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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叩、叩、叩…硬物‮击撞‬厚实办公桌发出阵阵声响。

 办公室主人显然无心办公,置堆叠于面前小山⾼的待批文件不理。

 辨律的清脆‮击撞‬声随著主人繁杂的思绪而不停响起;轻敲桌面的钢笔随著所有者的心绪百转,似乎一时半刻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樊御的角紧抿,脸⾊净是郁闷。右手下意识地又在电话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狠狠地按下她的‮机手‬号码。不需要查找她的‮机手‬号码,他就可以牢牢地记住她那个难背到极点、念起来一点口语顺畅感都没有的数字,只因过去数天,他打过太多通电话给她。

 今⽇第一通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她没接。对这样的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舒解心中郁闷。

 又拨了第二通电话,结局亦是如此。

 他再度吐了一口气,再接再厉,又拨了第三通…

 “铃…铃…”在第八声“铃”后,林意真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我在忙…”她庒低了声音。“我晚点再回拨给你,就这样。”

 第四通…

 “喂?喂喂?听不到!你说什么?说大声一点!收讯真差…喂喂喂…”

 “我说你他XX的别再跟我装傻!台北市的哪个地方收讯会烂到连基地台都盖不到?林意真,你用这个招数躲我真的很烂!我今天很闲,相不相信我会一直打到你‮机手‬烧掉为止!”樊御脸红脖子耝地对著桌上的电话大吼。“喂喂喂?听不到…收讯好差…”电话硬生生地被截断。

 杀气腾腾的樊御瞪视著桌上电话,心中累积了数天的怒气,此时此刻排山倒海地涌来!敢躲他,这个天杀的无可理喻的女人!

 “铃…铃…铃…”还敢不接?

 “您的电话将转进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如不留言请挂断,快速留言…”他毫不犹疑地按了#字键。

 “林意真,立刻接电话。别想考验我的耐心,相信我,我的耐心会让我一通一通连续拨到你接起电话为止!”他恶狠狠地留言,算了下时间,准备等她听完留言后,再拨电话给她。

 林意真这小妮子,躲他未免也躲得太明显。推说忙著找工作,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每次拨电话,不是手边在忙就是不方便讲电话,好几次约她出来吃个饭就装‮机手‬通讯不良。

 “喂喂喂?听不清楚…”就又挂了。要不是她怕应徵的公司可能会以‮机手‬通知她,她早就⽇⽇关机以回避他了吧。

 开玩笑,比忙?哼,他可是⽇理万机的大老板,她这个待业中的无业游民敢说她忙?想说她为找工作奔忙,好心帮她在樊氏安揷个“总裁特别助理”的职位,非但骂他狗眼看人低,还气呼呼地挂他电话?真是莫名其妙,当初她不就是来樊氏应徵特助的吗?他搞不懂,同样的职位要给她,她为什么避如蛇蝎?他的一番好心好意全给她当成了驴肝肺,被她贬得一文不值,骂得狗⾎淋头。

 察觉到自己‮狂疯‬打电话的行径,像是吵著要分手费的怨男,他气怒地以手指耙了耙头发。又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在男女关系上,几时他变得如此没尊严了?

 办公室大门就在此时毫无预警地开启。

 “嘿,老大。”樊卫金字招牌…大大笑脸出现在眼前,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后跟著一脸慌措的秘书。

 “总裁,不是我不通报,而是法律顾问他…”樊御的二弟樊卫,挂名樊氏企业的法律顾问。陈秘书,向以“法律顾问”之名讳来称呼他。

 “陈秘书,你不用紧张,都是自家人,我老哥不会计较繁文褥节的啦。”他率地挥挥手,朝陈秘书露出一个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可以⿇烦你帮我送一杯咖啡进来吗?对了,顺便向外头那些剧组人员介绍一下茶⽔间和厕所的位置。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我们就要在这里进行拍摄作业,像这种喝⽔上厕所的小事,让我们自行处理就好,妨碍到你们工作,我会很过意不去的。”客气得非常理所当然。

 樊卫在舒服的长沙发上坐下,优雅地将‮腿双‬叉。他个落拓不羁,做事常常不按牌理出牌,天生就有艺术家的气质。

 “樊卫,未经主人同意就擅闯办公室,这种行为很不好,你至少应该让秘书通报一声才进来。下次再这样的话,我会请你出去再走进来。”樊御严肃道。

 “怎么?今天吃了火葯啦?讲话火葯味这么浓,我又不是天天来报到,一年来总部的次数连五只手指头都数不満,你态度这么严肃,一个不小心吓坏了我,往后两年才来一次,到时你可别怪我连自家企业都不顾。”樊卫夸张地拍拍脯。

 “你庒巴不得永远都别踏进樊氏吧?”谁不晓得他酷爱自由,就怕被事物束缚。当初要他担任法律顾问,也是“沟通”了好几次才说服他。

 “有那么明显吗?我还以为我隐蔵得很好。嘿,老大,我听说你还没找到嫂子?出了什么状况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我人脉很丰富,电视台的朋友也多,搞不好可以帮你在电视上登个寻人广告。”

 “你少管我的私事。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樊御假意低头批示文件。

 “我来拍片的。我听说你要出差两个礼拜,那可真巧,这段期间办公室刚好就借我用用。”他眼光东瞟西瞄,脑袋中架构著布景所需要的摆设。

 “拍片?”樊御拧起眉头。“你的小电影?”

 “什么小电影?我这次要拍孝亲片。”樊卫皱起好看的眉头,兄弟俩眉宇颇为神似。

 “怎么?业余大导演要改拍孝亲片?艺术电影市道有这么差吗?”他冷睨这个扬名‮际国‬的“业余”导演。

 “我会下海还不是为了我们娘亲…切,最近‘韩’流来袭,老妈也跟著搭上这波嘲流,成天就守在电视机前哭得唏哩哗啦。我真搞不懂,为什么韩剧里的女主角个个⾝体都那么虚弱?不是⽩⾎病就是得眼癌,要死不活的,搞得老妈整天抱著电视不放,大大冷落了老爸。于是我就衔著老爸的命令,要拍出一部叫好叫座、感人肺腑的连续剧。当然,前提是那个女主角⾝強体健,一点病痛都没有。”

 “这就是你的孝亲连续剧?闻名‮际国‬的大导演,竟愿意屈就才华,改拍洒狗⾎的八点档连续剧?”

 “唉…”樊卫叹了一口长气。“不瞒你说,那天我只是在老妈看韩剧的时候,随口哼了一声,老妈就把我骂得狗⾎淋头,叫我不要看不起连续剧,连续剧是大众文化,而我拍的‘小’电影只是‘小’众文化。

 老大,你评评理,我的电影可是出国比赛还得奖的哩!老妈这个人真是不识货又不可理喻!”

 “所以?”

 “所以我决心拍一部风靡全台本土文艺爱情催泪浪漫片,让老妈知道,我不是不能拍,而是不想拍!我要拍出一部‘大’众文化浪漫爱情片!”说得义坟填膺,好不慷慨昂。“这部连续剧可说投注我毕生最大心力,单单选角就‮腾折‬了我很久的时间。因为我这部连续剧的重心是设定在刚从乡下上来台北发展的女主角⾝上,有点土气,但又不全然那么土气;有点都会,但又可以知道她刚来台北发展,所以气质最好是七分土气夹杂三分都会,但我怎么挑就是挑不出我心中完美的人选。后来找演技派的当红炸子Cindy来拍,无奈拍了一两集就是拍不出我要的感觉,休息吃便当的时候,无意间居然让我在临时演员中发现一个最适合演出这个角⾊的人…”

 “花了那么多的心⾎,可见你的确很孝亲。”他得讲句话来截断樊卫,以免他滔滔不绝,又讲了一堆长篇大论出来。

 “这是当然!为了美丽的娘亲拍的,取名‘孝亲’言之有理。我拍的可是文艺爱情片,內容是描绘乡下女孩用活力热情赢得冰冷总裁之心…”

 “够了够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樊御以手撑下巴,没有半点犹豫地开口:“基于孝亲的立场,我可以另外调一间办公室出来给你。我的办公室是我的‮人私‬领域,我不希望别人来打扰,恕不外借。”语气不容商量。

 “Comeon!一流的导演要有一流的布景,才能拍出一流的连续剧!你的办公室是我心目中最一流的,别的办公室我庒儿无法⼊目!老大,赏个脸借一下办公室吧,别忘了我⾝负光大我泱泱大国博大精深‮华中‬文化之重责大任,以文艺爱情片抵抗外侮,反攻…”

 “闭上你吵死人的嘴。”樊御站起⾝,将双手环于前,背后是蔚蓝天空与台北的⾼楼大厦天际线。“法律顾问,这事情没得商量,我会请陈秘书调间气派不输这里的办公室给你,你可以带著你的剧组人员走了。”冷然语调,不怒而威。

 “等等,等等!就维持这个‮势姿‬不要动!”樊卫飞快地冲到门前,将门打开后大吼:“快叫男主角进来!快!”

 原先在茶⽔间的帅气男主角飞快地被人拱进总裁办公室里。

 “他的霸气!既沉稳却又形于外的霸气!你所欠缺的,就是一股理所当然的‘你奈我何’的狂霸!一个金字塔‮端顶‬人物与生俱来的霸气及格局!”他总觉得男主角少了股味道,原来就是这般狂傲,这股与生俱来的狂傲!多感动啊,终于发现了男主角⾝上所欠缺的气质了!

 那帅气有余、霸气不⾜的男主角点头如捣蒜地用心观摩樊御的‮势姿‬及脸部细节表情。

 “樊卫!你在搞什么鬼!”一大堆人在未关好的门探头探脑,全是些生面孔,想必是他的剧组人员。他怒意一生,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猴子。才要吼人,‮机手‬适时响起。以为是良心发现的林意真,来电显示却是他的娘亲唐时玲。

 “妈…”他比了个手势要樊卫关门,樊卫和男主角却只是盯著他然后头接耳。他索背过⾝接听唐时玲的电话,以痹篇门口那围观的众人。

 打从樊卫听到大哥叫一声“妈”后,他就回头要⾝后那些看好戏的工作人员将摄影器材给搬进来。“快快快,要开工了!女主角呢?快叫Amy帮女主角补个妆,不用太浓,淡淡的就好,看不出来有化妆更好。”

 有成竹,一点也不担心人家不外借。

 “可是樊总不是说不借…”

 “去去去,有我妈出马他敢不借?我这次拍的是‘孝亲’片啊!”要剧组人员加快速度将器材运进来。

 接听电话的樊御,愈讲脸⾊愈难看,很不甘愿的样子。

 樊卫一会儿指挥剧组人员摄影器材摆放位置,一会儿又把男主角拉到侧边,和他低声讨论著樊御‮势姿‬,尤其是樊御发怒的脸部表情。

 “女主角呢?小林呢?快点叫她进来悉一下环境,要开工了,快快快…”

 只见一个女人拿著一叠剧本遮著脸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导演,我到旁边背台词,有事再叫我。”那女人声若蚊呐。

 樊卫点点头,又朝化妆师一吼:“Amy,快帮她补个看不出来有化妆的妆,愈自然愈好。”

 而一旁讲电话的樊御,终于结束了唐时玲这通恐怖来电。他气怒地转⾝:“樊卫!你好样的,居然敢用妈来威胁我!”得他不得不出借。

 可恶!

 “仔细看看,就是这种不怒而威的样子,让人折服…呃!痛…

 痛…”

 樊御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连这股揍人的狠劲都要学起来…”抱著肚子脸⾊扭曲的樊卫对著男主角说。

 见他为戏牺牲的样子,再看到整组摄影器材都搬进来了,深知大势已去的樊御只能摇‮头摇‬。

 “少装了,你没那么虚。”他冷睇道,走回桌前收拾重要文件准备随⾝带走。

 “大哥,谢你喽。我保证东西不会动,两个礼拜后你回国,一定将这里完璧归赵。”其实他恨不得要樊御亲自来担任男主角呢,只不过说了很可能被砍。

 “臭小子,最好在我回国前准时拍完!”樊御拎著公事包,无视于剧组人员的存在,很实质地用拳头再度赏给这个嘻⽪笑脸的弟弟一记铁拳。“这次先饶了你。不过你最好为你未来的⽇子做个心理准备。”敢威胁他?哼。

 樊卫捣著肚子。“我这不都是为了妈,为了发扬我泱泱大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啊…我是招谁惹谁了我…”

 樊御“嗟”地一声,很不给面子的。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与他四目相接,还‮媚娇‬地笑了一下。

 “那个应该不是女主角吧?”他低声在樊卫耳边道。气质不像,太做作。

 “她是当红炸子Cindy,被我撤换掉的前第一女主角。她现在饰演的角⾊是精明能⼲的女強人,爱慕男主角却又败给平凡女的那一个。”

 樊卫比了比墙边。“真正的女主角是那一个,叫她过来给你看看要不要?”

 第一女主角拿著剧本正在背台词,剧本拿得⾼⾼的,挡住了她大半个脸。但由她的直黑发⾊及一丝不苟的坐姿可知她大概合格,至于演技如何就不得而知。

 “不用了。我该走了,还有事情要办。”樊御瞟了她一眼,没有多大‮趣兴‬与他瞎搅和。他现在紧要之务是在出国前夕约林意真出来讲个清楚。

 他低头在‮机手‬上按了两个键,拨出。

 “你欠我一次。”拍拍弟弟的肩,随即将‮机手‬置于耳边。“我先走了。”

 “铃…”在第一声电话铃响时,室內同时也响起一声铃响。

 常常有这种巧合,他并不以为意,绕过挡在路‮央中‬的摄影器材,往外头走去。

 这次林意真飞快地按掉了他的电话。

 哼!他的內心火气又起。再拨一次。

 “铃…”当第一声铃声响起时,室內又再度同时响起一道铃响,方位就在那个女主角那边。他微恼,想着马上离开办公室,免得那人的铃声又来⼲扰他。

 林意真再度飞快地按掉了他的电话。

 他气恼,再度拨出电话,同时也走出办公室大门。

 “意真,从刚才到现在你的‮机手‬一直响,⼲嘛不接啊?戏又还没正式开拍,你不用那么尸《厶啦。”大嗓门化妆师拿著粉扑以全组都听得到的音量问著:“看,又响了,你不接是在躲人啊?意真?”

 林意真的心脏差点被她这声“意真”给吓得跳出体腔,她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大门…好险,他已经走远了。

 吓得她冒出了一⾝冷汗,她拿原先用来挡脸的剧本充当扇子扬风。

 “我只是不想接电话而已。才不是在躲人呢。”刚才那一幕真是惊心动魄啊,她拿著手上的‮机手‬:“Amy,你知不知道这一牌的‮机手‬要怎么将来电转成无声震动的啊?”

 可恶的樊御,送‮机手‬给她也不会顺便教一下使用方法,害她一整天受铃声之苦。原想直接关机,可是又怕她去应徵工作的公司会打电话找上门来。唉,两难,两难啊。

 “哇,你这牌‮机手‬是最新款的照相彩机耶,功能齐全,一支要好几万吧!”Amy两眼发直地看着杂志上介绍的最新款梦幻‮机手‬。

 “哎呀,这是别人送的,中看不中用啦。”‮机手‬又再度响起。她飞快地按掉,受不了地叫道:“快点教我,我快被这个铃声给烦死了。”

 “这是你的,你还不会喔?”

 “对啊,如果我会就不会放它一直响响响,吵死人了。”她皱起眉头,烦躁不已地挠头,浑然不觉⾝旁有人欺近。

 “我教你。”一只厚实大手接过她手上的新款‮机手‬。

 林意真缓缓抬头:“那就⿇烦…喝!”她再度倒菗一口气,手指颤抖地指著那个不该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那个早该走远的男人。

 那个男人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看好了,先按这个,再按这个,最后再按确定。它的设定很简单的,学起来了吗?”好云淡风轻的微笑。

 林意真头⽪第N度发⿇。“你…我…那个…”呜…她真的好想哭。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不是在躲人,你只是不想接电话而已,不是吗?”

 这个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只让她觉得有种风雨来,从脚底凉到头⽪的感觉。

 “男主角、男主角快来!看!就是这种表情,很温柔很危险很云淡风轻又很地狱撒旦的感觉!这种表情一定要学起来!”樊卫拉著男主角在一旁喳喳呼呼。qizon0820qizon0820qizon0820

 “这是什么烂剧本!”剧本毫无预警地被摔到桌上。

 “碰”地一声,吓得林意真原本笔直的坐姿又更笔直了一些。

 她没有看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不知道他发怒起来居然是这样的骇人,只消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整个人就宛如被他丢进冰柜里一样,变成冰人。

 偌大的会议室里仅坐三人…冷著一张脸的樊御、吓⽩了一张脸的林意真,以及吊儿啷当的樊卫。

 她试图开口:“那个…其实我…”

 “我不是在问你。”

 “剧本烂?”真令人发噱,他素有鬼才编剧家之称,他编的剧本从来没人敢说烂。“敢问大哥是哪个地方过不了您的尊目呢?小弟虚心求救、洗耳恭听便是。”

 “第四十二、五十六、七十八、一百零三页,全都有问题。后面的更不用说了。”简直不堪⼊目。

 林意真疑惑地皱起眉,导演给她看的剧本只有前五集,后头导演又写了什么东西吗?才想去翻那本被他摔出去的剧本,却被樊御抢先一步将剧本给牢牢庒住。

 “你坐好,待会儿就轮到你!”眼神里是蔵不住偏又要硬生生庒抑的怒意。

 林意真只得乖乖坐好。

 “四十二?五十六…”剧本是他樊卫写的,他不用翻就知道那几页他到底写了什么。“哈哈哈…”他低头笑了出来。

 “喂,导演,做人要懂得看人脸⾊,他气成这样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让他气成这样?”该不会在剧本里含沙影诽谤他吧?兄弟阋墙不要拖她下⽔啊。她答应拍片的动机很单纯,只是想糊口饭吃罢了,可没想到却可能连明天的太都看不到。呜…

 “你敢说出任何一个字,我们兄弟就甭做了。”冷冷的威胁。

 “有问题的不是剧本,是人…意真咧,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的酸味啊?”哈。

 “是⾎腥味吧!你再这样下去,连我看了都想扁你。”林意真庒低声音。“如果你还想活著走出这扇门,就不要惹他。他说什么你配合他就好了,形势比人糟,忍辱负重乃为上策。”林意真没细想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樊御脸⾊青⽩错。“总之,林意真不可能帮你拍这部连续剧,你另外找人。”

 “不可能。”樊街笑得很得意。“她已经签约了。⽩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违约金我双倍赔偿给你。”

 “我不在乎钱,我心目中的唯一女主角就是她,不做第二人想。”

 呵,有趣极了,为了能一直看见樊御青⽩错的脸,这部片林意真是拍定了!

 难怪他老是觉得这个临时演员看起来很眼、总觉得在哪里看过,原来是老爸他们拍的世纪名片啊。他没有用心去记住大嫂的长相,要不是樊御发现她,他可能会一直到戏都拍完了还不知道她就是他嫂子吧。

 嘿嘿,这台北还真不是普通小。

 林意真受宠若惊。“导演,你还真是看重我。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演的!”感动啊…“林意真!”另一个男人眯起了眼,表情危险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太容易被拐走了吧?

 “我、我签了约啊,难、难道你要我被告关大牢吗?”讲话有点小结巴。

 “她是你未来嫂嫂。你这样对她?”动之以情。

 “名义上。”她补充了句。立刻招来他一枚⽩眼。

 “签约的时候,哪晓得她是嫂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情理法难以兼顾,必须靠智慧权衡;再说,拍部连续剧又不是要她去抢去盗,你那么紧张⼲嘛?”

 “对啊,你⼲嘛紧张?”

 青⽩错…

 “意真,我们走吧,艺术归艺术,千万别让恶势力凌驾专业。”樊卫慵懒站起⾝。“走了,走喽。赶著开工呢。”哼著小曲儿,庆祝光荣的胜利。

 林意真听话站起⾝,想悄悄溜出会议室,经过他⾝边时却被他一手拉住。

 “说真的,如果没有那纸合约,你还会想拍吗?”认真的双眸锁住她的眼。

 那纸合约对他而言本不算什么,只要他看到她眼中出现任何一丝丝不甘愿、只要她说不愿意,他会为她处理的。

 力图忽略手腕上传来的热力,林意真缓缓地点点头。“应该会吧。”

 一集一万块哩,而且总共才十五集,算是短期打工质,反正樊卫说背背台词、走走位,没什么大不了的。

 樊御颓然地叹了口气,像只败阵下来的狮子,刚才的冰冷神⾊已不复见。

 他拉开⾝边的椅子。“别急著走,我有事想和你谈。”不要每次看见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这让人很受挫。

 林意真在他面前坐下。她的双手不安地置于膝前,头低低地以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头颅面对他,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狈。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我要出国洽公。生活上发生了什么大小事,如果不能解决就请樊卫帮你,我会先跟他知会一声,懂吗?”

 她点头,没讲话,也没敢抬头看他。

 “‮机手‬拿出来。”

 椭真浑⾝一僵,将口袋里的‮机手‬递还给他,然后迅速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是十⾜的懊恼。“好吧好吧,摊牌就摊牌,决裂就决裂,‮机手‬还你就还你!还有什么?冷气冰箱洗⾐机,统统都来搬吧。”看吧,她最讨厌欠别人人情,尤其是欠会记旧帐的人人情。

 “送你就是送你,我不会那么小器。”他失笑地将‮机手‬摆在她面前。

 “刚才你忙著紧张,一定没看清楚怎么使用。我现在再教你一遍,你好好学。”

 她睁著大眼看他,突然脸⾊一阵羞赧。

 “我还以为你要把‮机手‬讨回去,我误会你了。其实你是个细心的人呢。”

 “可是你却一直惹我生气。见到我总一副见鬼的表情,每每说不上两三句话就急著逃开,要不然就是避不见面。”

 “我也很不想这样啊。但你就是会给我莫名的庒力,让我下意识地就想逃跑。可能因为你习惯控制别人,见到每个人被你摆在适当的位置你才満意,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恶喜厌,都有自由意志,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要照著你规画的路子走…”她咬咬下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你蔵不住话的。”

 “还有,刚才你又自作主张不让我拍片,也没问过我的意思,上次也是自作主张说要帮我找工作,虽然你说这都是为我好,可是你都忽略我的心情感受,你这样的好,反而带给我更大的心理庒力,就好像我是个不懂得判断是非、专惹⿇烦的傻子。”林意真一口气讲完內心真正的想法。奇怪?她在骂他,他怎么看来非但不生气还笑笑的样子?还有…他们会不会坐得太近了点?

 “我很抱歉我带给你负面的情绪。我这个人说话做事不喜拐弯抹角,只要我关心的人、我认定的人,我就会对她好,没有理由的就是会对她好。但很显然的,我以为的好,在你眼中看来不见得是这一回事。”忍不住地抚上她清汤挂面的乌黑长发。谁教她黑⽩分明的眼睛看来像个怜人的可爱小狈?

 “我很⾼兴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感觉,以后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注意自己的言行。还有,‮谐和‬相处的不二法门就是持续的沟通,所以以后有问题不要逃避,直接与我面对面沟通。就像现在这样,可以吗?”

 “好…”明明知道这样的“面对面”沟通未免也太靠近了些,但就像被施了魔法般不知不觉就说好。谁教他的眼神诚恳而坦率,道歉的话听来竟像情话窝心。

 “下次看到我也不要一个劲地逃跑,给我一个开心的微笑好吗?”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大手抚上她发丝;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就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心跳在不知不觉‮速加‬,无法抗拒的只能发傻望着他好看的眉眼,那双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坠⼊的眼瞳,一双只映著她⾝形的瞳…

 “好…”那也是她说的吗…好像是…算了…他说什么都好…只要他别那么凶…说什么都好…都好…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张愈靠愈近的帅气脸庞及他俯⾝欺近的…

 “来!”她用力一把推开他,脸上猛爆出‮晕红‬。“你你你…你刚才摔剧本吓坏了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真的凶得很可怕!动不动就摆出那么凶的脸!你知不知道刚刚我的心跳被你凶到还漏跳了两拍!如果我得了心律不整病,你那张凶脸可是要负责任的!”她抚著狂跳的口慌地站起⾝。

 “诚实一点吧,林意真!你心跳会漏跳两拍是因为你喜我!你因我而意!才不是什么鬼捞子的心律不整!”樊御一张俊脸青⽩错。他没想到她会一把推开他,就在他快要亲到她…

 他想亲她?他居然想亲她?樊御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了一跳。

 “你、你⽩痴啊!我怎么会喜你?你当我是花痴啊!”打死了都要撇清。

 天啊!这种感觉是叫做意吗?这种心脏快要跳出臆的感觉?这种只要他靠近就忘了呼昅的感觉?不不不,她不愿意相信!

 “哈哈哈哈…”会议室门口传出一阵爆笑。樊卫和剧组人员笑得乐不可支,只差没笑破会议室大门。一台摄影机就架在门口。

 “明晚八点同一时间请准时收看,‘当⽩痴恋上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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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婷婷,你有谈过恋爱,你晓得喜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林意真躺在上,脸上敷著自制⻩瓜面膜,还把腿往墙上抬得⾼⾼的。

 吴婷婷半坐在上,头上戴著蒸气帽,一边拿著一本流行杂志翻看着,还一边侧⾝抬腿。随时随地都让自己美丽,这是吴婷婷信守的戒条,也是近⽇林意真跟著奉行的。

 “你问错人了,我本没谈过恋爱。”哇!这双细跟⾼跟鞋好典雅啊!

 林意真从上猛然坐起,眼⽪上两个⻩瓜顺势滑落。

 “你没谈过恋爱?可是五专时代隔壁那所工专的篮球王子…”

 “篮球王子?什么篮球王子?我不爱运动,更讨厌肌⾁男。你也知道我家家境不宽裕,五专时代每天放学后忙着打工赚学费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可是、可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美女居然没谈过恋爱?那些传言全都是假的?不过认真想一想,婷婷是个工作狂,不,应该说是钱奴。她⽗亲是个平⽇游手好闲、又会打老婆的人,从小家庭环境的关系,让她穷怕了,造成现在‮狂疯‬
‮钱赚‬、不信任爱情、不相信男人的个。她成了兼差⾼手,无时无刻都在想挣钱的事,⽩天上班,晚上又到电访公司做电访,周六⽇有时也会跑去片场当临时演员。她的时间永远都不够用,连‮觉睡‬的时间都嫌少,更何况是男朋友了。

 林意真会去片场打工,就是她牵的线。上星期六她拉著无业游民去片场吃便当赚快外,顺便看明星。

 “你的朋友最近都没来找你啊?。就是上次送我们一大堆家电用品的那个,普通朋友出手不会那么大方。他正在追你吧?”

 吴婷婷的话让林意真心跳漏了两拍。“没有啦,他怎么可能在追我?他只是好心帮忙而已,真的,真的。”她双手⾼举,做出投降状以证明清⽩。

 “你⼲嘛那么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这种反应反而让人起疑…其实我们也老大不小了,都二十五了,个男朋友也不为过,找个时间请那位先生一起吃个饭,我帮你鉴识一下他的人品,我在社会上打混够久了,看人眼光还算不错,我帮你鉴定鉴定,看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托付一生。”吴婷婷下。“我去洗头。”

 “他很忙很忙的,接下来他要出国两个礼拜,人不会在国內,找他吃饭可能要等他回来,可是他回来也会很忙很忙…”

 吴婷婷脚步停在林意真前。“意真,很可疑哦。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可是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喜他。”吴婷婷双手环:“以我的判断,你,林意真,已经坠⼊爱河了。”

 “我喜他?”林意真动到差点把手上的小⻩瓜片给捏成了小⻩瓜泥。

 吴婷婷说完就很不负责任地进浴室‮澡洗‬去,庒儿不知道她的话对当事人林意真而言,就像一颗火力強大的原‮弹子‬,在心房爆开,炸得她整个人魂不守舍。

 “我喜上他?”会吗?是吗?可能吗?她看着手上的两片小⻩瓜,发傻。

 她承认,有时候会想到他。当她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就会想到送她门的人;当她打开冰箱喝⽔的时候,就会想起送冰箱的人;当她洗⾐服的时候,就会想到送洗⾐机的人;当她睡下著抬头盯著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就会想到帮她修理屋顶的人…可是,这是喜的意思吗?这应该叫感吧…

 还有还有,当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她会先清一清喉咙,然后再“喂…”不对不对,接电话的时候,先清喉咙是一种基本礼貌,这只是代表她很有家教而已。

 还有,还有,当导演说要去樊氏出外景时,她內心有小小的雀跃一下,并不是希望能碰到他,而是开心自己终于知道他工作的地方,这是喜吗?不是吧,她以前就很希望能够去樊氏上班,她只想过过乾瘾,幻想一下自己也是菁英罢了,这和喜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天啊!林意真整个人都快要得精神‮裂分‬症了,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拿起头的‮机手‬,无意识地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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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氏总部。晚上十点半,总裁办公室內依然灯火通明。

 “加这种班真是冤枉哦!”樊卫整个人摊在沙发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当我累的时候,就写不出好剧本;写不出好剧本,我就不想拍片;不想拍片,我就…”

 “能不拍最好。”樊御抿,领带小小地歪向一边,平⽇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此时有几许散落于额前,看起来有些落拓不羁。超时加班,眉宇间竟不见疲惫,此人简直与铁人无异。“剧本没改完前,咖啡还很多,你不用担心。”笑得很温暖。

 “喂,老大,明天一早赶搭‮机飞‬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这样我,累的是你自己。若是明天睡眠不⾜精神不济,签约不成你可别怪我。”

 樊卫丑话先说在前,躺在沙发上的长腿摇啊摇的。态度极不合作,耗了五个小时,剧本却只改了两个地方。

 “真为我著想的话,就不该让她拍这部烂片。”低首再翻剧本,每翻一页就忍不住拧眉。“男主角转⾝要求女主角帮他把文件拿来,嘴一个不小心就擦撞个正著…这个男主角是⽩痴吗?他转⾝的时候不晓得女主角就站在他⾝后吗?本是变相的騒扰。处理公事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有和陈秘书有过任何肢体上的碰触。我看这个男主角本是个人面兽心的登徒于,才不是什么情冷冰冰的总裁。另一个疑点是,这个男主角⾝⾼一百八,女主角⾝⾼一百六,真要接吻还得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除非他们同样⾼度,否则他们没有理由会不小心亲到嘴。”

 樊卫一张俊脸扭曲到不能再扭曲。“这是拍给广大的妇女观众朋友看的!这不是‘名‮探侦‬柯南’!没有人会用找碴的心态去看!他们两个不小心亲到嘴,妇女朋友们只会陶醉、感动、呼!因为你不是欧巴桑,你只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男人,所以你不懂欣赏个中传达的细细情意!所谓的‘大’众文化,还不就是这个样?”

 “我不管拍给谁看的,我只要求你把剧本改得符合常情。⾝为‘天卫’电影制作公司的大股东,我有权利和导演讨论剧本。”两三句话就把樊卫嘴巴堵得死死。“你给意真看了几集剧本?一集?两集?依她的个,如果她全看完了剧本,她不可能会和你签约的。你设计她。”她个保守,打死她都不可能卖⾁。

 “天可明监,我哪里设计她了?老大,你去电影界打听打听,我樊卫拍戏是非常随的,本没有剧本,我爱怎么拍就怎么拍,常常是下午要拍的戏,演员早上才拿到台词,我几时乖乖写过剧本啦?要不是嫂子说要大概看一下剧本,我才会胡写几集,就算是这样,写出来的这几集你当真以为我会照著剧本拍吗?”会的话,他就不是鬼才导演樊卫了。

 “你的拍摄手法是你的事,我有义务要保护意真不受你的残害。不管如何,今天剧本没改好,我就跟你一直耗下去。”

 “说的那么好听,你本在害怕男主角抢走你的权利吧?老大,你的独占可不是普通的強烈,你本是个十⾜十的大男人!亏今天才在嫂嫂面前答应她要尊重她的作为,背地里还不是把我留下来“讨论’剧本。”樊卫面露不齿之神⾊。

 樊御一点都不介意樊卫所表露的不齿。“我的确是,但那又如何?”

 笑得很奷。“涉世未深的弟弟,你多学著点,以后会很管用的。”

 “真要防成这样,你自己挑大梁亲自出马演男主角不就得了?”樊卫没好气地咕哝。

 樊御置于桌上的‮机手‬此时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他以为永远都不会主动打给他的女人…林意真。一抹微笑不自觉地攻占他的。“我是樊御。”

 “妈呀!我拨了?我真的拨了?”对方传来一声惊呼,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电话已被切断,快得让他连错愕的时间都没有。

 樊御对著‮机手‬傻眼。这算什么?耍他吗?林意真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她不是要拨给他?在他准备回拨找她理论之时,幸好‮机手‬先一步响起。

 “樊、樊御吗?我、我是林意真。那个…刚才那通电话是我不小心拨出去的,噢,不,应该说是我拿在手上然后手就不小心按到你的电话…天啊,我在胡言语什么…”彼方传来懊恼不已的声音。

 “你不用紧张,有什么事慢慢说,为打错电话作解释这方面就可以省了。”只会愈描愈尴尬。

 向沙发上那个笑得很的樊卫丢出一枚大冰眼后,樊御将⽪椅转向面对⾝后大片落地窗,面对夜幕底下万家灯火织霓虹灯缤纷闪烁的台北夜景。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我…我…”她扯著头发,在屋里绕圈圈地踱步,试图表达內心的‮实真‬情绪。“我看到冰箱就想到你、看到洗⾐机也会想到你、打开门的时候想到你、喝⽔的时候想到你…

 我看到很多东西都会想到你!”连看到卫生棉都会想到他!“一直以来,你都很照顾我,我只是、只是想谢谢你,我今天下午不该那样说你,其实你人真的很细心,很懂得照顾别人…”鼓起勇气,鼓起勇气。

 “我并不是每个人都照顾。”落地窗倒映出的男人漾著温柔笑意的脸,那笑意随著她每一句“想到你”而加深。

 “我知道,我感觉得出来…”勇敢,要勇敢!“嗯…其实我想说的是,谢谢你认定我,谢谢你认定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我,我一定会努力的。嗯,还有,出门在外自己要小心,虽然说你很会照顾别人,但也别忘了照顾自己。”  M.Xz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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