,她一直被保护在⽗⺟的温室中,不曾面对任何困难和问题,一看浣思不在,她已六神无主了。
必上病房门,转⾝就跑,她想到哲凡,她的⽗亲,那是她惟一可以去找的人,哲凡会在吗?一转⾝,才跑一步,她整个人撞在一个
面而来的人⾝上。她惊叫一声,晃眼中看见被撞的人穿着⽩袍,医生⽩袍,哲凡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那人的⾐襟,大叫:
“爸爸,妈妈呢?妈妈怎么不在病房?”
“姐小,你弄错了,”温文的声音、有教养的微笑,竟是个年轻的陌生医生。“谁是你爸爸?谁是你妈妈?说清楚些,我可以帮你。”
心馨怔一怔神,难为情地放开双手,她怎么胡
抓人的⾐服,胡
叫爸爸呢?她的脸红了,少女的娇羞在她眼中扩展。
“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心馨结结巴巴地说“我妈妈本来住在这里,我爸爸是刘哲凡医生。”
“哦!刘大夫。”年轻的医生马上露出尊敬的神⾊“他们搬到三楼病房了,请你跟我来,刘姐小。”
一声刘姐小叫得心馨全⾝别扭。她怎么是姐小呢?那些装模作样像韦梦妮那种人才是姐小。
“我是刘心馨,不是姐小。”她稚气地说。
“星星?”年轻医生看她一眼“天上的星星?我是戴克文,见习医生。”
“是心馨,心脏的心,馨香的馨,不是天上的星星。”心馨解释着,一边跟戴克文进电梯。她又想起秦康,秦康也叫她小星星,是吧!
“心馨!”戴克文点点头,记下了。“刘大夫看来那么年轻,我没想到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我还有一个姐姐呢!”心馨笑一笑。她喜
戴克文话中对哲凡尊敬的意味。
克文看心馨一眼,想说什么,电梯门开了,他的话没说出来,领先出去,停在三0二号病房前。
“就是这里,”克文很有礼貌地替心馨敲门,然后退开。“很⾼兴认识你,希望能再见到你。”
他留下一个令人喜悦的微笑,匆匆去了。
心馨抑郁了整天的心情突然开朗了些,她发觉戴克文并没当她是小女孩,他说话的口吻是很是“平辈”呢!她傻傻地对自己笑一笑,推门进去。
“我来了,妈妈!”她叫。带着満脸的憨笑。
然而…笑容僵在脸上,心也直往下沉,浣思坐在
上…带泪,为什么?她的脸⾊那么苍⽩,眼睛也红肿红肿的,难道…病属严重?前天不是说中暑吗?
“妈妈…”她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心馨…你来了,”浣思显然觉得意外,她连忙抹去眼泪,勉強装出笑脸“我说过别来的,我没事,就可以出院的。”
心馨的心七上八下,怦怦跳着,她知道必然有什么事,浣思不会无缘无故地哭泣。她快步走到
边,紧张地握往浣思的手。
“妈妈,你骗我,是不是…你有其他的病?你为什么换病房?你为什么哭?”心馨的眼圈儿也红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找爸爸来帮你。”
“心馨…”浣思神⾊复杂“别傻,我有什么其他病呢?换病房只为清静。”
“不,你骗我!”心馨不傻,她看得出浣思神⾊不对。“你没有说真话,我…去问爸爸!”
放开浣思,心馨转⾝就跑,却被浣思…惊逃诏地的声音叫住了。
“心馨,回来!”浣思从来没这么尖锐、这么大声、这么急切地叫过。“回来!”
心馨站在门边,瞪大了眼瞎发呆,她是被吓着了。
“回来,心馨!”资思又放柔了声音“我会告诉你一切,你过来。”
心馨再走回
边,乖乖地坐下来。浣思那声音、那神情,仿佛…天要塌了似的。
“听着,我…只是有点病,要动一点小手术,但绝不严重,你放心。”浣思尽量婉转地说。
“动手术,是爸爸替你开刀吗?”心馨马上问。这是心中最直接的反应。
“不是!是沛文,曾沛文,你记得他吗?”浣思再一次握住心馨的手“沛文是你爸爸的同学,也是朋友,他才从国美回来。”
“为什么爸爸不替你开刀?”心馨凝视⺟亲“爸爸是湾台最好的外科医生,谁都知道。”
“但是…沛文比较适合,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浣思颇费周章地解释。
“妈妈,”心馨倒是固执得可爱。“专家也比不上爸爸,爸爸不同,他…会比较细心。”
“心馨,这个问题不重要,”浣思昅一口气“你千万别去烦爸爸,知道吗?我只要痊愈,谁开刀都一样。”
“不!我认为一定要爸爸才行,”心馨摇着头,闭着嘴,一副坚决模样。“别人我不放心!”
“心馨…”浣思为难地。
“妈妈,这是生命的事,你别固执,”心馨误会了,她以为浣思不要哲凡动手术。“虽然你已经和爸爸离婚,你也不能否认他是最好的外科医生。”
“是的,我知道,我明⽩,”浣思心中叹息,要怎样解释心馨才能明⽩?“好吧!考我虑一下。”
心馨脸⾊缓和一些。
“到底你是什么病呢?妈妈。”心馨终于问。
“哎…一个小小的瘤,不严重,你别担心。”浣思说。
“哦,小小的瘤!”心馨真的不紧张。“在肚子里、子宮里?是吗?小小的一个?”
“是…哎!是的,肚子里。”浣思胡
点头。她不愿说出真相令心馨害怕。
“那不需要什么专家,爸爸一定行。”心馨信心十定。
浣思微微一笑,她不愿再谈下去,主动转开话题。
“秦康没跟你一起来?”她问。
“他…上班!”心馨的脸⾊黯然“我也不能一天到晚叫他陪着。”
“怎么,不⾼兴他?前天不是好好的?”浣思打趣。
“他…”心馨咬着
,有些为难“他就要订婚了,和那个韦梦妮。”
“哦…”浣思仔细端详心馨,她发觉有些不对。“他订婚…你不替他⾼兴?”
“有什么好⾼兴的?那个脸上七彩的空中姐小!”心馨噘嘴。
浣思眼光闪一闪,她马上明⽩女儿受了挫折。
“心馨,你…可是有点喜
秦康?”浣思小心地问。
“妈妈…”心馨一惊,双颊绯红。
“我看得出,心馨,”浣思柔声说“可是你得明⽩,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再说秦康比你大六七岁,他那种个
也不适合你,你还小,你还能遇到许许多多其他更好的男孩,你应该诚心祝福他。”
“我知道,我会。”心馨垂着头,看不见表情,那声音…却有委屈的哭意。
“孩子,眼光要放远一点,”浣思了解地轻拍心馨“秦康可能是你生命中最早出现的男孩子,所以你对他的好感可以说是盲目的,那…并不实真。”
“我已经祝福过他了。”倔強的小心馨收敛了最后一丝哭意,抬起头来。“他不喜
我,自然有别人喜
我,我不希罕他!”
“心馨,”浣思怜爱地说“不许用这种口气说话,没有人规定他一定要爱你啊!何况他对你好像对待妹妹一般,已经够好了。”
心馨咬着
,默不出声。她不喜
听浣思的话,当她妹妹,她已经十八岁了,总不能一辈子是小孩子。
“哎…秦恺呢?他还教你数学吗?”浣思又转话题。
“教!他一定要帮助考我上大学为止。”心馨点点头“他比秦康好,至少比较真诚,不讲谎话!”
“是啊!秦康订婚,你可以找秦恺陪你玩啊!”浣思乘机说。
“那怎么行?”心馨一本正经“秦恺是老师,他那种人怎么会玩呢?”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他不会玩?”浣思说。
“不行就是不行,”心馨一连串地头摇“跟秦恺玩…不闷死才怪!”
“那…”浣思关心地问。
“你别担心,现在考大学第一,哪有玩的时间呢?”心馨甜甜一笑,似乎所有烦恼全在笑中消失。
浣思着看表,她知道正伦就要来,她不希望心馨和正伦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她也说不出什么确切的理由,按理她应该拉拢正伦和心馨感情才对,偏偏…她要分开他们,她觉得惟有这样才对。
“回去吧!四姐会等你吃饭,你晚上还要去秦恺那儿补习数学,对吗?”浣思说。
“好!”心馨很听话。“我明天放学再来,你要不要我带些什么东西来?睡⾐?”
“不需要,我要穿医院的⾐服,”浣思温柔地头摇“你好好温习,我很快就可以出院陪你。””再见!”心馨拉开病房门。“怎么爸爸还不来看你?”
她再笑笑,大步去了。怎么哲凡不来看浣思,哲凡…他能来吗?他可以来吗?他…哎!事情怎是心馨想的那么简单?哲凡…唉!
心馨背着书包又跳又蹦地走下楼梯,放着电梯不用,她喜
楼梯来代替运动,⾼三的女孩子整天被书本绑死了,还有时间运动吗?
走出医院大门,意外地她看见等在路边全安岛上的一个人,是刚才那年轻医生戴克文。
“嗨!”心馨
无城府,大方地招呼着“谢谢你刚才的帮忙,你等人吗?”
“不…”克文有点紧张不安,笑容依然温文,神情依然很有教养。“你回家?”
“是啊!你呢?下班了吗?”心馨问。克文没穿⽩袍制服,当然是下班喽!
“是,我们可以一起走。”克文走向她。
“一起走,你也住士林?”心馨问。
“离士林不远,我要去荣民总医院看朋友。”克文说。
近了,心馨才开始打量他。他不能算特别漂亮,没有秦康的⾼大英俊、风流潇洒,也没有秦恺的冷漠深沉、超然出⾊。他…只是普通的一个男孩,五官端正,斯文有礼,还很正派,医生的正派。
“那就一起走吧!”心馨说“我比你先下车,等于你送我回家。”
“哎…我有车,一部二手货的福斯甲虫车,”他腼腆地笑了“我可以顺路送你。”
“那就更好了,免得我头昏眼花地转车。”心馨说。
克文带她到停车场,让她上了那部深蓝⾊、看来相当旧的车子。
“我只是个见习医生,买不起新车。”他坦率地说。
“生新旧车有什么不同?总是坐。”心馨绝不在意。她对克文印象不错,虽然他比较拘谨,可能他是医生吧!和哲凡一样的医生。
“是!”克文小心地驾着车。“我从小就很
汽车,曾经幻想能拥有一部飞天万能车,可是直到今天才有这部二手货的福斯!”
“还不够好吗?秦康还没有汽车呢!”心馨脫口而出。
“秦康!谁?”克文皱皱眉。
“哎!对不起,秦康是我的邻居,你不认识。”心馨的脸红起来。
“男朋友?”克文看她一眼。
“秦康,不!”她马上严肃地更正“秦康就要订婚了,和一个七彩空中姐小。”
“七彩空中姐小?”克文笑她的稚气。
“我是指化妆。”心馨笑了,不再提秦康。
汽车转进中山北路,是一条直路了,克文仍是驾驶得小心翼翼,他是个谨慎的人。
“看到你的⽗⺟吗?”他随口问。
“只有妈妈在,”心馨也不在意“妈妈生瘤,曾沛文要替她开刀,不过不严重。”
“刘大夫呢,他精神好些吗?”克文说。
“什么?”心馨不懂。谁的精神好些吗?
“我是说…刘哲凡医生精神好些吗?”他再说。
“爸爸?”心馨困惑地盯着他“爸爸怎么了?”
“怎么?你没看见刘大夫?”克文很意外“昨天你⺟亲送他来医院,他昏
不省人事,就任在你⺟亲隔壁的病房,三0四号。
“爸爸…昏
不省人事?”中心馨吓了一大跳,脸都⽩了“为…什么?为什么?”
克文呆呆地望了她一阵。
“原因还没查出来,听说…并不太严重。”他柔声说。
“回头。”心馨大叫“请转回医院,我要看爸爸,我一定要看爸爸!”
小脸儿埋在掌心,她哭了起来。离了婚的⽗亲和⺟亲怎么同时病倒呢?浣思的眼泪…就是示意吧!
心馨回到医院,丢下戴克文就往三楼跑,她脸⾊苍⽩,气急败坏地奔到三O四号的病房外,她知道哲凡在病着,她没有“砰”地一声冲进去,她只轻轻推开一丝房门,只是一丝…她看见闭着眼睛睡得好安详的哲凡,除了一些凌
、憔悴外,他没有什么病容。正预备进去,又看见全神贯注凝视着哲凡的浣思,她坐在
边的椅子上,像一个细心守护的护士,但是…她的眼光是那佯哀伤、那样温柔、那样…情不自噤。心馨推门的手停住了,
迈进去的脚也止住了,⽗亲和⺟亲?
她再看几秒钟,终于悄悄掩上门,悄悄退开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的紧张、纷
、焦急全都消失了,她变得全无牵挂、全不担忧,浣思又守候着哲凡,妈妈又和爸爸在一起,她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浣思的眼光…她又怎忍心打破那似⽔柔情?
她就这么退开了,即使⽗亲真的病了,浣思在一边伴着,又何须心馨揷手?若他们能永远在一起,心馨倒情愿这病一直存在。她真是完全不担心了,甜甜的笑容赶走了刚才的气急败坏,她快乐地大步走进电梯。
电梯降到楼下,她正待出来,
面碰到她最不愿碰见的人。笑容在一刹那间收敛,她硬着头⽪招呼。“麦叔叔。”她叫。
“心馨,他们说浣思搬了病房。”正伦毫不介意她的神⾊,他心中只有浣思。“为什么?她现在在三0二吗?”
“是!不过她开不在房里。”心馨生硬地回答。
“怎么,出去了?”正伦掠一掠额前那绺甚有艺术家派头的头发。“她今天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心馨心中飞快转着,所有人都会自私,怪不得她,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极不愿正伦上去破坏了浣思和哲凡之间的气氛。
“她…回学校一阵,有点事。”心馨说谎,眼看着脚尖,做贼心虚地,不敢抬起头来。
“哦…”正伦拖长了声言,明显地失望,他是个所有感情都写在脸上的人。“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要很迟。”心馨一不做二不休,骗走正伦,她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她是孩子气,能骗到几时呢?“学校有事等她回去处理。”
“你见到她了吗?”正伦百分之百相信“她是不是好多了?”
“是!她好多了。”心馨点头。
“什么时候出院呢?”正伦再问。
“不知道,也许很快。”心馨胡
说。
正伦歪着头考虑半晌,他热情冲动,做事喜
速战速决、⼲净利落。
“那我就回去了,或者去焕思学校看一看。”他说“或者迟些再来…你跟我一起走吗?我送你。”
“不,我自己走。”心馨极端不情愿。“我…还有事。”
“那么再见。”正伦友善地拍拍她“放心!浣思不会有事的,你好好用功吧!”
正伦去了,他完全不怀疑心馨说谎,心馨咬着
,有丝莫名其妙的內疚,她冲动地这么做,但…对不对呢?应不应该呢?或者…浣思喜
见到正伦呢?
她心
地走出医院,天黑了,肚子又饿,从此地转两次车回家起码要一小时,那么长的路…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她拒绝了正伦送她,只好挨饿了。
走下台阶,有人在灯柱下对她笑,笑得好眼
…
“哎…戴克文!你还没走!”她⾼兴得怪叫起来。
“反正我不急,又顺路,就决定等一等你。”克文笑。
“要是到半夜都不出来呢?”心馨乐得心花怒放。不必转两次车、不必挨饿,太
了!
“医院的规矩,九点钟之前所有探病的人都得离开。”克文头摇。“顶多等到九点。”
“到九点也还得两小时啊!”心馨看一看表。真是奇怪,克文是医生,该算是哲凡的“同事”心馨却觉得他只是她的朋友,像秦康一样的朋友。
“那…也不算什么。”克文脸孔红了。
心馨也不注意这些,她总是那么耝心大意。跳上克文的车,她就放松地整个人倒在椅背上。
“要是你不等我啊,我恐怕没力气回家了。”她稚气地说“又累又饿,如果在冬天,简直名符其实的饥寒
迫!”
“这么严重?”克文看她一眼。他喜
她那毫不掩饰的纯真。稚气和那少见的好教养、好气质。
“谁说不是?”心馨拍拍口袋“早晨上学时忘了带钱,只有生学月票,想买个面包都不行。”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打SOS向我求救。”他半开玩笑地说。很微妙的感觉,他和她只是初次见面,他又比她大许多、世故许多,他⾝边漂亮女孩子…包括护士和女同学不少,偏偏对心馨印象特别深刻。
“sos!怎么打?”她睁开眼睛,傻傻地望住他。
“电话啊!”他笑了。
“电话也要钱啊!”她振振有词。
“下次教你个打公用电话不要钱的方法,”他比初见面的活泼多了。“百灵百验!”
“真的?”她坐直了,精神也恢复了。“怎么打?”
“下次!”他眨眨眼“今天没带‘道具’。”他半真半假地。
“道具?你们这些准医生也做这种‘不法’勾当吗?”她
鼻尖,凶巴巴地。
“不法勾当?”他摇头摇。“你还有更严重的字眼吗?我快被
毙了呢!”
“这次不告发你,只要你快点教我!”她顽⽪地说。
“说好了下次…心馨,肚子饿不好…我们一起吃点东西?”他忽然说。说得有些犹豫。
“好哇!”她拍手“你请客…顶多下次我回请你,你知道我今天没有钱。”
“一言为定!”他看来好⾼兴,眼睛也亮起来。“你喜
吃什么!”
心馨的“龙虾沙律”几乎冲口而出,她连忙用手掩往口,克文不是秦康,一个见习医生不一定富有,她不能要他到那种贵得吓人的地方。她咽一口口⽔,慢慢说:“随便找个小店吃碗面就行了。”
“只吃面?”他看她,马上明⽩了她的用意。“别担心,即使你想吃牛排我也有钱付,怎样,就吃牛排?”
“不,不,不,我不喜
牛排。”她想起上次秦康替她叫的T骨牛排,锯得她半死。“我情愿去吃…竹篮
!”
“好!”他的汽车猛一个大转变。“生新南路中正理工学院旁边有家‘老爷饭店’的竹篮
很好,去试试吧!”
“‘老爷饭店’?没听过!”心馨说。
“很久的历史了,相信台大、师大的生学一定知道。”克文解释“原本是家庭式的小餐厅,很小,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味,生新南路拓宽改建设计才搬进弄子并改成现在的样子。”
“可以说大生学的餐厅。”她说。
“对了!多数的顾客是些大生学,也有些是大生学的家长。”他幽默地说。
“你是台大的?”她突然想起来。“医学院?”
“是!毕业一年了。”他点头。
“那…”她翻翻眼睛数算着“你会年二十六岁?”
“是吧!”他不置可否“为什么问?”
“你比秦康还大一岁,医学院要念七年吧?”她说。
“又是秦康!”他停下汽车,打开车门。“真的是你的小男朋友?”
“看你的记
。”她⽩他一眼,双颊微红,她是喜
秦康的,不是吗?“才告诉你秦康和七彩空中姐小要订婚了!”
“为什么你总提起他?”他扶她下来,又锁好车门。“他特别好?特别帅?”
“都不对。”她大摇其头。“我只认识秦康和秦恺两个男孩,不说他们说谁?”
“我呢?”他指着自己。
“你?”她望望着他“你是朋友吗?”
他呆怔一下,朋友,她的朋友范围是怎样的?
“你认为呢?”他认真地
着她的视线。
“是吧。”她娇憨地笑了“你请我吃竹篮
。”
他摇头摇,这个小女孩子。
餐厅里座位不多,人也很少,虽然新装修过.改建过,家庭味道仍然很浓、很温馨的。克文和心馨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我喜
这儿。”心馨摸着方格子台布“好像在家里吃饭,不拘束。”
“喜
可以常来。”他温和地笑“秦康、秦恺或我都会愿意带你来。”
“真话?”她眼中満是喜悦。
“当然!医生不会骗人。”他点点头。
“你不像医生,太年轻了。”心馨直率地说“爸爸那样的人才像。”
“你爸爸已经是成名的大牌医生。”他笑“我是见习医生,还得经过许多挫折、许多奋斗、许多磨炼才能像你爸爸一样。”
“爸爸…也是经过了许多奋斗之后才有今天,而且…他还作了好大的牺牲。”心馨的脑⾊沉重了。
“你是指…他们离婚?”克文小心地问。“他们”当然是哲凡和浣思。
“是!”心馨垂下头。“在我的感觉上,医生的事业和家庭有很大冲突,很难两全其美。”
“偏见。”克文严肃地说“你⽗⺟的婚姻失败并不代表每一个医生都没有幸福家庭。”
“我怀疑做医生太太要有好大的忍耐功夫。”心馨说。
克文皱着眉,凝视她半晌。
“心馨,听着,我会改正你这错误观念。”他无比认真和谨慎“我…要以事实证明给你看。”
“永不可能。”她的固执不在表面,在內心深处。“除非爸爸和妈妈…再在一起。”
克文盯着她半晌,这么温文的男孩子也有固执的一面。
“无论如何,我要把你的不可能变成可能。”他说。
香噴噴的竹篮
送上来了,还有两杯浓浓的洋葱汤,对话被打断了,他们开始进餐。尤其是心馨,吃得狠呑虎咽,毫不掩饰造作,坦率得十分可爱。她低着头,直到吃完所有的食物。
“你很怪,戴克文。”心馨抹抹嘴“爸爸和他的医生朋友大多数是沉默內向的,你却多话又爱抬杠。”
“平时我也很沉默寡言,今天只是碰到抬杠的对手而已。”他由头到尾都是温文地笑着,他脾气一定很好。
“绕着圈子骂人嘛!”她看看表,坦率地说“我要回家了,秦恺等我补习数学。”
“秦康和秦恺。”他摇头摇,站起来付钱。“他们兄弟俩似乎占据了你全部心灵。”
“什么话。”她翻翻眼睛。“你这人太斤斤计较。也太婆婆妈妈。”
“说得我这么差劲。”他带她走到停车处。“你不能要求主世界的男孩子都是一个型,像你的秦康或奏恺,或像你爸爸。”
“什么‘我的’。”她咕噜着“戴克文,你可是去荣民总医院看女朋友?”
“为什么这样想?”他好奇地看她。
“医生和护士,很适合的一对。”她娇憨地笑着。
“老实说,我只是去看看在那儿服务的几个老同学,大家
换一点工作经验。”他说“何况医生不一定和护士,像你爸爸和妈妈。”
“所以他们离婚,明⽩不?”她又回到老题目上“这就是职业不合的冲突。”
“太主观。太固执。”他叹口气“我开始怀疑有没有办法改变你这小顽固。”
“你
本不必改变我的。”她叽叽呱呱地笑“不同的、对立的意见才可以使我们之间热闹和多彩多姿。”
“是吗?”他不置可否。
汽车很快驶⼊士林,不需要转车和停站是方便多了,也坑卩了,心馨就要到家。
“我家就在那边。”她指着前面的屋子。“停在路边就行了,多谢你送我,还有竹篮
。”
“很是荣幸。”他开玩笑作状“明天你还去医院?”
“当然!我刚才没见到爸爸,他在觉睡。”她点头。”你上班时替我多注意一下他,好吗?”
“没问题!”他想也不想“明天见!”
车停在她家草地前的马路边,她跳下来,转⾝抓住车门,一边挥手一边说:
“明天见!明天你也送我吗?”她笑。
“行!回请我吃竹篮
!”他轻松地挥挥手,汽车一溜烟驶进了黑暗。
心馨愉快地哼着歌,一跳一蹦地穿过草地回家,她预备洗完澡就去找秦恺补习数学,她习惯地望一望秦家,意外地看见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神⾊特别的秦康!
“嗨!”她招呼,马上想到七彩空中姐小,莫名其妙心情就变坏了。
“嗨!”秦康大步走过采“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戴克文,见习医生。”她不考虑地说“他刚才还请我去吃竹篮
。”
“哦!”秦康不在意地耸耸肩,打趣说“刘心馨开始
男朋友了吗?”
“男朋友?见你的大头鬼!”心馨怪叫起来“你心术不正,什么人都是男朋友、女朋友!”
“难道不是?见习医生呢!”秦康“啧啧”有声“我们秦恺全无希望了!”
“你胡说,你欺负人!”心馨涨红了脸“你回去,我不要理你!”
“看!才有了新男朋友,马上就不理老朋友了,”秦康捉弄的笑意更浓“女孩子都那么善变的吗?”
“秦康…”心馨
得提出警告,神⾊又认真、又严肃。”你再说我真的生气了!”
“好,不说,不说,”秦康摇着手笑“可是…事实终旧是事实,对吗?”
“不对,”心馨大叫“你快回去!”
秦康乐得哈哈大笑,转⾝走了。
心馨推门进屋,她是耝心大意的,她完全没有留意到秦康似乎有些特别,他…每一句话都那么夸张,不是吗?甚至笑声都和平⽇不同呢!
她很快地洗了澡,换好⾐服,享了课本就到秦家,难得找到这么好的数学老师,她当然不会放过。秦恺一如往昔般沉默地在等她,显得冷漠却认真地讲解课本,心馨努力集中精神听课,她強迫自己不想其他的事,这一段时间是归于数学的,可是…
来时经过秦康的卧室,房门已紧闭,怎么,他今天这么早就上
觉睡?
哲凡从沉睡中醒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奇异的陌生和昏暗,他看不清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只觉得昏昏沉沉,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只有模糊的几丝印象,似乎…他又酒醉,他心中隐隐作痛,他看见浣思…
他用力甩一甩头,想使自己更清醒些,他是醉得太厉害了,他喝了整夜,他喝了整整两瓶酒…怎么会有浣思?浣思该在医院接受沛文的治疗…
记忆一下子回到脑里,他也突然真正清醒了,浣思,是浣思,浣思来找他,浣思还是不肯放过他,浣思美丽脸上的苍⽩与倔強震撼了他的神经,浣思…他记起来了,他站起来想扶往发怒的她,才一迈步,那无法承受的虚弱和昏暗包围了他,就在一刹那他失去了意识。
他再努力向四周望望,昏暗中却也看得清晰,这不是医院的病房吗?他躺在医院里,浣思…送他来的?他一惊而起,全⾝都冒出了冷汗,他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却没想到是浣思送他来的,他…哎!心中充満了懊丧的难堪。
“你醒了?”温柔关切的声音响自屋角,屋中有人,是浣思?她…在陪他?
“我在医院?”他急切而有些暴躁“谁让你送我来?谁让你这么做?”
浣思站起来,从屋角走向
边…哲凡有丝下意识的震动,十多年前他也曾病饼,浣思也曾守护过,也是这么向他走来,那时的浣思属于他,他们的感情还十分好,然而…今⽇的浣思已是正伦的未婚
。
相同的美丽出⾊,相同的那张哀愁的脸,相同的眼光,相同的神情,感受却再也不能相同。
“你病着,哲凡,”她定定地凝视着他“你自己原就知道,是吗?”
“胡说,我没病,”他涨红了脸,声音却是冷峻低沉“你送我来…简直荒谬,简直莫名其妙!”
浣思摇头摇,她站得近,那温柔的眼睛明显在他视线中,温柔得令人心都醉了。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她轻轻地说“你自己是医生,你比我更明⽩早些治疗更有益,你没有任何理由隐瞒着病情。”
“没有病,”哲凡几乎要咆哮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凭什么不肯放过我?”
“哲凡?”浣思退后一步,她是震惊的,她没想到哲凡醒来会是这种态度。“我不明⽩,你…到底为什么?”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他从
上跳下来,马上一阵头昏眼花,他勉強扶着
支持着。昨夜喝了太多的酒,是酒醉末醒透,是吗?是吗?“你走,你马上离开此地,我不要再看见你,你走!”
他是难堪的,一种被看透、被看穿的难堪,他的骄傲和自尊心受到伤害,他益发不能冷静了。
“哲凡,”浣思再退一步。她实在不明⽩,即使当年离婚时,哲凡都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也从不这么大声呼喝地发过脾气,他变得令人不能接受,他的好风度、好修养呢?“你冷静一点,你知道我全无恶意…”
“收回你的全无恶意,”他是那样
动,不正常的
动。“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你才有病、你才该住院,吴浣思,你这么做…没有人会感
你!”
“我不需要感谢,”浣思尽力忍耐着。她了解哲凡的心情,真的十分了解。“我送你来医院是人道,相信我不送温太太也会这么做,我们不能…任你不省人事。”
“人道?”哲凡笑起来,怪异地“美丽、⾼贵的名钢琴家也讲人道,什么人道呢?救济伤残人士,或是处决毁灭明知无望的狗、马?人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浣思委屈地说。她听得出也看得见哲凡话中有因,却不明⽩这到底为什么。
“谁能知道你真正的意思呢?”哲凡明显在讽刺“做了你十五年丈夫的我不能,麦正伦你的未婚夫能吗?”
浣思全⾝的⾎都冲到脸上、头上,她受不了这种近乎尖酸刻薄的话,哲凡从来不是这佯的人,从来不曾说过这类的话,今天…为什么?
“我和你之间的事与正伦无关!”她勉強说“你不必扯到第三者⾝上。”
哲凡怔一怔神,笑声突止,怪异也退了。
“我们之间…还有事吗?”他冷冷地说。
浣思深深昅一口气,她开始发现了哲凡的矛盾,他是矛盾的,尖锐的矛盾。
“我知道…五年前我们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我们不应该还有关联,”她慢慢地说“我们甚至不该再像朋友般相处,我们应该忘掉世界上还有对方的存在,只是…事情已经是这样,我们又都病了,又都在需要帮助与精神支持的时候,为什么不能互相…鼓励呢?”
“我知道自己的事,我能自己处理,正如你说,我自己是医生,”他说。他这是承认有病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与鼓励。”
“你…还是那么強硬、那么骄傲,不容许任何人⼊侵你的自尊,”浣思盯着他“然而…你明知我需要帮助与支持,为什么不肯施予?”
哲凡皱皱眉,他的精神和体力正渐渐恢复中,脸⾊也显得正常多了。
“这话…你该对正伦说,你以为是吗?”他也望着她。
浣思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他两次提起正伦。他着来是有意的,只是…她几乎完全没想过正伦,她甚至感觉不到正伦和她有联系和关系。哲凡和正伦虽是她生命中曾经和将要出现的两个人,在她的天秤上,他们的分量和比重将永不相等。她说不出是为什么,然而…正伦怎能和哲凡相同呢?
“正伦不是医生,”她努力平抑內心的
动。“此时的我需要医生的帮助。”
“沛文呢?”他好忍残。
“哲凡,”她昅一口气,她要有最大的耐心才行。“你知道我的全部希望在你⾝上。”
他冷漠的脸上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浣思不是对他说话,好半天,他才冷冷地笑起来,有些自嘲。
“吴浣思,你也会做这种傻事?”他说“你的全部希望在一个需要人道对待的人⾝上?”
浣思的脸红了,今夜怎么回事?从来不善辞令的哲凡变得咄咄
人,她不能得到主动,更被
处下风。
“你可是…恨我?”她突然说。这是谁一的理由,哲凡恨她提出离婚要求,否则怎会如此?
哲凡明显震动一下,他眼中转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恨!简直…从何说起?”他夸张地“我这一生…从来不曾想到过这件事。”
“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浣思凝定视线“你似乎拒我千里之外?”
哲凡紧紧锁起眉心,浣思在做什么?她还有趣兴探索他內心深处?浣思…唉!
“正伦是我的朋友,我认为…该避赚。”他不着她。
“为了避赚就不肯替我开刀?”她不放松。
“也可以…这么说,”他考虑着“当然,还有我本⾝的其他原因。”
“可是…”浣思心中一动,莉若的话兜上心头,哲凡另有对象?“另外一个人使你不方便?”
“我不明⽩你的意思。”他正⾊说。
“我是指…你要在另外一个人面前避赚?”她说得更明⽩些。
哲凡呆怔一下,然后笑了起采。
“你会以为有另外一个人?”他似乎在嘲弄,又似乎在叹息,她竟从来不了解他。离开了她,他心如止⽔,不曾正眼看过任何女孩,天下…能有第二个浣思?
“那么…你昨夜说的是真话,”她的视线移到他手上。“你不能再为人动手术?”
屋子里一阵难堪的沉默,昏暗中看不真切对方的神⾊,门
、窗隙中透进来的几丝光亮仍令人不自在。哲凡慢慢坐在
沿,他能勉強支持⾝体上的不适,却无法承受那令他痛苦与矛盾的话。
“请回答我,”浣思再问“我希望知道。”
“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何必再要我难堪?”他说。浣思仍是震惊…第二次听这话,震惊竟不减于第一次。她向前几步,直到哲凡面前。
“那么…病也是肯定的了?”她问。
动过了之后,哲凡早已心平气和,蔵在心中的郁结不开解,他永远得不到释放,他永远痛苦。
“是!”他终于承认。
浣思的⾝体因震惊而颤抖,她的关切是真心的。
“那…是什么病?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颤声问。他甚至听见声言中的哭意。
“很久了,”他完全平静而坦然了“我不曾认真、仔细地查过,我想…心脏或肝脏有些⽑病吧!”
“天…”浣思轻呼,用双手掩着脸。“心脏或肝脏,你是医生,怎能如此忽略自己的⾝体?”
哲凡没有回答,屋子里变得黑暗而静默,益发令人心神不宁了。
“⾝体好或坏,有病或健康,对我来说…也不过如此!”好久好久,他才淡淡地说。
“你怎能这么想?”她
动地抓住他的手。“你的事业呢?你的女儿呢?你没想过心宁和心馨?”
“她们俩有你照顾,我放心得很。”他说。他竟完全不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业,而目…话里似乎充満…悲观厌世之意,这…是哲凡?以前那敬业乐群、热爱生命的哲凡?什么事使他如此转变?什么打击、什么刺
?他真是变得完全不同、完全陌生了!
“难道…你不再珍惜生命?”她忍不住问。发颤的声音中有一股不能置信的疑惑。
“我…顺乎自然。”他不置可否。
“我不明⽩,你是医生,你总在救人.医人,你使数不清的人痊愈,你也挽救过数不清的垂死病人,你总是尽了全心全力在做,”她流泪了,晶莹的泪珠在黑暗中闪亮。“为什么轮到自己你…反而不重视?不尽力?”
“那么…你呢?”他反问“宁愿冒着失明的危险,也不肯接受沛文的手术?”
浣思眼光闪动,她有个感觉,她的决定不仅是挽救自己,也在挽救哲凡。
“如果我同意动手术,你…肯接受治疗吗?”她问。
“这…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说“我的病…治不治疗也差不多。”
“我要你回答我!”她不肯放松。
“这并非你的
换条件,”他慢慢说“正如你所说,我有权支配自己的生命。”
“哲凡…”她松开他的手,失望了。他竟不肯因她而改变初衷,她竟完全不能影响他,她…在他心中已完全失去了地位了,是吗?是吗?
哲凡不响,站起来慢慢走出病房,开门的一刹那有一荣光亮
进来,然后…屋里又归于黑暗。
黑暗一片,就像浣思,她眼前再无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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